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_书闲庭-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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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收拾干净,钱祟已经迫不及待扯着他往书案那走去:“先别忙,赶紧来看看我这副画,很久没手感这么好了,你可得给我提首好诗。”
围着书案赏画的人让开,每个人都是满脸的笑容。其他人多都往公主小姐跟前献殷情去了,这边都是些赏画的人。旁边案上还有不少写好的诗词,看情形,诗会已经进行了还一会儿了,朱成才发觉自己原来去了那么久。
流水桃花,落英缤纷,钱祟的画本来就好,这副更是难得的佳品。朱成仔细看了两眼,暗暗点头。同样是画流水桃花,钱祟没有随俗画那伤春悲秋的落花意境,而是不管是花还是水,都画得生机勃勃的,意态盎然。用色大胆大气,画出了桃花灼灼其华的味道。
安鞅笑道:“今日之画,是斋芳兄夺冠了,可他什么诗都不满意,非要等着伯定你来。”
“是呀是呀,伯定兄来。”
“没错,没有伯定兄的兰章之句,今日不算尽兴。”
文人相轻。虽然朱成的诗词才华已经被大家公认,但众人心中也未免不是滋味,倒是要看看朱成能写出什么来。
只有安鞅,他素来不善诗词,也不喜这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人会在这方面不识趣的纠缠他。
朱成本就有点清高的文人脾气,这时被众人推到浪尖,也不谦虚,抬手润笔,直接就在钱祟画上的留白之处落笔了。
佳人林前溪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此诗一气呵成,停笔时看到佳人两个字,朱成愣住了。
钱祟反复低吟着“可爱深红爱浅红”,半响,猛然一击掌,大叫道:“好!”
朱成还有些慌乱,抬头正好看见安鞅,他的视线落在佳人两个字上,突然转过脸来看自己。朱成心中咯噔一下,这个素来温文的少年,没想到还有如此森寒的眼光。
“伯定兄果然是好诗才,可不知这佳人二字,作何解释?”看着朱成,安鞅微笑着,慢慢道。刚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朱成的错觉。
朱成正不知该怎么说,大大咧咧的钱祟一拍安鞅的肩膀,凑他耳边道:“兰楚兄,这你都不明白?你看,佳人呀~~~”钱祟挤眉弄眼的往公主小姐那边抬了抬下巴,旁边听见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嘿嘿笑起来。
安鞅恍然,却还是不信,笑着问朱成道:“是这样,伯定兄?”眼睛犹盯着朱成不放,似乎连他一丝一毫表情动作都不放过。
朱成微微侧了脸:“嗯。”
“果真?”
“自然。”
钱祟不解的推了推安鞅:“兰楚兄,你这是怎么了,不如此这还能有什么意思?”
安鞅又盯着朱成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视线,淡淡一笑,状似随意般道:“我还以为伯定兄访得林深,遇见什么佳人了呢。”
“还能有什么佳人,莫非兰楚兄你这桃林成精,还有那能迷人心魂的桃花女妖不成?”钱祟随口接了一句。
众人哈哈大笑。
朱成视线落在远处,神色有些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杜甫。
诗会(下)
有画有诗,岂能没有新曲?众人都知道安鞅秉性,要他作曲,最是艰难,此时大好的机会,岂能放过他?大家纷纷起哄,闹着非要听兰楚新曲。
安鞅无奈,只得在琴前坐了。略微一沉吟,十指在琴弦上稍一拨弄,未久,一首新曲已成。昭华公主从教坊司中挑出来的这几个歌女都是极佳的,只听安鞅小声哼了几句,自己再稍加熟练,便已能配着丝竹唱出三分味道。
春色明媚,春风醺人,一句“春光懒困倚微风”唱得众人都微微合眼,摇头晃脑,似乎入了意境。待到乐伶唱到“可爱深红爱浅红”反复再三,声渐弱,众人犹沉浸良久。
晋王手一击掌,叹道:“可惜皇兄不在,不然有他操琴,完美已。”此话中所指皇兄,当今太子也。善琴。传说其琴到兴处,能引来百鸟起舞,百兽肃穆,虎兔共卧。可惜兰楚曲固然难求,太子殿下的琴音却更求之不得,世人多扼腕。
“是啊……”有幸曾听过太子殿下琴音的人皆点头。
丹阳公主嗔了一眼面色平淡的安鞅,娇声笑道:“皇兄若觉得可惜,不妨向父皇求一声,请太子哥哥跟兰楚大人都到乐坊司中兼一职,就不愁没有好琴新曲可听了。”
晋王脸一黑,想想这个后果,额头都冒汗,连连摆手道:“休言休言,丹阳休害孤。孤虽好乐,却不是那程憨子,万万不敢。”
众人皆忍俊不禁,就连小姐们也都以扇挡脸偷笑。
这也是个陈旧的趣事了。那教坊司的主事,姓程,原是个好乐成痴的憨人。一次偶听见太子殿下琴音,引以为天音,竟不识得太子真颜,苦苦纠缠求其入教坊司。待知道真相后,吓得一身冷汗,当场瘫软。偏又死性不改。当日曲江宴上,新科状元一首新曲惊四座,这位老大人又见猎心喜,满眼放光,直言道要状元公子入教坊司当一乐臣,惹得圣上哭笑不得。
昭华公主撑着头,看了一眼坐下的兰楚公子。这位公子被人拿来取闹却面色不敢,就连在野外也跽坐得很典雅。父皇赞他兰芳之华,这相貌犹在其次,更甚的是那举手投足间良好的教养。温淡中透着古朴,却又容颜艳丽,莫怪能引得一城女子倾慕。
稍远处的新科状元郎又是别一番气质了。世家子弟美风仪,更兼兰章之句,才华横溢,她这座上几位小姐,多是心高气傲之辈,却也有几双美目总偷偷往那边望去。
晋王英俊,魏王豪迈,其他公子们也都是风流俊俏的人物,可有这两人在,众人竟皆宛如陪衬。
日渐西下,游人当归。
丹阳公主看着天边日暮的光晕,惋惜的叹道:“真漂亮,都舍不得走了。”
昭华公主闻言暗暗一笑,拿起案上金铃,轻轻晃了两下。听见铃声,包括晋王魏王在内,众人皆抬眼上望,安静下来。
昭华公主放下金铃,微笑道:“今日尽善尽美,不能不谢主人家。区区桃花,原本俗物,却整治得如此宛如仙境,当是一兰心慧质的妙人,不可不见。传南安侯爷长女木芙蓉小姐来。”
众人皆一愣。木参辰眼睛瞪大了一下,随即立刻溜了一眼安鞅。朱成举着箸的手一呆。众小姐面面相觑,表情都有点怪异。得昭华公主诗会召见,这位名声不显地位尴尬的小姐,可是要入京城贵女圈了……
状元花之事因为迟迟不见下文,已慢慢淡去,此时再提起这位小姐,大家不禁又重新燃起了好奇之心。
想起关于那位小姐貌若天人的传言,众人于好奇中尚多了几分热切。
正身跽坐的安鞅温淡的垂下眼,慢慢站起身来。他早知道,昭华定然不会这么罢休。
他记得从前读三国,小小孩童第一次知道何谓男儿,知道男儿当有凌云志。他记得第一次走上朝堂,虽是动机不良,却未尝没有豪气干云。他记得圣上令自己翻阅旧折陈宗,一点点学着理事,慢慢知道天下民生……
生为男儿,岂无壮志岂无热血?然而……
安鞅轻轻理了理袖子,抬头直眼看着昭华公主,清清淡淡的道:“家姐不见外客。”
满座色变。
未等昭华公主有反应,丹阳公主已经纤手猛得一拍案几,喝道:“大胆!”一边人站了起来,“安鞅你喝醉了,胡言乱语的,还不快坐下!”
丹阳心里急得不行,安鞅一定疯了,让他义姐出来见见能怎么了?小小贵女,岂能拒绝皇室公主的召见?这等狂妄之事,蔑视皇权,传出去就是父皇都不能回护他。
她身后的两个宫女已经走近安鞅,伸手要扶安鞅坐下。
安鞅挥开宫女,微微侧身,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竟然微笑了起来,继续道:“家姐性静,厌见外客。公主如果尽兴了,请回吧。”
昭华公主看着他,慢慢笑起来,优雅的柔声道:“安大人,本宫没听错吧,你这是在驱赶本宫?”
“姐——”
昭华公主按住妹妹,盯着安鞅,重复道:“可是此意,嗯?安大人?”
“公主即听得明白, 何必再问?安某说了,请公主回。”
众人皆眼巴巴的望着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这两人,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得公主召见不是好事么,安大人怎么这么大反应?那秋水山庄之主、侯府大小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般狂傲,连公主传召都不来?
晋王魏王起身站在姐姐身后。且不管缘由,安鞅藐视皇家威严,这是忤逆大罪,不可饶恕。只有丹阳公主,看看安鞅又看看姐姐,神色惊慌。
众人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公主殿下震怒,这可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一个个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昭华公主的诗会也来过几次了,这种事情还是头回碰到,真苦也。
公主带来的禁卫已经眼盯着安鞅手按在刀柄上了,一触即发。
昭华公主突然仰头脆声笑起来。
笑罢,脸一肃,眼望着安鞅,冷道:“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让你安兰楚连命都不要了!本宫都见不得?来呀,帮本宫去请下这位架子大的木大小姐,看本宫今日是见得还是见不得!”
“诺。”一宫女应声往山庄内走去。
这样的昭华公主,让旁边犹犹豫豫想要居中圆转的丹阳公主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安鞅站着不动,公主也不说怎么处置他,就这么僵持着。
众人这么干看着,汗一滴一滴的滑下来。
钱祟心道:乖乖,这皇家公主果然可怕,刚还是个高贵优雅得不得了的绝色美人呢,说翻脸就翻脸,这脾气大得咧~~~~钱祟偷偷摸摸的龇了龇牙,难怪没人愿意尚公主,这么个母老虎放在家里,还不许纳妾,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想到这里,他偷眼看了下朱成,这一看立时把他吓了一跳:这兰楚兄跟公主殿相斗,伯定怎么吓成这样?脸色都变了……难道传言皇上有意招伯定为驸马,竟是真的不成?
安慰的拍了拍好友的肩,钱祟一脸的同情。
朱成一点没感觉到好友的怜悯。他正七上八下,担忧之情,一点也不下于丹阳公主。只是丹阳公主担心安鞅,他却担心的是那仅见过两面的女子。
他隐约有些明白,安鞅为何宁愿冒着忤逆大罪,都不肯让秋小姐出现在公主面前。那样的女子,断是不会对公主殿下屈膝的,安鞅是担心她,想自己一肩担下……只是他能如愿么?
皇权之下,七尺男儿尚不能直立,那单薄的一个女子,何以如此傻,要那般骄傲……安鞅为何又要这么傻,宁肯丢了性命前程,也要维护她的骄傲?
朱成眨了下眼睛,只觉得无论心还是双目,都酸涩无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宫女音讯全无。昭华公主诧异的笑起来:“还真这么难请?习武是吧,左右,再请!”
“诺。”这次应声而出的是公主带的两个皇家侍卫。
朱成已经不看那意气风发的公主也不再看孑然独立的安鞅,他凝目注视林中绚丽的桃花,沉甸甸的忧伤。
又一炷香过去了。
昭华公主笑得越发兴味:“再去两个人替本宫催催。”其实她不在乎人能不能请来,宫中禁卫,那位习武的小姐扣得越多越好,甚至杀了都行。擅杀皇室禁卫,看他安鞅这次怎么脱身!
安鞅只轻蔑的笑笑,动都没动。
这桃花林是他姐当年心血来潮研究阵法弄出来的产物,虽说现在风景好吧,但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消受得起的。大阵不动,随便开两个小阵,也足够那几个人走到死了。谁杀她的人了?自己走迷了路怪谁……
早在安鞅站起来跟昭华公主掐上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东苑。小宫女确实如安鞅所想,还在桃林里面转悠着,可秋水山庄那些闲得无事看热闹的跑起来可比小宫女快多了。
吕四儿一听就跳了起来,借他们林子吃了喝了玩了还欺负他们阿鞅,找死呢!吕四儿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被长生随手甩了根羽毛,扎在地上成木偶了。
少年维护之心可感,可被人维护惯了,觉得人家无条件维护她是理所当然的长生,只说了一个字:“蠢。”就继续埋头在小金身上挑羽毛拔下来准备试试手感做支笔。
被拔羽毛的小金一点不惧,反而得意洋洋的展开翅膀,鸟嘴朝天,一副我很强壮的模样。
待再有消息来说,林子里已经困了三拨人了,长生才终于挑到了她满意的羽毛,在小金再挑挑吧再挑挑吧的期待目光中收了手,朝青瓷点点头。
青瓷回屋取出一块玉牌拿在手里,早等得抓耳挠腮的紫砂跳起来一伸手:“我去!”这块牌子昨天晚上就被青瓷从犄角旮旯里翻腾了出来,就等着今日用来对付这些个公主王爷的。
没等紫砂拿到手,旁边伸出一只手取走青瓷手中的玉牌。
紫砂愣愣的看着南离消失的背影:“先生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快了?”先生可不比小姐勤快多少,平日里也是有一个字绝不说两个,能睡觉绝不散步的人,他能主动接手,真让人诧异。难道那个傲慢的公主连先生都给惹毛了?紫砂抖了一下。
青瓷无奈的将两手一摊。
长生手抬起轻轻一松一摆,六根长长的金色羽毛轻轻飘起又缓缓落下,在长生摊开的手掌中排得整整齐齐。低头看着掌中的羽毛,长生轻飘飘的道:“有趣点了。”
又是一炷香过去,第三拨人也如沉大海,一去无踪影。昭华公主不准备派第四拨了,勾起嘴角站了起来。早坐得浑身不自在的众人连忙都站了起来,丹阳公主一把拉住姐姐的袖子,急得都快掉眼泪了。
少年临风而立,桃红色花瓣缓缓飘落,美斯,叹斯。众人看着,仿佛这一刻飘落的不是花瓣,而是眼前这俊美少年前途无量的未来。大家都明白,这事可大不可小,纵使圣上往日里再维护,这次也绝对不会庇护他。明熙小姐脸色煞白,紧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昭华公主莞尔,有些叹气的道:“果然是位难见的大小姐呢,还真让本宫有些好奇了。也罢,本宫就亲自去看看她。”
公主话音刚落,远处突然飞过来一抹绿影,直直的钉在昭华公主面前。然后是五个人,包括那个娇小的宫女,都被人毫不留情的丢了出来,摔在地上成了落地葫芦。众人连忙闪避。
林中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色长衣的青年。面容平凡,目却森寒,被他一眼扫过,众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不由主的低头回避。
黑衣人朝安鞅点点头:“你回去。”
安鞅转身就走,毫不犹豫。听声音大概是南离。这人没事就爱换脸,除了他姐,估计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能让他记得声音就不错了。
昭华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