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6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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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萧氏都觉是件好事,班家自然也不会有异议,两家达成意向,等着过了正月,就要为他们操持喜事呢。
但因贺烨对柳二伯及班氏之间的前缘不甚了了,故而十一娘难免从头说起。
“班氏竟然是任知故前妻?”贺烨亦觉诧异,更想不通的是:“两人虽有旧情,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再论及姻缘之事,突然有此进展,莫非是班氏因为通化横街险被那单增阿旺辱杀之祸,故而心生感激?然英雄救美者可是岳丈,就算是要以身相许……”
话没说完,便遭到了十一娘的冷眼:“陛下竟调侃起长辈来?”
“一时失言,一时失言。”皇帝陛下低眉顺眼的赔礼:“我是觉得这事有些吊诡,顺嘴就……口直心快了,皇后莫怪,我还等着皇后解惑呢。”
第1240章 柳小弟的姻缘
要说来十一娘与班氏也并不熟识,倘若不是听莹阳真人与萧氏解惑,她也想不通班氏为何回心转意,但仍得反驳贺烨:“哪里吊诡了?班世母原本早不介怀世父当年悔婚之事了,却因与任知故那桩姻缘,被折腾得心灰意冷,未免担心重蹈覆辄,故而明知世父有意再续前缘,班世母也坚持只维系知己之交,可既然心中对世父并非鄙厌,只不过再不敢轻易信任,将真情交付。前番险遇劫难,方悟人生苦短,生死无常,执着于过去大不值得,故而才愿放下戒备再作尝试。”
“这样说来,世父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确为一桩幸事。”贺烨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一动,目光微晃,但并没有再执着于关于信任与戒备这个敏感的话题,单顾着捧场凑兴:“可得关注着,世父什么时候新婚大喜,咱们也得表示一番恭喜,这是好事,说不定岳家还有双喜临门。”
“哪来双喜临门?”十一娘奇异道。
“小弟呀,修甫就快及冠,姻缘之事也应当考虑了。”贺烨再一次提起柳彮的婚事。
“小弟婚事也不用急于一时,依阿母主意,等来年春闱有了结果,再议不迟。”
柳彮到底是庶出,但若娶了新妇,将来便是均宜一房的主母,萧氏当然还是偏向替他求娶大家闺秀,柳彮若有了功名出身,庶子的不足便会更加淡化,议婚时更加顺利。
“或许不用等到来年。”贺烨老神在在说道。
“难道圣上想给小弟作媒?”十一娘何等敏锐,立马醒悟过来。
“陆师尚且在世时,我便提了一提联姻之事,但当时忙着起事,并没能达成定议,后陆师不幸病故于金陵,陆师诸子虽说尚在祖籍丁忧,长房嫡孙陆芃,却与女孙六娘同返长安,陆芃又数番登门请教岳丈指点应试之道,又有意与小弟交游,应当便是恩师病逝前有所叮嘱。”
“圣上是说,想让小弟求娶陆六娘?”
“怎么,皇后觉得不合适?”
“我只是认为,陆芃兄妹二人如今是寄住外家,冯侍郎未必愿意甥女与后族联姻,又纵然陆公也许先有嘱咐,可陆君倘若已定愿意,阿父、阿母应当会有意识,陆氏六娘为帝师女孙,又乃名门闺秀,彮弟若有幸迎娶,阿父、阿母必定会先示诚意,怎会提也不曾提起?”十一娘言下之意是,陆芃若真代表父母意愿,促成与后族联姻这件大事,言行应当会更加明显,但目前情况是,均宜与萧氏并没意识到陆芃的意向。
这就说明,此事已经出现了变故。
贺烨不由蹙起眉头:“难道是冯继峥从中作梗?”
“姻缘之事,不可强求,圣上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才好。”
十一娘没有见过陆六娘,不知这女子品性如何,却向贺湛打听过陆芃之父陆阮的性情,听说甚是优柔寡断,不比得陆正明果决刚直,似乎还有些惧内,而冯继峥明显不愿与后族交从,要那冯氏也受娘家影响,并不赞同这门姻缘,贺烨一门心思在当中撮合,岂不显得京兆柳强人所难?
若因这事闹得,舆论诽议后族仗势欺人,甚至连累贺烨也担当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物议,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皇后看来应当如何?”贺烨问道。
“还是待来年春闱,小弟应试有了结果再说吧,倘若在这一年间,冯侍郎受陆君所托,已经为甥女议定姻缘,陛下就当从前没与陆公提过这事,若到时陆六娘仍然待字闺中,再让阿母与冯家女眷接触,主动提及此事。”
——
帝后在商量此件姻缘,冯继峥这时也在为这件姻缘烦心,他的妻子潘氏眼见丈夫郁火万丈,也忍不住抱怨陆芃这个甥男:“三郎也真是,性情一点不似姐夫,倒更似姻翁,一味只认死理!姻翁虽说在临终前,嘱咐过姐夫,可以考虑与京兆柳联姻,却也没说议定这一件事,那柳彮,只是个庶子,嘉儿却是大宗嫡女,又哪里般配?”
“可不就是这话!陆、冯两门皆为诗书之族,门风历来清正,嘉儿乃陆氏嫡女,却婚配一介庶子,旁人定会物议陆家攀附外戚,就连冯家,也被连累承担卑劣之名,亏我从前一直钦佩陆公高风劲节,没想到竟然也是貌似情非。”冯继峥眉头本就粗浓,这时紧蹙着,更像连成一条墨线。
这样的小动作已经表现出来他心中的强烈不满,可不满的来由,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陆正明离世之前,有意与后族联姻这一件事。
当年他意欲集合正统派官员,支持穆宗帝掌权,知道姻家陆氏在江南甚有名望,于是苦口婆心说服陆公莫再韬光养晦,应当铤身而出呼吁亲朋门生,联名请谏韦太后退政,但陆公却再三推脱,借口年事已高不愿再涉身朝局,而致力于著书传世,哪想到陆公竟然是暗中投效了晋王,这才坐壁上观。
让冯继峥更加气愤的是陆公既知晋王方乃明主,却没有向他透露,若他一早得知晋王胸怀大志,当年便会鼎力相助,如今也不会被薛陆离、贺湛等人掣肘,他与柳信宜本是同年,试举名次甚至还比柳信宜更加靠前,可如今呢?柳信宜在太后执政时便居实权之位,如今更是坐稳门下省第二把交椅,他却与薛陆离、贺湛这等后辈平起平坐,有外戚系官员挡在前面,将来就算能为一国之相,但想“执政事笔”,就十分艰难了。
天子身边挤满外戚近臣,朝堂之上又岂容他人置喙?故而冯继峥坚定不移的认为,外戚势大必将导致社稷危患,而罪魁祸首正是向他隐瞒真相的陆正明,他如今的种种筹谋,都是争取拨乱反正,要使君国步入正轨,而不是因为心中那位及人臣权倾朝野的私欲贪婪。
韦太后乱政,就是前车之鉴!
真正的忠良不应攀附外戚,与这帮居心不良之徒同流合污。
冯继峥越想越是激愤,但无奈的是他到底只是陆芃的舅父,虽说甥女的婚事,姐姐与姐丈也拜托给他这舅父主持,可陆芃坚持听从祖父遗令,他这个舅父也不能斥责甥男悖逆亲长。
“我用激将之法,好不容易才暂时劝阻了三郎,让他等到来年春闱之后再为嘉儿议定婚事,让他莫与柳彮过于亲近,否则即便高中,旁人也会诽议他名不符实,是靠攀附获取功名,但他若执迷不悟……待柳彮与他一齐取中进士,只怕也不能再阻止这门婚事。”
“夫主是否对嘉儿婚事已有打算?”潘氏问道:“妾身是想,嘉儿那脾性,也不至于逆来顺受,她若不愿屈嫁庶子,而心许门当户对之才俊,或者能有办法说服三郎,再不济,阿姐视嘉儿如掌上明珠,总不至于不顾女儿心愿,姐夫一贯敬重阿姐,若阿姐能说服姐夫,三郎还敢违逆父母之命不成?”
冯继峥眉头一松,这是显然意动了。
第1241章 表姐表妹
“国丧期除,太后有意建言充实后宫。”冯继峥压低了声,原本是想点到即上,让妻子心里明白,才方便配合行事。
“夫主确定此事当真?”潘氏却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近来有太后党徒故意与我交近,此事也是由那人泄露,应当不至于有假。”冯继峥道:“韦太后野心勃勃,当然不会甘心一败涂地,又是因那人泄露,我才知道原来皇后看似太后心腹,实则早便见风使舵,也难怪天子如此器重后族。但皇后背叛太后,太后怎会忍辱?借口充实后宫,用意是拉拢人心,削弱后族。”
“夫主竟与太后党来往?”潘氏抬手掩嘴,瞪大了一双眼睛:“夫主明知太后居心叵测,怎能……若被圣上察获,岂不是会惹祸难?”
“无非虚以委蛇罢了,我哪能真被太后利用?”冯继峥冷哼一声:“圣上登极,并没有斩除太后余党,而是采用怀柔之策,收拢人心,这一手段相当高明,既是如此,也必定不会在意太后党改弦更张,我与那人普通来往而已,大可不必顾忌。”
冯继峥并没向妻子说明心中计较。
仅仅凭他,对抗后族可谓螳臂挡车,必须壮大实力。对太后残党无非利用而已,真正的同盟应当是燕国公秦氏、徐国公崔氏、姻亲陆氏,甚至京兆李、袁等家,天子固然重视后族,但看登极以来诸多迹象,也并非独重外戚,只外臣难以揣断圣意,要想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在宫禁之内,有自己人对抗皇后施加的影响。
所以,才暂时需要利用太后,因为后宫之中,也唯有太后能够压制皇后
“夫主莫非是打算让嘉儿经礼聘入宫?”潘氏却也能猜中关键,只觉心中狂跳。
“为何不能有此打算?如陆、冯等诗书之族,虽说从无卑劣之欲,不耻利用女儿获重,但眼下情势极为紧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圣上再蹈德宗帝覆辄,为社稷兴旺、治世安平,更不能只顾美名清誉,纵容大周再生牝鸡司晨之乱!我如此打算,方为克尽人臣之忠,无愧于天地与君国!”
但潘氏关心得却不是这些大节远志,夫妻多年,她当然也明白丈夫究竟是沽名钓誉还是高风亮节,而且在她看来,所谓的门风清正无非是名利双收的手段罢了,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忠臣贤士、两袖清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实利既然丰厚,名声豁出去不要也得奋力一博。
“夫主既有此大志,何必执着于嘉儿呢?嘉儿到底姓陆不姓冯,咱们双儿,若有幸能得圣宠,才会全心全意助益夫主成就志向。”潘氏早便将挡着嘴巴的手移开,这时紧紧揪住了丈夫的衣袖。
妇人完全没意识到丈夫盘算着名利双收。
但冯继峥却不想承认自己龌龊的想法,纵便是对着结发妻子,也必须维持正气凛然:“谁让你把双儿惯坏了?她一心一意就想嫁给潘桑,连我这父亲训诫也敢当面顶撞!”
潘桑是潘氏的侄子,也是世族子弟,而且风流倜傥,潘氏早就打算着亲上加亲,故而纵容侄子与女儿青梅竹马,此时方才懊悔不迭,但想到女儿那脾气,她也只能自吞黄莲了。
冯继峥摆摆手:“双儿那脾性,你指望着她入宫与皇后争宠?她可比秦德妃还更加狂妄,双儿若入宫,无疑紧等着被皇后算计,毫无还手之力……嘉儿却不同,她自幼聪慧,才貌都无可挑剔,更不说还有姻翁这层关系,天子对陆家如此优容,必定也会善待嘉儿。”
“双儿哪里比不上嘉儿了?”潘氏愤愤不平。
“妇人之见!”冯继峥冷哼道:“宫中形势险峻,双儿哪里应付得来?这时怎容你攀比?不过你早前提醒不错,嘉儿心高气傲,未必愿意屈从一介庶子,三郎从小也知道谦让胞妹,嘉儿一句话,比咱们百句话还要顶用,只要嘉儿愿意入宫,这事还有挽回之机。”
当下也不再与妻子罗嗦,详详细细叮嘱一番。
——
要说陆、冯两家,也算是世代姻好了,陆阮的祖母便是出身冯门,陆阮与妻子冯氏的姻缘,正是祖父、祖母决定,陆正明其实不喜冯氏过于强势,但奈何父母坚持,最终也只能妥协。
既是世代姻好,陆嘉程与冯莲双这对表姐妹自然感情和睦,又因年岁相近,打小便无话不谈,但陆嘉程年幼时,祖父陆正明已经赋闲,所以她倒是被祖父教养长大,不像冯莲双被潘氏宠纵得无法无天,冯继峥何等威严?冯莲双竟敢和父亲抬扛,单论处世,陆嘉程竟似比冯莲双年长好几岁。
这日冯莲双听了乳媪一番“无心泄露”,立即风风火火过来找表姐通报。
“阿嘉阿嘉,真不得了,你可知道姑丈,竟然要将你许配给柳大夫那庶子柳彮,柳彮生母不过是商贾出身,他岂不是满身市侩?阿嘉才华过人,怎能被商贾之子糟蹋!不如我陪着阿嘉,找上门去将那不自量力卑鄙无耻狂徒大骂一顿,别以为姐姐当了皇后,就能为所欲为,让他没脸,看还敢不敢妄想。”
陆嘉程正歪在榻上看一卷诗书,居然就被表妹拉起来就往外拖,当真是满头雾水,却惊而不乱地嘱咐婢女:“快些关上门。”又连忙挣脱,抚了抚发鬓:“你这个疯丫头,胡说什么呢?慢慢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别这么大叫大嚷,被婢女们看笑话。”
好不容易问清了事发经过,陆嘉程倒也不急:“你从哪儿听来这话,我怎么没听阿兄提过。”
“三表兄只知道听从姑丈,哪管你乐不乐意呢,我是听我乳母说,连阿耶、阿娘都觉得这门婚事不妥,阿嘉可千万不能屈从,柳彮就是个庶子,哪里配得上你!”
“莫急莫急,看你,这天气都能跑出满脑门汗来。”当事人竟然心平气和,端了茶盏递给冯表妹:“嗓门都快冒火了,快些润润。”
趁着表妹喝水喘息的空档,表姐心中盘算一番,自然明白凭舅父舅母的谨慎,万万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泄露给口直心快的表妹知情,无非是借表妹的口,向自己通风报讯来了。
要说来,陆嘉程也知道父亲让自己与兄长“投靠”舅父,是在为自己的婚事打算,若搁寻常,她也能从母亲口里打听出一些端倪,但祖父逝世,父母皆在守制,此时也不能与她谈论婚嫁之事,但临行前母亲叮嘱,让她听从兄长以及舅父安排,说明对婚事并无异议。
这段时间兄长在她跟前,提了许多回柳彮,她也隐隐有了猜想,虽说心中也不情愿,可再是如何任性,总不能违逆父母之命。
不过眼下,似乎有了转机。
表妹灌了碗茶,眼见表姐仍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又要申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回却被表姐打断:“我常听阿兄提起柳郎君,称赞他彬彬有礼,虽出身显望之族,却没有半点纨绔习气,自幼得柳大夫教导,经史学得扎实,又是才藻艳逸,阿兄寻常何等骄傲?连他都对柳郎君之人品才华称赞不已,是真心实意与其相交,足见柳郎君丰标不凡,‘卑鄙无耻’那些诋毁之辞,双儿谨记今后再莫宣扬。”
表妹急得站起身来直跺脚:“可柳彮就是一个庶子……”
“英雄不问出身,优劣又岂论嫡庶?”
“阿嘉,六姐姐!你不会真愿意屈嫁一介庶子吧?”
“那我问阿双,倘若你桑哥哥并非嫡出,难道你便会小看他,鄙夷如同草芥?”
表妹显然被表姐这话问住了,咬着唇角挑着眉头,一阵后又再跺脚:“这事怎能假设?阿嘉难道就因为三表兄与柳彮交好,就甘心嫁给素未谋面之人?再说阿耶阿娘都不赞成这门婚事,必定是认为柳彮配不上阿嘉,长辈们见识,总比三表兄长远,姑丈从前也不熟谙柳彮品行性情,虽有此意向,但并未决定,这才嘱托我阿耶阿娘代为考量,也不是任由三表兄决断,阿嘉可不能因为三表兄一面之辞,便这么糊里糊涂决定终生大事,说不定那柳彮是在三表兄面前装模作样,实际是个草包狂徒。”
“阿双,我知道你是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