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卿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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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幽幽地府情
颜欢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姐姐,青梅竹马,纨绔子弟,女鬼,道士,还有未婚夫婿。哦,对了,未婚夫好像也是鬼来着,真是有趣。
奈河水平静无波,颜欢顺手摸一块石头投进河里,“噗通”一声,溅起些许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真是无聊啊,颜欢心想,她入地府已经多时了,和她差不多一起来的,早都投胎去了,偏她留在这里,连前世都记不清了,想找人问问,都不知该找谁。阎王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鬼差们一问三不知,无常只管锁魂,其他无可奉告,害得她孤孤单单到处飘,没个着落。陵钧倒是隔三岔五能见着,但他好像也有自己的差事,只教自己再等一等。
等一等,等什么呢?等投胎吗?颜欢没个主意,就这么浑浑噩噩地飘着。
“怎么,还没决定吗?那姑娘无聊的都快化成三生石了。”崔判左手生死簿,右手判官笔,百忙之中还不忘调侃陵钧。
陵钧蹙眉,显然一副苦恼的样子。颜欢意外身亡是他始料不及的,出尘子伤不了他,却不妨别人暗中做手脚,趁二者相斗,朝颜欢下手,想来出尘子也是被利用了,他不杀他,也是这个缘故。可他到底疏忽了,竟托大,没做个结界罩住颜欢,害她死于非命,如今到了地府,也没脸见她。
崔判看着他,叹道:“你不能这样,那姑娘本来就福薄命浅,三十岁的寿元,放在凡人里也是个短命的,原本她行善积德,再添几年也是可以的,谁知遇见你经历了这些事,又生生耗掉了十多年,不到二十岁又得重新回来走一遭,如今徘徊在奈何边,进退不得,是何道理?”
陵钧听崔判一席话更觉对不住颜欢,“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擅自介入凡人的命理,本想着同她成一次亲,叫她高兴一回,日后入了地府也觉圆满,谁知竟扰乱了她的命数。”
“你能想通此节,甚好。有件事我还是要给你提个醒,那姑娘命数与常人不同,既不是寻常人,当是为历劫而来,所以…”
陵钧何等通透,崔判的后半句话虽未明说,他也是知道的,无非是叫他管住自己,若是颜欢真是天上哪位仙子历劫,日后见了难免尴尬。当下也不多言,只把话记下。
却说颜欢整日在奈河畔游荡,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找不到,实在无法,只得蹲在三生石旁自说自话,来往投胎的鬼魂见了她,都当她是积年的老鬼,实在熬不住,疯癫了。
颜欢知道那些鬼对着她指指点点,没个好话,起初还愤愤不平,久了也就麻木了。众鬼见她不理不睬,也就失了兴致,只赶着投胎。
孟婆沉着脸,将熬好的汤一碗接一碗地递给要投胎的鬼魂。鬼魂们在她跟前都很乖觉,喝了汤放下碗,一点不给她添麻烦。
“哎,那个谁,过来给我端汤!”孟婆开口,她的声音和她的脸一样阴沉。
颜欢开始也没当回事,直到察觉无数道目光朝自己射来,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她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到孟婆跟前,接了汤,乖巧地叫了声:“婆婆。”
孟婆没理她,做着手里的活计,她也识趣地闭嘴,只管端汤。
陵钧看到颜欢给孟婆帮忙,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只站在三生石畔等候。孟婆余光瞥见陵钧,状似无意地对颜欢说道:“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颜欢端汤端得正起劲,忽然听到这话,只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正要开口询问,忽然看见陵钧,当下明白过来,放下碗,对孟婆甜甜一笑:“那婆婆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说完冲孟婆可爱地摆摆手,极力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做什么对孟婆这样殷勤?”陵钧笑着问道。
颜欢眨眨眼睛,无辜道:“我看孟婆面善,每日工作甚是辛苦,心中不忍,所以帮衬一二。”这话说得委实可笑。孟婆千百来阴沉着一张脸,那颜色只怕比奈河水还要深,面善?亏她想得出来!
陵钧笑着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这丫头倒是越发古灵精怪了。”
颜欢揉揉额头,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做鬼嘛,当然要开心一点,反正也投不了胎,不找点事做,迟早郁闷死。”
陵钧闻言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很想投胎吗?”
颜欢有些不明所以,鬼要投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只有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才不投胎呢!她上辈子又没做什么坏事,不然早就抓去受刑了。既然如此,不投胎还等什么?
陵钧明白了颜欢的意思,当下也不再多言,只说她过两日就可以去投胎了。
颜欢呆了一下,只觉得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她默默消化了一下,抬头看着陵钧,有些莫名伤感:“这样快呀,那真是…太好了。你,我走了你多保重。”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她却不自知。
陵钧抬手摸着她的侧脸,温声道:“莫哭。”
颜欢听了这两个字,内心更是酸楚,一时间竟生出一种想要留在这里的念头。“陵钧,陵钧。”她无助地喊着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陵钧低头不语,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袖。说来可笑,他在凡间与颜欢相处月余也能泰然处之,虽处处关心她,凭的却是一句承诺,真正的男女之情并无多少,即使是成亲,多半也是为了成全她不留遗憾,颇有怜悯之意。可是在地府的这些时日,他竟渐渐有些放不下,明知她对前尘往事已经记忆模糊,却执意不许她去投胎,行事着实荒唐。“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概就是在说他,崔判想必也是察觉了他的变化,才暗中提醒。
抬手擦去颜欢的眼泪,将她带入怀中,慢慢地安抚道:“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他在心里和自己说着同样的话,只是,真的会好吗?
第十二章相逢不相识
陵钧说话算话,两天之后,颜欢被告知可以去投胎了。她又一次站在三生石旁,这一次她将手轻轻按在上面。三生石里记录着人的前世今生,将手放在上面往日的种种便会浮现而出。石壁上渐渐有画面映出,颜欢一瞬不舜地盯着石壁,生怕遗漏。那些模糊甚至遗忘了的记忆伴随着画面的移动逐渐复苏。颜欢眨眨眼,这一刻她才确信,自己是真正地活过,她也曾有过喜怒哀乐,也曾是有血有肉鲜活的人,而不只是地府里飘荡的孤魂。
颜欢收回手,石壁上的画面立即消失,她倚坐在奈河畔,心中五味杂陈。陵钧,原来是她前世的未婚夫婿,他们差一点就成了亲,她还记得那种待嫁时的的喜悦,羞涩和甜蜜。还有颜思,她的姐姐,泼辣美丽,嘴上不饶人,心地却不坏,也不知她后来怎么样了。欢欢喜喜地为妹妹筹备婚礼,却得知妹妹的死讯,大喜大悲间没有一点预兆,叫她情何以堪?她又想了很多,凌乱且毫无章法,好似要用这些记忆的碎片,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生。
蓦然回首,她看见陵钧站在那里看她。他永远是这样,不远不近,若即若离,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秘密被他仔细掩藏,偶尔也会有小小的试探,还不等人明白,就又变回原来的模样。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患得患失?颜欢忽然想要当面问问他。
她果然起身朝他走去,站在他一尺外的地方,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亲密。她仰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映出她的模样,背后是亘古不变的奈河,阴沉且毫无波澜。
没有任何铺垫,颜欢问出了前世一直想问的问题:“那时,你为何答应娶我?”
陵钧看着眼前这一缕芳魂,她既不像前世的颜欢紧张羞涩,也不像往日里的自由散漫,倒像是将两者融合在一起,却又截然不同的样子。陵钧了然,这只是她的一部分特质,尚不完整,所以显得有些古怪,正如他上一世和她接触时的感觉一样。
“回答我的问题。”颜欢微微变了语调,声音不大却含着一丝强迫,与之前更是不同。
如果陵钧能做到和颜欢一样直白,那答案无论是什么都会有个结果。然而,在这方面,陵钧是被高估的那个。
颜欢转身走上奈何桥,她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然而时辰已到。孟婆仍是沉着一张脸,将汤碗递给颜欢,颜欢笑了笑,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尚未品出是何滋味,已是下一个轮回。
持盈蹲在一棵树下,把头埋得低低的,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毫无修仙者的风范,然而,并没有什么办法。她只身一人在妖魔的地盘,这里妖怪众多,万一被发觉,肯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再说那倒霉的小师妹,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持盈只能在心中默念,师妹啊,你可千万保重,师姐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等我去救你,你可得撑住了。
光这么坐着也不是事,持盈抬头望天,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心道一声不妙。若说妖魔们白天还有些顾忌,那晚上正是它们放肆逞凶的时候,何况是在它们自己的地盘,自己这样的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美味,不吃下去都对不住“妖魔”这两个字。持盈握紧手中的剑,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清除出去,屏息凝神,在树林里穿梭。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声响,持盈心中一凛提剑追上去。那声响似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听久了叫人头皮发麻,持盈不敢大意,抽出长剑,直刺过去,强大的剑气将周围的树叶纷纷斩落,而她刺中的部分,不论是妖是魔绝对必死无疑。
持盈走近一看,地上躺着的是只蛇妖,看样子刚化形不久,蛇尾仍在,却一动不动,周围一滩血,显然已经毙命。持盈不敢耽搁,将剑上的污血拭去,继续向前走。
天已经黑了,可这片树林像是没有尽头,持盈疲惫不堪,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忽然,头上传来一阵“扑棱”声。抬头看去,一只乌鸦站在梢头,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持盈,嘴里发出“哇——哇——”的怪叫。持盈起初并没有当回事,可是随着头顶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乌鸦是在招引同伴。
持盈闭了闭眼,心里骂一句呜呼哀哉,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虽然她连蛇妖都能对付,但那毕竟是一只,成群结队的乌鸦更加难缠,何况那不是普通的乌鸦,而是最凶猛的血鸦。血鸦性灵且凶残,被一群血鸦围攻,不亚于遇到厉害的妖魔。
持盈拼命地奔跑,只觉胸口胀痛,眼前发黑,一群血鸦仍紧追不舍,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持盈身体透支得厉害,再这样下去只怕会成为血鸦的美餐,当下咬牙,迎上去,将最近的几只斩杀。其他血鸦见同伴被杀,终于放慢了攻势,它们将持盈团团围住,似乎在寻找她的破绽。
僵持中,有利刃破空的声音。持盈下意识去抵挡,却听得“哇”的一声,一只血鸦被钉死在树上,接着是更多的利刃和更多被钉死的血鸦。持盈见是友非敌,重燃了斗志,一柄宝剑在她手中翻飞,转眼间十数只血鸦纷纷落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
眼见同伴们被斩杀,其余血鸦终于萌生退意,怪叫着朝远处飞去,不一会就没了踪影,树林里恢复了安静。持盈掏出手帕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见不远处有人影晃动 ,当即朝那边行礼:“在下碧游山持盈,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月亮从乌云中钻出来,月光照在树林中,投下斑驳的阴影。一个青色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身长玉立,手执利刃,脸上罩一块黑色面具,只有嘴唇露在外面,半是君子,半是修罗。持盈怔在那里,只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第十三章画眉鸟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道友不必客气。”那人开口,声音温润,若不是出现在这种地方,只会被认为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
“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持盈又问了一遍,救命之恩何等重要,总不能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陵钧。”那人含笑道:“怎么,道友要以身相许?”
持盈想不到他竟会说这种话,只觉得此人怪异,外表是谦谦君子,说出的话却如此轻浮,难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见他看着自己,持盈脸色涨红:“你既称我为‘道友’,那便也是修士了,你师从何门何派,怎得如此无礼!”
“我是散修,无门无派,若有冒犯之处,请见谅。”
持盈本来还做着同他唇枪舌战一番的准备,谁知他话锋一转,主动认错,倒叫她不好发作。持盈心中气闷,面上倒还算过得去,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我原本同师姐妹一起出来,半路上小师妹走散,我们只好分头寻找,我不巧走到这片迷路,幸得道友相助。持盈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麻烦道友一同寻寻小师妹的踪迹,她年纪小,道行浅,这处又是妖魔横行之地,我怕她会有危险。”
陵钧沉吟片刻:“此处确有妖魔出没,但像这样毫无头绪地乱走也不是办法。这样,我们先离开这片树林再作打算。”
持盈心中担忧,但单凭自己的本事确实无法找到小师妹,只得听从陵钧的建议。月朗星稀,两人在黑暗的树林中穿梭,借着月光,持盈看着前面颀长的身影,只觉得似曾相识,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陵钧是个靠谱的人,在他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出了树林。持盈眼前豁然开朗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劫后余生之感油然而生。两人原地站了一会儿,都需要缓口气,趁这空档,持盈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陵钧看着她有些犹豫,持盈莫名其妙,茫然道:“怎么了?”
“是这样,你看那片树林里有不少妖怪,且它们中大多凶残,但是这附近其实还有许多修为不高,却愿意与人为善的小精怪。你小师妹的事,咱们只需找到其中一两个,一问便知。”
持盈了然,他原是打的这个主意。这确实是比自己找方便得多,但修仙门派和妖魔从来势不两立,更不用说相互帮忙了,陵钧犹豫应当是怕自己不同意。其实她倒还好,心里相信妖怪也有好坏之分,不似那些掌门长老,对妖怪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
持盈笑道:“既是如此,那陵钧你问吧,虽然人妖有别,但我还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乱开杀戒,何况这次是找人要紧,旁的倒在其次。”
陵钧见她说得真诚,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竹哨。他将哨子放入口中,吹出一串古怪的调子,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沙沙”声,像是树叶摩擦发出的声响。持盈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有动静,她眼看着一只画眉鸟化出人形,朝这边走来,不由大为惊奇。
那画眉鸟一身绿衣,是个少年模样,他扫了持盈一眼,漫不经心道:“呦,修仙的。”态度十分轻慢,对着陵钧倒是多了几分恭敬。持盈见他如此区别对待十分不痛快,陵钧将两人态度看在眼里,心想这两人怕是难以和平相处,当下也不多言,只将所求之事说了一遍。画眉鸟听了,从鬓边抽出一缕头发捏在手里,想了想道:“你说的这姑娘我倒有些印象,白日里见过一次,后来就不知道了。”
持盈一听,激动起来,也不管他是妖是人,上前紧紧抓住画眉鸟的袖子:“你说你见过她,在哪儿?她有没有受伤?”
画眉鸟见她突然冲过来吓了一跳,又见她抓着自己不放,顿时满脸黑线:“你那个,给我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