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贵-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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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至于呢!你放心,我家是这医馆的老主顾,你的药费我的人已与掌柜说好了,你尽管放心医治,都由我来支付!至于你没法走路……这样,我且给你三两银子,你租车回家也好,找客栈住下也罢……”
“三两?”
这个数字显然不是廖氏能满意的。
三两银子够干什么的?买一身像样的衣裙都不够!租车?租车去哪儿?她也得有家回才行!若住客栈……三两银子还不知能支撑她住上几晚!
还有,她一个妇人,万一入了歹人的眼,怎么办?
姑子们为了不得罪程家,一定会满世界寻她,想来第一个要找的,便是荆溪的各家客栈……不妥不妥!
也是正因如此,她才想着跟这位老夫人回家,至少能暂时避过姑子们的搜索!
这位老太太还真是精明过头了,既然撞了她又摔了她,三两银子就想了事?痴人说梦吧?
“我都这个样子了,您就是给我三十两也没用啊!老夫人您行行好,我一个弃妇……回家也不安全。我家隔壁张二狗对我早有想法,他若瞧见我伤了腿脚受了伤,万一对我……不行,不成啊!老夫人您即便不负责,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张二狗?她脑子转得倒快!
老太太很“耐心”,又提出了几个方案,结果都被廖氏给拒了。
廖氏态度渐渐强硬,还隐隐生出了些要挟之意。
她几乎就要挑明,若老夫人不帮她到底,她此刻就从马车上“摔”下去,随后要叫老夫人声名尽毁……
婆子上来,在老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老夫人一下如释重负,似是想到了什么稳妥的法子。
“这样的,小娘子,我吧,在东街巷子有间闲置的房,地方虽不大,可离这间医馆只几步路,你一人住的话绝对绰绰有余。我可以暂且借你先住上几日。你看如何?”
廖氏双眼放光,猛抬起头来。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解决方案。
显然,这法子比去这老太婆家里看人眼色,做人奴才强多了。在居民区巷子里,那些姑子绝对找不着她。只要能伺机联系上老爷或是金玉……
“你放心,我再给你三两银子!这笔银子足够你活两个月了!你看如何?”
廖氏动心了,可她也不急着答应,只笑到:“三两银子倒是能过几天,别的是不怕,可我这腿万一落下个什么毛病,以后……”
而事实上,廖氏的伤,程紫玉两人早已问了个清楚。
她的颈脖只是皮外伤,血虽流得不少,却只是纯粹“好看”。她的脚腕的确有些扭伤,但也不是大事,养几日就好。不过她的肋骨倒是真的被马蹄子狠踩到了,有些轻微骨折……
老夫人哼了一声。
“你放心,待你伤愈,不管如何,我都会给你一笔补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屋子在那,我还能跑了不成?”
廖氏终于再无顾忌,心头一块大石落定。
她又开口询问老夫人的身份家世,却未得回应。
她心道不说就不说,也省的有被反问露陷的风险,反正她也就只打算住两日过渡一番,她若真要打听这老太婆身份,只管去医馆或住处周围一问便知……
马车再次行进,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巷子深处的民宅。
两间屋子一个小院,的确该是荒废了许久。
旧是旧了点,脏是脏了些,虽有些乱,可收拾收拾,怎么也比那尼姑庵强了百倍!
廖氏一点都不客气,竟然还以腿伤为由,要求留下一个婆子帮她收拾。老夫人将大方进行到底,手一挥便应了……
程紫玉从头到尾都未露面,只静静从窗缝里看着那廖氏。
廖氏自作聪明,可她处境在那摆着,她的小算盘早已叫紫玉和何老夫人尽在掌控。老夫人看似一直在跟着廖氏的主意走,实则却是老夫人的半推半就,神不知鬼不觉一点点将廖氏主动引来了这么一小方天地里……
程紫玉就是要送她一座可以放松警惕的隐形牢笼。最好是能够让廖氏将那两件秘物交出来。纵然不能,她也会送廖氏一件大礼!
马车离开,廖氏握着手中钥匙大喜。
她非但重获了自由,还有了居所,有了银子!只要留得了青山在,她还怕什么呢?
她命着婆子打来了水,从发到脸细细梳洗了一番。
看着身上脏兮兮的灰麻布衫,嗅着身上闻不下去的腥臭,她实在坐不住了。
那厢婆子刚一给她收拾了大概,她这便赶紧赶走了婆子,随后握了三两银,起身锁门往街市走去……
隔壁的妇人正探头探脑,廖氏不愿叫人起疑,便耐着性子大方上前打了个招呼,说自己是乡下上来投奔亲戚来了,最近一段时日会住在这处……
她心道这些妇人定知这屋子主人,她们忌惮那老夫人身份,也会对她客客气气。
那些街坊的确是笑着欢迎了她,一听她还没吃饭,还给她送来了几个馒头,一碗咸菜,还有些大米。
廖氏道过了谢,回屋吃得饱饱的,便出了门……
第195章 果然贱人
廖氏出门一路小心,左右好一番观望,确认未见有姑子身影,这才小心走去了街面。
她快速在路边买了一顶帷帽后,便钻进了一家成衣店。
她本只想买一身不起眼的夏装。她寻思着,晚些时候重面故人,她饱经风霜的楚楚可怜之态,定能搏一个怜爱。
可她瞧见了成衣店的高脚铜镜……
不对!人靠衣装马靠鞍。她已是如此憔悴模样,若再不好好装扮,即便程睿来找她,可还会重燃旧情?
踌躇间,她还是放下了手中棉裙,走向了另一边华丽的刺绣衣裙……
她花了二两银子,细细选了两套衬她黑黄肤色,又可将她此刻清减了不少的身段玲珑展现的衣裙,再配了一双鞋,两块帕子,两柄团扇……
隔壁的脂粉铺她也走了一遭。
只可惜,买完衣裙后,她的手头哪里还光顾得起!
以前她用的都是五两银子一盒的玉面桃花粉,可此刻,她却唯有去路边小摊买那五十文钱一盒的脂粉。
在买了胭脂、梳篦,桂花油和螺黛后,她又蹲去地摊选了几支仿制的珠花和假货金簪……
廖氏心满意足回了家中,好好洗了个澡后,腹中又饿了。
她这才想起来,三两银子已经用得差不多,可她却忘了买米面,那她这段时日吃什么?
她想起来邻居妇人给她的两碗米,可她……不会生火。
她虽家道中落时过了几年窘迫日子,可再难,她身边也都有两个她娘留下的忠仆,没叫她做过半点粗活。
前一段在山上也是,她什么活都干了,可关于吃食,姑子们却半点没让她碰。所以别说生火,就是炒菜做饭,她也不会!
拽着手中仅剩的百来文钱,她这才懊恼应该省点银子的。
随后,她才发现这屋子虽外边看着不错,可实际她翻遍了所有抽屉橱柜,连根蜡烛头也都未找到。
换而言之,这屋子虽在这儿,可里里外外,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都没有!被褥枕头没有,灯烛锅铲也没有!
那三两银子,即便她不买衣裳,仅仅捯饬这屋子,也得用个七七八八。
这一刻的她,感觉被诓了。
她顿时有些恼了,想要一上老夫人家中再要些银子。
可她不知老夫人家在何处,她只得戴上帷帽再次跑了趟那医馆。
可那大夫却一问三不知。
他说,今日带她来的那几位他一个不认识,也不是什么老主顾。不过她接下来一段时日的药费已都付清了,她只管上门来医治就是……
廖氏不知是老夫人怕她上门,故意嘱托了这大夫别暴露其身份呢?还是老夫人早先就为防范她,故意骗了她?
她无奈往回走,到那巷子拉了个老头问了她住的那间屋的主人。那老头只说,那屋子被转卖过好几次,上次的住客是个租户,却不知主人是哪家。
廖氏又问了一人,除了收获对方古古怪怪的打量,还是不曾打听到那屋子的主人。
她暗骂那老夫人当真狐狸,就是怕她上门要银子,早就有意哄着她……她跺了跺脚,也怪她一心唯恐露陷,倒是对那老太婆少了个心眼……
抠货!老妖婆!
廖氏瞧着手中刚买来的新衣服,咬了咬牙,还能怎么办,只能退回去一身了。
然而,成衣店的店家拒绝了她!
那老板先前若不是看这妇人拽了银子,压根就不会把新衣裳让一身污秽,散发腥臭的她一件件往身上试。她这买回去才一个时辰,就又想来退?他的熏香费跟谁拿?
还有,他若给她退了一身,那这恶妇一会儿再把她身上穿着的那一身也要求来退掉呢?他岂不是亏大了!
廖氏气得头发晕!
她要理论,可那老板直接拿了扫把将她扫地出门。
这下她便哑巴吃黄连了,在大路上,她露面都不敢,如何敢嚣张。
她唯有再一跺脚,抱着新衣裳又跑了一趟医馆。
“大夫,接下来几日,我不来看诊了,您把诊金退给我吧!”
“没有!要么看诊,要么滚蛋!”大夫也拿出了扫把……
廖氏没办法了,只能拿身上最后的铜板去买了点米油烛等必需品。
她试着生火,可她弄到一脸灰,连浅青色的裙摆都脏了,她也没能将火生起来。
她唯有去敲开了邻居家刚刚送米给她的那妇人的家门。
妇人盯着“脱胎换骨”的廖氏上下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她就是午前那个一身狼狈,风尘仆仆还受了伤的小娘子。
这会儿见这娘子唇红齿白,一身鲜亮。束腰宽袖的精致花裙将她优美的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活脱脱一狐狸精的风骚样。
与先前判若两人的这娘子,更是直接看呆了她的身后相公。
听到身后儿子也在赞着这姨真俊俏,那妇人一下便生出了警惕。
正经人家的娘子哪能一人居住?瞧她年纪不小,竟是连生火都不会,说明她是惯常享福的?可她身边又连丫鬟都没有一个,只怕,这是被大富人家给撵出来的吧?
再想到这小娘子是被马车送回……
妇人马上就有了自己的判断:这小娘子么,多半是个做了坏事犯了忌讳的姨娘,被赶出了家门;要么便是外室之流,勾搭苟且叫人发现被逐出……那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这女人不是个正经人!不是个好东西!
再一想到眼前女子被送来时一身伤,满身血的样子,分明是挨打受罚而来……妇人更是确定了眼前女子“下贱”的身份,“卑贱”的品性。
这一瞬,她的鄙夷一下到达了顶点。
妇人外走两步,一把拽关上了身后自家大门。
“我瞧着娘子一身富贵,怎么还要自己做饭呢?随便拿身衣裳去外边,也能换一大桌好吃的吧?”
妇人阴阳怪气。
“我家事多着呢!我可只教你一次!你若学不会,以后就饿肚子吧!”
那妇人恐廖氏会再上门,只想赶紧教会了她。
妇人帮忙生完火,瞧着锅里倒下去的那两碗米和桌上剩下的半碗咸菜,忍不住哼了一声。
贱人无疑!
有银子涂脂抹粉,穿红戴绿,却没银子买菜?啧啧!……
不出两个时辰,“巷子里新搬来的娘子是富人家赶出来的狐狸精”这一消息便已传遍了那一片……
程紫玉听到回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果然贱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她还没出手呢!
……
第196章 山穷水尽
廖氏逃跑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程翾耳里。
而那个时候,程睿还在外边喝花酒。
哪里需要程紫玉出面,老爷子头一个就不会将这个消息放给程睿。程紫玉对老爷子坦白了她的想法和作为,两人心领神会,当即便有了应对。
第二日一早,宿醉的程睿便被老爷子亲自从床上挖了出来。老爷子扔了张单子给他,说他若不想成废人便赶紧去无锡给料理好那边新开的分号。
程睿一瞧,是个只要花些功夫就能办好,还油水不少的差事。他急着表现,最近又缺银少金,自是连连保证绝不让老爷子失望,且请等看他表现,随后麻溜利索收拾了东西,便带着一溜儿心腹前往了外地……
于是,当劳累了月余都没睡饱的廖氏舒坦睡了个懒觉,扒拉了两口隔夜饭,又去医馆换完药,这才戴了帷帽出现程府附近想要一堵程睿,自是扑了个空。
廖氏猜想程府主子们必定已知她逃离了山上,于是既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贸贸然上前打听。她只得偷摸守株待兔。
可她在酷暑下一直等到了日薄西山,又月上柳梢,直饥肠辘辘也没瞧见程睿人影,就连程睿往日带在身边的那群贴身小厮也没出现一个。
她不由感叹运气不佳,程睿这是一天都未出门呢!
她唯有沮丧拖着疲累的脚步慢慢走回了她的住处……
廖氏自然不知,这条巷子里有多少关注的眼神都在盯着她:
这么个婀娜老蚌,早上光鲜出门,半夜疲累而回,瞧她那有气无力的样儿,连两条腿都在打晃,连团扇都握不住,连走路都气喘吁吁……瞧她那么累,显然是费了大体力!啧啧啧!
一个独居的妇道人家,但凡要点脸面,都不会夜半而回吧?在外边忙了这么久,还能是什么好事不成?……
廖氏自然不知,关于她的猜测,推测,热聊,臆想,加上谣言,在一整晚加第二日一个清晨的发酵后,如雨后春笋般冒了个遍地……她当仁不让成为了那一片居民区的头号话题人物。
而对她身份的猜测,也从一开始“犯错的姨娘”,“被捉奸的外室”,“勾搭他人相公的狐狸精”,渐渐成了“出来卖,四处卖的禽类”……
程紫玉听到这些回禀来的言论,和丫鬟们笑做了一团。
她的确有坏了廖氏名声之意,可此刻看来,压根用不着她动手,廖氏那点可怜的名声便已被“火眼金睛”的群众们给毁了。
自作孽不可活,也好,倒是不用脏了她的手。如此这般……她原本后续的打算看来也能省下了。
“传话下去,先前的计划停止,咱们就盯着吧。”
“是!”
……
对于宅子外边的风言风语,廖氏自是半点不知的。
第二日,第三日,她依旧是前往程府大门外守株待兔。她知晓程睿没有早起的习惯,她便也不着急,每日都睡到太阳高升才开门起床打水洗衣,随后花几个铜板买碗豆浆,吃两个包子,包两块饼,日上三竿出门,月上柳梢回来……
她一连几日都是昼出夜归,居住巷子附近的众人自是愈加确信了那些不堪的传言。
一众正经的妇人们对待廖氏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客套成了刻意又带了鄙夷的疏远,再到赤裸裸的白眼加冷漠。
就连巷口老大爷,瞧向廖氏的眼神也带了些猥琐又鄙夷的味道。
而只要远远见她过来,众妇人便会严防死守般的关上自家大门,警告家中上上下下的男人们远离狐媚。
几日下来,只要廖氏走过的地方,便会留下妇人们不齿的讨伐和男子们低声下流的笑话和对她那胸臀身段的议论……
为此,好几家的男女都打架了,廖氏彻底成了那一片区域的老鼠屎!
到第四日,廖氏在程府外等了半日,终于耗尽了最后的一点耐心。
她心疼地从仅剩不多的铜板里抓了几枚,求了一卖瓜的老汉上程府门,说是大老爷让他今日送一车瓜来……
看门的挠了挠头,一车瓜这么多,这可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当即便告诉瓜农他们大老爷出门去了外地,让他等几日再送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