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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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正合柳直心意,连刘氏也心花怒放。
秦氏出身勋贵,本就不怎么让柳直属意,当初却因崔牧从中撮合,而秦氏之父秦步云长年镇守河北道,当年官至冀州都督也不容小觑,柳直这才勉为其难答应次子娶秦氏为媳,然则秦氏入门多年,只为柳志宜生一嫡子,又颇好妒,不容柳志宜纳娶良妾,只容侍妾,这无疑让柳直夫妇十分不满,更别说两年前秦步云受令讨伐潘逆吃了败仗,被贬至定戎任都尉,虽未夺爵,兵权却被大大削减,柳直简直以此姻亲为耻。
再兼刘氏一内侄女夫家,前几个女儿都好生养,眼下有个小姑尚且待嫁,一看就是旺夫益子福相,刘氏有意为儿子求纳,然而一来秦氏不肯松口,再者侄女夫家也不愿让女儿为妾,就这样僵持住了。
这回趁这机会干脆将秦氏休弃,另娶新人,其余不求,若能多添几个嫡孙便是好处。
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让秦氏顶罪,才能保得些许颜面顺阶下台。
这本就是柳直计划好的退路,正好儿子与他不谋而合,这时哪会反对,倒也长叹一声:“阿嫂,是我家门不幸,实不想秦氏这恶妇敢行此毒计,惹出祸乱不说更甚至险些挑唆得我误解嫡宗,实在羞愧,阿嫂放心,为对宗族交待,我这回势必会严惩秦氏。”
第113章 将门虎女
尚且瘫软在萧氏怀中的秦氏有甚长一段时间耳畔都是那声“巨响”后造成的轰乱,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丈夫柳志宜那张凶狠狰狞的面孔,以及有若利锥般“贱妇”二字,她甚至没有听见丈夫膝跪当堂掷地有声那番“休妻”言论,身心已经被冰冷的绝望填满。
她难以相信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只因一个奴婢的谎言丈夫就信之不疑,这十余年,朝夕共处夫妻情深彻底沦为笑话,仿佛就是一场荒诞不堪的梦境。
贱妇,原来她的丈夫就是这样看待她这个结发妻子。
她是勋贵出身,也知道嫁入显望世族是高攀,是以在新嫁时,便无时无刻不提警自己万万不能好比闺阁时那样骄纵,在翁姑高堂面前小心翼翼,从不敢顶撞违逆,虽然也感觉到世家出身的长嫂沈氏对她心存偏见颇有些看不起,她也从不曾表现出丝毫不满,只有小心奉承言听计从;当年翁爹仕途不顺,大伯与丈夫更加入仕无门,她二话不说便回娘家求父兄援助,那时德宗在位,父亲与崔家交好,正是因为这样一层关系,翁爹才得以晋升,大伯与丈夫终于入仕。
可她半点不曾居功自傲,甚至提也未提一句,没有因此与长嫂争夺中馈管家,反而时常用自己嫁妆生息贴补家用,就连婆母娘家姑祖生辰,婆母因烦恼没有拿得出手的赠礼,她也毫不犹豫回娘家求助,母亲想尽办法才寻得一幅名家画作,让婆母在娘家亲眷面前大大炫耀一番嫁入名门的体面。
唯一固执坚持,就是拒绝为丈夫求纳良妾。
这也是出自她对柳志宜的一往情深,实在容不得其余姬妾。
可她不也从来没有因为妒忌就阻挠丈夫与侍婢“苟且”,甚至对众多庶子庶女视而不见,何曾做出过残害子嗣之事?
她就想不明白,横竖都是庶出,也不是没有嫡子,只要丈夫香火有继,庶子生母是良人抑或奴婢有多大区别?总之都是娇生惯养,未受半点苛虐。
这些年,她付出如此多心血,不过仅仅这点微不足道坚持,难道翁姑竟然就不容?
是,父亲眼下仕途不顺被贬,又因崔牧父子势败徐国公韬光养晦,娘家失了凭仗风光不如从前,可夫家因为长年被嫡宗打压,倘若没有秦家当年助益提携,又哪来眼下尊荣?长嫂是出身世家大姓,可沈家莫说助益,近年来甚至不与夫家亲近走动,凉薄至此,沈氏却未被刁难,从来都比她更得高堂看重。
她又不是泥人,近两三年,面对这等差别对待哪会没有怨愤,不过苦苦忍奈,一点没有显现出来。
翁姑凉薄,她只以为丈夫会对她心存怜惜,可是今日这重重一个耳光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最凉薄者,原来不是别人。
贱妇,这就是对她这些年来的报答。
秦氏怎能不心生悲愤?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闺阁时被父母奉若掌珠,曾经骄纵矝贵,也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她自问没有半点对不住夫家,为何会突然落到这样境地?
悲愤让人清醒,秦氏总算觉得眼前影像逐渐清晰起来,意识也渐渐恢复,可却听见了柳直那番“道罪”——家门不幸?挑唆与嫡宗离心?不严惩不足以交待?
秦氏冷笑出声。
“姒妇,你伤得不轻,这时不宜太过激动。”萧氏感觉到秦氏有挣扎坐起的举动,小心将她扶起,仍旧握着她的手。
秦氏看向一旁的长嫂沈氏,对方只不过与她目光一触,就不动声色移开……至于大伯柳达宜倒没有半点心虚,堂而皇之冷冷逼视,目光中不无警告。
到头来,原来只有她一贯视为对头的嫡宗族人在她遭遇至亲背叛遗弃时,起码给予关怀。
秦氏在这样时刻,竟然想起自己这些年在萧氏背后诸多鄙夷诽薄言行,才觉羞愧难当。
她端端正正膝跪一拜:“娣妇宽睦不计我从前过错,今日我秦丹心只能膝跪致歉。”
然后她起身,行至柳志宜身边,再次重重膝跪下来。
苍白着脸色,颤抖着嘴唇,却咬牙死忍着夺眶欲出的泪意:“柳郎,妾身以性命发誓,决没有对荧儿施以毒手,柳郎可愿相信?”
“贱人,事到如今你还狡辩?”柳志宜高高扬起手臂眼看一个耳光又要甩下。
这时就连十一娘都对秦氏同情起来,今日这桩事由清楚明白,柳茵如早先交待可没有牵涉秦氏,摆明就是柳直威胁金盏嫁祸,柳志宜竟然完全无视一目了然的真相,即便逼不得已要恭顺父母平息事态,也不至于对秦氏当众打骂甚至坚持休弃吧!完全不顾夫妻情义,秦氏才是真正所嫁非人。
小丫头不忍地别过脸去,不去看这对夫妻相杀。
再是一声响亮的掌掴。
十一娘却听到柳志宜发出一声怒吼:“贱人,你竟敢还手?”
原来,秦氏这回牢牢握住柳志宜手腕,却在众人瞪目结舌之际,反手一掴报还!
“贱人,你竟敢当众打我志儿?真是无法无天,柳氏怎容你这等恶妇!”紧跟着叫骂的人是刘氏:“秦氏贱妇,你心怀恶毒杀我孙女,眼下见罪行暴露竟然还敢对志儿动手,休弃十回也不为过。”
“休弃?”秦氏冷笑:“主母为名门贵妇,难道就不懂得忘恩负义四字?你与郎主欲嫁祸予我,柳志宜不问青红皂白便当众施以打骂,不念十年结发情义,不念我为柳氏生儿育女,不念这些年来我娘家对你们提携关照,你们有何面目提休弃二字?”
柳志宜见秦氏竟然敢顶撞母亲,气怒攻心,又要动手,这回仍然被秦氏挡避,再是一个耳光——打在另一半脸上。
“柳志宜,你算了吧,你文不成武不就,我好歹是武将女儿,若你真要动手,可占不得便宜,不要自取其辱!”
十一娘瞪大了眼,不由暗暗叫好——秦氏女儿果然名不虚传,这才不负将门虎女四字。
柳志宜简直没被这两耳光扇得神魂出窍,虽怒火焚顶,这怂人却始终是被往常温柔恭顺的妻子震慑恐吓住了,虽怒目圆瞪,然而再不敢动手。
“阿嫂,你可是亲眼目睹秦氏何等跋扈,我京兆柳怎容此等子媳,罢,今日我也不顾这张老脸,便在此借嫡宗笔墨,当众写休书了断!”柳直这时倒是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秦氏却转身,恭敬一拜:“太夫人,丹心恳请太夫人明断,今日这桩祸事分明为亲仁坊郎主、主母之谋,意在要胁太夫人让交族权,见罪行暴露,才欲嫁祸于我好求全身而退,我秦家虽非世家名门,然而也是伯爵之家,丹心便为孝道,也不能背这毒杀庶女之罪,让世人指谤父母无教损及门风,丹心自知顶撞翁姑掌掴夫郎已触义绝,待洗清冤屈后,自然不会再腆颜不去。”
说完,秦氏又冲柳直冷冷一笑:“柳大夫暂省那封休书罢,今日事了,我自归伯府,是离是休抑或义绝,自然有武威伯府与柳大夫商楔。”
柳直嗤笑:“无知妇人,竟还敢拿武威伯府威胁,你父虽未被夺爵,不过饶幸而已,你以为……”
“好了。”韦太夫人却未容柳直那番可笑言辞说完,轻轻喝止:“丹娘所言不无道理,荧儿之死诸多蹊跷,她可不仅仅是你亲仁坊孙女,也是我京兆柳族人,更是在嫡宗猝亡,倘若不察断清楚确定真凶,如何能平息众议?”
柳直一番全身而退的如意算盘被毁,这时也没闲心再装模作样,脸上再现狰狞:“阿嫂还要如何察断?婢女金盏已经交待出一切为秦氏指使,难不成,阿嫂是要借这一桩事冤枉我夫妇二人杀害亲孙女?”
“那婢女刚才还口口声声指证是十一娘导致荧儿猝死,凭她一人之辞,又怎能断定丹娘之罪?”韦太夫人根本就没打算让柳直全身而退,如果就这样草草带过,岂不让乔氏毫发无损?
“世母,荧儿再怎么说,也是我亲骨肉,阿父怎么会对她心存恶意。”柳志宜这时也开始叫嚣:“分明就是秦氏妒嫉,她往常就没少苛薄荧儿,早怀恶意……”
“志宜,我知道你因荧儿生母之故,一贯待她有如嫡出,甚至比八娘还要更疼惜一些。”韦太夫人懒得与柳志宜纠缠,直接质问道:“难道就忍心让荧儿走得不明不白?我且问你,眼下可还笃定茵儿与十一娘串谋,害杀荧儿后推脱责任?”
柳志宜一口咬定金盏所言不虚,秦氏才是真凶主谋,这时哪里还有余地反悔,不由呆怔。
韦太夫人一挑眉梢:“既然你相信十一娘清白无辜,那么刚才也听得清楚明白,茵儿口供是受叔祖教唆才欲陷害十一娘,并非是因丹娘利诱,可金盏之说却与茵儿交待大有出入,难道就不可疑?”
“谁知道你嫡宗女儿为何胡说八道,即便荧儿是被秦氏所害,阿嫂也有嫌疑教唆自家孙女趁此机会陷我不利。”见儿子哑口无言,柳直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韦太夫人轻轻一笑:“如此看来,小叔是坚信我嫡宗处事不公了,也好,今日出此恶事,我早有交待让请十房共同审断,想必各位族人也快到了,莫不就当着十房族人之面,今日审断分明罢。”
柳直这才觉得冷汗淋漓,他万万没想到韦太夫人竟然胆敢把这事摊上台面理断,难道就真有自信脱身事外?不,这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就算因为晋王插手徒生变故,再兼十一娘狡慧自辩洗清嫌疑,可并没实据证明是他主谋……至于晋王这个人证,名声本就不好,不足为惧。
只要他咬紧牙关死不松口,嫡宗也无可奈何!
第114章 太夫人的审断
不到一个时辰,十房族老已经陆续赶到,这下旭晓堂中更是济济满座,非但如此,柳誉宜这个族长也总算从韦相府赶回,不过因他并不明白事发经过,主持审断仍由韦太夫人负责,贺烨有见证这层身份,倒也没有回避,碧奴却已经没有在场必要,受允告退,只十一娘与柳茵如与事件直接相关,尚且留在厅堂,当然还有金盏这个铁定帮凶也依然膝跪在场,虽然断指伤处已经得到处理,却不减刺痛锥心,更因心中惊惧,整个人瑟瑟发抖比早先更胜。
众人告座后,听韦太夫人将事情经过交待一番,心里都已经大致有了判断,看向柳直的目光就十分厉肃。
太夫人也没急着让族老发表见解,只是轻轻一叹:“我听十一娘提起茵娘有意告之荧娘气喘之症,心里就生狐疑,不过也只推测荧娘因为上回事端受罚心生不满,说服茵娘欲再陷害十一娘,到底是孩子之间意气之争,虽做了些调察安排,真没怎么放在心上,本想着待事发后再施以责教,哪里料到,荧娘竟会为此丢了性命!”
“莫说滨往,老身刚才听得这番是非,也震惊十分,虎毒尚不食子,寻常人怎能预料不过一桩孩子之间争执,竟演变成如此惨恶。”说话者是周老夫人,她显然已经深信柳直是始作俑者。
“志宜,我知道你仍旧怀疑丹娘,我且问你,可还记得荧儿第一回气喘发作是什么时候?”太夫人问道。
“是荧儿两岁时,记得是暮春,发作得十分突然凶猛,虽因请医及时,然而依然险恶。”说到这里,柳志宜忍不住咬牙切齿:“说来都怪秦氏,是她照顾不周,竟让荧儿饮了桃浆,才导致荧儿猝发气喘,小小孩童,就经历生死攸关!”
十一娘简直对柳志宜这番理论不耐到了极点,倘若不是身份限制,真忍不住当面反驳,世上负心男子虽说不少,可薄情寡义到这样地步还真不算多见,既然他早对妻子心存厌恶,怎么武威伯府显赫时不曾表露出半点?当年柳荧玉气喘发作时,他怎么就没干脆将秦氏休弃?
韦太夫人却早知柳直一房的寡廉鲜耻,半点不觉意外:“这怎么能怨丹娘?她那时哪知荧儿有气喘之症,并且饮用不得桃浆?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还是丹娘来求我请太医为荧儿诊治,大家这才知晓。这么多年来,荧儿除了那回,气喘发作并不常见,更不说危急,这你可承认?”
见柳志宜嗫嚅不语,太夫人又再说道:“荧儿年岁渐长,跟着八娘到嫡宗听学,因她有气喘之症,又早受医嘱再不能饮食桃类,为防误食,丹娘甚至叮嘱婢女从亲仁坊自带饮食,也算十分用心。”说到这里,太夫人微微一顿:“我当时觉得狐疑,便是因为只听说荧儿不能饮食桃类,怎么茵娘却强调花粉会导致气喘,于是暗中调察了一番……”
韦太夫人冷冷看了刘氏一眼。
刘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丹田蔓延开来。
“大约三两年前,荧儿在娣妇房中玩耍,不小心打翻粉盒,手臂上因为沾染花粉而起了红疹,为此也请了大夫诊治,才知荧儿那体质,竟对花粉也不适应,不过那回,可并没引发气喘。”
被这一提醒,秦氏也想了起来:“是,我也记得这桩,那大夫还是我遣人请来。”
太夫人颔首:“那么娣妇,今日你一听荧儿猝发气喘,怎么竟一口咬定是受花粉引发?你应该心知肚明花粉并不会导致荧儿气喘发作,却避口不提误食桃类这一可能,何故?那时你甚至不知茵娘姐妹携有花粉,却仿佛一早料定金盏与茵娘会指证十一娘与荧儿争执,将花粉泼洒上身引发猝亡!若说你事前毫不知情,为何会有这番言行?”
却不待刘氏狡辩,韦太夫人冷笑道:“你是心虚,害怕提起桃浆会导致我追根究底,荧儿可从来不会在嫡宗饮食任何浆果糕点,只因她明知桃类对她身体有害,生怕误食!倘若我追察荧儿饮用何物,事发后金盏可没时间消灭罪证,就算她早将剩余桃浆倾倒,执壶水囊里却也有残余气味,辨别不难。”
柳直打的主意是,事发仓促,他们及时发难,韦太夫人势必手脚失措,再有柳茵如这个嫡宗女儿作证,太夫人根本不会怀疑到桃浆上来,只会掩盖真相妥协退让,只要留下书证,他们一行回府,将罪证毁灭,事后即便太夫人回过味来,也无从追察。
哪里知道柳茵如因为小聪明,事先就泄露计划,被太夫人与十一娘品度出端倪,竟然有所防备。
韦太夫人说道:“你们为万无一失打算,早就预备着倘若事败嫁祸丹娘,是以并未预先告之,不过小叔与娣妇又何曾真正关心过荧儿如何,再兼事隔多年,你们不可能记得荧儿饮用桃浆后多久才会发作,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