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7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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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守的日子或许只余一日,下意识间,她仍然“违心”的,不再隐忍任何情感。
散朝之后,仍然指掌相扣的两人,刚刚绕过宣政殿北面那堵巨大的屏风,纵然身边仍然不乏宫人,一贯羞于表达情感的十一娘,竟旁若无人伸手攀附上陛下的脖颈,她微微拈起脚尖,几乎有些蛮横地用力于手臂,她甚至听见迟儿低呼一声“哎呀”,但这时她不在意了。
她太希望能够从唇舌的亲密之间,找回让她熟悉以及安稳的温度,她认识的贺烨,那个纵然在严寒也能给予她炙热的男人,她不相信会如此仓促的,如此无奈的,即将失去这个唯一爱慕的人。
这一吻长久且意乱情迷,直至呼吸紊乱,直至泪水夺眶。
身边人早已退避了,屏风后这方空荡荡的殿堂,只有一个微笑的男人,和一个哽咽的女子。
“原来给予大权在握,连皇后也忍不住欣喜若狂。”这是打趣的话。
立即引来了泪眼的怒视。
贺烨“哈哈”大笑:“真好,我再怎么放肆,伊伊这时也不忍心打我。”
十一娘的双手,仍环绕着那冰冷的玉带,她看着这个仍然快乐的男子,视线又重新模糊。
“你为我流了这么多眼泪,下一轮回,下下轮回,可别希望就能摆脱我,伊伊,就算我这回没死,我也不会放过你,其实我有把握祸害千年,只不过……今日借机,能让我当着这么多朝臣面前,坐实你我乃情投意合,你今后,便再也不能反驳了。”皇帝陛下仍然得意洋洋,仿佛他真有把握挺过关劫一般。
但他并没能逗得妻子破涕而笑,他感觉得到胸口越发明显的温/湿,浸透那袭龙袍。
“贺烨,我收回永不相见四字,我认输了,就算你食言,我也不会怨恨你,下一轮回,下下轮回,我会找到你,我与你约定,无论今生如何,来世再续情缘。”
贺烨轻吻十一娘的额头,然后转身就走,手却没有放开。
甚至将十一娘拉得一个踉跄。
身中剧毒的皇帝陛下依然稳稳扶住,不怀好意的耳语:“甜言蜜语一阵后再说,宣政殿可未设床榻。”
皇后的脚掌便隐隐发痒,几乎没忍住对“弥留之人”送上一踹。
可所剩不多,理应倍加珍惜的时光,仍然免不得被人分除一些,到紫宸殿,贺烨眼见同安竟在门前跪候,才想起自己早前那句交待,暂且不能与皇后直奔床榻,且又察觉同安对十一娘仍然不减敌视的目光,他大觉头痛,重重咳嗽几声,终于才让同安惊慌失措,上前掺扶, 不再挑衅。
贺烨并没有在同安面前故作轻松,他半靠在卧榻上,又恢复了有气无力的状态。
“同安,这回,叔父恐怕再劫难逃了,我很欣慰,因为你没有听信太后指使,可是同安,今后,只有你叔母能够照顾你,保你美满安宁,你还要,继续忌恨叔母吗?”
同安顿时大惊失色。
第1375章 姻缘定
无论别人怎么看,在同安心目中,自己的叔父从来便是无所不能的,纵然当年,生活于耳目监视中,他也能嬉笑怒骂且管恣意,同安记得幼年时憧憬市井之乐,又不敢向祖母及父亲提出恳求,只能向叔父表达想要出宫游玩的心愿,结果叔父二话不说便带着她直闯宫禁,卫士们硬是不敢阻拦。
和亲突厥,也多得叔父奔袭解救。
到后来叔父即位,同安并不惊奇,因为在她心目中,只要是叔父想要做成的事,便不会有一件落空。
就算她想与阮氏并嫡,对于叔父而言也是易如反掌之事,只不过叔父已经不乐意再成全而已。
所以当同安数日之前,从太后口中听闻叔父已经遇害的消息时,她根本不以为然,她不认为无所不能的叔父真会再劫难逃,她甚至不信皇后能够拘禁叔父,她之所以假意顺从祖母直闯殿堂,并不是出于担忧,而因为她需要这样一个机会,让叔父知道她并不是一无是处,更加不会因为过去的嫌隙,行为任何妨害之事。
她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就算我已不是叔父心中最最重要者,但我对叔父的敬仰,从未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
同安只是想要尽可能的争取,她畏惧失去的,来自于叔父这个唯一的亲人,似乎日渐减薄的怜爱。
事实上这个愿望虽树立甚早,可同安并无能力策划部署,她就是那种有目的却无计划的人,她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派上这么大的用场,很多时候,她都是顺势而为,譬如她根本没有把握赢获太后信重,当太后撮合她与雷仰棣交近时,她也只是单纯的认为,太后只是想借她笼络更多党徒。
如果终于达成愿望,让同安实在喜出望外,那么这时亲耳听闻她的叔父说出“再劫难逃”四字,便能够想象震惊恐慌的心情。
她不由膝跪向前,转瞬之间已经泪流满面,她像个孩子般拉着叔父的衣袖,不停地摇头:“阿叔到底还是埋怨同安,故意吓唬同安罢?同安知错了,同安向阿叔发誓,日后再也不会任性,同安会向叔母请罪,再也不会挑衅叔母,阿叔莫再吓唬同安,同安当真知错了,同安只有阿叔一个亲人,同安不能失去阿叔。”
看着语无伦次的侄女,贺烨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悲凉,他伸出手,也像对待一个孩子般,轻揉同安的发顶:“如果同安今日真听信太后指使,助其行为篡逆之事,阿叔确然会埋怨同安,但同安并未这么做,阿叔又怎会责怪呢?但阿叔必须如实告诉,这回情势十分危急,阿叔身中毒箭,拔毒只有三成希望。”
“是大母吗?凶手是不是大母?!”同安其实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她嚎啕大哭,无比自责:“都怪同安无能,无法骗取大母信任,如果同安能早早察知这一凶险,便能相助阿叔幸免劫难,不,她不是我大母,同安这就去质问太后,为阿叔报仇!”
当真是涕泪交加便想冲去长安殿,贺烨连忙阻止:“阿叔剩余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同安,你要谨记阿叔叮嘱,不要理会这些恩怨,你要相信皇后,她不会再容太后专横,只要你远离长安殿,再不会深受其害,你不仅只有阿叔一个家人,你别忘了,皇后是你叔母,迟儿是你阿弟,你还有长安这个妹妹,他们都是你家人。”
见同安哽咽不语,贺烨也知道恐怕一时之间,还不能够消除同安的心结,但他这时并不觉得多么担忧,经过今日,他更加确信同安虽说偏执,常与十一娘闹别扭,但至少对迟儿,她是真心疼爱的,只要同安不行害人害己之事,十一娘会一直包容她,对于同安,他唯有一件放心不下之事,他这个叔父大不称职,临终之前,还未能为这唯一的侄女,寻获美满归宿。
也只能,作最后的尝试。
“同安,阿叔不会责怪你,但对于今日之事,阿叔不能宽赦雷仰棣,我要将他处死。”
哽咽声停住,同安再度大惊失色:“雷统领是听令于同安……”
“我相信同安不存恶意,但雷仰棣职任宫卫统领,竟因私交而存篡逆之心,足证野心勃勃,同安你毕竟为一国公主,身边有此奸谋之辈,而你心地又单纯,让阿叔怎能放心?”贺烨只将眉头稍蹙,阴戾之气便满罩于面。
同安这下是真慌了,赶忙解释:“昨日我向雷郎提起太后之计,话未说完,雷郎便开口劝阻,告诫同安,千万莫信太后中伤皇后与储君之说,助纣为虐,甚至膝跪在地,声称同安若固执己见,他便只能冒犯,无论如何也不让同安出府邸一步……直到同安向他解释,打算乃是假意顺从,雷郎这才答应助我行事。”
竟连连叩首:“叔父,雷郎忠心耿耿,万万不存居心叵测,望叔父明鉴。”
焦急的同安没有留意见天子此时,那抹无比“奸诈”的笑意。
他相信同安的话,事实上单凭雷仰棣,怎么可能助成太后篡逆?而雷仰棣若真有野心,也不至于只带着二十兵卫,便企图在光顺门接应太后前往宣政殿。昨晚便必须会串连太后党徒以及部卒,但雷仰棣却并没有这么做。
可若是雷仰棣为了示忠,出卖同安邀功,贺烨虽不至于将其处死,但对于雷仰棣的人品也会大打折扣,更加不会再行撮合之事。
贺烨其实已经猜到昨日的情形——雷仰棣起初误解同安会听信太后指使,连忙劝阻,但后来听说同安的本意,便答应相助,这对于雷仰棣而言,其实极具风险,因为倘若同安只是假言诱骗,那么他只有一条死路。
雷仰棣不同于公主其实根本不知权术诡谲,他到底是禁军统领,哪能不知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成功篡逆,更别说今日护侍接应之时,根本没有遭遇任何阻拦,雷仰棣必已勘破此乃“请君入瓮”,如果同安执迷不悟,公主或许能得免死,他却百口莫辩,必定会被当作逆犯处死。
可他选择了相信同安,愿意赔上性命作为赌注。
也总算是,通过了贺烨的考验,因为如果雷仰棣接近同安仅为攀附,决不可能冒此风险。
不过贺烨却拿不准同安,对雷仰棣是真情还是假意,直到眼下,才决定撮合这段姻缘。
他这位看似随和待人却一直疏漠的侄女,若非动了真情,不会为了别人又是膝跪又是叩首。
“这回,阿叔才是当真吓唬你。”贺烨大笑,扶起侄女,“啧啧”两声:“看看,同安为雷仰棣所流眼泪,竟比为了阿叔还要凶猛,真可谓女大不中留。”
同安被自家叔父吊诡的作风实在弄得大悲大喜,明明生死离别,现下却又觉得恼羞成怒。
“明日拔毒,无论成败,我都想在今日,为你两人行谕赐婚,同安,阿叔是真希望你能得良伴佳侣,一生美满幸福,但阿叔曾经答应同安,不会勉为其难,所以这时,认真征求同安意见,你可别只顾着羞涩,告诉我真心话,你愿不愿意嫁给雷仰棣。”
同安一时有些怔忡。
她一直认为与那人交近,无非取信太后的手段而已,直至数日之前,听太后面授机宜,才意识到她可以利用那人,达成一直以来的心愿,但当真对他,仅仅只是利用而已?
同安想起赐赠礼物之时,那人的欣喜与感激,她起初不以为然,只觉这样毫无敷衍发自内心的喜悦很是有趣,她想要多看几回,便频繁赐赠,直到她收到来自雷仰棣的回礼。
同安为一国公主,且众所周知颇得当今天子爱惜,身边不乏溜须拍马之徒,自然也不是第一回收到礼物,但雷仰棣与众不同在于,没有回赠同安惯常喜好的珍贵典籍、名家墨砚,却是一把三尺长剑,这让同安实在摸不着头脑。
雷仰棣的解释是,他认为,公主以挚诚相待,才以珍爱的礼物馈赠,所以回礼,也必须是自己珍爱的物件,或许不合公主喜好,但只有如此,才能代表他的心意。
那把长剑,是肃宗所赐,因为雷仰棣在收复长安时为救袁葆身负重伤,京兆袁为了表示感激之情,将曾经肃宗所赐御剑转赠。
可同安送给雷仰棣的物件,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又何尝能称“珍爱”?
一惯于人情上十分淡漠的同安,竟心生愧疚,这才有了将叔父送给她的坐骑,转赠雷仰棣的举动。
投之木桃,报之琼瑶,从那时已经开始。
同安更加想起了那人为了与她饮谈更加投机,生记硬背下不少大家所作诗论,但回回点评诗词,仍然力有不及,受她批驳,无比憨厚的愧笑,承认自己是为讨公主欢心,才勉为其难。
那一刻同安的心情是柔软的,一点没有鄙夷对方的才疏学浅,以及讨好奉承。
他的讨好,发自真诚,所以不存谄媚恶俗。
就像他一直耐心指点她击鞠,有时甚至端起严师的架子,她不耐“劳苦”,发公主脾气,却因为他那句——“雷某当真期望,能与公主有一项喜好相投”忽然心软,忍着疲累,咬牙执起球杖。
她也问过他:“你为何如此迁就我?”
“因为贵主乃金枝玉叶。”他回答得无比理所当然,不加任何修饰。
可同安却认同了雷仰棣的真诚。
不知从何时起,她习惯了身边有他的陪伴,暗暗关注他的喜好,避而不谈任瑶光。
这是动心吗,这算不算爱慕呢?
但同安能够确定的是,她愿意和这样一个人成婚,也愿意因为和这个人成婚,让叔父安心。
“同安恩谢阿叔成全。”公主最终,微笑叩拜。
第1376章 难舍
十一娘入内的时候,只见贺烨心满意足斜靠软榻,已经不见同安身影,她刚想提一提雷仰棣,因为她深知同安对她的心结并不会轻易消除,而撮合这段姻缘的最佳人选,只有贺烨。没想便听贺烨主动提起这桩好事,数日以来,十一娘终于才展开由衷的笑颜:“同安也算终生有靠了。”
贺烨坐正身体,拍拍软榻,示意十一娘挨近共坐,又拉过十一娘的左手,放在膝头:“同安任性偏激,伊伊却一直给予包容,我很感激。”
十一娘默然。
她对同安的包容与怜爱,其实并不是因贺烨的缘故,但其中的情由她实在不能启齿,而且她从来明白,有时开诚布公并非好事,世上当真存在善意的谎言。
“我再怎么包容,于同安而言,也是可有可无,为免同安遗憾,圣上还当坚毅,同安一定希望,能由圣上亲自送嫁,为她主持婚礼。”
原来皇后是这么舍不得他,贺烨越发心满意足,笑得白牙花花:“至少答应努力这点,我还不会食言,然努力必须加餐,伊伊今日可得亲自下厨,我已经许久,没有吃到一餐开胃饭,这回亲征,可是连江迂也没捎带。”
皇帝陛下如此可怜兮兮地“乞食”,怎容皇后拒绝?只是对于死皮赖脸“乞酒”的愿望,皇后只能板起面孔毫不容情地反驳,看圣上此时身体,其实胃口实在败坏,强打精神将每道往常喜好的菜肴,略尝滋味而已,哪里还能饮酒?
贺烨体内剧毒未解,常受折磨,听田埠楔等随行禀知,自西疆返京途中,一日昏睡竟达八、九时长,且数度危急,有两、三回竟达三日不醒,只不过回宫之后,大约免除了路途奔波,这几日之间,情况稍有好转,清醒相比途中时要更长久,但诸多医官,甚至包括公羊氏也一再强调,尽早拔毒最好,贺烨坚持要等到望日朝会之后,已经耽延了许多时间,明日必须拔毒,在这样的情况下,今日当然需要保证充足的休息,十一娘哪里还敢让他饮酒。
贺烨“乞酒”未成,倒也不甚在意,表现得极为顺从,不过当十一娘提议“安置”时,皇帝陛下就没这么听话了:“时间尚早,况且今日我也不觉疲乏,甜言蜜语还没听够,哪里睡得着觉?又兼明日生死未卜,剩余时光更应珍惜,浪费于辗转反侧,岂不遗憾。”
硬是纠缠着十一娘:“我不能饮酒,哪怕看着伊伊自斟自饮,心中亦觉快乐。”
到底还是不舍的,太多不甘心,可任是如何举重若轻,的确无法担保度过这一关劫,必须正视的是,共处时光也许只余一日,此时若不如胶似膝,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于是紫宸殿里,整一个下昼,帝后两人都不问朝政,亦不论将来,一个半靠半倚,一个杯盏不停,他们说起最初相见的时光,他们似乎从未说起过的往事。
虽当年无关情愫,勿庸质疑的是,彼此也留下深刻印象。
贺烨说起第一次心动,是心动而不是情动,大约因为十一娘那头长发,让他总忍不住手指发痒,莫名其妙便想把玩,紧跟着就心惊于对十一娘当真能够卸下所有防备,纵然同床共枕,亦能安心入梦,这似乎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