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6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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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眼光,论果敢,萧公不如王公,可并不证明京兆萧便为一无是处,贺烨要想匡复盛世,正值用人之际,当然不会因为萧公的墨守成规与小心谨慎便弃而不用。
从龙有功、开创基业者毕竟只为少数,但治国仅靠这少数功臣却远远不足,不过在贺烨看来,担当风险应与获得利益形成正比,如冯继峥,自诩风骨凛凛,实际却对江山社稷毫无寸功,竟企图位及人臣、权倾朝野,这就可谓前人栽树荫泽后人,后人坐享其成还不满意,不思谋着如何维护树荫枝繁叶茂,心心念念在于将植树之功据为己有,天下哪有这么多桃子可摘?贺烨就是要以实际行动警告这一群体。
而萧公的作为,无疑也让贺烨将他划作想摘桃子这一阵营。
可陆离却有不同看法,但他刚想为萧公申诉,忽觉脏腑涩痛,引发目眩乏力,这一症状已经困扰了他近二十载,但最近是越发频繁了,他只好以干咳掩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撑着额头。
但一旁的阮岭还是发现了陆离忽然青苍的脸色,急得一把将人扶住。
贺烨也被吓了一跳,慌忙让江迂拿来一张凭几供陆离倚靠,正要传医官,陆离却已经觉得稍有缓和,阻止道:“旧疾而已,不用劳师动众,望圣上恩赐一盏温水,容臣服用药丸缓解即可。”
江迂不待嘱咐,已经飞速准备来温水,贺烨眼看着陆离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小瓷瓶,倾倒出近二十粒米珠大小的丸药,和着温水服下,好一阵脸上血色并未恢复,只堪堪又能坐稳,他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段时日,大是烦劳绚之,我竟疏忽薛卿疾弱……明日始,绚之在家休养,不可再为政务挂心。”
贺烨早知陆离之疾已是回天乏术,早年积蓄体内之毒,连田埠槎、凌虚天师也是束手无策,而眼看众多医者预断的十年之期如今又过一年,贺烨也很担心陆离的身体,可政务繁重,许多事情又必须依赖陆离,每当商量较晚,贺烨特许陆离留宿宫中,甚至还允许司马仲跟入宫中诊侍,故而特意授任司马仲为医官,但不受尚药局限制,职责仅在于诊侍陆离而已。
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陆离身体的每况愈下。
“圣上不必如此。”陆离吸一口气,强打精神:“臣乃旧疾,原本早该油尽灯枯,就连自己也没想到能坚至今,臣之身体,再是如何将养,也不可能再康复了,即使圣上准假,臣在家中,也难免会殚精竭虑,现下臣尚能坚持,自当为圣上分担政务,若不能坚持,臣亦会主动告假,到时再望圣上恩准。”
贺烨听这话,心中大觉沉重,可转眼睨见阮岭竟如一个女子般红了眼眶,仿佛立即便要哭哭啼啼,皇帝陛下又觉得甥男这副模样极为丢脸,忍了几忍才忍住去揉胳膊上暴蹿的鸡皮疙瘩,没再打击阮岭,只对陆离说道:“绚之今日既觉不适,早些休息,不用出宫,就留宿宫内,阮岭,你可得把绚之照顾好了,无论如何,今日都别再让他忧劳政务。”
这才又让江迂传诏萧小九入见,但议事既已被打扰,皇帝陛下也打算趁这空闲,往含象殿去与迟儿说笑一番,干脆便将诏见萧九郎的地点定在了含象殿。
迟儿听说九舅舅要来,欢喜得一蹦三尺高,这让皇帝陛下大觉妒嫉,问道:“迟儿从前,不是甚觉你九舅舅无趣么,何时这般亲近了?”
“儿子什么时候觉得九舅舅无趣了?”太子殿下满腹疑惑。
“你小时候。”贺烨伸手比了一个高度:“这点大时,不是抱怨过九舅舅只知看书,不愿搭理你?”
迟儿苦思冥想,依稀记得仿佛是有这么回事,笑道:“可在邙山时,九舅舅便判若两人了,九舅舅参透了大半套金匮遗书,告诉了我不少趣事,九舅舅说,千年之后,这个世界会大不一样,有种神物叫做时光穿梭器,乘坐上去,就能抵达千年之前,也能抵达千年之后,九舅舅说师祖之师祖,就是乘坐这一神器从千年之后抵达大周,还驯养了阿乌,阿乌看守那洞府,有不少神器,其中一种,能让死人复活!九舅舅懂得可多了,九舅舅还潜入了洞府,不过尚未参透神器如何使用。”
“死人还能复活?”贺烨哭笑不得:“你就没听诸师教导,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千年之前千年之后,这话可千万不能四处张扬。”
话虽如此,但贺烨却也相信凌虚天师的确大有“神通”,更甚至谢莹的存在也确有让人匪夷所思之处,故而当萧小九入见,贺烨便开门见山询问:“那本什么金匮遗书,果然记载了千年之后等等异事?”
萧小九眉心急蹙:“迟儿那小子,明明答应了我守口如瓶,怎么转过身,就把话告诉旁人?”
“萧小九,你说谁是旁人?”皇帝陛下大怒,却不追究小九把堂堂太子殿下称作小子:“迟儿是我儿子,我怎能算作旁人?你还有没有点身为臣子自觉?还不将实情告诉!死人复活?我若把你杀了,你复活给我看看?”
“圣上可别逼我,金匮遗书可是天师一门不宣之密,我虽未正式拜师,拜读金匮遗书可是经皇后允许,圣上要逼问师门之密,且问皇后会否认同。”萧小九怨气极大,看上去的确没有身为臣子的自觉。
但皇帝陛下竟就此偃旗息鼓了:“好大出息,就知道寻皇后告状,也罢,你们师门之事,论是何等玄妙,我不问又能如何?”这下子彻底坐实了萧小九与皇后的兄妹之名,贺烨很有投机的满足感,可正因此洋洋自得,却问错了话:“听说,你又和家中尊长闹翻了?”
“圣上这是在兴灾乐祸?”萧小九冷哼道:“还不是拜圣上所赐,我就不信,圣上没有看穿冯继峥等人居心?何不干脆利落拒谏,弄出破例从简这套,圣上以为如此一来,就没人胆敢以色获幸?”
“你这是在质问我?”贺烨瞪眼,咬牙切齿——连贺澄台、薛绚之都没有这么大胆好不,萧小九算哪根葱?从前觑觎皇后,打算拐了皇后私奔,这笔帐还没与他清算,这小子哪来的底气恃宠而骄?!
皇帝陛下选择性失忆,当初死命撮合萧小九拐带皇后私奔的人究竟是谁。
“错,我这不是在质问圣上,是在鄙视圣上。”
贺烨:!!!
“圣上此举,乃试探人心,用意为分而治之,但圣上也没想过,诸贵诸族,包括冯继峥等等所谓诗书名门,为何企图以色获幸?还不是因为已成定例,天家自己败坏礼律,怎能一味怪罪人心不古、臣子怀私?圣上若有意根除弊制,就该以身作则,让臣子们明白圣上意图,乃是还天下以清明,而不是欲迎还拒,让人心生饶幸。”
这话其实大合皇帝心声,所以他并不觉得震怒,然而又大不情愿与萧小九提起背后缘由,于是只好外强中干地冷哼几声,摆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萧小九,你今日请求面圣,难道就是为了鄙视我?”
“不是,我是来求官。”
贺烨:……
“我想过了,与其应试入仕,自诩清流,在较书郎等职位上浪费数载光阴,莫若争取实职,圣上若不弃,许我按察使之职,我愿助力十四兄清察不法,就算被人当作贵幸,也原无甚要紧,横竖我之家族,也打算以色获幸,本无高风亮节,又何需在意声评。”萧小九竟然直接索要官职:“倘若能助新政顺利推行,因功擢升,望圣上赐职殿中省。”
那便是要做阮岭的下属了,还真是铁了心要走贵幸之路。
“你想好了?”贺烨倒也并觉得小九这是在自毁前途。
“不想好我就不来了。”萧小九打定主意:“好了,圣上既无异议,那么容我离京之前,面见十一娘道别。”
贺烨彻底无语。
见过要官的,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朕何尝显示“既无异议”了?
第1265章 世事玄奇
十一娘刚刚应酬完荣国公的长媳姜氏,便被请去了含象殿,到的时候,正见贺烨与萧小九大眼瞪小眼地相对无语,她当然想不通这对君臣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比寻常之事,正想着询问,哪知便听萧小九说道:“圣上,臣与皇后有几句私话,还望圣上回避。”
好吧,这下子成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十一娘固然是疑惑不已,贺烨真可谓郁火万丈,而萧小九,却气定神闲完全不介意触怒皇帝。
愣怔略久,十一娘回过神来,正要转圜,哪知便见贺烨微微一笑——虽说是,这笑得当真有些狰狞。
“十一娘,小九求官,想行贵幸之途,不日便将离京,助十四兄纠察不法,他最近很有些苦闷,大约是想冲你发泄发泄,你好好安抚一下吧,我正好趁此空闲,考较考较迟儿功课,待事了,咱们一家三口,再回蓬莱殿去。”
皇帝陛下完全是一副应对家人的口吻,不惜把贺湛也称作十四兄,可他故作大度的离席而去,转身之时脸上却已阴云密布,吓得江迂脚下个趔趄,下意识辍后几步。
这边亭台里,把皇帝陛下挤兑离开的萧小九对待皇后殿下,又是截然不同两种态度。
“十一妹,九兄真是无地自容。”萧小九直身,施以长揖,哪里还有半分抱怨之情:“大父固执己见,坚持要送族中闺秀备选,我,无能劝服大父回心转意。”
十一娘的确没想到萧公竟然会趟此浑水,她以为京兆萧纵便有人打此主意,也一定会是萧行辄。
但就算出乎意料,十一娘倒也不觉这事值得大惊小怪,安抚道:“九哥不用如此,充选后宫乃必行之事,世望勋贵,官宦臣公,但凡家中闺秀才德兼优,应礼聘之令备选内朝合情合理,外王父有此决断,并非谋权攀附,倒是九哥,不可因为此事便冲犯尊长。”
“十一妹果真毫不在意?”九郎蹙眉。
“我那时择定姻缘,便已有所准备,这时再说在意岂不荒唐?”十一娘笑道:“圣上是一国之君,许多事情,都必须权衡取舍,我若真在意,当初便会知难而退了,九哥早前莫不是为这事与圣上发生争执?”
“也不算争执吧,但我对圣上做此决断,当真有所保留。”九郎也直言不讳。
“这是我之主张。”十一娘道:“我知道冯继峥深具野心,当然不会容他动摇储位危及太子,可杜尚书等等,诗书之族仍有不少纯臣,他们与冯继峥实乃殊途,只是一时被其利用而已,倘若圣上坚决否驳杜尚书之谏,岂不坐实外戚惑君弄权之忧?圣上初登大宝,立意改革税法官制,而据当下形势,既有韦太后野心不死,又有冯继峥等欲望渐增,若然激化内斗,于公于私,都无益处,分而治之,确为稳妥之计。”
萧九郎仍然蹙着眉头,把十一娘看了许久,却忽而释然了:“我一直看不清十一妹,但今日,十一妹对我说这番话,我倒能看出确然不是违心之辞。”
这是不是说,其实在十一娘心里,还没有将天子当作夫君看待?原来十一娘的确不是因为钟情于晋王,当初才拒绝他的求婚。
萧九郎有些兴灾乐祸,看来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有得不到的人心。
可十一娘所求,究竟是什么呢?这么多年,他自以为能够看穿许多世事,但唯一堪不破的,就是面前这个女子,直到如今,萧九郎都能确定,十一娘渴求的生活,必定不会是宫墙之内,如此狭隘却又莫测的一方天地,勾心斗角贪慕荣华,她心中所求,应是自在逍遥与世无争,她敬爱的人,都具有这样的性情,她的画笔,勾勒的也从来不是繁华奢艳。
但她,偏偏义无反顾投身宫廷,她明明向往恣意,一言一行却都拘限于世俗礼规,她没有不满,她泰然处之,这个女子,一直就是这么矛盾。
萧九郎已经不想探究柳十一了,他想,十一妹,愿你能按照自己的规划生活,我害怕眼睁睁看着你,悔不当初痛不欲生,我庆幸现在的你,还能如此光风霁月,我真庆幸,十一妹你是这样一个强者,所有险难,你都能泰然处之,那么我,便不会担心连累你。
“九哥,我其实很高兴。”忽然又听十一娘说这话,萧九郎深觉疑惑。
十一娘微笑道:“我其实不看好你规规矩矩应举进士,而且我也相信,今后一定会有所改变,英雄不问出身,名臣也不限于试举,有为无为,有品无品,评定依据乃实际功业,而不在于出身门第,我相信九哥,既有决断,不惜落草为寇也力求挽救苍生,将来,以这份赤子之情,必定能够真正益助贫苦大众。九哥求官之举,我相当赞成。”
萧九郎撇了撇嘴:“十一妹说得简单,你是不知道,我这回与大父争执,不得已寄宿姑丈家,姑母因我耽搁了彮弟课业,对我可不少斥责。”
“彮弟和你不同。”十一娘失笑:“彮弟可不如九哥见地,没受过九哥一般磨砺,对于世情人心,可谓毫无洞谙,所以试举之途,适合彮弟,但彮弟将来成就,也远远不能与九哥并论。”
“也是,我都落草为寇了,彮弟至今,最远也就去过洛阳吧?”九郎也不由笑道:“我也不望做名臣,能把贵幸之路走通,还能时不时顶撞圣上一番,将来写进家谱逸事里,亦算与众不同、别无独家,值得后辈津津乐道一番,待完成俗间宿愿,我便应天师盛情相邀,修仙慕道去,说不定我还能长生不老,到千年之后畅游一番,看看谢莹生活那时代……准确说来,是祖师生活那时代,究竟多么匪夷所思,对了!十一妹,你知道么,金匮遗书最后一卷,记录乃是死而复生,但具体方法我还没有参透,这事我醉酒之后,一时兴起告诉了迟儿,没想到,迟儿那小子转过头就告诉了圣上!”
十一娘怔住,下意识问道:“圣上信以为真了?”
“这本来就是真事!”
十一娘:……
小九丝毫没察觉十一娘的异色,继续说道:“据我参悟,祖师便是来自千年之后,准确而言乃公元二千三百四十一年,祖师为后世修道之人,乘坐神器返回古时,乃因千年之后自然环境已经不利于练气,祖师想要突破生死局限,必须回到远古,非我等这一时代,甚至可能是数万年前,另有什么平行空间之说,我还没弄懂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之,祖师所处时代,记载史实,仿佛并无大周存在,但许多事情,又仿佛与大周类同,比如太宗玄武门之变,在祖师那一时代,就有记载,可周太宗成了唐太宗,君主不姓贺而姓李……祖师似乎并为参透为何有此变故,只记录一句,‘确有平行空间’。且祖师断言,即便不借神器,亦有可能会触发‘穿越’事件,十一妹,谢莹应该就属意外事故,但谢莹显然没有祖师那大本事,否则……”
“否则她也不会一败涂地了。”十一娘颔首。
“总归,谢莹乃莫大隐患,还是找到她最为妥当。”萧小九道。
“不用太过在意。”十一娘却胸有成竹:“论是千年之后,神术如何了得,但师公说过,修道之人,皆惧影响天机而受反啜,祖师来自千年之后,却无法突破生死大限,那是否说明,道术历经数千年,反而在未来没落而失传修道之法?否则祖师也无必要利用神器,追根溯源了。”
小九吃惊道:“十一妹不信遗书所载?”
“信一半,不信一半。”十一娘道:“如若真应记载,祖师既返远古,大无必要再来咱们如今时代,既来,证明并不是单纯因为所谓自然环境,再说除凌虚师公之外,蒋公也已卜得归来者之说,天象更改,世事必有变移,但蒋公,显然与千年之后无关,所以我怀疑,咱们如今这个时代,对于千年之后修道者必有吸引力,师门神器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