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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望族权后-第5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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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此仆婢正是莹阳侄孙儿贺佶之妻杨氏的陪房,因贺佶母钱氏出身普通,性情也十分温柔,故反而被权臣门第出身的儿媳挟制,杨氏陪房从来横行霸道,颐指气使,到了此时,甚至连莹阳真人都敢不放在眼里。
  莹阳还没说话,沉钩已然大怒,一出手就捏住了那仆妪的喉咙,冷声斥道:“连你主人杨娘子,都不过真人孙辈而已,区区仆役,竟敢大放厥词!”
  “放开她。”
  莹阳真人说这三字,却并非冲向沉钩,而是冲向另一名尚且押着棠棣的仆妇,此妇眼见“同僚”已被沉钩掐得生死不明,吓得立马放开棠棣,瘫软一旁。
  棠棣痛哭道:“真人,并非婢子触犯家规,是郎君下令,遣婢子往内厨交待呈上醒酒汤,婢子整敢违令?却不料刚巧遇见娘子,非但划伤婢子容颜,甚至要将婢子发卖妓家。”
  莹阳深深叹了口气,棠棣今年才十三,因其母为贺佶乳媪,故而选为婢侍,不料竟然被杨氏如此残害!
  棠棣的曾祖母,甚至还是眼下豫王世子,也就是莹阳真人嫡亲长兄的乳媪!
  虽说尊卑有别,但对于这类世仆,多少都会优待,再者贺佶与杨氏夫妻不和,根本不是起因如棠棣这等婢侍,想到这个女孩出生之时,自己甚至还为她主持了洗三礼,后来又赐名,莹阳真人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棠棣被杨氏残害。
  她让沉钩将棠棣扶了起来,看向瘫软一旁,但显然还能说话的仆妪:“棠棣究竟犯了多大过错,才遭至杨氏这般厉惩。”
  “棠棣是触犯了娘子定下家规……”
  “我竟不知,豫王府家规,何时轮到杨氏制定?”莹阳真人冷笑:“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要以为杨怀义如今眼看就要执掌兵权,她便胆敢为所欲为,豫王府里,从未发生残害无辜之恶,她虽为主,但也不能随意驱杀世仆!”
第946章 末路
  “你说什么?谁把那贱婢救下了?!”
  随着“砰通”一声碎响,杨氏拍案而起,竖着眉头瞪着眼,凶神恶煞直冲底下筛糠一般的仆妪。
  “是莹阳真人,老仆已经解释是奉娘子之命,但真人竟然说……不仅如此,甚至真人身边那婢侍,险些将姜媪掐死……”
  又听轰然一声巨响,杨氏胸膛起伏,身前的一方膝案,已经被她推翻,十多盏盛放各种名贵香料的瓷碟摔落滚碎,似乎这样还不能发泄心头怒火,又抱起一个花樽,重重掼倒:“她以为她是谁,还以为有德宗帝撑腰不成?一个终身未嫁拖累娘家之累赘,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莫说是他,便是豫王,看着光鲜,实则朝不保夕,若非我杨家……”
  莹阳真人这时不知杨氏多么火冒三丈,她正在教导贺佶:“棠棣并没犯错,只因杨氏与你不合,故而迁怒于她,她到底是你乳母之女,已经被杨氏刑伤颜容,若再被发卖妓家,你可知棠棣会落得什么境地?”
  贺佶一张愁眉苦脸:“我哪里管得着这些事,自从十叔回京,杨氏便一直纠着十婶不放,为这事,大父将我好大一场斥责,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倘若再因一个奴婢与杨氏闹将起来,岂非越发难堪?”
  贺佶说的十叔正是贺清,十婶当然便是柳九娘。
  贺清在豫王一系排行第十,也是这一辈最末的一个,与底下一辈居长的贺佶年岁相差不远,叔侄之间原本甚是亲睦,但自从杨氏嫁入豫王府,屡常针对九娘,后来贺清带着九娘干脆出外游学去了,不过自从旧岁,因豫王患疾,夫妻两才回长安侍疾,没想到气焰渐长的杨氏,针对九娘越发明显,时常挑是生非,贺佶大觉难堪,却实在不能压制杨氏。
  莹阳想到这事就觉窝火:“你虽是曾孙一辈,但位居嫡长,就算家族不需要你建功立业,怎能连妻室都无法约束?你若风流荒唐,我自是站在杨氏立场,不容你宠妾灭妻,可你与杨氏成婚多年,并没纳妾,反而是杨氏……种种行为,恶劣歹毒……”
  “姑祖母,我何尝不知杨氏倾慕十叔?偏偏却被太后逼令着嫁给了我,我不喜她,奈何打也打不过,吵不也吵不过,连阿母都无法把她降服,我又有什么办法?”贺佶抱着头,眉毛眼睛纠结得如同一窝乱麻:“姑祖母若真不喜杨氏,不如说服阿耶阿母,把她干脆休弃了才好,我也算死里逃生!”
  莹阳真人被贺佶这话噎得肝火大动,然而眼见贺佶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实在不能要求这个被长辈们有意教导得温顺的晚辈突然强硬起来,她也只能是长叹一声,拂袖而去,当到父母所在居院,刚好碰见九娘走了出来,只看她眼底一抹乌青,显然疲劳得步伐虚浮的模样,莹阳真人大觉怜惜,上去便扶住她。
  “又不是非你不可,何必如此劳累?”
  九娘怔怔看了好一阵,才惊喜地喊道“阿姑”,打起精神来,笑着回应:“十郎与九儿离京数载,未曾在祖父祖母跟前尽孝,当回长安,自是不能躲懒,昨日是我坚持陪着大母,才会耽搁到眼下,其实往常哪里会让九儿一直陪护,九儿并不觉累,奈何自幼便是这样,但凡没睡好,弄得就像病入膏肓,仿佛受尽委屈模样。”
  “杨氏最近没找你麻烦?”莹阳对九娘自然不会见外,干脆利落询问。
  九娘也不掩饰:“她能不找我麻烦?不过九儿有大母、阿家,甚至连大父也护着,十郎又格外体恤,因被杨氏刁难,反而让九儿得了众多亲长怜惜,九儿倒是真想谢过杨氏了。”
  莹阳笑道:“九儿是真想得开呀。”
  “九儿离京数载,在外逍遥自在,十郎又是千依百顺,日子过得那叫愉快舒畅,竟觉天底下,就没人比九儿更加幸运了,遭人眼红自是必然,但既然并无损伤,那就由她去罢。”一边扶着真人的胳膊,一边叹道:“就是十一妹,原本听说她就快返京,已然是到了洛阳,可惜遇见这起事故,太后竟然立即令十一妹返回太原,算算已逾三年不见,真是惋惜得紧。”
  莹阳微微一笑:“她不入京也好,倒是入了京,我才会为她担忧。”
  九娘这些年,随着贺清游学各地,见识自然也有所增广,自然明白真人的言下之意,笑道:“也是,今后见面机遇相信甚多,也不在此一时半刻,如今情势……十一妹在太原至少可保安全。”
  说完这番话,真人便提出让九娘自去歇息,先去拜见豫王,豫王妃仍在近前陪伴,倒也免得莹阳另走一趟。
  不过豫王却极度担忧老妻太过疲劳,强烈要示王妃回去安歇,莹阳也在一边规劝,豫王妃到底还是被逼劝着离开,豫王刚问:“湛儿媳妇不是将近临产,你今日怎么有空回来?”忽然便有太后懿旨传到,传令的还是高玉祥,说太后要诏见豫王。
  莹阳真人急道:“家严自旧岁时起,因年迈体弱,早请告假,此时尚且缠绵病榻,还望高内侍呈请太后体恤。”
  高玉祥一脸为难,豫王倒反而不甚在意,只冲高玉祥微微颔首:“内侍但请稍候,容老夫更衣。”
  高玉祥也识趣,立即避了开去,豫王方才浅咳几声:“玉儿,你这急脾性,从今以后该当彻底收敛了。”
  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旁人对莹阳的称谓几经变化,只有她的父母,至始至终还是以闺名昵称,这样的情境本不陌生,莹阳却忽然热泪盈眶,她像个孩子般的扑至榻边,不顾一切地哭泣着:“阿耶……”
  “玉儿,阿耶这一生不是没有遗憾,而是太多遗憾,其中最最要紧则是,没有看见我最珍爱之玉儿……没见你遇见良人佳婿,成婚生子,我老了,你也不年轻了,阿耶知道玉儿一直以来坚持,所以阿耶从来不曾强迫你……玉儿,阿耶知道你一直以来心结,但许多事,纵然遗憾,也无法挽回了,比如,渥丹……”
  眼见女儿伏身痛哭,豫王浑浊的眼底也涌起湿润,他闭目,长叹一声:“我不担心你,你虽终身未嫁,兄长眼看也靠不住了,但你阿娘仍在,还有众多弟弟侄儿,他们虽然大多都只知享乐,但还不失道义,就算他们靠不住,湛儿与十一娘,也不会不管你……玉儿,不要哭,不要难过,我们都知道生老病死必不能免,迟早会有这一天。”
  “阿耶!”莹阳抬起头来:“我不许你这么说!”
  豫王笑了:“你有这狠劲就对了,你放心,太后诏我入宫,一定不会是为了杀我,只不过我已然预见到……”
  “阿耶!”莹阳再次扑向前去,她凶狠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阻止某件事情的发生。
  “玉儿,要安慰你阿娘,要保护好你弟弟们,还有你这些侄儿侄孙,我知道阿耶是在难为你,但是玉儿,我如今,可以信任之人已经不多了。”
  因为天气已经回暖,纵然豫王卧病将养之室,也已半敞轩窗,正有一缕春阳,透过纱幕,金光蕴漫,可这一切,都不能好转豫王脸上的一片死灰,他是真真正正地,已经濒临终途,豫王非常明白他已经相隔不远的归宿,然而看着悲痛欲绝的女儿,想着前途未卜的子孙,他并不甘心,甚至无比懊悔。
  因为他知道太多阴谋诡计,他知道急公会的旗号并非构撰,他甚至不仅一次想过,当初若是太子铭克承大统,今天的大周,是否不会落到如此危急的境地?
  可是他当时没有能力挽回这一切,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亲如手足的太子铭死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兄长死去,他小心翼翼步步谨慎,只为一时平安,没有想到的是,临老临老,终究还是逼得他无法善终。
  若有来世,但愿不为皇室人,但愿不为贺姓子。
第947章 故人旧事
  父亲入宫后,莹阳心中十分忐忑,此事她甚至还瞒着豫王妃,因为父亲这段时间缠绵病榻,母亲时常在旁照顾,就说昨晚,竟然又是一晚寸步不离,莹阳知道其实家人这么多,父亲身边根本不缺母亲照顾,母亲无非是想抓紧这所剩不多的时间,相处相伴而已,无论这一生过了多么长,对于琴瑟和谐的恩爱夫妻而言,仍然不够,仍然不甘这么快便面临生死殊途,不愿分别。
  母亲刚刚才因体力实在不支阖眼休息,莹阳不忍也不能惊扰,让同样年迈的母亲一齐提心吊胆。
  莹阳甚至不能安坐,一直徘徊于廊庑,这一年甚是浮热的春季,很快就让她出了一身薄汗,于是心头便越发焦虑起来,眼看着将近傍晚,沉钩终于是急急过来通报:“真人安心,大王已经回府,不过去了书房,听说召了世子以及四郎议事。
  虽说是如释重负般长吁口气,但莹阳仍觉心跳得又慌又乱,她知道她的长兄,年轻时只好玩乐,到了这把年纪仍然远远说不上稳重,名符其实一个富贵闲人,父亲基本不会召长兄议事,由得他游手好闲,但今日奉诏入宫返家,竟然立即将长兄与四弟两人唤去书房,必然是发生了关系豫王府一门安危的大事。
  等待已经不能让莹阳安心,她急急对几位嫂子交待一声,便运步如飞往书房急走,还是年少时,豫王书房便从不避拒莹阳,过去这么多年,这条规矩依然不曾改变,所以莹阳一路畅通无阻,直入豫王父子议事的那间厅堂,正逢豫王歪在软榻上握拳急剧的咳嗽,世子及四郎贺琼一边一个为老父急抚背脊顺气,莹阳自是连忙上前。
  豫王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喘,挥手赶开两个儿子,只让莹阳坐在榻侧,颔首说道:“你既来了,干脆也听听我这番交待,将来,豫王府就要拜托给你与四郎姐弟二人了。”说完又是神色一肃,对着底下跪伏的仆役说道:“继续讲。”
  莹阳这才留意见一直甚得父亲信任的大管家常伯也在书房,不知为何一脸惶急,甚至还带着羞愧不安的神色。
  听他说道:“都怪老奴当年……竟然不察徐江乃恶鄙之徒,还将孙女嫁给这么个混人,他在外头包养外室,和那女子生下一儿一女,非但老奴不知情,连孙女也瞒在鼓里,还是听三郎提起,徐江忽然提出要安排玄儿入府,又指明安排在世子身边,老奴才感觉事情有些蹊跷,暗中盯防,才知徐江竟然是被外头奸歹收买,那些人将他外室及私生子女扣押,用作威胁,逼徐江毒害世子,徐江竟然企图利用玄儿下手!”
  莹阳虽长住上清观,对家里的人事倒还知道一些,常伯的三儿子因为忠诚稳重,俨然是下任管家人选,至于玄儿,则是常伯的外孙,也就是徐江的儿子。
  她当然也知道父亲虽然不问政事,但对家中的管理一直施行外宽内严,刁奴恶仆什么的从来难以兴风作浪,而世仆阴谋毒害主家的恶事更是绝没有在豫王府发生过,哪里知道,眼看着急公会谋反,豫王府安危难卜的关头,竟然有人要胁徐江欲害兄长性命!
  而豫王世子贺珍此时也是脸色苍白,翕动嘴唇说道:“我一贯与世无争,从未结仇,究竟是谁这般狠毒,竟然意欲毒害我!”
  常伯连连叩首,愧疚得几乎要放声大哭:“老奴无能,虽察明了这些事,将徐江扣审盘问,但无奈徐江竟然也不知那些威胁他之恶徒确切身份。”
  贺珍又是愤怒又是后怕,想到一个可能,更是面无人色:“阿父,是否太后……”
  豫王疲倦地揉着额头,先对常伯说道:“此事先莫声张,告诉徐江,他若还想救他那外室及一双私生子女,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倘若对方再与他接触,立即报知。”
  常伯告退后,看着三个子女俱是忧虑的目光,豫王长叹一声:“太后欲授杨怀义镇抚大将军一职,领禁军前往衡州平叛,今日诏我入宫,是令我与杨怀义一同出征。”
  “什么?”莹阳惊叫道:“阿耶从旧岁便疾痛缠身,连朔望朝会都告病缺席,太后明知阿耶身体状况,眼下可万万经不住折腾,竟然还令阿耶出征衡州?”
  “朱子玉,到底是因我当年谏言,才留一条性命,如今他在衡州谋反,传檄天下,斥称肃宗帝当年害杀手足,乃篡位夺权,而眼下……也只有我出征讨伐,才是向天下臣民张示,衡州逆党乃信口开河,肃宗继位确为英宗帝遗令,太子铭一系并非正统!”
  贺珍长长舒一口气:“如此说来,只要阿父与杨怀义能够平定衡州,太后便不会降罪豫王府。”
  豫王倒也没有责斥长子这浅薄的看法,他深深吸一口气:“出征衡州之令我不能拒绝,但我这身体,哪里还能坚持到抵达衡州?再者,我并不希望杨怀义大获全胜!”
  “阿父!”贺珍瞪圆了眼:“阿父难道是,难道是想……附逆……”
  “你们给我听好了。”豫王强忍疲惫与病痛,稍稍坐正身体:“太子铭确然是被肃宗帝母子陷害,当年英宗虽因挑唆之辞,处死王皇后废太子铭为庶人,然而临终之前,又生悔意,曾经密诏我询问王皇后是否被李贵妃陷害,分明打算……赐死李贵妃,废太子钰为庶人,太子铭倘若平反,以嫡长子之名克承大统就是顺理成章,可是!就在当晚,英宗帝竟然龙驭归天,肃宗才得以继位!肃宗帝确有可能先下手为强,他继位后,立即将太子铭一门处死,若非我力劝,朱子玉虽然是襁褓小儿,只怕也不能幸免。”
  豫王言下之意,其实是确信肃宗篡位之说,否则当时的庶人铭已被圈禁,对肃宗没有半点威胁,他根本没有必要担负残害手足冷酷无情的恶评,将贺铭一系斩尽杀绝,当然,肃宗倘若知道英宗有意废他储位,再度扶立太子铭,那又是两说了!
  “王皇后曾经将我视为亲出,铭哥也视我为手足兄弟,我却为了自保,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害杀,就算现在,我明知肃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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