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75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想如果东瀛拒绝和谈,坚持开战就好了,东瀛强大的水军会给予柳氏狠狠的教训,如果战火再起,就连贺烨都会声威大损,天下臣民都会怀念她执政时期的平静,他们会质疑当今帝后的谬错,会振臂呼吁,仍然由她临朝听制,一切都会回到正轨,贺烨能够依靠人心所向位及九五,她也一定能够靠着积威与民望东山复起。
但韦海池没有留意,这一执念甚至荒唐到了连谢莹、任氏都嗤之以鼻的地步。
她至始至终都看不起的两个浅薄女流,此时对韦海池的异想天开同样抱持着鄙夷与讥笑。
韦氏疯了,绝望的处境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个风烛残年的妇人——这就是谢莹与任瑶光不约而同的笃断。
只是相比任瑶光的麻木与茫然,谢莹多了那心中一动。
她意识到她等待的时机已经来到,但稍纵即逝。
故而她开始附和韦海池:“太后所言及是,只要东瀛向大周宣战,贺烨与柳氏便会遭到质疑,届时太后再出来收拾残局,让百姓免于战火,岂不赢获人心所向?但太后可不能仅仅期望东瀛国主,必须创造时机。”
她的计划是串通粟田健勇,刺杀新罗储君。
“柳氏拒绝了兵援新罗收回白江口,并与东瀛有修好之意,倘若新罗王储在大周遇害,新罗王必定便会相信这是柳氏私下与东瀛达成协议,新罗王怎能忍气吞声?必定会与大周开战,东瀛岂不就能趁此时机,攻伐新罗?粟田氏乃东瀛权臣,再立功勋,威势必定大涨,届时便会暗助太后再夺政权!”
如此自以为是的提议,却正中韦海池下怀。
“只新罗王储在长安城内,受禁军护卫,仅靠伊力等突厥勇士,难以成功谋刺,唯有当新罗王储离开长安,防范松泄时才好下手,为保计划顺利,需得与东瀛使团达成同盟,由东瀛使团掩护,伊力等人才能确保离开长安城,伏杀新罗王储。”
韦海池已经没有可用人手,只能借助谢莹手中的突厥死士,但有若丧家之犬的谢莹是不可能说服粟田健勇与之联盟的,这需要韦海池的亲笔手书,联络粟田,游说结盟。
于是谢莹手中,终于握得了实证。
而粟田健勇原本就心存不甘,当得韦海池这废太后“召唤”,也愿意孤注一掷,废尽心思摆脱耳目,面见韦海池,将那十余突厥死士,安插于东瀛使团,等到新罗使团告辞离京时,他们也终于启程返国。
韦海池一系列行动,自然没能瞒住十一娘,且粟田健勇也不可能当真摆脱耳目,这个计划注定会失败。
不过捉贼捉赃,十一娘没有打草惊蛇,任由那些乔装的死士顺利出城,只是暗中布下天罗地网。
却没想到,伊力等人还未及行动,谢莹已经釜底抽薪。
韦海池对谢莹也并非完全没有防备,当伊力等人混入东瀛使团出城之时,她便将谢莹锁在一间敝室之内,日常只让任氏送入饮食,而手无缚鸡之力完全落单的谢莹,也不可能独自“突围”,但她早便观察见任氏对韦海池的绝望,以及对于将来的茫然与惊恐,她大有把握再一次说服这个曾经野心勃勃,对她言听计从的“盟友”。
“阿瑶,不要再寄望韦氏了。”谢莹拉住任氏的手,满面挚诚,却也严肃:“她已到了穷途末路,且我敢担保,自从我来投靠,皇后必定已经知悉,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想要将韦氏置于死地!”
任氏手狠狠一抖,食盒都险些跌翻地面。
被谢莹稳稳接住,拿过来,放在一旁:“我为韦氏出谋划策,实际是想替自己赢获一条生路,柳皇后是个明白人,知道我们两个对她不成祸患,应当不至于斩尽杀绝,只要你配合我行事,尚且还有一线生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这回不与韦氏一同陪葬,将来仍有荣华富贵可期。”
任瑶光糊涂的脑子,厘清的只有条条死路,她压根不知应当如何才能摆脱绝境,这时也唯有对谢莹言听计从。
于是这间敝室,此日没有上锁。
而韦海池现居这处宅院,突然却烧起冲天火光。
第1404章 清醒
十一娘不难猜到韦海池及谢莹利用粟田健勇掩护是为伏杀新罗王储,但却万万不料就连韦海池也是被谢莹利用,听闻其宅居失火的消息后不由怔了一怔,没急着问话,倒是让江怀将得禀之事细细复述。
“火光一起,先就惊动了暗卫,立时便调集坊中巡卫救火,四邻也蜂拥而至。”
韦海池居住这处宅院,虽非位于要闹市坊,但仍属东内城区,既有官居又有民舍,青天白日忽起大火,自然会惊动四邻,未免被火势波及,邻人都会自发前往救火,并不会因为那处住着惹人厌恶的废太后便坐壁上观。
“走水只是一间敝室,四围并无廊房相联,且今日也无急风,火势倒甚快得到了控制,废太后被两个仆妇掺扶着,及时便避了出来,并未受伤,只眼看着巡卫赶到,废太后竟怒斥是……是皇后欲行暗害……当时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正交头接耳,便见谢氏与任氏也跑了出来,谢氏面对众人,承认是她纵火,因被废太后及突厥死士拘禁,不得自由……谢氏还说,她是听闻废太后商量突厥死士,暗通粟田健勇,欲伏杀新罗王储,离间大周与新罗邦交,心知战事一起又将造成生灵途炭,无奈之余才行此纵火之计脱身告密,且说服任氏,盗得废太后写予粟田健勇书信为证。”
十一娘这才意识到:“谢氏投靠废太后,居然是自保之计。”
江怀笑道:“她这回可算立了功,围观百姓听了这话,纷纷指责废太后居心叵测,把将士及百姓性命当为草芥,若不是现场还有巡卫维持秩序,哄闹起来,说不定已将废太后撕得四分五裂了。”
“如此,亦无必要再待突厥遗孽行动了,将他们统统逮拿,另有东瀛使团,也一并请回长安,粟田健勇一再挑衅,欲挑战乱,东瀛国君若不给予我国交待,那么议和亦再无必要,今后我大周,不但会与东瀛断绝邦交,且亦会将粟田健勇处以斩决。”十一娘悍然道:“只需放返青木字雅便是,让他将我国决意,通报东瀛国君。”
这是直接嘱令,并不需要再与任何朝臣协商。
而且现今的中枢重臣,除冯继峥之外,亦都赞同虽不兴兵,但必须给予东瀛警告制裁的国策。
不过十一娘可并不认为谢莹的“功劳”足够免死,她稍有沉吟,又道:“此案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不过谢氏还关系到弑君要案,我必须亲自审问,传诏王公、薛公,陶侍郎、冯侍郎听审,以及右史、起居郎等在侧记录。”
原本打算先处理清明这一件事,岂料又有柔洁急匆匆入内,称禁苑传报,那纪驻铤已然清醒,圣上闻知,已经先一步赶去盘问。
十一娘再经沉吟,决定暂晾谢莹一日,先去听听那纪驻铤如何说。
从步辇倒换车舆,抵达纪驻铤疗伤之处,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十一娘并没有见着萧小九,不知那人是否想到她会来此,先一步避开了。只见门外站着以江迂为首的几个宦官,分明贺烨已经先一步到达,他们当然不会拦阻皇后,十一娘掀开帘挡入内,突然黯淡的光线让她稍稍咪了一下眼睛,向前几步,却是在一面屏风前跽坐下来,屏风为绢纱制成,她的视线能够穿透,她看见贺烨无比熟悉的身影,正对着床榻,垂足坐在一张靠背椅里,似乎听见了她的脚步,微微给她一个侧面。
十一娘不由会心一笑,虽说她知道屏风那头的贺烨,不可能看见她的示意。
这间屋子在门扇两旁,开着两张直棂窗,但屋子朝向本就背光,是以光线黯淡,十一娘无法看清床榻上的人影,她只听见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夹杂着三两下咳嗽,应当源自纪驻铤,十一娘不由微微一蹙眉头。
她虽来探望过这一刺客的伤势,但知其未醒,也懒得打量形容,相比计杀贺衍的莒世南,十一娘对纪驻铤才更怨恨,因为这个刺客,险些让她的余生陷入无望与凄孤,她没有那么宽阔的心胸,像原谅莒世南一般对纪驻铤也给予宽容,如果不是此一活口还有用处,她哪里会关注此人的生死?
此时听见此人的咳嗽,心中都忍不住激生一股怒意。
便就听到贺烨低沉冷淡的嗓音:“不用你开口,朕也知道你是得谁指使,只是朕十分不解,你在疆场之上,骁勇无惧并非伪装,确乃热血丈夫,朕不信你是为荣华富贵,甘为韦氏刀匕,朕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交待,你究竟为何要刺杀朕,只要如实道来,朕或可放你一条生路。”
十一娘便听那喘息声越发急剧了,望透纱屏,似乎床榻上的身影想要坐起,却最终无力地瘫靠床头。
“纪某既然行刺落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并不需要天子,假惺惺放我一条生路,你们这些人,从来高高在上,何曾真正重视过他人性命!”这话说得并不连贯,当中夹杂着咳嗽与喘息,但语气中的怨恨与激愤,仍然不为尚且虚弱的身体影响。
十一娘想,好在不是自己亲自盘问,否则就为这一番话,说不得就要火冒三丈了。
“你视朕如血海深仇?”贺烨仍然冷淡,不急不躁:“朕察过你出身,确然是年幼失怙,靠四邻接济成人,十八从军,不曾娶妻生子,朕与你并无交集,实不知这血海深仇,从何谈起。”
“天子当然不知道,纪某还有一个姐姐,因征选入宫,却被天子生母,也就是义烈皇后杖毙!原因仅仅是……失手打碎了义烈皇后殿内一把持壶,姐姐乃纪某唯一亲人,就这么被杖毙残害,纪某甚至耗废了十余载,才打听得知姐姐惨死于何人之手!”
“原来如此。”
“义烈皇后已死,纪某却不能为姐姐讨回公道,只有杀了天子,才算为姐姐报仇雪恨,母债子偿,这也是理所当然!可惜纪某虽已拼尽全力,到底还是……功亏一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天子不用奢望利用纪某作为刀匕,纪某宁愿赴死,也不会为天子利用!”
“朕不会让你死。”
听贺烨这么说,十一娘咬了咬牙,才能抑制住心底的恶气。
“朕也不需要你感恩戴德,纪驻铤,你给朕听好了,朕之所以饶你不死,一是因为你仇恨于朕,的确有你之理由,母债子偿,天经地义,令姐枉死深宫,原因在朕之母后,朕受你一刺,亦算为母消孽。”贺烨望向纪驻铤,虽说他的视线里仍是一片黑暗,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表达坦然:“另,莒世南弑君,但因功勋,得获免死,你虽也犯弑君大罪,不过潼关、西疆两场战役,你拼杀阵前,斩敌首上百,骁勇无畏,你对社稷江山,立有战功,朕亦当对你一视同仁,免除死决,并不削除你军职,你是一个军人,既已了断私怨,望你不负军人之志,为万千百姓之安宁,镇守边疆,生老病死,不以罪孽之名,而仍军勇之尊。”
十一娘眼睁睁看着屏风那头,突然拔高的身影,缓缓转过来,黯淡的光线里,明亮的是傲然坦荡的男子,那温柔的笑意,他向她伸出指掌,她握上去,心头就再也没有戾气了。
第1405章 “老乡”相见
谢莹有些如坐针毡。
压力来自于四周的官员,她并没有料到皇后竟然会摆出开堂公审的架势,她以为至少会给她一个私下面谈的机会,有一些事情,让她如何在这多政事堂官员面前坦言?
她打量高高在上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又飞快垂下眼眸,心里的不甘又再滔滔不穷,顿觉眼睛里**酸涩——事情不该是这样,她才应是不可一世睥睨众生的一位,柳氏才该匍匐在她的座下,泪水涟涟哀哀恳求,但如今,她们的地位却完全颠倒,柳氏霸占了她应得的一切,但她只能伏低做小,隐忍求情。
十一娘也在打量谢莹,这位因蒋公预言,似乎命中注定会与自己对立的女子,有些震惊于数载之间,谢莹已经不复光彩照人而现老态。
如果自己没有重生,没有作为卜言中的帝星从者一直与贺烨并肩作战,大周社稷应当会如蒋公断言,彻底葬送在韦海池以及谢莹手中,十一娘与谢莹其实论不上血海深仇,但她当然也不会对谢莹心怀同情,她这时只是在想,看“灾星从者”如今已如尘垢粃糠,是否胜负已定,蒋公预言的一切危难已经被成功化解。
真若如此,该当如释重负。
“谢氏六娘,自阿史那奇桑撤逃,你一直住在长安城中,本宫想知道,是谁在收容你?”
贺烨即位之后,便已剥夺了谢莹的公主封号,且当作敌罪搜捕,这当然不仅仅因为谢莹乃阿史那奇桑的妃嫔,谢莹做为大周公主,倘若只是因为联姻,就算突厥战败灭国,贺烨也应当将其迎回,两国之间的战争一般不会罪涉联姻的女子,但谁让谢莹这个公主,先有设计煽动韦海池陷杀大周十万义勇,后来又听信粟田马养的挑拨主张屠城,甚至为了与吐蕃公主之间的争宠,放纵吐蕃将士凌辱大周女子,为了权位不择手段,残害国民,当然没有资格再享受大周的任何礼遇。
叛国者,理当视为敌罪。
所以十一娘才会将她当作罪徒盘问。
而谢莹这时候,自然也不在意供出任瑶光及其家族,以及她的藏身之地。
这不是十一娘关注的重点。
“你可知纪驻铤其人?”再问。
谢莹神色剧变。
她意识到皇后竟然要当众追究弑君之罪,若承认这一罪行,岂不再无生机?
“纪驻铤已然清醒,且经圣上盘问,因如实交待罪行,被宽赦免死。”十一娘又道。
谢莹有那么一瞬间凝固的心跳,这才恢复过来,她明白皇后的言下之意——如实交待,才有希望免死。
或者更进一步说,只有如实交待弑君之罪,皇后才会给予她私下面谈的机会。
谢莹的犹豫也只有一瞬间。
她敢赌皇后作为执掌政权者,不会当着政事堂重臣面前出尔反尔,既答应免死,能够说到做到,那么即便承认弑君之罪,处境也不会比如今更差。
“纪驻铤的确是妾身向废太后举荐。”
这话一出,诸多重臣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虽说纪驻铤为谁指使众人不是没有意料,然而到底停留在猜想的层面,如今亲耳听闻谢莹招供,怎能不知继穆宗被毒害之后,当今天子遇刺的案件会再度掀发轩然大波!如果谢莹的指控真被落实,那么已被废除尊位的仁宗生母,依律可就难逃死罪了。
正处震惊,又听皇后问道:“纪驻铤一直听令于你?”
“并非如此。”谢莹自己也倒抽口气,稳一稳神后继续答复:“妾身是因偶然状况,察知纪驻铤因亲人之死,对义烈皇后及圣上心怀怨恨,这事也并非妾身一人得知,伊力等等突厥死士,亦知其中因由,是以突厥王奇桑退离长安后,虽妾身不敢再生任何不利君国之心,无奈为伊力等等遗孽所逼,为求自保,只好向废太后举荐纪驻铤,并献突厥剧毒。”
皇后虽然已经承诺免死,但谢莹仍不由自主以“被逼无奈”为借口替她自己开脱,只谁都知道,那时阿史那奇桑还活着,并计划着以胜州为据点再度进犯大周,谢莹自以为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才不遗余力策划这起弑君行动。
只谢莹的动机不重要,众臣也不在意她的生死,因为如果没有韦海池的配合,单靠谢莹及那一帮突厥余孽,有什么可能深入军营游说纪驻铤?而且造成天子险些龙驭归天的毒药,可不是什么突厥剧毒,那是公羊余的独门毒术,仅管韦海池矢口否认,可众臣其实更加相信公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