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馆冷艳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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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她的目光,陆嘉洛看见了推着行李箱拧巴身子的小胖子,和办理入住手续的艾德闻。
他是一个神奇的人,穿着蓝墨晕染图案的衬衫,白色的七分裤,白色的鞋,从肩胛到背脊都很笔直,站在那儿又好像很随意。
过去陆嘉洛瞧哪个男生都‘勉勉强强’,是因为身边有一把标尺。
陆嘉洛说,“保姆,带孩子的。”
许曼压根不听她的,凭借自己卓越的记忆力,找到答案,“你堂弟?对吧!”
陆嘉洛顺口说着,“要不要帮你介绍?”
许曼很认真,“不用,幸福要靠自己创造。”
这时,艾德闻回头,看着她说,“陆嘉洛,身/份证。”
陆嘉洛低头从挎包里找出身/份证,却被许曼夺了过去,上前站在他旁边,她的脸颊会笑,“嘉洛和我住一间房。”
☆、chapter 08
酒店房间的窗户外,有一棵樟树,以沉默忍受夏天的闷苦。
陆嘉洛同样一言不发地站在窗前,又想不到该做点什么,听见许曼推门回到房间的响动,她即刻在行李箱前蹲下,衣服搬出来套上衣架,刻意显示自己的从容平静。
许曼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两只分装瓶,往电视机前一放,她的人往床上一坐,“……高冷啊他。”
“艾德闻?还好吧。”陆嘉洛的语气漫不经心,眼睛没离开手里的衣服。
许曼摇着头,“不是那种拿鼻孔瞧你的冷,就是对你态度不错,有说有笑的,但又是很客气的,跟你保持距离,不给你机会亲近,高级别的冷。”
陆嘉洛好笑的说,“你就过去一趟,把他的生辰八字都看出来了?”
许曼说,“你不知道,我看人很准的。”
陆嘉洛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跟他作对、让他生气的时间,比所有人都多一倍、十倍。
可是,也不一定,她和艾德闻的相处时间只有每年暑假,她对他在学校里的状况毫无了解。
应该,也会有别的女生跟他抬杠,他在无聊的时候,也会扯一下她的头发,等她气恼的转过来,报复地用圆珠笔在他的书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他会教她写作业,一边骂她很笨。
陆嘉洛想象不出,那个女生的脸该是什么样的。
“你放弃吧……”
许曼有些讶异于她的话,目光随着她去把衣服挂进柜中,又回来。
陆嘉洛给手机接上床头的电源插头,就顺势坐在那儿,划拉着手机屏幕,接着说,“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许曼意味深长的嗯一声,然后说,“这样才有挑战性。”
陆嘉洛的指腹在屏幕上放慢,悄悄抬眼瞧她。
许曼的眉眼干净,鼻梁不高,整张脸的轮廓柔软且饱满,就是传说中的童颜,光凭长相猜不到她拥有怎样一个内核灵魂。
陆嘉洛低回眼帘,没有说话。
对面的女孩忽然变得纯情起来,“不过他真的好帅,我可以盯着他的脸看一整天。”
正值午后高温,空调房间里凉快干爽,陆嘉洛躺在床上刷着手机,竟然睡了下去。
“嘉洛、嘉洛……”
陆嘉洛听见呼唤自己的声音,醒来,她翻过身伸着懒腰,窗外是金棕色的天,太阳在下山的途中,空气仿佛散发着荞麦香味。
许曼爬到她的床边上说,“今晚我们去蹦迪吧!”
“嗯……总不能带着我堂弟吧。”陆嘉洛揉了揉朦胧睡眼,瞬间记起眼妆和刷过的睫毛膏,手上乌黑一团,她的脚尖捞着拖鞋,下床走去浴室。
许曼躺回自己的床上,短短的秀眉一皱,说着,“我不信你堂弟没逛过夜店。”
艾德闻看起来就像很会玩的人,也是高级的玩,一旦锁定目标,势在必得,只要他想。
浴室里传来水龙头哗哗作响,和陆嘉洛的声音,“……我是说另一个堂弟。”
许曼哦一声,觉得十分容易的说,“让他呆在酒店啊!乖乖睡觉,快快长高。”
陆嘉洛往掌心倒着卸妆油,撇嘴,“他能听你的才怪。”
她洗干净脸出来,举着走哪儿不忘的喷雾,朝脸上一扫,坐在床边说,“你真想去,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在酒店陪陆正匀。”
许曼才明白过来,笑着说,“就我跟艾德闻啊?不好吧,孤男寡女的。”
不料,陆嘉洛没按常理出牌,干脆的说,“那你也别去了。”
“啊?”许曼一愣。
陆嘉洛咬了咬拇指,有所思,“我想吃灌汤包。”
许曼仰头往床上一倒,“……真没劲!”
天气太热,不想上街头寻美食,不如灌汤包自己找上门,陆嘉洛建议点外卖。
瞧着她揭开塑料打包盒,拆开醋包倒进去,许曼不经要问她,“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陆嘉洛吮过手指,将问题抛还给她,“你到底是来干嘛的?音乐节啊。”
说完,她从椅子里起来,端起另一份打包盒,“我给陆正匀他们送过去!”
许曼掰开筷子,姿势还没变,就见人已经闪出门外,她回头嘟嘴,“跑得这么快……”
艾德闻起身开门,热食的气味扑来。
“吃吗?灌汤包……”
等外卖的时候,陆嘉洛顺便洗了澡,头发都沾着水汽,许曼喜欢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她担心自己感冒,所以换上长袖的卫衣,下面仍然是宽宽的短裤。
艾德闻接过打包盒,隔着塑料袋感觉到微烫的温度,于是问着,“你吃了吗?”
陆嘉洛嗯一声,“正在。”
她抬起胳膊,袖口里露出一截指头,指着旁边,说,“那,我回去了。”
艾德闻有些疑惑,“你就是来送这个?”
她更疑惑,嗯?
他自己恍然的解释说,“还以为你有别的事。”
陆嘉洛微愣一下,眼睛快要撇到地上,却虚张声势的,拔高了音量,“我是怕饿着陆正匀,回去他要告我的状。”
“没事我就走了!”她说着就扭头跑回房间。
突然对他献殷勤,总是要有点理由的。
她还没想好,什么样的理由,才最合理。
次日他们起得晚,还要加上女生打扮的时间,下午一点半,到达考江公园。
下车前,陆嘉洛从挎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属于艳丽这一卦的脸,过分了就显得太成熟,她就刚刚好。
许曼晃进镜子里,羡慕地用两手撑开眼皮,“我想把眼睛拉大一点儿。”
举办音乐节的场地广阔,有人就地野餐,贩售纪念品的摊位错落,如同小市集。
许曼取来节目单,身子一缩,挤进她和艾德闻的肩膀之间,“我就说嘛,不用来这么早的,大咖都在晚上。”
他们讨论着演出节目单,无意间逛到卖T恤的摊位前,金发的外国女人当场脱掉了自己身上的T恤,陆嘉洛一下用节目单捂住小胖子的眼睛,而她留意到边上的人。
许曼漆黑眼睛的笑着,提起胳膊肘捅了捅艾德闻,故意提醒他去发现,他无语的笑起来,撇开了视线。
小胖子打着她的手臂,陆嘉洛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松开了陆正匀。
许曼抱住艾德闻的胳膊,往一旁拉扯着,“我们去那边拎一打啤酒吧,听说关注微信免费领呢。”
陆嘉洛还在应付小胖子,看着艾德闻被许曼拉走,他们真去卖酒的地方。许曼弯腰在那儿扫着二维码,他拎起一打啤酒。
艾米说得对,他很有绅士风度。
哪里高冷,简直阳光普照。
小胖子蹲在售卖小饰品的地毯前,扭着脖子瞧她,“堂姐,这个徽章不贵。”
陆嘉洛看都不看他一眼,视线固定在远处的两人那儿,“那你自己买啊,叫我干嘛。”
她现在非常、非常的不开心。
音乐节是这么让人不开心的场合吗?
显然除了陆嘉洛,其他的人都挺开心,表演马上要开始,场地上的人朝同一个方向迁徙般移动,前往占据最佳地理位置。
结果,在舞台下被人海和他们冲散的人是陆嘉洛,她落在后头,也不知道艾德闻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回到她的身边。
已经有乐队上台热场,陆嘉洛喊着,“陆正匀呢?”
艾德闻低头,与她的脸庞,寥寥几厘米。
陆嘉洛的两只耳朵,右边是跳躁的音乐,左边是略带低沉的声音,他说,“在前面,跟许曼一起。”
她点了点头,随即面向舞台,跟着人潮一起挥动胳膊。
天空逐渐坠入深蓝色,大概是马上要换表演嘉宾,后面不断有人往前挤,陆嘉洛惊叫一声,修长的胳膊揽过她的肩膀,扣住她的肩头。
她抬眼就是艾德闻的脸,嶙峋的颈部,她的肩臂和他身前重合。
许曼在前头有护栏的地方,左顾右盼,像是寻找他们。
陆嘉洛没有趁着换场,音乐暂时停止的机会叫她,而对他说,“许曼是我的朋友,如果将来她对你说什么,你……”
“你拒绝的时候,不要伤害到她。”
她想不到,艾德闻会说,“我为什么要拒绝?”
陆嘉洛转身离开他的胳膊底下,与他对视着,有些生气,难以置信……
可是她没有底气,连她也不太懂自己的情绪。
如果这次是他们之间新一回合的战争,她可能就要输了。
舞台上方的一排烟火,同一时间燃射向天空,摇滚乐队演奏声炸裂似响起,底下爆发震聋的尖叫、跳跃。
听不清他的声音,只看见他的口型在说——你怕什么。
陆嘉洛,你在怕什么。
☆、chapter 09
出租车里好像被他们一身粘不拉几的啤酒气味,类似湖水的味道,弄得很潮湿。
今晚许曼喝得有点醉意,倚在陆嘉洛的身上,抱着她,狂欢的啤酒淋湿的头发贴着她胳膊,神情迷迷糊糊的。
小胖子的头抵着另一边车门,控制不住的让眼皮下沉,微张着嘴巴,手里攥着他用零花钱买的几枚徽章。
艾德闻坐在副驾驶座,在她的正前方,车窗上是他手机屏幕的亮光,还有他低着头的虚影。
在玩什么呢?陆嘉洛托腮盯着他的影子,放空自己。
许曼的喉咙被啤酒浸过,反而更干燥的响起,“带我一块儿回去吧。”
陆嘉洛回过神,转头瞧她的眼线晕得厉害,眼睛一如既往的洁亮,她说,“我也想去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过神仙生活,你阿姨?还是姑姑?他们不会不欢迎我吧?”
知道她喝多了,陆嘉洛的视线转回车窗外,不理她。
许曼嘿嘿笑着,说,“逗你的。”
大概不是觉得陆嘉洛没听见,而是觉得她没听懂,又嘟囔一遍,“我逗你的。”
这里不是繁华都市,午夜的马路空空荡荡,同行在一条路上的零星车辆,就像一些鱼,游过寒冷江水,找寻更广阔的寒冷。
等到陆嘉洛开门下车,名叫夏天的闷热席卷周身,才发现什么寒冷、什么鱼,都是车里冷气给的错觉。
艾德闻藏在衣服下的骨架,是又直又瘦的,竟然能轻而易举地背起小胖子,她架着许曼跟在后面惊叹不已。
在酒店的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是清醒的,他们沉默的几秒钟好像很长,陆嘉洛正想随便说点什么,又好像很短,她就要出声的时候,电梯到达房间楼层。
好不容易将许曼推进浴室,所幸她还不算完全失去意识,懂得给自己洗澡。
听见浴室里传来花洒出水的声响,劈里啪啦,有点儿像下雨打雷,陆嘉洛盘着腿坐在地上有一会儿,全身被啤酒淋过,不敢坐在晚上要睡觉的床。
只是她太累了,累得想躺下。
为什么他要问她怕什么,她有什么要怕的?
虽然从小陆嘉洛没少欺负他,但是毕竟十几年相处下来,如果他跟随便哪一个女生,比跟自己的堂姐还要亲近,她心里不太舒服多正常。
这样为自己解释之后,陆嘉洛心安理得的,选择跳过思考这些事情。
许曼洗完澡出来,跨过躺在地上发呆的人,往床上一扑,就没动静了。
陆嘉洛忽然很羡慕她,从高中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及脖子周围的短发,十分钟就能把头发吹干,不像她的头发又厚又长。
羡慕她没有堂弟,任意妄为,没有绝对不能去做的事情。
青州找不到什么好玩的地方,结束音乐节之旅,就准备踏上各自的返程,中午是他们和许曼一起的最后一顿饭。
许曼用筷子敲打了一下小胖子的碗,不满的说着,“什么‘最后一顿饭’,搞得我吃完就去投胎一样,会不会说话,不会就闭嘴。”
小胖子冲着她叫嚣,“我就不!就不就不就不!”
许曼干脆地转向艾德闻,“哎你管管他啊!”
艾德闻顺着话茬才接一句,“陆正匀你好好说话。”
陆嘉洛想吃红烧肉里的栗子,但是留心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挤兑小胖子,所以这一颗栗子就是夹不起来。
艾德闻目光扫过饭桌上的玻璃转盘,定在一端,却因为她就这样不断尝试夹起栗子,他只能等着不动。
陆嘉洛暂时放弃,问他,“你要什么?”
艾德闻下巴往前一扬示意位置,也说着,“醋。”
陆嘉洛知道他不喜欢吃酸的东西,硬是忽略他要沾蒸饺的意图,从其中揣测出嘲讽的意味,于是转来醋瓶,拎起就直接往他的碗里倒,一下就有小半碗,瞬间散开了醋酸味。
即刻被人扣住手腕制止动作,她假装不解,“你不是要醋吗?”
艾德闻没有跟她杠上嘴,松开她的手腕,就把醋碗放到前面,叫服务员再拿新碗给他。
许曼吐出啃完的排骨,一脸为别人打抱不平的吐槽她,“你好无聊哦。”
可能是太过认同,艾德闻应一句,“一直都这样。”
然后他以自己的方式回敬陆嘉洛,“你是不会用勺子吗?”
在他开口前0。1秒钟,陆嘉洛也想到了自己怎么不用勺子,这么傻的,此刻只能彻底放弃红烧肉里的栗子,表示她对它不感兴趣,并且忍住瞪他一眼的冲动。
许曼眼珠子在他俩人的脸上打转一圈,突然问起他,“堂弟,你有谈对象吗?”
陆嘉洛握起苦瓜羹里的公用汤勺搅动着,也不知道自己要捞什么。
艾德闻拎起醋瓶倒了点儿在料碟里,顺便摇头。
许曼又好奇的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服务员取了新的小汤碗过来,艾德闻接下碗,用最自然的口吻,最生硬的问句,转移着话题,“你是下午一点的动车?”
许曼瞧一眼现在的时间,接着就将手机放上转盘,转到艾德闻面前,“快快快,加我微信,最后一筷子我就走了!”
小胖子找到报仇时机,“去投胎啊?”
许曼凶狠的刀眼劈回去,“把你嘴巴缝上信不信?”
在餐馆前与许曼分别,他们也要去往机场。
航班落地,坐上机场开往度假区的大巴车,又被小胖子抢到第一排的座位。
明明就要到了日落时分,天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阳光要黄一些,而空气里一定有一股山林的湿润感和树叶清香。
陆嘉洛疲倦的靠着座椅,眼睛里流动着路上的青色山峦,坐在身旁的人递到她眼下一只耳机。
她稍怔一怔,挡回他的小臂,脸又扭向车窗。
艾德闻没有把耳机收回去,而是将指尖从她的脸颊划到耳后,挂住她脸旁的碎发,耳机塞进去。
陆嘉洛有些愣住,不光是他的举动,还有耳朵里正在播放的旋律。
Yesterday you told me about the blue; blue sky。 And all that I can see is just a yellow lemon tree。(昨天你和我说蓝色的天空,但是我看见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