望族权后-第4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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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莹同样经过一番与徐修能别无二致的侃侃而谈,却见在她看来十分优柔寡断的祖父大人果然又轻蹙眉头犹豫不定,心急之下,也顾不得会不会触犯泄露禁秘的律条了,压低了声音提醒:“大父应当明白,姨祖母暂时容忍晋王是因情势所需,迟早一日,会对晋王动手,潘博早一日被铲除,营州早一日被收复,姨祖母便能早一日雪恨当年小崔后夺储之怨,然而幽燕尚且不复,何谈收复营州?武威侯延怠战势,必然不合姨祖母意愿。”
她甚至进一步剖析韦太后心态:“纵然启用武威侯,也只是情势所迫,姨祖母何曾真正信任过秦氏一门?毕竟武威侯曾为徐国公举荐,姨祖母对他可是素怀忌备!再有一点,晋王妃治政太原,短短三载大见成效,北疆军需单凭晋朔便能给足,然而如今户部却连支付陵建都捉襟见肘,要是北疆早日告捷,太原府赋税重新上交国库,亦能大缓财政之危。”
“更加重要是,姨祖母虽然执掌政权,却需要营州之利进一步奠定威望,让那些正统保守派系彻底没有借口反对姨祖母以太后之名摄政,圣上已经十岁,距离亲政之龄并不遥远了!”
男子二十而冠,方算成年,可对于君帝而言,并不是年过二十方能亲政,如武宗当年,仅十五便已亲政,以蜀王为首的正统派,当然不会等到贺洱年满二十才提议太后交权让天子亲政。
这话似乎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终于让谢饶平有所反应。
不过他仍然不置可否,一本正经地教诲谢莹:“今日你一番言行,大不妥当,日后务必戒绝!”
谢莹倒没有觉得懊恼,她自认为十分了解这位便宜祖父口不对心的套路,十分自信已然是游说成功,故而倒也看似心悦诚服地聆听了教诲,并不待太后驾临晏广殿,便知情识趣地告退,这才有了心情往玲珑台赏花,自得不已——
不管晋王烨是真窝囊还是假愚顽,要是武威侯这回因为延怠战势之罪受罚,被干脆剥夺军权,只要太后再度启用姚潜,对晋王一系而言无疑重创,就算晋王夫妻有那夺位之心,手里只有晋王府那数百亲兵,也不可能反转太后执政的天下,等着他们的,必须是一条为人鱼肉的绝路,或许还会就此将晋王逼反,然而就算武威侯的确臣服贺烨,哪里能够抵抗得了百万禁军讨伐?
柳十一再怎么能耐,她还能撒豆成兵不成?
然而让谢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谢饶平跟本没有将她的建议听进耳里,当太后果然开口询问是否允谏武威侯奏请时,谢饶平毫不犹豫便予以肯定。
“臣以为,武威侯决意暂缓收复幽燕,确是根据两军情势明智择断,太后非但应该允谏,还当嘉许武威侯不图贪功冒进,实具忠直之智。”
不说这话必然是大大出乎谢莹意料,便连韦太后也甚是震惊,她足足怔了有数十息,方才一挑眉头:“政事堂诸位臣公,除王相以外,无一敢果决赞同秦步云之谏,尤其元相,甚至指斥秦步云居心不良,提议任命姚潜为监军,督促秦部速速夺回幽燕,兵进营州,饶平今日所言,的确让我意外。”
韦太后虽然摄政,成为大周事实上的皇帝,可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亲自处理治下州县,大事小情各种奏文,诸如武威侯上谏关系军情战势,固然是重中之重,可直呈太后案前,然而一般情况下,太后都会将奏文下转政事堂,让三省重臣会商,择日召开殿议作出决断,当然诸位重臣也不可能独断,一般会召集属下会商,甚至在殿议前,政事堂各派系之间就会先掐一场架。
于是正式殿议前,韦太后往往已经听闻了派系间的不同意见,她的习惯作法是先召部分人私下商谈,以备更加胸有成竹,谢饶平固然是韦太后最多私诏之人,有时也会征询贺湛、徐修能等信臣。
然而太后以为谢饶平应当会与过去一样,更加偏向元得志,却没想到这次,谢饶平竟然说出了大出她意料的话。
“姚潜虽然忠心可嘉,然而幽州之所以失守,便是因他无能,故而,臣并不赞同元相之见,在此时便将武威侯夺权,将重任交予姚潜。”谢饶平很清楚元得志与姚潜之间是什么关系,当初若不是元得志举荐,太后根本不可能听说姚潜区区一介统副,谢饶平同样也很清楚,虽说在铲除裴郑一件,姚潜功不可没,但此人对于领军作战又委实无能,别看眼下北疆连连告捷,情势大好,要是真撤换主将,姚潜那个窝囊废说不定会连晋朔也一并断送!
如果大周社稷崩溃,江山沦陷,太后所有志向便连根基都已失去,所以无论出于什么考虑,此时都应该相信武威侯,起码在潘博逆党被剿除之前,不能让北疆再生动乱,这就好比并未渡河,哪里就能急着拆桥?
“如此说来,饶平并不相信武威侯有拥兵自重之心?”太后又问。
“武威侯若欲拥兵自重,根本不会如此奏谏,只需借口收复常山以北,再请持续增兵,岂不更增实力?反而他请谏暂缓收复幽州,确为审时度势。”谢饶平竟然为武威侯担保:“太后思忖王进谷,一直便欲拥兵自重,何曾建言过进逼幽燕之良妾计?便是太后询问战势,他也是语焉不详,一味强调潘辽联军之威,云州不容有失,显然不愿配合武威侯部,出兵进击居庸关,反观武威侯,虽说提议暂缓趁胜追击,却并不一味消极延怠,而提出用离间之策,进一步扰乱潘辽结盟,臣认为此计可行。”
太后思忖良久,颔首说道:“仅是武威侯谏报,我尚不觉用间可行,不过……”
这才将十一娘的密奏交给谢饶平过目:“晋王妃也认为潘、辽之间已生嫌隙,否则北辽朝廷不会急着往河北道派遣官员,接手治政,甚至晋王妃还提出,可利用北辽佃作,激化北辽王储之争。”
十一娘的这封密奏,当然提也没提暂缓收复幽州——武威侯是手握兵权的一方将领,当然不可能与十一娘商量之后才将谏奏上呈太后,太后又还没有批复,更没有向十一娘征询,这就是说,十一娘理当不知武威侯有暂缓一谏才是。
所以她的谏报主要是针对如何离间耶律氏与萧氏,激化北辽内乱。
虽说十一娘没有承认已经向营州、北辽派遣细作,但她因为身在太原,又担任着治政之重,那么少不得察获几个潘辽的佃作,比如明空法师以及那两个真正的背叛者,于是十一娘从这些佃作口中,得知北辽王储之争这等并不算隐密的事,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深得北辽王宠幸那位舒妃为周人,甚至还是潘博这个逆贼举荐,如今已为北辽王生下了子嗣,是北辽王最小一个儿子,又因北辽王忌惮后族,竟然起意立舒妃之子为储,三年前晋王妃捕获那个明空法师,实际上是北辽萧子弟,大王子忠实拥趸,这几年以来,虽然元得志废尽唇舌,竟然也无法从其口中套问出北辽一丝半点机密,不过晋王妃判断,尽管明空坚决不肯背叛故国,但若得知北辽萧已被耶律宏忌惮,萧后母子已然岌岌可危,未必不肯听从建议,游说大王子答应签订盟约。”
太后显然十分赞许晋王妃这个离间的计划:“潘博已为舒妃助势,相当不利于萧后母子,倘若北辽不再助其兵力,我大周将其剿灭便是轻而易举,无论对于北辽萧,抑或大周而言均为有利,相信明空必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但是晋王妃的计划当然不是真正要与北辽大王子结盟,助其登上王位!
第933章 丢了性命
十一娘当然不敢担保大王子是否会履行承诺,一但夺得王位,便会打消进逼大周之野心,她的计策是先放返明空,利用明空,坐实大王子的谋逆之心!
明空被捕三年,虽然没有背叛故国,却也舍不得自寻短见,说明他并没有真正绝望,不管他是否愿意游说大王子,都不会拒绝借此机会返回北辽,可是在北辽王看来,明空已然是投敌叛国的罪逆,所以明空就算返回北辽,势必也会避人耳目,私下与北辽萧取得联系,向大王子剖白冤情。
十一娘自请安排明空出关之责,却暗中将此事泄露给潘博派遣来晋阳已然暴露,但事实上并没有进行抓捕的营州佃作,这样一来,舒妃当然会听闻明空已经偷返北辽,作为大周派遣的说客,唆使大王子暗害北辽王起兵谋逆的不恕之罪。
无论明空与大王子是否中计,无论北辽萧是否会孤注一掷,舒妃必然都会不遗余力坐实大王子之罪责,北辽萧可不同大周贵族,没有起兵谋反的实力,事实上北辽建国之前,萧氏与耶律氏同为实力相当的两大部落,可以说如果没有萧氏支持,耶律氏不可能统一各部建国。
因而北辽建国之后,不仅坚持与萧氏世代联姻,甚至分封萧氏领地,允其屯兵,在北辽这样的封地称为头下军州,萧氏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王族与后族之间一旦兵戎相见,战火便将在北辽领域彻底点燃,那时北辽王根本没有余力再支持潘博,这样一来,便到了大周军队收复幽燕的绝佳时机。
十一娘虽然没有表示支持武威侯暂缓之谏,但她的绝妙好计无疑正好与武威侯的主张契合。
谢饶平看完这封密奏,倒是发自内心连连赞叹:“晋王妃果然不负太后寄望,其智计才能,可谓巾帼不让须眉,远非莹儿能比。”
“论起治政等等大事,莹儿见识的确不如伊伊,但比起更多闺秀,她也算得出类拔萃了,比如她建议广设工窑,的确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赋收不足之难。”
谢饶平连忙谦虚:“这都全靠太后教诲。”
却说起另一件事:“于悟雍收到晋阳来信,说是阮岭竟然坚持要和离……”
“怎么,于悟雍竟然不舍得岭儿这么个女婿?”太后眉头高高一挑,显然有讥鄙之意。
谢饶平顿时一愣,他的确答应了于悟雍走此一趟,恳请太后为于氏做主,一来于悟雍是他党羽,再者阮岭当年与于氏成婚,毕竟也得太后允可,甚至亲自赐婚,谢饶平以为太后不会赞成阮岭胡作非为,却没想到太后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他立即缄口不言了。
“于氏当初,便一再怂恿岭儿讨要封爵,为此夫妻两个便有不和,岭儿前往太原,她也借口要侍奉晋安,不愿跟随,这回才去晋阳,竟然自作聪明与毛维串通一气,意图让岭儿攀附毛维,甚至叫嚣出岭儿贪好薛绚之男色,一无是处,不靠于家提携不能出头那话,我竟不知,于家竟然如此了得,岭儿是我外孙,喊我一声外王母,竟然还要靠他们提携?”
“臣,并不知于氏如此狂妄荒唐。”谢饶平只好请罪。
“于氏眼高过顶,自恃世族矝高,却不看看她如今是什么处境?婆母不喜,丈夫厌鄙,便连娘家父兄也不愿白白养她这么个闲人!你当于悟雍为何让你为这说客?那是因为他那长子根本不愿让于氏这个妹妹大归,这才唆使于悟雍出面斡旋,什么名门望族,表面风光罢了,自于章秀死后,几个儿子分家别居,于悟善这一支子弟尚可,反观于悟雍,他虽是长子,文治武功无一出色,父子两代还不善经营,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可笑于氏毫无自知之明,一心企图着诰命夫人!”
韦太后大发一番雷霆,当然不是真为阮岭这个外孙不平,而是她从于氏的言行之间,意识到于氏必定察觉了晋王是个将死之人,别看晋王妃眼前风光,迟早也会落个鸟尽弓藏的结局,否则于氏为何迫不及待攀附毛维,丝毫不在意晋王妃会否震怒。
于氏为何知道这等机密,当然来源于娘家,于悟雍可不算太后信臣,那么自然就是谢饶平不慎泄露。
纵然太后的确迟早要取晋王性命,但她却并不情愿这等狭隘恶毒的心思广为人知,毕竟贺烨又不比得野心勃勃的蜀王以及贺淇,是罪有应得必须铲除之人,太后表面上与贺烨母慈子孝,当然不愿被人议论她是口蜜腹剑,不容德宗嫡嗣。
倘若谢饶平今日不提这事,太后倒也没有必要大发雷霆,影响与谢大相国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寒了这位忠诚无二不离不弃的信臣之心,此刻虽说将于悟雍一系痛批一顿,到底还是没忘安抚:“我也知道,多数世族固守成见,于悟雍既然愿意投效,饶平自然会予以重视,关键事宜略微点醒不算过错,饶平想必也没想到于悟雍竟然会将这些禁秘告知一个出嫁女,我不是怪罪你,只必须提醒你今后识人多多留心。”
谢饶平总算是舒了口气,再听太后说道:“于氏是咎由自取,岭儿未曾直接予她一封休书,已经算是顾及夫妻情份,饶平莫忘转告于悟雍,让他好生教导子女,今后行事,可不能再如此张狂。”
从篷莱殿礼辞,走出老远一段路,谢饶平的脸色才终于有所缓和,而根据他对太后的一贯了解,当然明白最后那句叮嘱的言下之意,于氏这回是真真触犯了太后恶忌,可教女无方的于悟雍如何能担保于氏就能痛改前非?
只有死人,才不会再有机会胡言乱语。
谢大相国于是立即召于悟雍来见,问明竟然是他将晋王迟早会死于太后之手的机密告诉了妻子,那短见的妇人立时担心女儿将来前途,于是面授机宜,提醒于氏此去晋阳,务必想办法说服阮岭向毛维投诚之后,谢饶平简直恨不得一巴掌赏给这个党羽,好容易忍住,才沉着脸交待:“令媛因犯恶疾,原该被休,阮长史顾念夫妻情份,方才提出和离,为防令媛途中病重不治,还是安排家人亲自去晋阳接返才是,若令媛依然难免不幸……悟雍还得好好安抚令内,节哀顺变,不能因为令媛青春早丧,便哀损自身。”
这几乎是点明了让于悟雍之妻女必须相继病逝!
见于悟雍面无人色震惊当场,谢饶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户部侍郎眼看出缺……”
从谢相府出来,于悟雍脚步虚浮,甚至不能上马,他的随从不得不从市坊车马行赁请驭驾,不免疑心主翁这样失魂落魄,是否是遭遇了什么劫难,又没想到,自家主翁下车之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户部侍郎,这可谓一个肥缺,不仅是官任中枢的关键一步,甚至连越发困窘的家境也能因而好转,为此牺牲妻女也算值得了,又谁让妻子如此蠢笨,竟然自作主张将如此要命一件机密泄露给了女儿,论来也算她母女二人咎由自取,怨不得自己狠毒。
这可是太后之令!
这起意外的事故当然不在十一娘预料,只不过在新岁之前,她终于等到了太后的批复,同时也闻知太后允谏,赞同武威侯的军事计划。
正如所料。
十一娘微笑着把这利好消息立即转告贺烨,当然免不得通知一声陆离与阮岭。
然而却见阮岭那张继承了晋安长公主美貌的脸上,赫然一长道指甲抓痕,十一娘吃了一惊,猜到大概是于氏的行为,故而也没有追问,只交待阿禄悄悄打听一番,又没想到阿禄竟然将这任务自作主张转交了碧奴,正逢碧奴办妥了何坊官那件差使,正觉兴奋,倒也没有多想阿禄的企图,虽觉闹出上回那件事端后,她再去打问阮长史夫妻之间私事很有些为难,可转念一想,既然王妃已经言明不需避讳,她与阮长史又早便把话说穿,若再扭扭捏捏,倒显得鬼祟了。
于是也便落落大方地去见阮岭。
第934章 碧女使等等
阮岭因身任晋王府长史,事务繁多可想而知,不但需要与王府其余属官议处府常事务,又因晋王妃还担负着治政之任,他时不时还要接见太原府以及下县官吏,因而他屡常务公所在,当然不可能似同溯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