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春雪-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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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列之众众扫视一眼,似抹过丹朱的唇噙着一朵笑,“你就是温如初?”
眼眸之中,几许相见恨晚的惊艳。
第二十二章 谈婚论嫁当是时
温如初敛目垂首,声音清澈:“是学生。”
白衣琴师浅笑点头,不再多言。
教琴其实最无趣,有温如初这种优质学子,自然也有五音不全或者手指残障人士,故而整个过程之中,天籁之音也有,穿耳噪声也有。
就连墨廿雪也没有想到,沈阙的魔音简直是天下无敌。
未几琴师先生脸色大变,找到声源,皱着眉低喝道:“沈阙你随我过来!”
于是沈二公子就被叫走了。
场上一片死寂,琴音止歇。墨廿雪为自己终于不用忍受沈阙的琴声感到庆幸,又在暗地里担忧方才先生似乎很生气,他不会拿沈阙开涮吧?
林复歪着身子凑过来小声道:“公主,那个先生我嫉妒我们家大哥。”
“有什么可嫉妒的?”墨廿雪不晓得林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复奸邪地一笑,“他穿白的,没大哥好看。”
“……”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林复和沈阙一样,都是自恋到爆炸那一挂的。
但话又说回来,沈阙的那一身白的,确实扎眼,风采灼灼,便是在人群里也永远是最吸睛的所在。就连墨廿雪也开始怀疑,如果不是有温如初,她会不会肤浅地一头掉进沈阙的坑里?
沈阙被叫去了很久没回,一直到日头偏西,一日的时光转瞬消逝。
下学后,墨廿雪找到自己的人马,准备回宫,才终于看到慢悠悠地踱步而出的沈阙。笑容仍旧懒洋洋的,似什么事都不挂心,不过却没拿着他那招摇的水墨扇,而是信手挂在了腰间玉带上。
“沈二,你没被打吧?”虽然看这表情不太像。
沈阙把手心摊出来,果然已经大片红肿,这是被打得惨了。可是被打了还这么气定神闲若无其事,这孩子莫不是脑子也被揍了?
墨廿雪“呀”的一声,今日也暂时顾不得去追温如初了,便麻溜儿地问一个老公公要了一支药膏。这药膏正是他父皇为她准备的,为防她挨揍。不料她一次没用过,今日倒全给沈阙了。
“你赶紧把这个擦上,好得快。”墨廿雪匆匆交代完,领着一大帮子人就走了。再晚点,温如初都没影儿了。
沈阙握着一支药膏,想到她方才说话时,喘着气又急又忧,强行把药膏塞给他,真是……唔,他抬起头,天气真是太好了。
一旁看戏良久的林复终于走过来,笑道:“大哥,我觉得你应该让公主亲自给你抹上。”
沈阙哼了一声,拿着药膏盒子砸了下他的头,“辣椒酱上再擦药膏,你要废了我的手是不是?”
林复捧腹大笑,“大哥,骗同情心!你真是越来越下流了!”
“哼。”早已把脸皮视作身外物的沈阙不屑一顾地扬长而去。
转眼间夏时已深,南幽不比北夜,这里天气湿热,到了夏日便让人汗流浃背、心浮气躁,所以太学和国子监给学生们休沐的日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起初半月一休,后来便到了三日一休。
而随着时日推移,沈阙手中找到的关于地下黑市的“十三”的讯息,多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洛君承带来的人,是夜帝钦赐的北夜最出色的暗影卫,如鬼魅般,夜间如化形在风里,尘埃之中,无丝毫破绽可察觉。也是他的人,在蛰伏了半个月之后,终于找到了十三的下属接头的地点。
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用宣纸拓下了十三的暗语标志。看着像是族徽之类的标记,一只振翅翱翔的雄鹰,落在铁质的圆环之上,雄踞姿态高傲无端,如俯瞰众生。
洛君承第一次拿给沈阙看的时候,便啧啧道:“这人好大的面子,比幽皇夜帝的野心还大。”
“你有办法依样画葫芦,把这东西做一个出来么?”沈二皱眉。
洛君承眨了眨眼,有点惊愕,“三哥,不会打算把它一锅端了吧?”
“你三哥我有这个想法怎么办?”沈阙捏着手里的一张素色宣纸,从容微笑。
“就为了给宋玦出气?”洛君承是有点生气的,心道三哥竟然不顾大局。
沈阙微微一笑,“这个云州,一直是南幽和北夜权衡竞争之下的毒瘤,就算现在不动手,他年我也还是会披甲上阵两军对垒,”他看了眼嘟着小嘴还没张开的老六,拍了拍他肉嘟嘟的脸,“别不领情,我还不是为了你。开心点。”
洛君承就不是不承他这个情,语调沉了下来,更似命令:“我才带了这么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的,这么危险,不许去!”
“拿太子的身份压我?”沈阙挑了挑眉,环视这周遭亭台楼榭、假山怪石,心情不错地继续揉搓他的肉脸,“可我们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久,不出点食宿费,你觉得像话么?”
“……”洛君承无语了,当初不是说好了来走亲戚的吗?住“亲戚”家里还要付房钱,没有这么黑的吧。
办事效率极高的小六三天就送来了一份样本,“这个东西幸得我有一个影卫亲眼见过,所以锻造出来不是特别麻烦。”
沈阙坐在案桌后,勾着唇伸手要接过,洛君承又猛然收了回去,他扬着眼睑,听到小六哼哧道:“三哥不好!哼!”
真是孩子心性,沈阙无奈,“又怎么了?”
“上次我问你要《春和景明图》,你就是不给,可是你转头二话没说就送给幽皇了,哼,每次一见到我就使唤来使唤去,明明人家才十一岁!”
“……”
你要问他为什么一碰到洛君承就头疼,答案太简单——他真的受不了一个人小鬼大又腹黑又刁钻的黑暗少年,跟他整天撒娇卖萌求摸摸。心里承受能力不够啊。
……
临近墨廿雪十八岁时辰之际,上头的七个哥哥真是催得紧,不光催她,甚至拿着一叠一叠的画像,整日有事无事地在墨汲跟前晃悠,在他放下案牍之际,便一股脑儿涌上去,拿着各自认可的“驸马”画像跟墨汲建议。
议政理事的宣勤殿瞬间成了为墨廿雪商榷婚姻大事的地方。
可墨汲一日不表态,这七个皇子便一日不能放心。甚至墨老三不怕死地在底下嘀咕:他老爹果然人如其名,磨磨唧唧!
一直到墨汲也是不胜其扰,最后为了堵住他们喋喋不休的嘴皮子,只得绕过话题打了个太极:“这事朕早有主张,不需要你们几个多操心,赶紧办几件大事让朕瞧瞧,别一个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你们说朕怎么就不如洛临好命呢,他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强,朕的儿子,哼,一个比一个闲!”
墨老三立刻溜须拍马,谄媚奉上:“那是因为父皇您太英明,儿子们没事儿干……”
“得了,老三,就属你最好逸恶劳,难成大事!”墨汲点名道姓,把墨老三生生地堵了回去。灰溜溜的七兄弟,最后脚底抹油吐着舌头赶紧走了。
不过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墨廿雪就冲进来了,连个通报都没有,甚是没规没矩,但墨汲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她的“不成体统”,当下只是皱了皱眉,将手中的御笔搁下。
墨廿雪脚步匆匆,面带喜色,大喇喇地闯进来,问的第一句就是:“父皇你给我许了人家啦?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快说快说!”
在墨汲身旁随侍的老公公都听不下去,脸红地咳嗽了一声。
墨汲果然也板着脸唬道:“人家的闺女听说许嫁了都羞羞臊臊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截然不同了呢?”
墨廿雪根本不理会老爹的挖苦,她方才在外边偷听了许久,几个哥哥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说出个像样的让她满意的人来,她相信她老爹的眼光。再者她喜欢温如初是整个幽都都传遍的事情,估摸着现在除了温如初也没人敢要她了吧。她老爹还不得从了她的心愿?
只是一想想,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窃喜,头脑发热便冲进来了。
墨汲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朕不晓得你的心思,哼,朕才看不上温家的那个小子。”
“哎你!”墨廿雪要上前理论,但收到李公公一旁微带劝诫的目光,跺了跺脚不甘道,“你不能因为他和云州州侯一个姓就迁怒他呀,温如初是温如初,温远铮是温远铮,他家世清白,这你是知道的。”
“谁跟你说话你呀我呀的,没大没小。”墨汲一喝,墨廿雪登时讪讪的闭嘴了,“把整个幽都闹得沸沸扬扬的,生怕哪个人不知道你心仪的是温如初。还有,跟沈家那二傻……二小子成日里同进同出,甚至常往酒楼里喝酒,你,你这,怎么就学不会一点点女儿家的矜持呢。”
“矜持值几个钱?”墨廿雪一脸怨念,“我母妃要是矜持,还没有我呢。”
墨汲年轻的时候有一笔糊涂账,但这件事是个机密,知道的人不多。
他被墨廿雪驳得老脸一红,登时凌厉的眼刀杀到了李公公的身上。
李公公一个激灵,在龙目怒瞪之下,故作镇定地摇着拂尘数根须起来。
第二十三章 如今始知相思意
“那不是温如初,是谁?”墨廿雪念叨着不小心便问了出来。
墨汲喝茶时呛住,差点没敛住帝王威仪喷桌,冷着脸叱道:“你这丫头!”
“那也是你办事不靠谱,要不然婚姻大事怎么也不该我操心。”墨廿雪横眉竖眼,颇不以为杵。
墨汲将茶水放到一边,“朕问你,你和沈阙走得近,究竟是因为又看上他了,还是上次他在水里救你中箭?”
不得不说,墨汲给的两个理由都很霹雳。前者让人恼,后者让人惊。
“您说什么?上次……救我的,中箭的,是……他?”
她一脸懵懂,想来是真不知晓,墨汲也奇怪,“紫明府的人就是这么跟朕禀报的,难道会有假?不然你以为是谁?”
根据那日的情境,很明显他闺女又自作多情地贴上温如初了。墨廿雪尚在惊疑不定之中,他鼻子一出气,声音又是一沉,“说实话,朕便是将你许配给沈阙,也不能答应你和温如初的婚事。”
沈家那二傻子至少心疼他闺女,而温如初丝毫没那个心思,身份又不够高,墨汲不管出于何种方面的考虑,也不可能让她去吃苦受罪。天下的父母都是一般的心思,他问心无愧。
墨廿雪心里乱糟糟的,后面墨汲说的话也仿似没有听到。
待失魂落魄地走回雪海阁,早是月上树梢久矣,春红已谢,夏花热烈,满园海棠娇红高下绵延,如蜀锦绚灿,夜里碧色的一缕烟霭绕水而生,晃得亭阁摇摇欲坠。
难得今日两个丫头不见人影,但墨廿雪走进主殿,暖黄的灯影下绰约的两道倩影,不是她们还能是谁?
定是在偷什么懒。她轻脚靠近。
“柳腰纤细,依依离人意……”
一声娇声软语,似迟疑似困惑,不用问,吟诗的定然是沧蓝。
墨廿雪抿着唇走进正殿,两个丫头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公主,吓得赶紧行礼。沧蓝手中的画卷亦是藏不住,“砰”的一声便落在了地上。
墨廿雪唤她们起身,将地上的画慢悠悠拾起来,“不用问,这又是沈阙给你们的?”
“额,是。”浅黛没心没肺,如实说了。
墨廿雪看到的画卷上绘的是一株绿柳,难得的婆娑缱绻,远芳古道,晴翠都城,掩映在画笔下朦胧的雾色之中,这景致,真是像极了幽都城外的柳道之景。
柳,寓意为留,无数送别都在此处。
但落款处,鲜红色的印鉴毫无保留地昭示着,这是洛朝歌的画作。
清雅脱俗,但别愁离恨跃然纸上般,看得明明朗朗。
“沈阙对你们两个倒还真不错。”墨廿雪撇了撇樱唇,不满地把画塞给沧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浅黛傻兮兮地笑,“要不是沈公子喜欢公主,我们哪里来的这好福气!”发财了都。
沈公子喜欢公主……
你和沈阙走得近,究竟是因为又看上他了,还是上次他在水里救你中箭……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实,她张皇失措般跳起来,“你说什么?”
浅黛正要上前半步答话,但她向来不怎么稳重,沧蓝怕她说错,将她的胳膊攥在手心里拉住,自己恭敬地垂目道:“公主,沈公子确实,对您有那个意思。”
“什么时候?本公主怎么不知道?”墨廿雪被骇了一跳,沈阙……虽然胸无点墨,四肢也不发达,但好歹长得天怒人怨的,怎么会……
她这个公主,脸蛋长得真的不入流。
沧蓝指了指她案桌上的一应物件,“这件事只怕驻守宫墙的侍卫都知晓了。公主,您写字不耐烦时总会将笔扔地上或者折断,沈公子后来给您准备了一支铁木削成的狼毫;您睡觉偶尔不安稳,沈公子托人送来了不少北夜的安息香;您喜欢喝茶,又不喜欢苦味,所以沈公子给您找了这种苦中带甜的雪山翠尖……”
一桩一件如数家珍,墨廿雪听得快要觉得沧蓝是沈阙派来的卧底了。
但她又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忽视的东西好像真的太多。可是这件事真的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了,墨廿雪一时也想不明白沈阙他竟然会对她有一些朋友之外的感情?
然而仔细一琢磨,他平日里便喜欢轻薄她调笑她,这便算了,他还特别不待见温如初,以前是觉得他嫉妒眼红温如初的才学和名声,但现在……难道是醋了?
墨廿雪脸颊都红了,沧蓝似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她心里躁动得很,衣袖一拂,“好了别说了,你们先下去。”
两个丫头唯唯诺诺,而一转身,秘密地对视一眼,却又会心含笑,脚步匆忙窃喜地去了。
墨廿雪一头倒在榻上,脸烧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伸手捂住,但更红更热。她甚至羞耻地有点唾弃自己了:墨廿雪,看来你真的是个花痴。怎么跟一万年没有男人喜欢你似的,怎么就这么激动,甚至骄傲地想飞起来了?
“沈阙,沈阙……”一向爱干净的墨廿雪,这一晚在没有沐浴之后,靠数“沈阙”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
沈府,缦回廊下。
白衣胜雪的沈阙正负着手看着天边清光满溢的弦月,不知思忖着何事。
身后稚嫩的声音遥遥传来,“斜光散下千堆雪,上弦又缺,未敢乡心绝。”
沈阙突然勾了勾唇,靠着朱红栏杆坐了下来,对少年道:“你若是想家了便赶紧回去。”正好他得一个清闲。
“唉,”洛君承摇头晃脑伤春悲秋地低叹,“这明明是四年前三哥你留在边城的,当年云州异动,那对峙时候,你一句‘未敢乡心绝’差点搅得我方军心大乱……”
沈阙沉默,暗淡的眼波透着几缕追思,“那一年,他差点斩了我……”
洛君承知道这话撞了他的忌讳,但是他心中郁结已久,洛君承也不想看到这种僵硬的父子关系,“三哥,他也就是一时想不开,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我没往心里去。”沈阙的声音听不出感情,也辨不出真伪。
“要是,公主喜欢上你了,你不会打算留在南幽做驸马吧?”洛君承机灵地转移话题。
沈阙突然“噗嗤”一笑,“那有何不可?”
洛君承本是开玩笑,不料他竟真这么答了,袖下捏着小拳头,皱眉反驳:“可是你不要忘了,沈阙他迟早要回来的。你还打算用这个身份一直和她周旋下去?”
“还早。”沈阙轻描淡写又颇带惆怅的两个字让洛君承瞬间噎住,只听他道,“她心里还想着别人。如果有那么一天,是走是留,我让她自己选择。”
洛君承语滞,只能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妻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