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欢[重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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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直把带来的纸钱全烧干净了,这一片乌烟滚滚,混着烬灰飞扬,全笼在迟暮的薄霭里。
兰茵和祁昭亲自把毓成送上了安王府的马车,一直等到他走远了,兰茵才问:“你总是往西南张望,是为什么?”
祁昭不欲瞒她,回道:“那个死去的姑娘,她的家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吕家村。”
兰茵略一思忖,又看祁昭的脸色,道:“虽然尚书说此案可能会移交大理寺,但毕竟明旨未下,这件案子还在你的手里。我们既然已经在这儿,不如去探究一二。”
祁昭点头:“好,正好我也有些疑问,想问一问呂姑娘的家人。”
在去吕家村的途中,祁昭向兰茵大致地说了这个案子。仵作在为死去的绿云验尸时,发现她身体上有很多陈旧的伤,疤痕细细碎碎,几乎布满了手背、胳膊、还有后背,肯定是受过经年累月的殴打才能造成。
兰茵一时心生怜悯,特别是听祁昭说,这姑娘才十五岁,与兰茵同年,可身体消瘦,指头却粗,像是做惯了粗活所致。
坊间贫家女子多有被家人役使承担粗重活计的,可想到这个姑娘生前没过过好日子,却还在最好的年华死在那样一个孤冷寒涔的夜里,凶手至今未明,便觉凄凉可怜。
兰茵心想,一定要把真凶绳之以法,来告慰这个姑娘的在天之灵。
两人走访吕家庄并不顺利,因为绿云姑娘的家中只有父亲一人,且吕父是个更夫,入夜时分就要去长安城中的巷尾接头敲更,他们来时吕父刚刚出门,正好扑了个空。
兰茵本来还在心里想,自己女儿出了那样的事当爹的怎么还有心思出去敲更,可隔着篱笆看了看那个一贫如洗的破败房子,心中稍有释怀。
村长亲自将祁昭他们二人迎进了自己家里,他让妻儿出去,亲自给斟了茶,刚一坐下,便止不住叹息。
“这是个苦命的姑娘,父亲嗜酒如命,每每喝醉了都要打人。她三岁那年母亲就跟着人跑了,只留下她跟这醉鬼父亲一起生活,那混蛋喝醉了酒就打人,这姑娘年纪轻轻,落他手里算是倒了霉。”
祁昭听着,正在捉摸案子,恍一回头见兰茵神情伤戚,忙朝正欲继续说的村长摆了摆手,跟兰茵商量:“要不你先去内室歇歇吧。”
兰茵只觉喉咙里像拢着一团浊气,闷闷的,透不过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祁昭也不再说什么,只握住她的手向村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天夜里其实她是给她爹送饭的,临出门时还碰见我家内人,手里拿着食盒,说是跟她爹约好了在弥西巷碰见。”
祁昭忙从袖中把地图翻出来,用指甲在弥西巷上划了一下,双眉蹙起,很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兰茵问:“怎么了?”
祁昭向她解释:“弥西巷在广平巷往西,而吕家村是在广平巷的东面,中间隔着端平巷,据许知书的口供,他和那些人是在亥时在广平巷分别,而广平巷和端平巷之间有一道哨岗,亥时起岗,由北衙军监守。那姑娘的尸体旁不见食盒,说明她是与其父碰过面之后才被害的,说明当时她正想穿过广平巷回家……”
他说得拗口,连村长都听得云里雾里。兰茵凝神分辨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如果许知书能证明亥时他还在广平巷,而北衙军监岗又不曾见过许知书越过岗哨,那么便能证明他当夜没有去过端平巷,更不曾去过吕家村,那姑娘是死在吕家村,便能证明许知书是冤枉的。”
祁昭点了点头:“我只是奇怪,这么明显的证据为何刑部迟迟没有查出,还把许知书当逆犯拘着。”
按照情理来说,发生人命案后理所应当先提审与死者相关的人,吕父作为绿云唯一的亲人,总是免不了被讯问的。绿云如果当夜真与吕父碰过面,肯定是会被问出来的。
他当下便想回去再查查卷宗,起身告辞,行到门外篱栅前,村长无意提起:“那天清晨官府去吕家传唤的时候吕五还醉着未醒呢,也不知前一夜喝了多少。”
祁昭粗略应下,也没当回事。
待回到长安已是迟暮时分,天气渐凉,光亮也显得短促许多。兰茵本以为祁昭会往刑部去,却见他如往常般和她回了府邸,再不提案子的事了。
等用过晚膳,祁昭才说:“不急在这一时了,我们正是新婚,我该好好陪你才是。”
兰茵本来正拆着鬓角那繁复沉重的嵌宝步摇,一听他说话的调调,不禁头皮发麻。堪堪躲过了祁昭伸过来的魔爪,拢了拢松散的头发,轻声轻气地与他商量:“你能消停一日吗?我浑身又酸又痛……”
祁昭俊朗的眉目上挂着笑意,死皮赖脸地往兰茵身边靠,少了几分不羁飞扬,含着温存恬暖,像是蓄满了蜜糖似得,要把人甜化了。
兰茵早把他的秉性摸透了,未上榻前温柔似水,上了榻就如狼似虎,简直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她挣开祁昭,往后退了几步,试探着问:“要不给你纳一门妾?”
祁昭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像是残冰沐浴上了朝光,迅速地消融抹掠干净。他也不往兰茵身边靠了,有些失落地弯身坐在榻上,平伸着掌面抵着下颌,戚戚悒悒地看向兰茵,叹道:“你真愿意与旁人来分我吗?”
兰茵的心中若崩了一根弦,被他看得颤颤晃晃,舞出无数道虚影,亦有些发愁地说:“善妒乃是妇人失德,我早晚是要为夫君的子嗣绵延而绸缪的,日子久了,只怕公公与婆婆也会过问的。”
祁昭凝着她皎若明月的面容,想起前世他们刚成亲时先是过于生分,兰茵曾与他提过这些事,那时他一心扑在朝堂上,又怕姬妾多了后院不宁让他分心,所以不了了之。后来两人生出了些感情,每每祁馨有意赐他一两个姿容秀丽的美眷,她嘴上虽不说什么,但面色总是暗淡的。
他们成亲近十年,兰茵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按照情理她是没有立场去反对的。
只是祁昭很不愿看她那副萎靡样子,充分发挥他不要脸且胡搅蛮缠的本事,愣是把祁馨送来的美人儿又给退了回去。
人人都说祁昭放浪不羁,但要认真论起来,除了逢场作戏,他对美色并无太多追求。如果让他选,他宁愿要一个与他一心一意、朝朝暮暮的夫人厮守终老,来填补自母亲走后他内心里的空白。
今日兰茵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将‘纳妾’二字说出来,是因为她真得不在意他么?
祁昭抚着床榻上铺着的织缎褥子,低垂下头,有些委屈有些气恼地轻声嘟囔:“我不要。”
他的反应极大地愉悦了兰茵,这几日她总在心里想,祁昭对她的迷恋更多的像是耽于枕席之欢,若他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心思总不会长长久久地在她身上。
想的多了,她又不免气恼,成婚前他的允诺盟誓犹响在耳,莫非那都是唬她的吗?
她虽生性细腻多思,但却不是愿意把心事都积在心里的,与其日日把他往坏里揣测,倒不如好好试探一番,她心里也好有个数。
凡是沉浸于美色的浪荡子,对妻子提出的‘纳妾’之请总不会拒绝的。
兰茵弯身坐在祁昭身侧,探头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思澜?你生气了?”
祁昭心里有气,语调不免含着怨:“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的夫人这般贤惠,实在是我的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中午两点,么么哒~~
第31章
兰茵有心逗他; 也不点破他的口是心非,只装作茫然无知地问:“那你怎么是这副表情?阴沉沉的; 从吕家村回来时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祁昭默默垂首,摸着袖口盘绣繁复的芍药纹枝; 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可能只是累了……”祁昭说完倒头扑到榻上,兰茵忙去拉他:“再累也得换下外裳,梳洗过才能睡啊。”
祁昭顺着手劲一把将兰茵扯进自己怀里,他扣着她在床榻上滚了滚; 低落又有些阴悱悱地说:“兰茵; 我在你的心里重要吗?”
他饱含深情地问出口,反倒让兰茵怔愣了,‘我在你的心里重要吗?’她有些感慨地想,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啊。
怀中的软玉久久未给出回应,祁昭心中像是被戳了一道口子; 迅速地塌陷下去; 却赌气似的生出些执拗,化作胳膊上强硬的力道; 将兰茵紧紧地箍在怀里。
兰茵只觉胸前这两道锁链越发僵紧; 把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她将手抚上他的胳膊; 软语哀求道:“思澜,你轻一些……”
祁昭正魂游天外; 脑筋里满是遐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一听兰茵的声音,忙松开臂膀低头看她。见她宛如凝脂般细嫩的小脸憋得红扑扑的,正抚着胸口喘粗气。当下便觉过意不去; 忙坐起身,将她扶起来:“我……我刚才走了神,没留心,兰茵……你没事吧。”
兰茵见他这一副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面上未露出半分,只半真半假地抚着前襟,浅浅叹道:“关于纳妾一事,我只是随口一说,思澜若是觉得不妥我以后不提便是了。”
祁昭此时那些斡旋于诡谲朝局上的幽深心思早不知被抛到哪里去了,一听兰茵这样说,忙顺着杆子往上爬,不住点头道:“对,以后都不要提了。”
两人当晚同榻而眠,祁昭总是睡得不安稳,总要撷着兰茵的手才看躺平整了,不然总是要翻来覆去。兰茵暗自内疚,祁昭表面看上去洒脱,怎么这么经不起开玩笑。
好几次在他辗转反侧时要向他吐露心事,但一想到自己身边这个人是个见惯风浪又秉性不羁的人,便咬了牙决心让他再患得患失一阵儿,男人对于太轻易掌控的人总是不会珍惜的。
第二日祁昭早早去刑部调了卷宗,意外发现在发生命案之初刑部就曾提审过死者绿云的父亲吕五,吕五的口供中竟说他在命案发生当夜没有见过绿云……
这与命案现场的情况同村长的话明显有出入,他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便想拿着口供再去一趟吕家村。
谁知他还没出刑部的大门,圣旨就下来了,将吕氏女遇害一案移交大理寺。
几个掌管文书卷宗的枢密不敢怠慢,忙收拢藤箱,将一应相关的物证连同案宗全部装箱,速速送往大理寺。
刑部的李尚书特来找祁昭,捋着花白的胡须道:“我早提醒你不必多费心,早晚都是要送去大理寺,这案子就算破了,也是那边的功劳。”
祁昭早有预料,一面将自己手中的吕五口供交了出去,一面恭维着李尚书:“大人消息灵通,祁昭早就该谢过您的指点。”
李尚书含笑望着他,像是为他的剔透聪颖而满意,又像是含了些别的深长的意味。
没出一个时辰,祁昭便明白了李尚书脸上那稳操胜券又隐隐得意的笑是什么意思了。祁馨从后宫给他传出消息,说是左相许照容身染沉珂,难以支撑凤阁庞杂的政务,正式上表请辞。
祁馨悄悄命心腹宫女给他递信,天家有心让刑部尚书李湛接任左相。
对此,祁昭没什么波澜。唯一与他相关的就是由李湛接任左相,那么刑部尚书便空缺了出来,可这跟祁昭没多少关联。按照前一世的记忆,刑部尚书一职应会由资历比他深的刑部侍郎赵建恩接任,赵建恩三十有余,且是凤清县主的爱子,从各方面都是比他合适的。
能够洞察未来走向,因此在这风云变幻之际祁昭显得比旁人都更加沉定。
有他的沉定在,自然也会有人上蹿下跳,没有片刻安生。
自大内放出风来,左相人选已定,靖王便开始四处奔走,想凭着自己的人脉手腕给祁长陵把右相一职拿下来。
大周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左相得力,若无特殊情况,右相一般都是虚悬的。
就如贤宗皇帝还是太子时,左相姜弥大权独揽,渐渐威胁帝权,才会令贤宗皇帝的岳父吴越侯沈檀出任右相。原因便是沈氏与姜氏不和,可形成相互制约的态势。
如今,朝政平稳,皇帝大权独揽,所选上的李湛又是个机敏稳妥的人,任外人看着实没有再擢选右相的必要。
因此靖王像是个跳梁小丑,众人看在眼里,看破不说破。
这一场闹剧随着祁长陵言辞制止靖王的愚蠢行为而终止。自萧毓希出事后,襄王被降为郡王,襄王府总是处于弱势。眼见靖王如日中天,萧毓常离储位似乎只有一步之遥,靖王是忙不迭地向祁长陵献殷勤,希望他能再助自己最后一臂之力,把萧毓常彻底捧上去。
所以,他自作主张为祁长陵奔走,全然不顾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等他们彻底消停下来,旁人看够了戏,也把新任左相李湛得罪了个彻底。
祁昭却总觉得靖王虽然不够聪明,但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他在某一日去凤阁呈送奏疏,在回廊隐蔽处听见了靖王与心腹的交谈。
“真当本王傻吗?这个时候举荐右相,本就没打算着真能把祁长陵捧上去。自上一次在凤阁收拾安王没成,天家对祁长陵早就有了不满。再加上淑妃入宫,明里暗里吹了多少风,天家看祁长陵越发不顺眼,只是他根基深厚,朝中官员又是望风转舵之辈多,无人能与他抗衡。”
“我这个时候跳出来,替他把左相得罪了,于朝臣而言,只会以为我是受了他的指使,只要我笑脸迎人,人家不会把账算在我这个‘蠢人’身上。天家那边,我替他搅乱朝臣针锋相对,相互制衡,他自然也是高兴的。又会觉得我这个弟弟着实没有心机,又愚笨又迟钝,他向来不喜自己的兄弟聪明,我越是这样的做派,他对我越放心。”
祁昭听着耳边靖王心腹对他的恭维,默不作声地从回廊另一头走了。
原来他们全都小看了靖王,他能屹立朝局十余年,将襄王压得死死的,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全无心机的纯良之辈。只是这样看来,他和祁长陵同床异梦,各怀心思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他们还有共同的利益牵绊,暂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分道扬镳,若想彻底将他们拆开,还得在关键上动心思。
与朝中的大风大浪相比,吕氏女的案子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不过月余,大理寺便将案子侦破。
凶手果然不是许知书,而是那姑娘的亲生父亲吕五。
原来那日绿云被许知书一流言语轻薄后,回家大哭了一场。吕五敲完更又喝的醉醺醺回家,见女儿哭丧着脸,酒气上头来了气照常殴打她,绿云因在外面受了委屈,当父亲的又不知替她做主还尽会挑理,便也不似往常那般软语求饶,只一昧针锋相对,吕五下手没个轻重,竟稀里糊涂将她活活扼死。
等到发现杀了人,吕五才开始害怕,将女儿的尸体拖去离家不远的小河边,匆匆忙忙扔在那里,便回家去了。
后来大理寺少卿卢楚发现了吕五口供中的错漏之处,将他再次押入大理寺审问,没费多少时候便将真相一股脑全审了出来。过后大理寺的衙役又在吕五的家中发现了大片血迹,仵作验过,与吕姑娘的死期基本吻合。
至此,认证物证俱在,许知书无罪释放,吕五被判斩立决。
祁昭从大理寺的同知得知了案件的大致始末,觉得也都符合他所调查到的线索,从明面上看没什么毛病。
他回家将案子的结果同兰茵说了,两人聚在一起不免唏嘘。祁昭有感这些时日总搅在政务里无法抽身,冷落了兰茵,总让她独守空闺,便提议趁着冬初下过第一场雪,外面不算冷,出去赏赏雪景,观观梅花。
他们没让丫鬟跟着,只差遣了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