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7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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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众皆知新政法令益处,故赞从于圣令,臣以为,局势大利改制,故圣上应当对贺巡使尽职之行,加以恩许。”
“我又没说真会听信毁谤,治罪澄台。”贺烨没好气地说道:“只不过疑惑皇后素来倾向与人为善,怎么澄台坚持却是另类风格。”
陆离:……
好吧,他这段时间力不从心,虽听闻一些流言,也没想着去证实,而且不以为然,当成无稽之谈,可看这情形,陛下还当真在与十一娘闹矛盾,只无辜的贺湛,远在江南竟也中了流矢。
贺烨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见陆离缄口不语,恼羞成怒道:“我就不能抱怨几句了?此处又没外人!”
“雷霆雨露尽为君恩,莫说抱怨,圣上便是降罪,微臣也只好身领。”
这下换贺烨无言以对了,君臣之间开启大眼瞪小眼的模式,唯一的“闲杂”江迂只好淌着冷汗打圆场,先是咳了两声,又无比浮夸地跪下来请罪:“寒凉季候,老奴路上喝了几口冷风,竟亦觉得不支。”
可怜的江大监,只好用这方式委婉提醒天子——薛侍郎病弱,往常圣上可都甚是体谅,如今到最最寒冷的季候,有事说事,没事不如早些放薛侍郎回去。
“绚之那件私事,这时说来也罢。”皇帝陛下终于没再闹脾气。
“臣请圣上,允臣面见皇后。”
一听这话,江迂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头哀嚎一片:薛侍郎久不入宫,大约不知天子心里那根死结,最近紫宸殿里,连他都不敢提起“皇后”二字,薛侍郎也真是,一贯都深知要避瓜田李下之嫌,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竟公然提请私见皇后,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江迂忍不住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暗暗窥量皇帝的神情,好在是虽见陛下似有疑虑之色,到底没有因此龙颜震怒,反而飞快掩饰好情绪,点了点头,一句没有多问,答应召传皇后前来紫宸殿。
忠心耿耿的江大监简直难掩欣喜之情!
皇帝陛下这边,终于有了“破冰”的迹象,他不由得又生猜疑:看来薛侍郎这段时日虽在家中休养,也并非完全不问世事,应是意识到帝后之间的僵持,但愿薛侍郎能够劝服蓬莱殿那位主子,促成帝后和好如初。
怀此美好愿望,江大监自然不遗余力,当见天子首肯,一句废话没有便运步如飞,亲自去请皇后驾临。
十一娘问明竟是陆离开口请求贺烨,要与她私见,心中也直犯狐疑,因为这大有别于陆离的一贯作风,论说来,就算有何要事要与她密商,也不会如此直接,会通过碧奴代转。
于是待十一娘到了紫宸殿,由江迂在前引领,行至一处颇为僻静的馆舍,她便特意打量陆离的气色,只见他虽说更加消瘦,然目中有神,并未现疲劳病态,才略减担忧之情,仍关注了几句身体情形。
陆离也照常只道“还好”。
馆舍之外,未植松梅,只有疏疏几管楠竹,傍伴假石染霜,往那悄闭的窗扉,依稀留映柯影,窗外天光晦暗,窗内烛色晃沉,纵是依窗而坐,却也不觉风冷,一室的静谧,让陆离稍觉恍惚,仿佛此处并非深宫,他们都回到了年少时的光阴,天将欲雪,烹茶待赏,他不是病骨支离,她也不是郁郁寡欢。
是的,虽十一娘已经极尽掩饰,可熟悉的人,从那眉梢眼角,只言片语,仍能捕捉那微小的,几近于无的愁闷。
往事毕竟不可追,他们背离过去已经都太远了。
此处无茶,亦无酒,有的只是一室灯火,对坐两人。
十一娘甚至不知,陆离已经久不朝见,这段时间因为与贺烨紧张的关系,她必须更加谨慎。
陆离也无意提起自己的病情,只道:“圣上怕我劳累,眼见渐更严寒,特允春暖之前,告假休养,在此之前,因几句要紧话,需要叮嘱十一妹,方才借此深宫馆舍,恳求私下交谈。”
毕竟是在宫中,再怎么僻静,也得堤防隔墙有耳,陆离可以不称“皇后”,然也不敢直称“五妹”了。
他心里有太多不舍,此时却无法启齿。
甚至连贪念的目光,都必须强忍着,又分明经过这么多年,原本认为已经习惯,可今日此刻,才懂依然艰难。
“端婕妤受宠之事,我有所耳闻,但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我一直明白十一妹真正坚持,我相信你自有分寸,故而并不信那些传言,但今日一见,才知十一妹你,未必便不在意。”
面对陆离,十一娘此时心情更加复杂,但她没有办法欺骗隔案而坐的人,没有办法再欺骗,那双清澈如昔却洞明一切的眼睛。
她垂眸,乌长的睫毛像一面帘挡,遮掩了刹那之间,那无法言表的,更加沉郁,更加复杂,更加迷茫的心事。
她是动情了。
陆离心中洞明,他也不能抑制此时忽生的,悲重的情绪,但很快,又觉豁然开朗。
这样也好,很多事他注定无法完成,可至少有这么一件,能让他如释重负。
“圣上值得十一妹如此相待。”陆离微笑:“所以,十一妹莫要胆怯,如你当初选择这条道路时,今后也当同样坚定,一往无前就好了,大可不必瞻前顾后,十一妹,你并非执迷于回报,为何,就不能再放胆一回?”
第1320章 索恩
毕竟是在深宫,纵然有天子允许,皇后与外臣面会的时间也不能太长。
到辞别之时,已经是第三个岔口。
风更急了,巍然不动的却仍是飞檐之上,铜铸瑞兽。
十一娘甚至感觉,一场大雪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她站住,微笑地说着告别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暖,以及轻松。
“天将欲雪,六兄早些辞宫才好。”
晦暗的天光,此时被女子温暖的笑意,骤然点亮一般。
“迟些我还要与圣上商议几件事务。”陆离也笑着,只是将一只手,握紧了藏在腰后。
他说:“恭送皇后。”
离开僻静之处,四围两旁有了来往的宫人,他们之间,又当恢复到皇后与臣子的关系。
却忽有更猛一阵北风,不知卷来哪里的暗香,这浮香缠绵,似上苍眷顾,用如此不露声色的方式,拉近两人之间,须臾将远的距离。
至少还有这一刻,他像是将她莽撞地拥进怀里,丝丝浮香,皆源自她的发鬓衿袖。
他不是第一次目送她离开了。
但这次他想让她有所察觉。
十一娘并未多想,将陆离这时的情绪,如往昔一般视为礼让,她转身,直到数十步之外,才似有感应,蓦然回首,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还在那个岔道,一步也未曾移动。
心中忽然有惊慌的感觉,像坚钉刺入肺腑,裂痕微不可见,但锋锐的蔓延如同蛛网布裂。
十一娘几乎忍不住转向,但这时,却看见那个身影终于渐行渐远,更远的地方,有贺烨那身明黄的朝服,在残冬凋肃的景色里,显得如此鲜明。
说不出的情绪,恐慌又像是晦涩,荒谬又像是警醒,让她,到底还是选择了离开。
她想,陆哥说得对,我是当真迷失了,理智时时提醒着我必须一往直前,但情感却让我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我不应如此的,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怎能允许前功尽弃?我没有输,韦太后只是暂时得意而已,我明明洞穿她一切阴谋,所以我仍然运筹帷幄,不应杞人忧天。
此时的十一娘依然不肯听陆离的劝告,她拒绝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身上担负的仇恨,比齐昭仪更加沉重,所以她应当比齐昭仪更加清醒。
贺烨此时也正望着十一娘的背影,越走越模糊,直至消失在径道曲折处。
“绚之意欲辞宫了?”
多此一举的问话,其实已经泄露孤独无助的帝王,想要促膝长谈的心情。
陆离摇头笑道:“是,臣不耐风寒,这便请辞。”
肩上立即挨了贺烨一拳。
“别跟我装模作样!”
陆离心中“悲苦”:“圣上,微臣病弱之躯,可扛不住龙拳捶打。”
贺烨却顿减郁闷,嘿然道:“绚之扛不住拳打脚踢,酒肉款待总扛得住吧?”忽又意识到陆离这时的身体,怕也扛不住纵酒豪饮,一挥手,再显大度:“酒你也别喝了,以茶陪随便好,免得皇后知闻,再埋怨我不近不情。”
因提到“皇后”二字,仿佛极其不悦,皱着鼻梁哼哼两声,甩着手扬长而去。
陆离无语。
陛下如此外强中干,自觉有趣否?
陆离其实不想以茶代酒,但他这时身体,又的确难受烈饮,亦只能看着皇帝陛下酒入愁肠,佯作半醉,借酒发挥。
把十一娘自入冬以来,往他心头添堵的事倒是倾泄了个清楚明白。
“绚之,那时是你说,十一娘甚是厌烦勾心斗角,争风吃醋,骨子里极为恶鄙姬妾成群。我信以为真……罢,我也不是想埋怨你,据我观察,确然十一娘也甚鄙恶男子风流多情,莫说阮岭,便连贺湛,不过就是婚前四处留情,自从婚后,表面看来仍然放荡,实则后宅也没纳姬妾,然而十一娘,对他仍然常有督诫,就怕他冷落正妻,负心薄情。”
贺烨将酒杯重重一顿:“我与十一娘,成婚时的确关于利益,说是政治联姻也不为过,我也承认,在此之前,确然行为过那啥……可自从我认定十一娘,为得她真情回报,便再无与旁人行为过苟且之事,十载以来,十一娘心知肚明,总该信任我不会负心,怎料到,她竟会……先有端婕妤,后来竟还想促成我与齐昭仪!”
像个怨妇一般的皇帝,陆离实在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但他这回,也免不得再行长舌打探之事了:“那么圣上与端婕妤……”
“十一娘只要调阅彤史录薄,便知真相,可她,竟然连这也懒怠!”贺烨咬牙切齿。
好吧,陆离只能表示同情。
“臣近日以来,虽闭门养病,却也听闻风言风语,都道圣上已经移情,臣虽不信,奈何旁人却均有笃断,又的确端婕妤乃获圣上册封,圣上可知世人为何坚信不疑?”
“我之所以册封,还不是因为答应十一娘,她无论要求什么,我都会满足!”贺烨满腹牢骚,大觉委屈。
“臣提起此事,并非质疑圣上行为,而是想对圣上说明,世人只凭一纸册封,便深信圣上喜新厌旧,足见人心认定,帝王之情,原本便朝不保夕。”陆离摇头道:“恕臣直言,未知圣上认为,仁宗帝当初对裴后,可为一往情深?”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阿兄对裴后用情至深。”
“可裴郑二族获灭门之罪,却乃仁宗皇帝处决。”陆离沉声道:“圣上或许会为仁宗帝辩解,坚持事涉谋逆,关系社稷,纵然仁宗帝钟情裴后,亦不能因私情而姑息大恶。这便证明,身为帝王,取舍不能只重私情,那么,十一娘既是皇后,圣上又怎能要求她如普通女子般,只顾男女之情,而无视君国社稷?”
“倘若十一娘真是这样一个不顾大局者,圣上可还会对她一往情深?”
“圣上今日置酒,非以君臣之礼,而为知交之情,便恕臣也不再拘束君臣之道,或许才能为圣上开释这道难题。”
“圣上既想为青史丹书上,一代贤君,还天下治盛之世,又想效仿山野闲散,至情至性之士,不论厉害权谋,但得知心一人,愿如闲云野鹤厮守终生,臣虽深知圣上性情,故并不认定圣上此乃不切实际之念,但只怕世上多数人,闻知都会一笑置之,说到底,圣上虽有决心,却连世人都不能打动,更何况十一娘?”
“十一娘为何不敢纵情,还望圣上深思,圣上确否做到言出必行。”
“圣上是否做到,对十一娘全无猜忌?”
连我这旁人,都能看出十一娘已然动情,可天子你,不是仍然当局者谜?
“至亲至疏夫妻,庸凡尚且如此,更何况帝后?十一娘能尽皇后之职,已不容易,圣上有无自问,究竟需要是皇后,抑或情人?若不能两全,又当如何?圣上君父,德宗皇帝,至少没有因为崔后举荐其余嫔妃,而如此怨愤。”
所以陛下你,口口声声一往情深,有无自省,或许还不如令尊?
皇帝因陆离这番话,僵怔当场。
也不知他是否服气,但他却意识到另一点蹊跷及不合常理之处。
“绚之今日入朝,究竟因为何事?”
陆离也便肃色道:“当年,仁宗崩逝,臣劝诫圣上,必须隐忍以图后计之时,圣上承诺一事,今日臣入宫,便是索要圣上回报了!”
第1321章 死路即出路
当晚,大雪终成饕虐之势。
夜的沉寂之中,天地似只余这片呼簌之声,真论更时,其实正浅,观那把十二叶芙蓉铜漏,刻有滴露的叶瓣,刚好指向“戌”刻,廊檐下宫人置了熏笼,又在红炉上煨焙羊乳,靠火坐着赏雪,是跳脱贪玩的年纪,这时却也闷闷无心谈笑。
暖室里十一娘已经拆散发髻,正看着司天台送来的新近推算出来的岁历,找到立春那日,正对绾芋笑道:“许是今岁最后一场大雪了。”
这时的长安,气候更偏湿暖,虽多降雨雪,但严寒甚短,往往到立春,市坊便会逐渐回暖,便有春雪纷飞,多数也如轻絮飘尘,南风起时,吹面不寒。
故立春之前的这时,也许便是一冬最冷的时候,待此场风饕雪虐渡过,严寒也就辞别人间。
绾芋打起精神附和:“等雪停了,太液池边梅花便将盛放,好趁游玩,又临近新岁,殿下莫如商量淑妃,抽出一日空闲,置酒梅下,玩笑饮乐?”
十一娘也知道最近蓬莱殿中的宫人,日子过得分外紧张消沉,她本是不喜郁愁的,看着旁人蹙眉苦脸亦觉压抑,故这时光,虽她其实并无玩乐的兴致,倒也愿意凑趣:“我听说端婕妤筹办诗社,有些不同于普通雅集,偶尔听宫人传诵社作诗词,多有妙趣情致之句,便常想着推广,也好教后宫之中多些意趣,你这提议更是提醒了我,确该择日,一来赏梅,二来诗酒。”
绾芋原还想着得皇后首肯,再进谏言,提意赏梅酒宴邀请天子驾临,一听皇后偏偏记起端婕妤来,这话还如何说得出口?然蓬莱殿中,皇后待下虽说宽和,但一贯严禁众人挑事生非、煽动失和争执,就连绾芋、柔洁这样的掌事宫女,也不敢触律,她也只能在心底腹诽端婕妤忘恩负义、不识好歹,却不敢把这话抱怨出口。
正不平,便见原本在廊庑下待令的一个小宫女,雀跃着直奔入室,绾芋责备的话不及出口,就听那宫女喜气洋洋禀报道:“恭喜殿下,圣上驾临。”
十一娘正看着岁历考虑择个良辰吉日与嫔妃同乐,闻言怔了一怔。
绾芋却立即也雀跃起来:“定是圣上看今日这场雪下得趁时,起意与殿下红炉焙酒共赏雪景,奴婢这便嘱咐内厨,准备好酒菜,不如送去玲珑台吧?那里既能避风,也不阻碍观赏雪景,便是因殿下节俭,玲珑台里未通地热,多置炭炉火盆便好。”
听来像是提议,绾芋却并不待皇后首肯,话刚说完,转身便急着安排去了。
看着一室宫人,个个都是精神一振萎靡顿扫,十一娘轻叹一声。
天子已经许久不来蓬莱殿。
虽说她并不因此冷落,便焦虑浮躁,更加不曾迁怒下人,她是日子照过、起居如常,但深宫就是这样,不仅嫔妃,便连宫人,也都指望着君帝的恩宠渡日,这可真是帝王喜怒之间,便主万千祸福。
而她,当然也不能继续冷若冰霜。
十一娘不想阻止雀跃的绾芋,但贺烨这时已经阔步而入,想是早便耳闻绾芋的话,表现得极为不解风情:“红炉焙酒就罢了,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