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证 作者:慕云心(晋江12-08-02完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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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迷蒙，帝京的夜笼罩在茫茫烟雾中。但雨幕阻不住血族的脚步，红海之滨，天马城堡灯火辉煌，雷诺亲王在此地与帝国贵族们同庆磐夜节。
管家摩根率领一干仆从伫立在城堡大门前，笑迎帝国的权贵们。此次，不仅帝京有头有脸的贵族受到了邀请，连帝国各地的行政长官也早就接到了请柬，安排好政务后不顾路途遥远准时赶来。众位贵族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次雷诺亲王在自己的城堡中举行如此规模宏大的宴会已经是霍曼纪元三万年前的事了。所有人都明白，亲王殿下此举的目的。
城堡前早就搭起了雨棚，训练有素的仆人们殷勤地上前礼貌地问安，有序地牵走客人的坐骑，接过贵宾的礼帽、披风，恭谨地在前方引路。权贵们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城堡的大门，沿着长长的走廊前行，远远望见亲王携那个小人儿站立在大厅堂中央，他们立刻面带喜悦的笑容向那个娇小的身影投去注目礼。
雷诺轻轻揽着小东西那不盈一握的小腰，接受诸位贵族行礼祝福并回以微笑和问候。叶默也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容快乐地注视着所有来宾，俨然像个女主人那样，仪态落落大方。
这时，有侍从通报：“蒂文？梵？卡帕特里希亲王到。”
雷诺立刻低下头来，审视着小东西的神情。叶默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对他露齿一笑，他满意地携着她快步向前。蒂文已经出现在大厅门口，雷诺张开手臂，两人拥抱在一起。史东和戴维看到这一幕，都放下心来。
接着，蒂文亲王转向雷诺身边的小家伙。叶默垂着眼笑意不减恭敬地屈膝行礼，蒂文亲王在她立直身体后，彬彬有礼地执起她的手，落下一个轻吻。一切显得那么自然。只是蒂文在心中感叹，这个小家伙伪装得还算好，可惜在他的吻印上她的手背时，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同时那裸*露的胳膊上根根寒毛倒竖。这是恐惧，还是厌恶？蒂文亲王不动声色地松开这只小手，立刻察觉到这小人儿松了口气。
他看向雷诺，这家伙一挑眉，跨前一步有意把他和小人儿隔开：“蒂文，请。”
一旁，众人并不知道蒂文亲王与默默小姐之间的过节，只看到殿下对这个小人儿的亲和与喜爱。一个事实摆在面前，这个地球裔小血族已经被光之族两大氏族接受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不远的将来，地球裔血族将作为一个群体正式进入帝国社会呢？
即使是亲王的宴会也丝毫没有新意。只不过今天是磐夜节，两位亲王首先率领帝国的贵族在祈祷殿中向天神跪拜祈福。祈福的场面极为壮观隆重，贵族按等级高低排序虔诚地立在天神雕像前，侍卫仆从分列两边，所有血族面色严肃庄重，动作协调一致，单膝跪地跟随亲王殿下一起颂念：“感激霍曼天神赐予我们不死之躯，霍曼人永怀感恩之心，永远忠于天神、永远忠于帝国、永远忠于血族。”
祈祷殿中安装着隐型全自动摄像头，祈福的场面直接由通讯卫星向帝国进行同步转播。而大殿两侧墙壁的整个墙体竟是两面巨大的离子屏，霍曼帝国所有城镇的庆祝场景被分屏有声有色地播放出来。
叶默简直惊呆了，她盯着一幅幅画面，看着霍曼帝国各地不同城市、神殿、广场、村落、田园、农庄……血族民众聚集在一起，或在朗月星空下，或在绵绵阴雨中，或在大雪狂风里虔诚地向天神祈祷。亿万人啊，众口一词：永远忠于天神、永远忠于帝国、永远忠于血族。
之后，烟花齐放，漫天虹彩，帝国骑兵挥动着鲜艳旗帜跨上龙背在空中巡礼，民众则跳起了古老的拜神舞，场面热烈恢宏。
这是多么强大的种族，多么凝聚的精神，宇宙中再不会有任何物种能够超越。
祈祷结束，贵族们向宴会厅走去。而叶默始终注视着那些画面，神情有些错愕。
“小东西，怎么又发呆了？”
“哦，雷诺，这是哪里？”叶默随便指着一个屏幕小声问。
雷诺扫了一眼，便确定道：“半月城中心广场。”
“我听到他们说话了，”叶默觉得不可思议，“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听到人们的对话？你们已经做到全球监控了？”
为了避免嘈杂，转播的音频被调到了最小，不过那声音真令人热血沸腾。
“当然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不稀奇吗？”叶默瞪大眼睛，“你坐在家里头，举国上下人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你掌握了，太……可怕了。”
呵呵呵，一旁的戴维被逗笑了：“可怕？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帝国民众在公共场合下的所有言行都在我们的掌握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帝国所有民众都置于保护之下。这对我们的科技水平而言轻而易举。霍曼帝国可能是宇宙中最安全的国度。”
“那公民们隐私权呢？”
“哦，这是公共场所，私人空间是不会被侵犯的，民众都知道。”戴维笑着解释，忽然想到了什么，贴近她压低了声音，“默默，所以说在公众场所你千万不要和人打架。第一，我们的宪警会在五分钟内赶到现场维持治安拘捕斗殴闹事者；第二，血族的黑客会很高兴把这样的画面传播到星球的每一个角落。你可是名人啊，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呿！”叶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虽然雷诺说了让蒂文离他的小东西远点儿，但用餐时叶默仍被安排坐到了蒂文亲王身边。叶默头很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盘子绝不主动和他说话。幸好对面的泽维尔公爵一直与蒂文亲王亲密地交谈着，才不至于冷场。可是蒂文亲王总是时不时地和她说上两句话，如喜不喜欢这种血液的口味，是不是习惯帝京的气候，等等等等。蒂文亲王的神情是那么的亲切随和，语调是那么的温柔动听，可他越是这样，叶默就越是浑身不自在。她勉强挤出笑脸，回答亲王的问话，而后就埋头苦吃……。总算熬到筵宴结束，谁知舞会的第一曲又安排她与蒂文亲王共舞。在众多女贵族艳羡的目光下，叶默僵直着身子像一块木头般，由蒂文亲王领下舞池。
气息吹到她的头顶：“你跳得真好，雷诺教的？”
“是戴维子爵，殿下。”
“哦，戴维非常风趣，很讨人喜欢。”
叶默没有吭声，只盼着这支舞快点结束。
蒂文亲王低下头，可惜小家伙离他太近，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无法知道她此时的表情。但她绷紧的身体告诉他，她很紧张。
蒂文忽然问：“你还在恨我么？”
叶默浑身一颤，猛地抬头对上了蒂文探究的紫色瞳仁，大声道：“不。”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周围似乎有打量的目光飘过来。她脸上有些发烧，慌忙缓和了语气压低了声音：“不，我不恨您，真的。我们忘记那件事，好吗？”
蒂文看着小家伙。那话音软软的夹杂着恳求，让人听了，忍不住怜惜。只是这个小人儿，气息急促不稳，眼神慌乱躲闪。被他捉到了，他读出了她的心思，她心里藏着恨。她仍然恨他，在她成为血族后。这是不对的，血族成员怎么能对帝国的亲王怀着恨意呢？
蒂文盯着叶默的眼睛，缓缓道：“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接受。”
叶默仰视着蒂文亲王，心里很难受，她真的不想提这件事。她使劲仰着头，脖子酸胀。良久她眨了眨眼，蒂文吃惊地发觉，自己读不出小家伙在想什么了。她竟然这么强大了么？
这时她说：“我，我一直在努力忘记它，我会忘记它的，蒂文亲王殿下。”
“这样太好了。”
这支舞终于结束了，叶默被蒂文礼貌周全地送回自己的座位。可她再也不想呆在大厅里了，但来邀舞的人络绎不绝，她始终不得空闲，只好挂上礼貌却略显僵硬的微笑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其间雷诺和戴维也同她跳了两曲，可围在雷诺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萨曼莎女侯爵更是不离左右，他是真正的不得空暇。而戴维的人缘好得不得了，在场的女宾如果不一一邀请到，人家会觉得他不够体贴周到，而他会过意不去。
这种通宵达旦的舞会，叶默已经厌倦了。总算有一曲她闲了下来，她立刻找到摩根，只说自己很累，想回塔楼休息。她知道这样做未免失礼，但，这里实在太憋闷了。摩根微笑着说他会转告殿下，让她不用担心，她便径自离开了大宴会厅。
塔楼里空荡荡的，叶默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荡荡的。冲了个凉水澡，看看外面的天色，雨雾迷离漆黑一团。她是真的累了，早早地钻进了石棺中，阖上了棺盖。累了，却睡不着。闭上眼睛，萨曼莎与雷诺翩然起舞的身影就那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不离雷诺左右。她主动发出邀请，雷诺无法拒绝，和她跳了一支又一支舞。因为她光之族的出身、显赫的地位，更因为她和雷诺那不是秘密的悠久的情人关系，没有哪个女贵族会不识趣地一再邀请雷诺亲王殿下。更何况今晚还有另一个重要人物——蒂文亲王在场，吸引了一半女性的注目，雷诺似乎都成了萨曼莎的专属舞伴。
是嫉妒吗？或许是。好像还有不安。她真的怕，怕他们旧情复燃，怕罗兰伯爵说的话变成现实。就算雷诺说，他和萨曼莎已经结束了，都过去了，她还是怕。在忐忑中，她终于睡着了。
☆、三十九、蓝色闺房
叶默醒来时，城堡并没有恢复往日的安宁，喧嚣依旧。亲王的宴会仍在继续，吸血鬼们日以继夜，欢庆新年的到来。叶默静静地伫立在主楼顶部的大平台上眺望着西方，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如一块纤尘不染的紫玉穹窿幽邃神秘，冬日的风呼啸而来，她恍若不觉。夕阳已经谢幕唯见晚霞如血染般绚烂，一丝惆怅从心底升起，叶默哀悼着自己作为人类时度过的岁月，一去不返。
“默默，怎么躲在这里？晚宴马上要开始了，我们要抓紧时间。”
又是晚宴？
“戴维，我不饿，可以不去吗？”
“这是新年夜宴，作为殿下的后裔不出席是很失礼的。”子爵来到她身边，才看清那张清秀的脸上掩不住的丝丝落寞，“默默，怎么了？”
“没什么，”叶默浅浅一笑，藏起自己的情绪，找着藉口，“肯定是这些日子喝了太多的鲜血，吃得太多太杂的缘故，我感觉自己有些消化不了，现在一点食欲也没有，而且有些反胃想吐。”
“怎么会这样？”戴维有些吃惊，“我从没听说过血族会没有食欲，更别提什么反胃想吐了。”
“真的，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不去了，替我跟雷诺说一声好吗？”
叶默的脸上现出固执的神情，戴维盯着她，半天才开口：“好吧，我去跟殿下告假，就说你胃部积食消化不良好了。”
说完子爵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声低喃：“谢谢，戴维。”
唉，子爵闷闷不乐，血族那强大的消化系统根本不存在什么积食和消化不良，这是地球人才会有的低级病症，默默分明是在找藉口。她不开心，是不喜欢血族的生活么？晚宴上，一颗心都牵挂着默默的子爵在面对各种新鲜的血液时，发现自己也如人类一样失去了胃口。
叶默坐在大平台上，冬夜的风肆虐地吹着，黑色的斗篷随风鼓动，一头浓密的长发乱如蒿草。风，刺骨，不过作为血族的她已经不畏寒冷。她如一株小树在狂风中摇曳。心，找不到方向。难道，岁月就将像现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度过吗？
“默默小姐，这里太冷了，你还是回房间吧。”老摩根不声不响地来到她身边，“主人让我给你送来鲜榨的果汁，都是不含血液的甜品，你一定会喜欢。”
“哦，谢谢，摩根大叔。”叶默站起身，“我不冷，只是在这里看看风景。”
摩根摇摇头，没有说话，谁会在这样的夜里看风景呢？
他们一起回到塔楼，精美的水晶餐具摆放在圆几上，摩根为她斟满一杯果汁。朦胧的绿色液体，口感酸甜，有些像地球的猕猴桃汁。叶默的眼神有些飘渺，思念如潮水，汹涌地袭上心头。她想回家，想回家。
“默默小姐？”摩根露出担心的神情。
叶默甩了甩头，乐曲声传来，舞会开始了：“殿下呢？他和萨曼莎女侯爵在一起吗？”
“是。”
摩根点点头，作为追随亲王殿下数千纪的忠诚仆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主人和萨曼莎女侯爵的特殊关系。不过，他是不会告诉小默默的。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必须隐瞒。过去，在雷诺亲王的执政期中，每年的磐夜节，萨曼莎女侯爵都会到天马城堡做客。她曾是亲王殿下最尊贵的客人和最亲密的伴侣。只不过，这个千纪以来，两人似乎疏远了许多。即使女侯爵来访，也从来没有在城堡中留宿。尤其是小默默来到主人身边后，主人似乎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女侯爵。倒是女侯爵，对主人念念不忘。尤其在这次宴会上，谁都看得出来，萨曼莎的热情只对一个人绽放。老摩根没有研究过地球人类的感情，但在和小默默的朝夕相处中，他敏锐的头脑告诉自己，这个女孩对主人的感情不同于任何一个血族女性。那么，她待在塔楼里直到欢宴结束，应该对谁都好。
“默默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大厅堂里还需要我去照应。”
“嗯，好的，”叶默轻轻点点头，其实她很高兴一个人呆着，“摩根大叔去忙吧。”
看着摩根消失在门口，叶默端着水晶杯，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望着窗外被黑夜笼罩的古老森林。明明是黑漆漆的一片，景物却比白天还要清晰地映入她眼底。原来，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原来她还是无法面对现实，她不再是她了，永远不是了。
啜一口酸甜的果汁，放下杯子，走到大衣橱前，叶默选了一件柔顺贴身的密银色斜肩长裙，腰间系上长可及地的海蓝色丝带，配上同色的高跟鞋，她看上去是那么飘逸。轻轻理了理垂到腰际的绸缎般黑发，她转身走出塔楼。她要去找雷诺，与他共舞。她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萨曼莎，但现在，她不想躲避了。她的爱，她自己去争取。
城堡中充斥着节庆的喜悦气氛，九大氏族的侍从聚在走廊里。他们身着夜蓝色制服，腰间佩戴着长剑，挺拔的身姿显示出训练有素的体魄，但脸上的神情都是愉悦的轻松的，彼此三五一群，亲切地交谈着。看见叶默走来，他们立刻挺身立正微微颔首表达敬意。叶默点头微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来到大厅堂门口，她止住脚步向里面张望。舞动的裙裾不停地旋转，气氛热烈浓郁。只是，没有雷诺的身影，也不见萨曼莎女侯爵。
她看见了迪安，向他招招手，他立刻走了过来：“默默小姐，有什么吩咐？”
“殿下呢？他在哪？”
“哦，舞会开始后我才来接班，就一直没有看见殿下。”
“那萨曼莎女侯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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