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5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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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蜀王原本对丽妃也甚维护。
常序虽为元得志党徒,但他之所以投靠元得志,根本原因是为了攀附太后,所以常序不算蜀王党,他的嫡女是太后择定的贵妃人选,容貌却与皇后一样乏善可陈,蜀王洞悉太后的企图,应是防备天子与后妃恩爱和谐,后妃非但失去耳目的作用,背后家族反而可能倒戈。
故而丽妃的入选,正是蜀王授意元得志促成,天子果然也为丽妃花容月貌、才学过人打动,对丽妃恩爱有加,这原本符合蜀王的设定,当然不会心生不满。
然而丽妃得宠之后,甚是急于求成,怂恿天子重用一母同胞所生的兄长常植。
常序本就不是蜀王党,更何况常植?此人当得天子重用,却对蜀王诸多党属排挤打压,甚至向天子进言,提醒天子警慎蜀王,常植主张的是孝敬太后,名正言顺亲政,必须提防蜀王党弄权,把控朝政。
这当然就不符合蜀王的起初设定了。
丽妃与常植,分明便是打算以外戚专权,然而韦太后这个巨大的敌患尚未搬除,太原还有晋王妃母子遥遥威胁,这对愚蠢的兄妹,便就开始打压蜀王,如此处处树敌,可谓将天子逼入绝境。
更让蜀王头痛的是天子的意愿,仿佛信任丽妃与常植,诸如徐加缜等正统派,更胜过他这生父。
这样一来,就算铲除韦太后、晋王系,天子一旦坐稳了帝位,还会对蜀王言听计从否?
丽妃一旦母仪天下,常植大有可能权倾朝野,这不是蜀王喜闻乐见,故而他这时对丽妃已存顾忌。
这样的情绪,让蜀王暂时疏忽了处死怀恩王事件背后,是否真有阴谋。
又说小韦氏,次日便威风赫赫入宫,这回她并没有直接杀往紫宸殿,而是先行拜见太后,借口丽妃不敬皇后这个已经过去许久的错谬,坚持要加以指责,韦太后当然明白自己这小妹在耍什么把戏,却不点破。
关于丽妃,一直便是太后的眼中钉,奈何需得顾及常序,再说有天子维护,太后不得不假仁假义,让她击掌庆幸的是,丽妃这个蠢女人竟然怂恿天子提防蜀王,企图以常植为首培养自己的党羽弄权,太后当然乐见其成,由得丽妃、蜀王鹬蚌相争。
不过太后当然也不希望处死怀恩王之事搁浅,所以许可了小韦氏加以训诫,话说得相当漂亮:“天子虽说过继为皇室嗣子,到底是你十月怀胎所生,这骨肉情份,又岂能因为名义斩断?我苦心为天子择选后妃二人,均是名门嫡出,温婉贤惠堪为命妇表率,奈何天子为丽妃容貌机巧所迷,冷落结发正室,又因丽妃挑拨,埋怨贵妃从前苛薄庶妹,一度甚至欲废贵妃名位,多得我规劝,才不至于落人话柄,我欲治罪丽妃祸乱宫闱,天子却竭力维护,我也无可奈何,天子与我本有嫌隙,大约还能听进你这亲生母亲教训吧。”
说完长叹,大是伤感。
小韦氏当然也得回应漂亮话:“阿姐虽非圣上生母,十余载来苦心培教,养育之恩慈爱之情圣上怎会罔顾?都怪丽妃狐媚,挑拨离间居心叵测,就连矮郎,虑及此事也忧心不已,常道圣上少年稚气,虽已亲政,却仍失于稳重,难免为情色所迷听信谗言,有愧阿姐多年教导,更辜负了先帝寄望,提醒妾身,理当为阿姐分忧。”
太后冷笑道:“丽妃也的确应该训诫,议和之事何其重大,关系江山社稷、千万臣民,这也是天子率先主张,如今却因她这妇人之言,与突厥使因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休,怀恩王称降,虽是我力排众议受降,可倘若与突厥之纷争真因怀恩王而起,多少将士为此战死沙场,多少百姓为此承担赋役,怀恩王罪不可恕,真不知丽妃为何替其开脱。”
小韦氏得了太后的允准,又打听见天子正与臣属议事,于是昂首挺胸便杀去朱镜殿,然而却大受挫折,闹得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回府,一头扎在蜀王怀里痛哭失声。
第1099章 祸水的重要性
“妾身得阿姐允可,斥责丽妃,不想刚起了头,便遭至她连连抢白,说我是‘夏虫’,她不可以语冰,说我助纣为虐,欲陷圣上于危难,总之是指责我见识短浅,鼠目寸光,鄙夷我虽为圣上生母,却一心只图权势置圣上不顾,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丽妃这是什么意思,阿姐也就罢了,怎能诋毁矮郎也心存奸歹?我气急,上前就要掌掴,狠狠教训这狐媚子,指头根本没挨着她脸面,就被宫人阻拦住了,又早有人知传于圣上,圣上不顾正与臣属商议国政,竟赶往朱镜殿,丽妃恶人先告状,圣上竟为了维护她这贱人,反而埋怨我这生母无理取闹。”
这才是小韦氏呼天抢地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丽妃并没她形容得那么张狂,实在是与小韦氏说不通道理,才有了“夏虫不可以语冰”的抱怨,立即便让小韦氏暴跳如雷,就想上前揪打,宫人阻拦是事实,丽妃遣人知传天子也是事实,天子及时救场更是事实,小韦氏叫嚣着要让天子把丽妃处死,狐媚惑主就是罪名,贺洱又哪会言听计从?
韦太后严厉,贺洱对韦太后甚是畏惧,根本论不上什么母子情份,幼年时因为小韦氏常去看望,贺洱的确对生母甚是依恋,但一来小韦氏并没有竭力挑拨天子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二来太后为贺洱安排的诸多老师,也不可能告诉贺洱太后视他有如傀儡,贺洱当真痛恨韦太后否?未必!
但他自从懂事,就习惯了自己是天子,他已经被摁在那把至尊无上的龙椅,当然不甘心仅只做个摆设,他一度迷茫,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从摆设转变为实质,他做过尝试,比如当场痛斥铁勒王妃。
可这样的尝试并没带来实际的改变,仅只让他“收获”了杜渐宏。
贺洱那是首回意识到还有人愿意听令于他,也许有朝一日真能号令天下,不再是被人耻笑的傀儡。
然而紧跟着小韦氏这生母就告诉他,杜渐宏不能信任,必须要恃机除掉杜渐宏。
因为杜渐宏是蜀王府的死对头,所以也是他的敌人。
贺洱相信了,但为杀杜渐宏,他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他再度陷入了困惑,不知应当何去何从,这时是丽妃为他解惑,丽妃明确告诉他韦太后不愿让他亲政,他要想摆脱傀儡的屈辱,就必须痛下决断与韦太后斗争,至于蜀王妃——
“王妃虽为圣上生母,然历来短见,太后与王妃乃同胞姐妹,王妃视太后为倚靠,虽心向圣上,却并不乐见太后与圣上反目为仇,王妃以为太后终有一日会放权,与圣上‘母慈子孝’,那么王妃便不会两难,但这仅只是王妃异想天开而已,圣上必须意识到,韦太后决不会甘心退居内闱,放弃手中权柄,这场战争,你死我活,万无饶幸。”
至于蜀王——
“殿下对太后野心历来洞谙,故而早早筹谋,然而殿下当真以圣上为重?殿下虽为圣上生父,可并非圣上唯一独子,蜀王从前意欲攀附太后,不惜杀害元配杜王妃,另娶韦氏为妃,故而与京兆杜氏一族结仇,杜侍郎虽恨蜀王夫妇,然维护正统耿耿忠心,实乃圣上可以倚重之贤良方正,蜀王又做了什么呢?为除私仇,不惜陷圣上于人心背向,蜀王所图,无非也是将太后取而代之,蜀王不愿圣上为太后操纵,但他自己却图谋操控圣上,甚至……篡位!”
丽妃的话,让贺洱有如醍醐灌顶。
无疑,也让贺洱陷入了巨大的痛苦。
直到这时,他才辛酸的意识到,贵为九五之尊的自己,在没有得到号令天下的权威之前,便已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
将他抱上龙椅的太后不能倚靠,生父竟然也是另怀居心,生母虽然是真心爱护他,然而却对生父言听计从,并不能指望,他想起幼年时,曾经信任的兄长贺淘,竟然意欲谋害他性命,若不是晋王贺烨及时救助,他早已魂归幽冥。
可长兄贺淘至今却仍未被处死!
骨肉亲情?蜀王对他何来骨肉亲情?
晋王烨是他名义上的兄长,似乎没有加害他,对他还有救命之恩,可晋王妃却是太后的党徒,这位阿嫂,也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是天子,还是蜀王子,贺洱都是手足们的眼中钉!
同时,不管名义上的母后,还是真正的亲长,当他无非是棋子与傀儡。
只有丽妃!
只有丽妃能够与他并肩作战,只有丽妃与他同生共死,他们是夫妻,所以才能彼此依靠,毫无理由的为彼此考虑,贺洱的人生,因有丽妃还不算彻底绝望,因有丽妃他才存在继续下去的意义。
所以小韦氏会败下阵来,因为少年天子已经“觉醒”。
他甚至这样告诉生母“你为了丈夫,我为了妻子”。
这才是让小韦氏呼抢地的真正原因,因为她绝望的发现,她必须在丈夫与儿子之间抉择,但她并没有将天子最后那句话转告蜀王,因为她还抱有希望,她希望父子之间不至于穷途末路,她也希望姐姐与丈夫之间能够握手言和。
她希望得到太多,也就注定一无所有。
所以她提出了一个斩断恩怨的建议——暗杀丽妃。
蜀王却嗤之以鼻。
因为蜀王并不知道贺洱的心态,小韦氏的隐瞒相当致命。
在蜀王看来,丽妃固然是阻碍,但这个阻碍并不重要,至少眼下,真正的阻碍不是丽妃。
丽妃大约是想效仿韦太后,庶女、宠妃,何其相像?
然而两者又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丽妃缺失了关键,那就是子嗣。
丽妃不可能有子嗣,蜀王相信要论把丽妃恨之入骨,韦太后绝对胜过他,两载过去,专宠后宫的丽妃却一直不曾有孕,说明什么呢?说明韦太后已然先下手为强。
而天子对丽妃的宠爱,必定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走到色衰爱弛的终局,蜀王坚信天子之所以被丽妃蛊惑,重要原因是天子如今没有更多的选择,待有朝一日,韦太后再也不能限制天子的姻缘,天下多少丽质佳人,还怕无人取代丽妃?
但蜀王现在焦急的是,怎么让天子改变主张,允许突厥提出处死怀恩王这个不值一提的条件。
比蜀王更加焦急的是太后,因为突厥使已经显得不耐烦了,分明是在质疑太后还能否主持大局,突厥使不怕直说:“如若区区一个妃嫔,竟能使太后为难,臣实在不敢相信贵国有议和之诚。”
韦太后终于痛下决心!
第1100章 贺湛的抉择
太后的决心不是针对丽妃。
在这一事件,太后与蜀王的看法一致,以为丽妃不过是动动指头便能捻死的小蚂蚁,不值得大动干戈,真正站在怀恩王身后的人,是那些迂腐的儒臣,这一群人中既有正统派,又有中立派,而因为天子否决了突厥使这一条件,他们对天子坚持的仁义大感欣慰,弄死丽妃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贺洱不可能因为丽妃的死便出尔反尔,莫名其妙改变主张。
韦太后也并没有让众多党徒站出来主张处死怀恩王,她只是授意韦元平建议——应遣使官彻察三大亲王遇害一案。
所以徐修能顺理成章被临时任命御史中丞一职,他的任务是赶赴甘州,审询贺珝旧部。
另外,为了安抚突厥使继续议和,太后私下签署了承诺书,答应日后免除称臣纳贡等等条件。
贺珝处于生死攸关之事公开于朝,文武百官皆知,但“自我软禁”在怀恩王府的当事人却仍不知情,没有人告诉他已被质疑谋刺三位异族王,毁损邦交掀发动乱的重罪,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也没有审询贺珝这位当事人,所有的争议,似乎只停留在朝议、殿议的层面。
然而当临近新岁,韦太后却密诏京兆尹宇文盛入见。
这日贺湛亦获诏见,他赶来蓬莱殿时,正遇兰婕妤由内而出,两人“曾有旧谊”之事已然不是什么机密了,内察卫早便察获,太后甚至问过贺湛因何与兰婕妤结识,贺湛坦然相告——当年初返长安,入仕无门,意欲结识及恩侯,打听见及恩侯子元康正图逼买叩玉家歌伎叩音,故而计划“不打不相识”,如愿之后,为及恩侯出谋划策,劝服叩音妥协,使其名正言顺病故,送入宫闱。
太后在及恩侯口中得到证实,并不疑贺湛另有企图,这件事故就此揭过。
于是贺湛出入蓬莱殿时,偶尔遇见兰婕妤,也不再装作素不相识,两人也会以礼相见客套几句。
这日兰婕妤便道:“贺舍人是因奉诏入见?怕是得等候片刻了,太后正在诏见京兆尹。”
贺湛心中便“咯噔”一下,低声问:“婕妤可知太后为何诏见京兆尹?”
“京兆尹入见,妾身便行告退,并不知太后为何诏见,不过今日朝早,太后接到甘州秘信,仿佛是徐世子已经察识怀恩王罪证。”
这是在蓬莱殿,众多宫人眼底,贺湛与兰婕妤当然不能再多交谈,男子侧身,谦让女子先行,神色并无变化,心情却如坠了铅块,重重下沉。
其实突厥使公然提出处死怀恩王时,贺湛便察觉不妙,他太了解韦太后受降岭南军的权宜之计了,也意识到怀恩王只怕难以幸免,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天子竟然会否决突厥使这一要求,这又让贺湛怀揣一丝饶幸,但紧跟着,徐修能便奉旨往甘州察案!
徐修能绝不会做违逆太后意愿的事,他往甘州与其说察案,不如说坐实怀恩王的罪名!
收买党徒举告?倘若如此,事态还不算极度糟糕,但贺湛以为太后如此大废周章,并不仅针对一个怀恩王!
试想,倘若那些对贺珝忠心耿耿的旧部,得知朝廷为与突厥议和,意图将怀恩王污陷杀害,他们会不会义愤填膺,若再经人一二挑唆,有无可能再一次叛乱,意图营救怀恩王?
要是旧部动乱,怀恩王之罪无疑坐实,又哪里还需要其余的证据?
韦太后借此时机,便能将怀恩王以及旧部一网打尽,斩草除根,这样她才能扬眉吐气,这样她才能够安枕无忧。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韦太后为何诏见宇文盛?
是否宇文盛与怀恩王之间旧事已被韦太后察明,韦太后根本不信宇文盛的“出首”,隐而不发,让其依然任职京兆尹,就是为了打消宇文盛的防心,掌握真凭实据治罪宇文盛,或许还有图谋以宇文盛为诱饵,将隐藏暗中的急公会众一网打尽!
若是如此,韦太后必然会对宇文盛透露怀恩王坐实罪证,必死无疑,而宇文盛怎会眼睁睁看着怀恩王送死,只要宇文盛行动,韦太后便会立即收网。
十一娘可一再叮嘱,务必保住宇文盛,也要尽力营救怀恩王。
可若事情一如推测……
我还能做什么呢?五姐,湛,仿佛无能为力了。
新岁前的天气格外/阴寒,贺湛的衣襟里却渗出汗意,他没有留意见暗处有一双眼睛正观察着他,那是高孝的眼睛。
此人收受贿赂透露隐密的罪行被揭曝,自然遭到了义父高玉祥的训诫,但高玉祥为求自保,并没处治高孝,而是让他戴罪立功,所以高孝再度接到的任务,便是监视贺湛,而且力求建功,才能补过。
而太后今日,根本没有诏见贺湛,是他奉义父之令假传消息,为的就是让贺湛在此与兰婕妤巧遇。
高孝当然不会让贺湛当真入见太后,因为他知道义父试探贺湛之事,太后并不知情。
内察卫有权监察百官,往往仅凭蛛丝马迹即能向太后举告逆行,这些年来他们就举告过不少蜀王党徒,但高孝明白,贺澄台的身后牵涉到晋王妃,甚至关系中书令韦相国,不是轻易便能检举,必须察明实据。
而是否有实据,就得看贺湛接下来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