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7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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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召幸嫔妃,怎么能说是苟且之事?江迂暗暗反驳,解释道:“老奴斗胆猜测,圣上是为免皇后再受物议谤责,方才佯作已经召幸陆才人,故而才有此问。”
事实上江迂怀疑的是,皇帝陛下仍在与皇后置气,这才打算激发皇后的妒意,主动前来示和,但这样的怀疑他当然不敢宣之于口,皇帝陛下有时可是相当小肚鸡肠,并且睚眦必报,就说沈务汖那桩风波,虽在皇后力谏下,父女两个都保全性命,可圣上却将罚没为奴的沈氏调拨去了长安殿,而且还故意遣人提醒沈氏,她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太后一手造成,华阳夫人任瑶光也是帮凶。
沈氏那脾性,就此还不把太后以及任瑶光恨之入骨?太后也万万不会容忍沈氏冒犯,然而皇后肃整宫规,纵然宫婢违反规纪,亦不可动私刑杖毙,太后至少不能干脆利落拔除这颗眼中钉,而一旦暗害,又极易落下把柄,太后毕竟居于尊位,岂愿为除有如草芥的奴婢犯险,故而也只能忍受沈氏这枚眼中钉。
天子也自然不指望沈氏能为刀匕,这么做纯粹为了恶心太后而已。
太后被恶心到了,那沈氏自然也不会安乐,必须大受苛责,日子比掖庭暴室还更难挨,天子这是怨恨沈氏父女之故,闹得他与皇后争执生隙,得知沈氏仅仅只被罚没为奴还不解气。
有此前车之鉴,江迂可不敢触雷。
贺烨也没有反驳江大监的“斗胆猜测”,却道:“纵然如此,彤史录薄岂能作假?我若再乱规纪,日后便有混淆血统之患。”
这当然也不是贺烨危言耸听,要知大周的后宫可并不算禁防森严,如肃宗帝时,就曾发生过一件险些混淆血统的事,肃宗原本贪好女色,燕亵一度毫无节制,不仅嫔妃,宫人也常承宠,且肃宗往往一夜之间,召幸不仅一个嫔妃,后宫那些才人、宝林,肃宗多不记其名姓,宠幸后便抛之脑后,根本便不记得谁是谁。
便有一宫人,虽说曾被肃宗宠幸,然并未有孕,这宫人又是一宠妃心腹,为宠妃入宫之前家中私婢,早便与宠妃的兄长勾搭成奸,宠妃得肃宗允许,回家省亲,让此宫人跟随,宫人便再度与宠妃兄长**地放纵苟且,但回宫之后,便被诊出喜脉,一时惊恐不已,宠妃因无子,深恐地位不保,竟计上心头,贿赂彤史,篡改录薄,宫人十月怀胎,生下一子,记宠妃名下,甚至一度深得肃宗喜爱,有望得储。
然那孩子却越长越像宠妃,顿时引起了卢皇后的怀疑——孩子为宫人所生,怎么会与宠妃貌似?卢皇后便逼问彤史,那彤史不能忍受酷刑,这才供认,使宠妃奸计败露。
贺烨当然不会效仿肃宗,但也担心败坏纲纪,万一将来出了个顽劣不肖的后辈,如肃宗一般纵情声色,搞得后宫污烟瘅气,彤史保不住便会伪造录薄,导致皇嗣血统不纯。
不过贺烨自然也有用意,冷哼一声:“我知道你这老儿,因受命于皇后,不遗余力想为陆小娘子争宠,论来你也算为皇后尽忠,深恐中宫无辜受谤,故而我对你这些行为,也权当不察,经昨晚,你也可以向蓬莱殿请功了。”
江迂:……
看来猜疑不差,皇帝的确仍与皇后置气,可这样的作法,也真太过孩子气,皇后若真是妒妇,哪里会让陆才人奉职紫宸殿,天子这回莫不是又要“自取其辱”了罢。
正忧心忡忡,又听皇帝下令:“再赐陆小娘子恩赏,不用脂粉钗环这些俗物,她书法好,又擅长诗文,文房四宝最适合不过,另将典藏名家诗集,也赐赏给她。”
这样一来,只怕整个后宫都会笃信陆才人已获宠幸了!
江迂愁眉苦脸地应诺一声,又找借口安慰自己:至少圣上如此表示,关于中宫之谤便能不攻自破,皇后也不再被当作众矢之的,看圣上这劲头,就算置气,对皇后仍然情深,帝后之间又怎会如太后计划一般反目成仇?至于皇后没有争风吃醋,圣上难免暴躁……也罢,少不得由他这把老骨头,阻挡一时,圣上总会顾念老奴一贯忠心耿耿,有所克制。
便真依令行事,下昼便又被差使:“去问问彤史司,皇后有无调阅录薄?”
江迂跑了一趟,心惊胆颤回来禀报:“皇后并未调阅彤史录薄。”
大监甚至不敢窥视天子的神色。
而贺烨那张脸也的确黑如锅底。
第1312章 没完
贺烨这么做,其实不是仅仅因为置气,他知道十一娘的想法与担忧,为尚且不能确断的目的,打算妥协于所谓正统派的谏议,贺烨虽满心失望,可仍然愿意配合十一娘,另外他难以抑制的,更加想要证实他在十一娘心中,占多重份量。
又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做,太过孩子气。
他想也许自己能够容忍不居首重,也许经过验证,探知十一娘也是出于无可奈何,其实未必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对她不负初心,也许自己不会再斤斤计较,耐心等待十一娘在实现某个计划之后,将他放在首位,产生真正的信任与依赖,再无保留。
可验证下来,结果却是十一娘显然并不在意他是否召幸旁人,甚至将他召幸旁人,看为理所当然,连证实都懒怠。
仿佛曾经的情投意合,根本就是他的误解,十载以来安危与共休戚相关,仅仅是因为密不可分的利益。
是否自己这个夫君在她心目中,尚且不如陆离与贺湛?因为显而易见的是,他至今无法参透的,关于皇后的计划,那两人却是同盟者,一直参与其中。
贺烨越发懊恼,沉着脸色嘱咐颤颤兢兢的江迂:“既如此,朕不妨再次成全皇后,如其所愿,擢升陆氏品阶,拟指,朕册封陆氏宝林之位。”
江迂暗道:看吧看吧,圣上这下果然被气惨了,自称“朕”不说,“陆小娘子”又再成为“陆氏”。
忽然意识到:“圣上,宝林之位更在才人之下。”
这也算擢升?
“那才人之上是何位阶?”一国之君,竟然还没参透后宫品位,其实也不怨得贺烨,毕竟那时他的兄长贺衍在位时,后宫便有如空置,到他即位,后宫事务一早决定放手让十一娘处办,压根就没留意过嫔妃的品阶高低。
“是美人。”江迂哭笑不得。
“那岂不是与谢氏相同?”
“难得圣上还记得谢氏品阶。”江迂一不留神,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朕记性还没这么差!”贺烨忍怒,再计较一番:“美人之上,应当就是九嫔了吧?”
还说记性不差呢?!江迂无奈,小声禀道:“九嫔之下还有婕妤。”
“那便让陆氏高出谢氏一阶,另赐陆氏,端字为号,诉告皇后。”贺烨说到“皇后”二字,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为咱们端婕妤,择置殿苑、婢从,建议皇后,可先询端婕妤意愿,尽力满足。”
江迂:……
虽说应诺了,却一步三挨,终究也没等到皇帝陛下收回成命,大监只好愁眉苦脸前往蓬莱殿,既不敢泄露皇帝与嘉程之间清清白白的机密,又不敢当真把天子那话逐字转告,结果说了个语焉不详:“因那沈务汖惹事生非,圣上也实在顾虑殿下枉受毁谤,故而厚待恩赏端婕妤,且让殿下亲自措办施恩,如此一来,多少毁谤,都能不攻自破了。”
十一娘颔首微笑:“圣上之意,我能体会,大监不需忧心。”
皇后真能体会?江迂把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终归咽回了更多的劝导,长叹一声礼辞。
嘉程突然被封婕妤,最吃惊的人正是她自己,只不过因为天子嘱令,让她谨言慎行,嘉程还是在江迂提醒下,才懂得应该如何谨言,因此她虽莫名成为了后宫之中,众人眼红心热的新兴向往,其实心中并无雀跃之情。
但她的舅父冯继峥却相当雀跃。
原来沈务汖,虽说告诉了冯侍郎,端婕妤仿佛有违“亲长”之令,然而冯继峥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与太后一般看法,认为嘉程这么做,是为取信天子,麻痹皇后,如今大见成效,冯继峥自然更无不满。
他认为聪慧如嘉程,理当明白,一个女人要在后宫立足,虽说仅靠帝宠便已足够,然而要想更进一步,将皇后取而代之,必须依靠外朝的助力,嘉程既然已经站上了后宫这个疆场,便没有更多余地,她与皇后,不可能和睦共处,两人之间,注定你死我活。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帝王的宠爱不可能天长地久,一丁点的嫌隙,便可能造成后宫女子的万劫不复,能够依靠的,只有身后家族,在朝堂之上的长盛不衰。
说穿了,什么情义都是幌子,只有利益才是牢不可破的纽带。
而关于端婕妤的“崛起”,亦让另一个人看到了转机。
便是徐修能。
他在关键时刻见风转舵,却不料因为皇后及贺湛的谏阻,并没能赢得天子信重,虽说看来也没有性命之虞,但自保可并不能满足徐修能的野心,这么多太后党,谢饶平与韦元平,都是毫发无伤,若他只图自保,哪有必要“背主”?
舵盘不可能转回韦太后的方向,但徐修能仍然寄望位高权重,他其实早已经留意到冯继峥为首的一系官员,对于后系近臣派的敌意。
然而徐修能已经吃过一次站队失误的大亏,这回他更加慎重,甚至当沈务汖流放琼州时,一度怀疑天子似乎要将冯系连根拔起,哪想到风云突变,陆氏被封婕妤,此时已无途径刺探宫闱的徐修能,竟然也相信了皇后专宠的势态终于发生变移,他的契机总算来临。
再一次证实,人往往会更加相信有利于自己趋向。
也再一次证实,帝王的恩宠,其实在多数人看来,都是靠不住的。
韦太后自然也沾沾自喜,认为奸计得逞,可是她并未因为自满便疏忽大意,她的离间计划仍在进行。
这回,她想要利用的人是齐昭仪。
除婷而、秦霁之外,潜邸旧人,唯齐昭仪被封九嫔,虽说就贺烨从不临幸的态度,韦太后早便笃断齐昭仪之所以受此恩待,根由并不在于帝宠,多数是因皇后,但推己及人,韦太后并不相信齐昭仪当真便无二心。
后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愿意孤老?相比淑妃,韦太后认为与皇后非亲非故的齐昭仪,更加容易利用。
但利用的办法,当然不是公然笼络。
毕竟太后与齐昭仪之间,隔着杀父之仇,衡阳侯活着的时候,齐昭仪尚不听从太后摆控,更何况如今?就算齐昭仪心怀不甘,也不用指望她会向自己投诚。
太后一早就有部署,楚心积虑让她所剩不多的,连高玉祥都没掌握的暗线,潜伏在齐昭仪所居殿苑。
故而,太后竟能察知,如她所料,齐昭仪果然对贺烨逐渐动情。
那么,这时便当时机,在帝后那危如累卵的夫妻之情上,放下最后一根稻草。
第1313章 仲秋受惑
午后小憩醒来,仲秋正守着熏笼取暖,她如今是广阳殿的掌殿宫女,早便不用再劳忙那些个琐累事务,齐昭仪又是最最省事的主人,惯常便没那多挑剔,如脂粉熏香一类耗用,从来都是直接使用宫司供给,连衣裙手帕扇面等等也不另外交给婢侍们绣饰裁制,仲秋往常不过便是服侍昭仪起居,最近连梳妆洗浴这类活计,齐昭仪也不再让她动手了。
虽是寒冬季候,可齐昭仪仍是闲不住的性情,看着一连几日雨雪,好容易盼得晴朗,自是又往毬场跑马击鞠活动筋骨去了,但她知道仲秋一贯惧冷,又最懒隋于强身健体,今日便没让仲秋随行,特意交待她留在居殿。
仲秋原本拿着一把扇面,慢针刺绣,她的女红也不见长,往往绣出一件物什,还不如针线局出品精美,做这些手工,全当打发时间罢了。
突听有人招呼,望一眼门帘,轻挑之处,站着个长身红裙的女子,仲秋认出她是专事笔墨纸砚的婢女声飞,便放下针线,一边招呼着声飞入座,一边拣出茶果来,待客很是热情。
这声飞并非潜邸旧仆,从前乃隶属尚仪局的宫人,后来调入广阳殿,因识得文字,齐昭仪才让她在书房服侍,声飞颇具八面玲珑的情智,数载历练深宫,越能察颜观色,在广阳殿里人缘极好,仲秋寻常待她也十分友好,两人常常说些体己话,渐渐便亲密得以姐妹相称。
仲秋年长,这时便关心道:“看你,天气这么冷,也不多罩一件袄衣,快些坐到熏笼边上来。”
声飞笑道:“我不像阿姐这般惧冷,幼年时候,我可是生活在朔州,要比长安冷多了。”
听她说起北地,仲秋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前些年在太原,我就最怕过冬,也多得昭仪顾惜,这么些年来,竟从不曾因风寒患疾,那时我可没想到还能回到长安,以为此生此世,都会留在太原了呢,成天里愁眉苦脸,挨了阿媪不少训斥,又是昭仪安慰我。”
“昭仪宽和待下,尤其对阿姐,看作家人一般维护,广阳殿不提,就论大明宫,整个掖庭局,不知有多少宫人羡慕阿姐呢,她们也都知道广阳殿里最最轻省,赏赐又比别处更丰厚。”声飞笑着附和一句,一边把身子挨向仲秋,一边神神密密压低了嗓门:“昭仪厚待阿姐,阿姐对昭仪自然也是真心实意,可阿姐因惧冷,这段时日鲜少出门去,或许没有听说,圣上竟然宠幸了今岁入宫那位陆才人,下令封为婕妤,又特意赐号为端,赞许陆婕妤品仪端好、率礼不越,足见圣上喜爱之情。”
“我就算闭门不出,这等大事,又哪能丝毫不闻。”仲秋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显然泄露了仲秋焦虑的心情,让声飞大受鼓舞,也叹了一声:“虽说婕妤仍在九嫔之下,可端婕妤恩宠甚厚,迟早会晋嫔位,再诞育皇子,必定晋封妃位,岂不便比昭仪品位更高了。”
“昭仪可不会在意旁人位阶,从来便不是争强好胜那一类人。”
“可阿姐不是也说了昭仪爱慕圣上,却因不愿损妨皇后,一直隐瞒这层心事?莫说阿姐为昭仪伤感担忧,就连咱们这些奴婢,也不忍看着昭仪这么好一个人,孤寂终老于深宫,我听说,端婕妤得宠,起初是因太后施压,皇后逼于无奈,只好答应安排端婕妤侍职紫宸殿,紧跟着就闹出太乐令朝会谏奏一事,圣上勃然大怒,治沈氏父女刺探宫闱大罪,原本宫人们都以为圣上对皇后一心一意,再不会宠幸旁人,哪知竟仍被端婕妤赢得了契机。”
仲秋的消息历来便没有声飞这类旧宫人灵通,齐昭仪往常也不许她钻营打探,虽知沈氏因何获罪,却不料端婕妤得宠的背后还有这么多复杂纠缠,这时叹息更深:“你过去不在潜邸,不知十载以来,圣上对皇后如何一往情深,真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圣上到底还是改变初心,论来这也不算稀罕之事,圣上既为天下至尊,雨露均施于后宫本为情理,奈何昭仪偏就固执,认为获宠便是背逆皇后,是忘恩负义腆不知耻,如今倒好,昭仪强忍情意成全皇后,却被旁人抢得先机。”
“昭仪固执,阿姐可得替昭仪多多打算,如今宫里进了这么多新人,个个可都是年轻貌美,时长日久,待昭仪年华渐增,岂不越发没了机会?到时便是昭仪悔悟,也悔之晚矣。”
“那也得昭仪听咱们劝告才行。”仲秋也是焦急不已。
“阿姐,莫不如去求皇后?只要皇后明白昭仪心事,愿意从旁相助,圣上主动召幸,昭仪本对圣上动情,难道还会拒之千里不成?”声飞终于说出了计划。
但仲秋却犹豫道:“皇后真愿相助?那端婕妤新近得宠,皇后必定亦觉烦怨,若我这时去求皇后,说不定皇后会误解乃昭仪指使,若反而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