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6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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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发浮躁焦灼了。
因为长安失守,已经打破了他的全盘计划,不仅仅是没有退路的问题,这场战争再拖延下去,盟军立即便将面临粮草无继之忧,若不想将数载努力付之东流,便必须与贺烨决一死战,但奇桑根本没有把握。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贺烨退守潼关之内,避开与他正面交锋,他便难以立时突破潼关,若是回攻长安,如今城中可有营州部戍卫,武关说不定还有兵马随时支援,晋王贺烨显然掌握有他们没有勘明的蹊径,用兵神出鬼没,一旦与长安守军形成合围之势,战况便又将胶着,可盟军现在面临的窘况是,不能速战速决,便只好撤兵关外。
虽说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机,但阿史那奇桑怎能甘心?
晋王这块硬骨头,必须啃下,他才有望成就大业,雄霸中原。
正在这个时候,突厥方的斥候却突然有了收获。
奇桑的亲信交托昆,旗下一队斥候,竟与敌方斥候迎面相遇,因对方只有十余骑,不敌败逃,虽未逮拿活口,却因仓惶逃命而遗弃一物,斥候从未见过那器物,上交将官,交托昆一见,奉为珍宝,忙不迭送至奇桑跟前。
那器物怪形怪状,非金非铁,黑色双筒,可用手握,中间有滚纽,内部嵌晶片,奇桑拿在手中掂量,心中不无诧异:这物件从未见过,似乎又有些熟悉,倒像是听谁提起过一样,却想不起来究竟听谁说过,有何用处了。
交托昆赶忙提醒:“汗王,这似乎便是长平公主曾经口述,说是多年前在宫中所阅一卷杂记,海外某国,便有这物件,仿佛名为望远镜,说是能察千里之外影像,公主还曾画出,令军中工匠仿制,奈何制出实物并无奇效。”
奇桑方才恍然大悟,忙把物件放在眼睛前,哪知却看到黑呼呼一片不知是什么东西,移了一移,又见白茫茫一片,他大觉沮丧:“书中记载,并不能完全采信,这物件模样虽奇异,却并无谢氏所称那番功用。”
交托昆愕然:“可在下早前在哨所,用这望了一望,的确能看清极远之处。”
虽没有千里那样夸张,但千步之外一个士兵的五官,却清清楚楚如在眼前,他若非经过验证,哪里至于拿来汗王面前献宝?
奇桑半信半疑,手持物件踱出帐外,站在辽阔处再一试验,方才在心中悚然一惊,二话不说飞身上马,跑出老远一处高地,再回望,竟觉营帐人来人往如在咫尺,这才连称神奇。
那时听谢莹说起许多利器,由她捣估着差使工匠研制,却一事无成,有回险些没有将工署作坊轰为平地,损失了不少工匠,奇桑方才不敢再纵容谢莹——突厥不比大周,工匠十分难得,死一个都让奇桑心头滴血,故而他纵然相信谢莹不会信口开河,却也不舍得再损失匠人,又疑心就连大周匠作署都无能打造那些匪夷所思的神兵利器,说不定书卷所载本生便是杜撰,哪里想到世上还真有此等宝器,并且贺烨显然已经掌握!
难怪数回交锋,贺烨均能料敌制胜,避开他布下伏兵!
奇桑如获至宝,认为是昆仑神庇佑大突厥绝处逢生,甚至不惜亲自出马,行为斥候之事,也总算是不付他的苦心,某日终于发觉了敌军行踪,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约有两万先锋军,正向他屯积粮草一处军营逼近。
利用宝器,奇桑将领军之人的五官眉目察看得清清楚楚,是青年将领,身着明光铠,腰悬金钿刀,玄衣朱披,面廓锋锐,这与他麾下将领口述的晋王贺烨形貌十分相似,为防万一,奇桑甚至让曾经面见贺烨的雄河再度验证。
“是他,正是贺烨这小儿!”阿史那雄河咆哮出声,怒吼冲破嗓门,便想杀将上前与贺烨拼命。
但奇桑当然将他阻拦。
他心里也在怀疑,晋军斥候遗失了这等要紧的利器,必定不敢隐瞒,贺烨若知利器可能落他手中,会否布下陷井引他入伏?再说他此行是为勘探敌情,仅仅只率数百骑,对方却有两万人马,先锋军锐不可当,据说那贺烨更加勇猛绝伦,这时正面交锋,哪里有胜算?不过奇桑再一忖度:贺烨未必知道我也懂得利用望远镜的功效,毕竟谢氏一再担保,未曾告知贺烨那卷书册记载,纵然书册本属大周典藏,贺烨有幸察阅,怕也以为这类机密绝不至于外传,晋军斥候纵然将此物件遗失,看来并非晋军仅有一件,否则区区斥候怎能据有?贺烨也许根本没有引为重视,说不定认为纵然遗失,未必被我方拾获,那么这次军事行动,并不确定便是贺烨布下的陷井。
奇桑立即加强了这处粮草营的防范,而且再遣几路斥候,严密盯防敌军,发觉贺烨虽说察觉异动暂且摁兵不动,但没有撤退的迹象,显然还在谋划着突袭。
他又分析:贺烨虽然夺回长安,但必定也会惊动韦后政权,看来他也急着速战速决,才便于夺取帝位,他为何派遣使者前来挑衅?无非是想激怒我与他正面交锋,大败盟军主力,争取时机!那么手持利器,毁粮草,哗军心,趁乱进攻便大有胜算。
他是在冒险,便是给予我时机。
只要能出其不意,伏击贺烨得手,主将阵亡,晋军必定大乱,这样我岂不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希望一旦滋生,就像千百只猫爪抓挠着奇桑的心肺,更不说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而必须背水一战的他必须紧紧把握。
还有一个关键,促使奇桑痛下决心。
那就是就算长安失守,突厥先后损失近三十万勇锐,论现在的兵力,他仍然占据优势,他并不怕与贺烨正面相遇,他更加担心的是这场战争被贺烨导入旷日持久。
于是战计很快制定,奇桑调兵遣将,军前誓师,立志要打贺烨一个措手不及。
他甚至许愿,只要能获晋王首级,以及将晋王活捉者,无论军职高低,皆可封为异姓王,据晋朔之地,享军政之权!
但奇桑根本没有想到,他手中的高倍望远镜甚至连谢莹生活的时代都并不存在。
那是公元2500年后的器物,“能观千里之外”绝不夸张。
奇桑更不可能得知,凌虚天师所在的邙山洞府,在那里遗留下诸多器物的“先人”,他们完全可以自由穿梭古今与平行空间,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连谢莹都无法想象。
所以……不懂得千里镜准确数据的奇桑,根本没法判断他所观测到的景像距离他究竟多远。
这就给予了贺烨机会,完全可以在误导奇桑之后,优哉游哉再布陷井,反将五部盟军伏击。
决战,一触即发,但毫无悬念。
第1166章 大胜
共治二年九月十八,据《周史》所载乃极其重要一个篇节。
正是在这一日,阿史那奇桑确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这一日于他而言,成为余生噩梦,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将会一蹶不振。
在他率领下,五部盟军数十万人马,沿着渭河冲向“近在咫尺”的大周先锋军,奇桑毫不怀疑他会将贺烨斩于刀下抑或活捉俘获,事后他无数次回想,竟都不知自己怎么就陷入重围,精锐部队的确正遇两万人马,然而后续战阵却被拦路冲乱,铁勒部被逼入渭河,几乎全军覆没,压后的大食、天竺二部见势不妙,望风溃逃,杀神一样的贺烨率军,竟从后包抄,逼退吐蕃部,晋军俨然有若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深陷其中。
不用通过所谓的宝器,他便能够清晰看见自己的对手,骑着一匹通体有若黑缎的乌骓马,手持长刀,正好面向金乌,眉峰处隐约透亮,昂首睥睨着他,似有笑意若隐若现。
细细回想来,阿史那奇桑确定自己当时并不觉得惧怕。
无论如何,他终于还是与对手正面交锋了!
然而刀锋相迎,他只觉虎口剧痛,几乎不能稳持兵器,那一刹那才知晋王烨的勇猛绝伦,的确不是部将言过其实。
但他并没丧失斗志,两匹战马擦身而过,奇桑立即开弓引箭,同时看到的是,贺烨的箭尖也回转指向。
两支鸣镝几乎应声而出,但觉胸口剧震,奇桑方才惊觉贺烨竟是双箭齐发。
一支震断他的鸣镝,一支正中他的胸口!
虽说有铁甲护身,箭尖并未伤及要害,但那力道竟然将奇桑震下马鞍!
背对着金乌,奇桑才看见贺烨眼中阴寒有若幽冥的冷意,像那明耀夺目的天兵天将,转身之间变为幽冥地府的勾魂使者。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一切就将结束了。
好在他身边还有寸步不离的突厥亲卫,对他忠心耿耿的交托昆,舍弃自己的战马,将突厥汗王用力托上鞍踏。
“撤退,撤退!速护汗王突围!”奇桑听见交托昆在发号施令,他想回头看一眼这亲卫,但迎面一箭让他不得不低伏下身,几近狼狈的躲闪,才避开这致命一击。
阿史那奇桑的有生之年,再也没见过交托昆。
突围之时,他终于还是负伤,甚至短暂陷入昏迷,那时长安城已经在望,但他知道那里再也不能成为他的屏障。
“撤出关内。”这是他不得已的下令。
盟军大败,身负重伤,后有追兵,前无支援,时势已经不容他心存饶幸,只能逃往玉门关之外,再图东山再起。
这场战争,史称潼关大捷。
贺烨过长安而不入,直至将突厥残部逐出玉门关。
晋王殿下未返国都,但闻知捷报的万千臣民已然是击掌称庆,他们甚至不敢相信亡国之祸就这么轻而易举化解了,就在一月之前,他们还提心吊胆于被蛮狄所俘,仅仅一月之后,阴霾就彻底过去了,虽然说,这一年的长安城终于有了几分阴冷的风寒,冬季转眼即到,但市坊之间热火朝天的称颂与庆祝,胜过百余年以来的无数节庆。
十一娘依然“禁足”位于崇仁坊的柳氏宗宅,但她当然也知道了晋王殿下大获全胜的喜讯,面对韦太夫人与萧氏的喜不自禁,她也表现得与有荣焉,但每当夜深人静,回到闺阁时候的旧居苑浮翠坞,她的笑容便会消没了,说不上有多烦恼,但她只想这么寂静着,她也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怪异而又危险,所以越发想要调整,她与贺烨这一别不长,但仿佛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十月,天气是真的彻底冷下来。
月上柳梢,风渐冷洌,晚膳后却不想闷坐室内,十一娘沿着后苑的浅渠散步,蓑草间的虫鸣已经单调了,依稀的只有数声,又极懒散,倒让人几疑是因对夏秋的追忆,产生那错觉而已。
浮翠坞并不大,但这时并无闺秀居住其中——诸多女眷还在洛阳,所以单住着十一娘而已,便显得空寂了。
她却越是往幽寂处走,缓缓的一路上,冷月清辉里一切景致都是绰约的,只这时百花已经败杀,梅红尚无冲发,纵然鲜明也只有萧瑟而已,反而朦胧着倒略减凄凉,不过自然也没有美景可赏,可她几乎晚晚还会沿着浅渠小径走上这么一阵。
这回是旧地重游,从柳十一娘的垂髫之年到豆蔻尚小,浮翠坞也曾留下她不少记忆,虽然那时她并不同其他闺阁姐妹那般稚趣无忧,但相比宫里与韦太后等人小心翼翼的周旋,在此处宅院,时光当然相对悠闲平静,十一娘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这样缓步其中追思往昔,虽说同在长安城,但宫里宫外,深墙高门相隔,如同两异天地,也许她会渐渐淡忘很多人事,也许她仍会偶然怀念,也许当她做完必须完成的事情,她会有很多独处的时间,那时想要一笔笔勾画从前,却模糊了这些石山流水、亭台楼阁,画不成眼前的情境了。
不知不觉便到与西苑一墙相隔处,流照亭中。
这里是浮翠坞最僻静的角落,不过大约是因为这些天十一娘时常到此,仆妇们没有遗忘清扫,甚至还单留了好些盏风灯,挂在亭角、树梢,倒让这一所在显得比很多地方都要亮堂。
她坐在亭中,笑着对碧奴说道:“莫如着人烫些酒来,我们在此饮谈甚好。”
便有仆妇连忙去准备,甚至都不需要碧奴去张罗了。
红炉焙酒,小食佐味,立时便有了话旧的兴致。
“王妃似乎自从前便偏爱流照亭,就算发生了那起事故,多少小娘子都避忌这里,王妃却从不介怀。”碧奴道。
她尚还记得当年回京未久,围绕王妃的一场阴谋正是在流照亭展开,亲仁坊的荧玉小娘子便是死在此处,虽说后来水落石出,始作俑者正是柳荧玉的嫡亲祖父,无关旁人,然而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这里夭亡,府里小娘子们大多心存畏惧,莫说来此玩耍,可谓讳莫如深,王妃却像反而贪图这里比别处更加清静一般,时常来此或是绘画或是看书,这习惯竟连如今都还保留着。
十一娘一边将烫好的阿婆清饮下一盏,一边向碧奴说明:“我偏爱此处,不仅是清静而已,这里既有流水山石,又有一截红墙,西苑那边栽着一片桂树,香气会浮郁过来,更妙则是渠闸那里有落差,这里又是人迹罕至,清晰可闻落水之声,可谓声、香、色,亭、石、水俱全,煞富情境,极恰凝思。”
至于柳荧玉,纵然亡灵含冤,确也不是为她所害,她心中磊落,又何惧怨灵纠缠。
碧奴当然也不会仔细提起那桩让人不愉的陈年旧事,又笑:“听王妃这么一说,果然便有画境,只可惜今日艾绿不在,婢子这点酒量,可是不能陪王妃开怀畅饮了。”
十一娘倚着凭几,指头虚虚数点:“阿碧这话就不磊落了,小艾虽风风火火,酒量却远远不敌你,偏她还无自觉,一心相信你果然量浅,回回都放过你,反被你灌得酩酊大醉,在晋阳王府,她因为酒醉惹出多少笑话?”
“婢子记得最清楚,有回阿禄过生辰,艾绿却最先饮大了,拿着把弩/弓说是要去猎只兔子来佐酒,众人见她甚至不记得携带羽箭,也不怕她闹出乱子来,由得她去,哪知她竟然跳上廊桥瓦顶,枕着弓睡着了,竟然还鼾声大作,结果被殿下当作刺客给逮拿住,气得没把她直接丢下莲池去醒酒。”说起艾绿的糗事,碧奴不禁呵呵笑了出声,又好奇道:“也不知这丫头最近忙忙碌碌有无进展,好些天不见她人影,她也不记着来向王妃通报一声。”
艾绿走失了谢莹、伊力两个俘虏,大觉惭愧,但其实这事根本怪不着她,夺城那夜,她也没忍住手痒加入了暴动的行列,与曲丰儿攀比着谁斩首更多,这两员小将十分生猛,但大功告成之后,艾绿却来不及沾沾自喜,便听闻谢莹逃脱的消息,于是立志要把这逃犯搜察出来,开始是不信谢莹能够逃出禁苑,与曲丰儿几乎没把禁苑翻个底朝天,可惜一无所获,最近又忙着在市坊间搜察。
碧奴这时说起此事,亦觉诧异:“不是说禁苑防范森严,那伊力与长平公主不过两人而已,真能走脱?”
“寻常当然不易,不过当晚夺城,四处哄乱,禁苑与宫城都没留有多少卫士看防,单是谢氏固然无计可施,有伊力从旁相助,走脱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十一娘道:“长安城这么大,多达百座市坊,又难保谢莹没有狡兔三窟,小艾这回只怕没法亡羊补牢了,不过如今是宇文盛与薛六兄主事,宽容得她再行使一回暗探职能也罢,这事我们就不要过问了。”
“王妃可曾想好如何安置小艾?”碧奴问:“丫头转眼也已经快到二十了,今后在长安,有这么多御史士官盯着,她是女子,多少不能如晋阳之时那般恣意了。”
在晋阳的时候,艾绿时常借着王府亲卫的名义做为掩示,出入市坊暗探间细,并不亦乐乎,王妃又肯纵着她,可谓无拘无束,但将来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