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隐于宅-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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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有当净空师太多准备一份斋菜的时候,庵堂里的弟子才知道那位贵客出现了。
谢小桃不知道自己所见到的白衣女子是不是传闻中的长公主,只是凭直觉地将她与常来庵堂礼佛的神秘女子联系在一起,心中的疑惑变得比之前更加复杂了。
如果那名白衣女子真的是住在厢房里的神秘女子,那她为何会出现在竹林里?又为何不再以面纱示人?
种种的疑问如同五谷杂粮般地混在了一起,却始终也煨不出八宝粥的馥郁诱人。
谢小桃的眉头皱得又深了几分,纠结的眉心间拢出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三条道道清晰可见。她沉思着,半晌,依然无果。
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倒是越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就这般吃力了,以后拿什么去和那位心思颇深的瑞王储沂烨较量呢?
“四小姐,原来你在这里。”远处,习秋朝她们走了过来。
113主母之言
奇怪,这个时候,习秋不是应该陪在陈玉珍身边吗?怎么就跑过来了呢?
谢小桃舒展开眉宇,笑着相迎,但眉心间仍有一道浅浅的痕迹来不及完全消失。
“奴婢在庵堂寻了您半天,总算是把您找到了。”说的时候,习秋的脸上有几分庆幸,好似紧绷着许久的弦忽的一下就松懈了下来。
“刚刚在屋子里呆着有些憋闷,就去林子里逛了一圈。”谢小桃如实回答着,声音极是自然,叫人寻不出一丁点儿的异样来。
“去林子里逛了那么久?”显然,习秋是不相信。她是陈玉珍身边最为得力的大丫鬟,说话不会像寻常丫鬟那般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特别是面对像谢小桃这样庶出的女儿时,也总会端出几分管事的架子。
“久吗?”谢小桃明知故问着,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已经被斜阳染得透红的苍穹,“方才出去的时候太阳还在头顶上待得好好的,没想到逛了一圈竟然都快沉了下去,可真是逛得有些久了。”说着,她又解释道,“可能是林子里弯弯绕绕太多了,不知不觉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习秋想了想,觉得这话还是蛮可信的,毕竟建福庵后面就是山野,除了树就是花的,若是不留神走得远一些,光是来回就要花上半天的时日呢。
“对了,你这番着急寻我,可是母亲有事?”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谢小桃并不打算给习秋继续审问自己的机会,便是岔开了话题,直截了当地问。
习秋适才想起自己寻谢小桃的目的,“是夫人寻不见您了,有些着急。”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谢小桃骇然地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很惊恐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如此紧张,习秋又把刚刚说过的话好生琢磨了一遍,才发现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四小姐放宽心,是夫人今儿个睡午觉时做了一个噩梦,左右就是放心不下,才遣奴婢来寻您的。”
谢小桃有些释然了,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意识了过来,“做了噩梦?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噩梦呢?”都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倒是真的很好奇在陈玉珍的梦境里会不会有冤魂之类的令她害怕的东西出现。
“夫人近来总是睡得很少,除了担忧大小姐外,还总是担心着您。”说到这里,习秋的声音戛然而止,给了谢小桃足够消化的时间,才继续道,“可能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都是冲着四小姐而来的,夫人觉得亏欠了您,叫您受了委屈,而且违背了她当初接您回来时的想法,所以,在照顾大小姐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想起您来。”
谢小桃听出来了,习秋这是借着寻自己的机会,给陈玉珍来歌功颂德的。
大抵是见苏婉婷的身子快要好了,陈玉珍担心谢小桃还惦记着回到庵堂的事而故意安排了这么一出寻人的戏。
“别看夫人总是一副不与人亲近的样子,但对四小姐您可是上心得紧,要不也不会因为一个噩梦就被吓成那样。奴婢跟了夫人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她那样失神呢。”习秋的声音宛如一条蜿蜒的小溪,淙淙地淌过了谢小桃的心田,“四小姐,说句不该说的话,奴婢始终觉得您应该多陪陪夫人,免得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捧完了陈玉珍,又来贬低谢小桃?这摆明了是在说谢小桃不孝顺!陈玉珍身边的丫鬟果真是厉害,三言两句就搬弄了是非。
谢小桃没有与她较真,随声附和道:“多谢姑姑的提醒,以后锦儿一定会多抽些时间来陪母亲的。”
三人一并向着陈玉珍的厢房走去,却只有谢小桃一人迈过了门槛。看样子,陈玉珍是打算说一些贴己话。
门被关上了,陈玉珍忙不迭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拉过谢小桃的手,“你这孩子去了哪里?怎么寻了这半天才是过来?”
无奈之下,谢小桃只好将方才对习秋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也是不给对方继续深问的机会,问道:“不知母亲寻锦儿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又梦见了那一年闹灾荒的情形。”陈玉珍欲言又止,似乎是在酝酿情绪,准备如何接下去。她将谢小桃的小手扣进手心里,如获至宝般地摸了摸,“也就是那一年,我们把你弄丢了,自此就成为了我的梦魇,一直梦了七年之久,直到你回来才停止。可不知怎么的,晌午的时候就又梦见了,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才命习秋去寻你。”
这样的话叫谢小桃听得直想笑,偏偏又要装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真真是憋屈得很,“原来这些年,母亲一直惦念着锦儿。”她避重就轻地应和着,故意忽略掉陈玉珍后面的内容。
就算她不提,陈玉珍也会说的,更何况这话已经起了头,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在习秋找你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反复琢磨着你说过的话……”她拉着谢小桃坐了下来,“你说你想回到庵堂和净空师太一起修行,虽然我知道你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但还是想和你交代一下。”
这个陈玉珍,一开口便将别人的退路堵死了!什么叫“打消了这个念头”?明明是她执意要扣留谢小桃的!
今日,她又旧事重提,还如此说话,摆明了是不打算给对方反驳的机会。
“我知道,你在府上受了不少委屈,但人与人相处哪有不磕磕绊绊的?”陈玉珍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慰着谢小桃,将大道理全都罗列出来,做到有理有据,容不得谢小桃说不。
“母亲说得极是。说得也在理上。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都是自家人,发生点摩擦什么的,忍忍也便过去了。”谢小桃也如陈玉珍一般的口吻,叫人挑不出茬来。只是不知母亲想要与女儿说什么?
话音一落,陈玉珍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丝僵硬,揣测着对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正如你说得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虽然自小便流落在外,说到底还是我们苏家的血脉,平日的时候还是要多与人亲近亲近,大家熟络了,便也能少一些误会了。”
谢小桃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提议,至于落实与否就要看她的心情了。大抵是在庵堂中生活得太过惬意的缘故,此刻竟没有心情再与陈玉珍兜这些弯弯绕绕,一心想着如何能尽快结束,却不知陈玉珍的话还未完。
“其实,你杨姨娘也是热心肠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你们了解的太少,以至于总有误会产生。”说起谎话的时候,陈玉珍真可谓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真对得起她这当家主母的头衔。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幽幽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哀怨,“算了,罚都已经罚了,不提也罢。”拉着谢小桃的手却是紧了一紧,“锦儿,我也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母亲的心始终都是偏向你的。”
谢小桃沉默不语,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亮,好像是震惊,又好像是感动,叠在一起,看起来颇为复杂。
“你可知那日你与我说想要离开的时候,我有多寒心?”陈玉珍兀自垂下了眼帘,黯然神伤着,同时也在等待谢小桃的开口,可惜,对方只是木讷地站在原处,什么话都没有说。
看着谢小桃那般迟钝,陈玉珍不由得摇了摇头,只得继续开口道:“我不希望以后再听你说这等置气的话,有什么委屈大可与我来说,切莫要藏在心里,关上门的时候,咱们母女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那开着门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个状态?谢小桃什么都没有问,柔顺地点点头,“母亲说得极是,锦儿会谨记在心的。”
见状,陈玉珍笑了起来,以为自己的这番苦口婆心被对方听进了心去。
谢小桃也是在笑,却笑不及眼底,忖着这人还真是虚伪,放着清闲不要,非要面面俱到,笼络住所有人的心。正值讥笑间,突听得房间里再次想起陈玉珍的声音。
她说:“红儿那丫头已经不能再用了,就算你执意再用,我也不放心再把她留在你身边。待咱们回去,我再给你好好选两个可心的丫鬟,免得你那花槿阁无人可用。”
谢小桃微微一怔,这是要打算在花槿阁里安排人手监视她吗?“母亲,自从锦儿回府以后,您从来都是事事先以女儿为主,已经惹得外人嫉妒了,若是再拨俩丫鬟,恐怕又要惹来好一阵红眼。”
“谁敢红眼?”陈玉珍柳眉轻挑,作生气状,“我给你挑俩丫鬟也要受人指指点点吗?再说了你那院子的确是没什么人。”
114净空师太
大约又过了半月左右,苏婉婷的身体愈发得好了起来,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感也是渐渐回笼,不日便可像以前一般光彩亮丽。这也就意味着谢小桃她们离出建福庵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起雾了,白色的大雾环绕着整片山林,远远望去,好像是仙气缭绕。这样的雾霭在秋季里尤为常见。
禅房里,陈玉珍与净空师太对桌而坐,两人各捧了一盏茶盏,悠然地享受着此刻的惬意与宁静,而谢小桃则是在一边侍奉着。
自从陈玉珍与她说完那一番话后,她与净空师太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一是要陪同陈玉珍照顾苏婉婷,没有时间,二是觉得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监视着自己。
细细品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茶香在齿颊间弥漫开来。陈玉珍笑着夸赞道:“好茶,原来净空师太也是个喜茶之人。”
净空师太也是放下了茶盏,“出家之人讲究四大皆空,哪里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茶只是普通的茶,是苏夫人谬赞了。”说的时候,平静如常,好像并未把陈玉珍这位侍郎夫人放在眼里。
这话听得谢小桃直想笑,像陈玉珍这等自命高贵的人还从不曾主动夸奖过谁,今番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才说出了这等子的稀罕话,却不想竟然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
陈玉珍失声笑笑,想要为自己找回一些颜面,但见净空师太神色平静如常,便又生生打消了这一念头。
在庵堂里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于净空师太的冷面相对了,真不知道是六根真的清净了,还是有意刁难于她。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大约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净空师太才缓声道:“茶是普通的茶水,只因为用的时候心态不同,品出来的味道自然是不同的。”
谢小桃在一旁默默聆听着,总以为净空师太接下来会说一些“树欲静而风不止”之类的话。可惜,在说完那句话后,净空师太便阖上了嘴巴。
这位师父平素也是很少言笑,却不刻板,待人待事也是亲和得很,偏偏到了陈玉珍这里就板着一张脸,端出一位出世者的架子。
“原来是这样。”陈玉珍附和着,勉强挤出了两道笑容,打心眼里讨厌对面坐着的老尼姑,偏偏对方说话做事又在理上,不能认真与之计较。
“大师不但医术了得,就修行连境界也是吾辈望尘莫及的,难怪锦儿总是时不时提起您呢。”似乎,上一次的碰壁并未能叫陈玉珍尝到苦头,她还不打算放弃对净空师太的言辞贿赂,继续讨好道,“小女婉婷承蒙大师悉心照料才得以痊愈……”
见着她把谢小桃抬了出来,净空师太的冷面神色缓了一缓,“苏夫人客气了。贫尼也只是帮小姐医病而已。”她说得是实话,她只是为苏婉婷号了脉,瞧了病而已,负责照顾的却是苏府宅院里的人。
陈玉珍淡淡一笑,好生琢磨了一番,并没有在那话里琢磨出别的意思,也就不再多想什么。她又品了一口茶水,目光再次落回到净空师太的脸上时,才发现对方正注视着她身旁的谢小桃,便又开口道:“这七年来,也多亏了有大师在,才不至于叫我的女儿流落荒野。”她刻意把“我的女儿”四个字咬重了,意在提醒对方,谢小桃现如今已经不再是庵堂之人了。
净空师太也是笑了起来,浅浅的笑容自唇角边一掠而过,却是极为难得的。
“也多亏了大师的耐心教导,才给了我一个如此知书达理的好女儿。”
“如果四小姐只是一介山野丫头,苏夫人还会命人将她接回府吗?”净空师太直截了当地问。
陈玉珍面色一紧,又是一番尴尬,“锦儿是我们苏家的血脉,哪怕大字不识一个,也依然要认祖归宗的,毕竟有那血浓于水的亲情在。”
“苏夫人说得极是,那一层血缘是外人无法替代的。希望日后,您会借着这一层关系多多照顾她。”净空师太道。
陈玉珍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笑道:“一定,这是一定的。”心里却在计较,是否是前段日子的流言蜚语飘到了庵堂之中。
同样的话,落在谢小桃的耳朵里则是另外一番味道。与净空师太朝夕相处了七个年头,感情自然比外人要来得亲厚许多。在她的印象中,师父从不曾对谁说过类似的话。为何现在会无端提起要陈玉珍照顾自己呢?
谢小桃认真地思索起来,蓦然一惊,明亮的眸子里闪烁起惊异的光芒。莫非师父想要离开了?
恍惚间,忆起前世的事——
上一世,她是在回到苏府的次年夏天,才得空回建福庵来看望师父与一众师姐妹的,可惜那时候庵主已经易人。一经打听才知净空师太早已云游去了,大约已经走了半年左右。
谢小桃兀自愣了一愣,现在是九月初,与前世净空师太离去的时间大致吻合。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竟生出一片莫名的恐慌,似剧毒一般在身体里急速蔓延。
……
在送走陈玉珍以后,谢小桃被留在了禅房里,抑或说是她自己要留下来的。
“师父,您为何要说那样的话?”谢小桃问道,鼻尖竟是泛起了一阵酸涩。
净空师太抬起眼帘看着谢小桃,“什么话?”
“好端端的,您为何要把徒儿托与他人?”谢小桃眼眶微红,挣扎了半晌,终归还是将那句不愿意触及的话问出了口,“师父可是要离开了?”
净空师太没有回答,看着谢小桃的目光益发深邃了。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徒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想才几月未见竟是又聪慧了不少。
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净空师太索性也就没有打算再瞒下去。她点了点头,承认道:“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当对方承认的时候,谢小桃的心还是猛地紧了一下,刹那之间,头顶的那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