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5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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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那前溪,知道多少内情。”
“前溪知道多少内情不重要,因为完全可以是任氏诱骗。”
太后颔首:“前溪区区一个婢女,并且曾经是任氏心腹,贪图富贵而背主,十一娘料也不会尽信她之供辞,而因为任氏落网,无法及时递出消息,任知故不察变故,当然不可能立时便对前溪之妹施以报复,我收到贺烨书信,立即召见前溪之妹,将她送去晋阳,亦为表彰前溪出首有功,另外,我还可赐封前溪为晋王媵,足以表明我庆幸之意。”
“那么对任知故……”
“任氏捅了篓子,倒与他无干,只要任氏尚能弥补,我无意追究他。”虽这样说,太后却神色阴寒:“我若这时灭他满门,倒像是杀人灭口了,留着任知故,十一娘更加确信我并非主使,才能对我打消防心,再者,如今朝局情势并非我能够一手把控,我还做不到乾坤独断呀,必须要爱惜羽翼,任知故,他应当明白,今后除了更加效忠,别无选择。”
第1089章 祸国
见太后甚至将谋刺晋王事件几日以来积累的怒气都发作一尽,高玉祥这才示意干儿子呈上谢莹那封密函,道:“既太原事务已然解决,太后不妨再看看谢娘子有何密要奏报。”
“小高,你可真是越来越本事了。”太后斜乜宦官,却并无不悦的神色,她示意拆开密函,还未看,先就冷笑:“我许她再嫁突厥可汗,以为能有一点作用,毕竟是突厥使臣点名要她陪嫁,殊不知,谢氏确然狼心狗肺,听闻她甚得阿史那奇桑宠幸,然则突厥五部兵犯甘州如此重要军情,她竟然毫无知报!”
高玉祥对谢莹的怨念甚重,此时当然要落井下石:“虽说随行宫人均被北辽萧劫杀,只有谢娘子一人幸免于难,说明使团对她护卫周全更胜贵主,又这时都能将密函送出,说明确然深得阿史那奇桑宠爱,然而谢娘子怎能忘记太后对她深恩厚德,怎能忘记她虽远嫁,体内却仍流淌大周国民血液,谢娘子只图私己富贵……”
却忽然终止了抱怨,因为高玉祥留意见阅览密函的太后神色大变,那不是愤怒,据他的经验,那是惊喜,显然是被谢莹此封密函触动,心生一计兴奋澎湃的意外之喜!
难道谢莹举报了一件关及胜负的军事计划?高玉祥顿时觉得心中郁苦,他这有生之年,可都不想再看见谢莹趾高气扬那张脸孔了!
在这封密函抵达长安之前,六月末,正是炎热的季节,阿史那奇桑多次攻击无效,自己反而连连败退,他当然也会焦躁,也会郁怒,可是筹备多年的计划,不会因为暂时受挫而撤销,这个对突厥复国作用巨大的异族首领,开始反思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明明抓住周国内忧外患的时机,在营州部尚未被荡平,云州王进谷暴亡,王氏旧部还并未完全臣服于周廷的时候,甚至于岭南王叛乱造成安宁伯这个对手不能顾及安北战事的时候,这分明就是一鼓作气攻入周国京畿要害的绝佳时机,他集齐五部军力,甚至得到了天竺、大食等国支援,为何没有能够大功告成?为何岭南王这个叛党突然降服于周廷?以至于周廷在安北军力剧增,安宁伯齐俊这个可怕的对手,他一人更胜十万大军的威胁!
要怎么办,该怎么办?阿史那奇桑知道天竺与大食已经产生了动摇,因为倘若突厥五部不能灭亡贺周江山,天竺、大食并不敢与周国彻底撕破脸皮,再继续下去,不用多久,甚至连吐蕃也会动摇,这对阿史那奇桑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这回如果失败,退兵西疆,那么突厥就会失去五部盟首的地位,吐蕃很可能再次降服周廷,调转矛头与突厥为敌。
如果情况当真恶化到那样的程度,复国仅仅数载的突厥很有可能再度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
这是因为夷族以游牧为主,历来实行的政治体系与华夏甚大区别,说穿了从前的突厥,虽然也为草原上的霸主,然而并不是实行帝国制,他们更加类似于邦国制,类同西周,周天子只有国都城邦的直接统治权,其余封国的国君虽奉周天子为主,但在封地享有的独立的治政权,同时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突厥虽然没有什么城邦的概念,但是由不少部族组成,突厥可汉之外,各大部族都有自己的首领和牧场,族民直接听令于部族首领,部族首领原则上应当听从可汉号令,事实上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封国,如果实力足够强大,完全可以无视可汉。
而在阿史那奇桑的主张下,复国后的突厥却是效仿帝国中央集权制,征服的部族首领不再享有直接统治权,甚至有不少被直接处死,突厥王帐派遣的都军接管军权,州牧负责民政,但这样的体系对于各大部族而言却是强制多过臣服,因为广大的族民还无法适应这一转变,他们不明白突厥王帐那些繁琐的法令,不理解为什么要将牛羊的数量上报,而且不能私自养马,却必须领养州牧下发的马匹,不小心养死了,遗失了,领养人甚至会被处死。
阿史那奇桑实施的是强权统治,他将所有族民视同奴隶,但他清楚,万一他丧失了强权,这些族民便不会再遵奉他制定的法令,他们会重新推举一个英勇的首领,然后集休脱离突厥的管束,突厥帝国将会再度面临分崩离析的灾难,奇桑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他不能失去强权,就不能退兵,不能向周国妥协,不能遭受质疑。
可勉力支撑,就好比饮鸩止渴,如果没有转机,全盘崩溃只是迟早而已。
而阿史那奇桑旗下虽有虎狼之兵,让他烦恼的是缺乏谋士,他的那些部将除了“冲锋”二字,没有其余的建议,但他这个突厥帝国的“最强大脑”,面临眼前的困局却不知道哪里才有转机。
焦灼时,忽然听禀“谢娘子赶来军营”,阿史那奇桑原本有些不耐烦,他的确喜爱这个女人,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女人远胜突厥女子的风情与美貌,见识才干更不是那些只知道放牧的女人可比,可阿史那奇桑并不认为谢莹有足够的能力干涉军务战计,这个连骑马都不能骑太快的女人,哪里会懂得战争?
故而听说谢莹是来献计,阿史那奇桑简直嗤之以鼻,长臂一伸,拉倒谢莹就压了上去:“娘子又何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理由?我难道不知娘子对我牵挂之情?”这个如饥似渴的女人!
然而谢莹却用双手抵住了奇桑的胸膛,像条鱼一样挣扎脱身,整整衣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得活像那些泥塑的菩萨。
“可汉,如今可不是贪图情欲之时,妾身以为,可汉如今只有一条出路,那便是与周廷和谈。”
“和谈?”奇桑仰躺着冷笑:“你认为突厥与周国还有修好可能?”
“怎么没有?”谢莹胸有成竹一笑:“妾身虽不懂得行军布阵,却比可汉更加了解韦太后,她之志向,无非不动干戈能使万国来朝,恢复大周盛世之治,在史册之上,胜过端慧文皇后,安北之战,可汉之所以如此艰难暂且失利,那是因为周国皇室并未导致人心背向,当外患来袭,国难当前,那些信奉儒家之迂腐之人仍会团结对外,这便叫做凝聚力,而可汉要为之事,便是让大周皇室,准确而言是韦太后尽失人心,届时莫说甘州,长安亦如探囊取物!”
“你是让我向周国投诚?”
“并非投诚,而是签定罢战协议,可汉不需向周国称臣,甚至可以要求恢复大亲王制,治管安北,驻军长安城!”谢莹眉飞色舞:“如此一来,可汉志向虽暂时难以达成,却不会让族民失望,而且反而会让韦太后遭受大周臣民丧权辱国之斥!”
奇桑坐了起身,勾起谢莹的下巴:“天下竟还有这般好事?你确定你能促成?”
“妾身确定。”谢莹轻笑,妩媚顿生:“因为妾身知道韦太后心头那根巨刺,可汉并非她首要敌患,只要可汉提出和谈,韦太后必然欣喜若狂,当然,关于诸多条件,不能直接提出,这还需要步步为营,小心筹划。”
第1090章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当迟儿刚刚能把路走稳的时候,便已经在接受仪态气度的教训,主要负责“摧残”稚子之乐的人是保姆江氏,以及“帮凶”阿禄,十一娘原本有些不忍,但保姆坚持不能娇惯大郎,一句“便是女孩,三岁时亦当要训练行止了,更何况大郎生于皇室,担负重任,仪态德行将为天下表率,怎能轻疏”,便成功阻止了十一娘借口“年岁尚幼”而干预放纵。
好在迟儿刚出生时虽说哭声响亮,竟天生并不骄气,周岁之后便鲜少见他哭闹,保姆拿着一把竹尺责教他不能急跑,行走必须稳健,身姿必须端正,阿禄则盯着他日日需得跽跪足够半个时辰,不能乱动,不能言语,甚至连眼睛都不能乱看,还无法把话说得流利的孩子,居然不吵不闹,看他逞强到何地步?也就是起初时挨了几竹尺的教训,后来竟再没“犯错”。
不过晋王殿下却没有遵守曾经的承诺,眼看迟儿就快三岁了,仍旧抽出空来就抱着孩子满玉管居的疯跑,故而迟儿十分喜爱父亲,只在女子面前一本正经——包括王妃。
这让十一娘很是郁怀,她也不想当严母,奈何被江氏连累了,迟儿以为但凡女子都是一般严厉“凶猛”,只有男子方才和蔼可亲,辟如阿耶,江迂,江怀,统领叔公,阮表兄,薛世父,以及艾哥哥。
没错,在迟儿看来,艾绿并非女子,只不过偶尔被母妃逼着才穿襦裙,可即便艾哥哥穿着襦裙的时候,也从不带花。
晋王妃眼睁睁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的亲身骨肉在她面前不苟言笑,却在贺烨、陆离等面前尽管天真稚趣,心里头酸溜溜的,许多回故意支开江氏,赔着笑脸怂恿迟儿在她面前不用拘束,尽情欢跳打滚,迟儿却不“中计”,奶声奶气强调:“保姆教导,行止需端正,言辞要谦恭。”
可他仍然会要求晋王这父亲把他驮在肩头和盘青赛跑,跳到房顶上看月亮,扑在统领叔公贺琰的环里要糖吃,学着阮岭拿大顶,时常闹着去溯洄馆,趴在膝案上不无好奇地盯着萧小九看,大是奇异这个叔叔为何总是专心致志看书,对他这么个可爱的孩子视而不见,还会请求陆离为他画像,缠着江怀躲猫猫,让艾绿把他放在盘青背上,骑着这头猛虎威风凛凛巡视“领地”——连无睱他也从不逗趣,因为在迟儿看来,无睱也是“女子”,并是名符其实的母老虎。
若说与哪个女子稍微不那么疏远,便是画筱,然而亦从不肯在筱姐姐跟前撒娇,只不过可以不用那么一本正经的跽坐着。
贺烨见十一娘忧心忡忡,立时想歪了,竟安慰道:“迟儿肖我,自幼便防范女子,待他年长些也就明白了,比如我,可没有对王妃拒之千里,放心,不至于有龙阳之好。”
十一娘越发哭笑不得。
阮钰仍然是时不时便来晋王府串门,自然会提起同安:“王妃放心,贵主越更开朗了,过去经历那多苦楚,终有一日会完全释怀,知我今日要来拜望,还不忘让我捎带来所制彩笺,贵主称道,她不会女红,日常也唯有淘制彩笺这类物件,王妃未必用得上,却是她一番心意,就是挂念大郎,叹惜道不能常见。”
“还劳阿钰宽慰同安,如此拘束小心亦不用太久了。”十一娘笑道。
“怎么,殿下是打算……”
“并非眼下,总得待彻底攻破营州。”
说起营州的战事,因潘博自知不敌,故闭城固守,倒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再者潘博治下百姓,其实原本也乃周民,本是同根生,贺烨当然不会滥杀子民,所以要想将营州城彻底围困,还需废一些周折,例如周边农户,就需得先行安置,既使他们不因战祸而为饿殍,又要杜绝他们向营州城资助粮草。
并不到发动总攻的时机。
阮钰再问前几日那场风波:“我那日是听外子愤愤不平抱怨,似乎太后意图谋害殿下?”
“是。”十一娘这时也不需再瞒阮钰,将任氏意图谋害贺烨之事择其重要大略一说。
阮钰叹道:“我虽隐隐感觉任姬许是太后耳目,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甘为刀匕,想起旧闺阁时多少往事,实在令人唏嘘。”
“阿钰竟与任氏交熟?”十一娘诧异道,她从前可一直没有察觉。
“说不上交熟,不过普通来往,但我曾有一个手帕交,却是任姬表姐,王妃可还记得京兆李十九郎,其妻杭氏,母亲便为任姬嫡亲姨母,阿杭当年婚配李十九,诸位都道她得了好姻缘,她大喜之前,我们前往添妆道贺,都是闺阁交,仪礼不过香囊、绢帕之物,略尽心意而已,我记得任姬却是送了一套赤金红宝首饰,贵重得令人啧舌,阿杭见我惊疑,为小表妹解释,说她不比得我等,平日并无空闲用心女红针凿,又与阿杭十分要好,这回怕是将亲长赐予首饰送来添妆。”
阮钰回忆往昔,连连叹息:“我去时,阿杭正与任姬私话,任姬似乎在哭泣,见有了外人,连忙拭去泪痕,与阿杭拉着手,我看她虽对阿杭依依不舍,倒是真心实意为阿杭得此良缘庆幸,只道她是喜极而泣,可如今想来……怕是任姬早被家门择选为争取荣华之牺牲,女红针凿不习,着重用心歌舞媚诱,当年豆蔻年华,只怕她已知道了将来姻缘无望,虽幸表姐美满,应当更加自伤。”
十一娘便也想起了前溪的话,这时说给阮钰听:“任母并非任知故元配,因先生下任氏这个女儿,公婆对她格外不满,就更不可能爱惜任氏这个孙女了,任母虽说不会厌烦女儿,可后来有了儿子,自是以丈夫、儿子为重,任氏虽说是嫡出,生于世族官宦,幼年时过得甚是艰辛。”
阮钰对任氏便更生了同情之心,但她也明白任氏虽有可怜之处,然而意图加害晋王,这样的罪责只怕是不能得到宽恕的,想想倘若不是晋王并不是当真顽愚,对任氏等早有防范,这回被她得逞,晋王妃及大郎落入太后圈套,将来何等凄楚可怜?阮钰自然也不会为任氏求情,也就转移开话题。
又正是这日,十一娘等来了太后的密函,任氏正式被宣告死刑。
那封密函被她看后便立即焚毁,脸上并没有如释重负的神色,阿禄今日陪在王妃身边,也听见了阮钰那番言语,度量王妃应是动了恻隐之心,劝道:“莫不就交给殿下处治好了,王妃也省得难过。”
“我不难过。”十一娘淡淡说道,摘除了发髻上的金钗簪花,又换了一件更加素淡的外衣:“备好毒酒吧,我去,至少能让她死得体面明白一些。”
这世上,原无一人生来歹毒,光鲜华丽的外表下隐藏不为人知的辛酸者,断非任氏一人,十一娘没有那么多的恻隐心给予敌患,但她明白太后既已为这场事故找到了“真凶”,就必然还没有放弃利用她铲除蜀王的计划,虽然与太后虚以委蛇的日子不会长久了,可眼下还不是光明正大与之宣战的时候,十一娘的忧虑不是因为任氏的生死,是因为接下来的时局。
看来要想成就大业,免不得助纣为虐一把,坐壁旁观坐享渔翁之利只怕不能够了。
夜色并未深沉,遥远的天边尚余一抹残红未褪,居室里却已经昏暗了,任氏只着一件素白的布衣,未施脂粉,长发散下肩头,挡了楚腰细细,她的脚边放着一个炭盆,目光望向窗外,她看见晋王妃一行人的到来,放在膝头的指掌忍不住的抽搐,于是只能用力的握紧拳头,这一刻,她不想再让自己看上去狼狈不堪。
自从事败,虽说只是被软禁在居苑,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生机,晋王妃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