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公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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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抽手紧了紧外套,脸孔浸在一团阴影里,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沈瞻抬眼试图打量,然而面前的人背着光,瘦弱躯体蜷缩在针织衣物中,无论如何看不清神情。他似乎明白不会再得到任何回应,认命地转身打开车门。
背对着柳舒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回了头:“你回去吧,外面冷。”
柳舒便转身走了。
沈瞻有些寂寞地笑一下,旋转钥匙发动汽车。
柳舒回到客厅,见秦愈湖正从衣架上取围巾,不由道:“秦先生不多坐坐?”
秦愈湖笑道:“明天一大早有会,不然我是想多待会儿的。”
柳曦上前道:“我送秦先生出门。”
柳舒颔首道:“应当的。”径自缓缓上楼。
在床上躺了会儿,翻去几页书,就见柳曦推开卧室的门。
他打开床头灯,拍拍身下被褥,道:“还不快上来。”
柳曦踢掉拖鞋七手八脚爬上去,搂紧哥哥的腰,直叹暖和,仿佛一头才出生的幼熊。
柳舒挑起眉,“谁叫你在外面待那么长时间,有什么话和秦先生说不够的,身上冻得像个冰坨子。”
柳曦皱着鼻子,“谁知道聊那么久。”
柳舒手肘撑着脑袋,支起半边身子,目光掠过去:“和秦先生聊了什么,说与我听听?”
柳曦吸吸鼻子,含混地:“没聊什么。”
柳舒不由惊讶:弟弟居然有事瞒着他了呢。
禁不住心内感叹一番儿大不中留。
柳曦瞧着哥哥面色不渝,赶紧道:“瞎聊罢了,秦先生说想换辆跑车,还没想好哪一种。我就说了最近新出的几款,他笑我小孩子眼光来着。”
柳舒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不甚在意。
柳曦越涂越黑,匆忙岔开话题:“我替哥哥抹药,哥哥背过身去。”十分的心虚。
柳舒暗地笑笑,也不戳破,褪了睡衣背过身,头枕在柔软的靠垫上。
柳曦拧开软膏盖子,朝手心挤出一大坨,顾不得抹匀,左右开弓拍到哥哥背上,酱油腌肉一般。柳舒又是痛又想笑,连声道:“热死了,你涂了多少!”
柳曦也叫:“什么药这么烫!”举着手拼命朝掌心吹气。
柳舒翻个白眼:“这个外用药本身就有灼热感,缓解疼痛的”,深深叹口气,幽怨瞪一眼,“好东西都砸在你手里了。”
言辞无限惋惜。
第二日一早,柳曦要去公司上班。
小孩子哼哼唧唧不肯起,懒在温暖的被窝里,不住地求:“再睡五分钟……”被柳舒毫不留情踢下去。
柳曦一边哭哥哥薄情,一边将羊角包塞进嘴,苦着脸坐进车。
柳舒在家中闲坐了会儿,颇觉无聊,换了身毛料质地的西装,喊司机载去柳氏公司。
进入办公室,却没见到柳曦人影。问过才晓得今日有财报,各个经理和部门总管都在会议室。
他轻车熟路走过去,悄悄推开玻璃门,在最后一排找个空位坐下。场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投影屏幕上,越往后光线越昏暗,并无人注意到他这个半途溜入的人。
柳舒心不在焉听了会儿,目光朝前方逡巡,发现柳曦坐在第一排中央,神色认真,不时低头做笔记。
他微笑了下,目光转回财务报告的数字上。
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头顶灯光亮起,众人收拾东西向外走,边商量过会儿去哪里吃午饭。柳曦还坐在原位一动未动,低头盯着面前一叠文件,不时念念有词。
柳舒走到弟弟身后,笑道:“这么认真,研究什么呢。”
柳曦被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一跳,柳舒坐到旁边去,拾起最上面一份材料,仔细翻看。
柳曦道:“今年第一季度的数字原本十分好看,同比上涨百分之二十,各个部门得到消息都很振奋。到了第二季度才发现由于统计方法的缘故,之前获取的数字并不准确,和实际情况出入较大。财务只得临时调整统计方案,市场部又逐单核对出货量,在第三季度整体调整,最终确定只有百分之四的增幅,几乎等于没有增长。”
柳舒继续翻看手中纸页,波澜不惊地:“第四季度的数字出来了?”
柳曦叹道:“幸亏第四季度拿下不少大单,成绩斐然,全年增幅勉强拉至百分之十。我之前真是吓也要被那帮人吓死。”
柳舒闻言笑了笑,放下手中材料,平静道:“统计有误也是难免,财务并非存心折腾这一出。况且商场起起伏伏,胜败兵家常事,马革裹尸者多,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
柳曦挑眉道:“哥哥倒是平和,没见部门主管把下面做事的人骂到痛哭。”
柳舒嗤笑一声,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平和了。”不过被漫长的岁月打磨掉棱角而已。
替弟弟将桌上的文件收进包里,随口问:“中午去哪里吃?”
柳曦捂脸叹息:“我下午还要面对董事会的人,哪还有心情吃饭,愁也愁死。”眉间果真阴霾密布,转瞬可以挤出悲风愁雨。
柳舒哑然失笑,连拍几下弟弟肩膀:“你身且健,未及老,怎么说话好似一个秃顶油肚中年人!”
在办公室待到华灯初上,审阅了近期签订的几宗大额订单,才见柳曦一脸疲惫地推开玻璃门,姗姗来迟。
柳舒抬眼道:“董事会议如何?”
柳曦做个崩溃的表情,“差点被那帮老头子念死。”又吐吐舌头,“幸亏最后一个季度数字好看,才勉强过关,不然怕会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给股东们一个交代。”
柳舒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夸张。”举杯送至唇边,吹一口热茶。
柳曦不满道:“没那么夸张为何父亲早早退休,哥哥也躲得远远,只有我一个人风里雨里地养家。”
柳舒指尖戳到弟弟鼻子上,毫不留情地:“我姨丈当年征战沙场打下江山,烽火硝烟,赤地千里,血流漂杵。大好河山完璧交与你,舍不得你扎破一个手指头,你倒有脸喊累。”
柳曦皱着眉,哼哼唧唧,仍是委委屈屈:“那哥哥呢。”
柳舒呷一口热茶,悠然道:“我生性惫懒,胸无大志,吃吃喝喝足矣。”
柳曦苦着脸孔不答腔。口袋里的手机不经意震动,面上愁云惨淡,下意识掏出看一眼。
瞳孔渐渐明亮起来,缓缓注入生气的样子,顷刻翻出甜甜笑容,高兴道:“秦先生邀我去滑雪度假,哥哥要不要一起来?”
柳舒啜饮热茶,断然回绝:“我这身子,去了还有命回来。”
第8章
回到柳宅,柳曦连声喊冷,吩咐家仆赶快准备热水沐浴。待浴缸注满水,便央哥哥一起泡。
柳舒本想去睡,被弟弟一路纠缠,只得应允。
浴室里雾气氤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好似雨后湖面上聚起浩瀚烟波,两人走进去仿佛误入仙境。
柳曦在浴缸里坐下,水面小幅上升,波纹荡叠,又渐渐归于平静,连声叹舒服。柳舒也坐进去,并不像弟弟那般四肢大敞,只抱膝坐着发愣,发梢垂着一滴细小水珠,摇摇欲坠。
柳曦撒娇道:“哥哥就和我一起去度假吧,大不了一直待在别墅里,看看雪景也是好的。”
柳舒好笑地:“秦先生邀你出游,是想二人独处呢,你非把我扯进去做什么,没眼力见。”
柳曦闻言竖起眼睛,要发作的样子:“我心疼哥哥呢,哥哥多久没外出度假了,前些年三天两头朝医院跑,坐飞机也不方便,现在总算好些,医生也同意放行了,哥哥却总在家里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他本是好心邀柳舒一同出游,没料想柳舒并不领情,原先高兴被扫得精光,杵在浴缸里生起闷气。
柳舒垂下眼睑默默无言,瞳孔映着水波静谧晃动,却是浑身上下唯一有生气的地方。
柳曦兀自盯着脚尖,觉得甚没意思,闷闷不乐立起身,擦干净走出浴室。
柳舒仍维持抱膝的姿势坐着,漂亮的脸孔上无波无澜,发梢水珠断线般滑落,仿佛一连串寂静无声的泪。
柳曦趿着湿漉漉拖鞋朝卧室走,半途瞧见一个不速之客在客厅坐着,没好气道:“你又来丢什么人,他不在!”
沈瞻莫名挨了一通吼,略显迷茫地仰起头,落单的羊羔似的。
柳曦冷笑一声,裹紧浴袍径自回卧室。
沈瞻思量今日是见不着柳舒了,只得从沙发上站起,随手取过大衣。正戴着手套,一道细长影子出现在眼底,不由奇怪,脱口而出:“你居然在家?”
柳舒蹙眉:“我为什么不在?”手插在浴袍口袋里,腰间带子松松尚未系上。
沈瞻有些雀跃的模样,眼角蕴出一丝笑意:“你弟弟跟谁生气呢?发这么大火。”
柳舒撇开眼睛望向别处,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他要和秦先生去度假而已。”
沈瞻“哦”了一声,理所当然道:“你也一起?”
柳舒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我懒得凑这个热闹。”
沈瞻追问道:“去多久呢,他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柳舒觉得好笑,“我又不是纸糊的,一天到晚要人围着做什么。”顿了顿皱起眉头,“这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倒有脸打探。”
沈瞻无从反驳,讪讪地“嗯”一声,忍不住抬眼打量柳舒,只觉得他今晚分外好看,或许是刚刚出浴的缘故。一颗心禁不住微微晃动,想伸手替他整理散乱在前额的碎发。
柳舒目若平湖,胸腔没有丝毫波动,单薄身躯掩盖在厚重浴袍下,一言未发。
沈瞻最终没能将手伸过去,仿佛浩瀚无垠的空间将二人阻隔,许久才道:“那我走了”。神情黯然地转过身,背影萧条寂寥。
柳舒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冬日黑夜里,心中生出细如蚕丝的悲哀,飘飘摇摇无法抓住。旧情人到如今这般地步,想想也是没有意思。
回到卧室,柳曦正在打电话,一手捂住话筒:“秦先生要订机票呢,哥哥当真不去?”
柳舒摇摇头。
柳曦对着那头说了几句,有些寂寞的样子,挂断了。
柳舒看弟弟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忍不住安慰:“你和秦先生好好玩,我帮你看家呢。”
柳曦趴在床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闷闷地:“我想和哥哥一起去。”很是无精打采。
柳舒轻轻笑了下,“难怪秦先生笑话你是小孩子。我哪吃得消冰天雪地的,你就当心疼我罢。”顿了顿,“明年夏天一起去海边怎么样?南太平洋上的小岛,租一个水上小屋,晒晒太阳,看看珊瑚,吃海鲜大餐,把沈瞻也喊上,让他替我们付账。”
柳曦听这话忍不住笑了下,“让他当冤大头,那是便宜他了。”
柳舒道:“那就订个最贵的小岛,让他也晓得什么叫做肉疼。”
柳曦扬眉道:“即便这样沈先生怕是也求之不得呢。”
柳舒眨了眨眼睛,钻到被子里拥住弟弟柔软的躯体,下颌抵在他顺滑的发丝上。
柳曦反手拥住哥哥,好一会儿没作声。半晌仰起面庞,犹犹豫豫地:“这么多年了,哥哥也该走出来了……有没有想找个人陪伴,真心对哥哥好的……”
柳舒想:难怪弟弟这么紧张,原来是要说这件事呀。
然而还是发了许久的愣,没有回答。
柳曦垂下脑袋,贴在哥哥胸口,感受轻微的起伏,闭眼喃喃:“我恨死沈瞻了……”
柳舒抚摸着弟弟的头发,轻轻道:“算了。”
片刻后,“其实爱情一事,并没什么拾不起放不下的,以前经历过,现在也不太想要了。”
柳曦闷闷地“嗯”了声。
柳舒笑了下,换上轻松的语气:“你和秦先生什么时候出发,滑雪用具都准备好了?”
柳曦道:“下周,用具到了那边租,我带个常用的护目镜就好。”
柳舒道:“你那个烂技术,别叫秦先生笑话。”
柳曦皱起鼻子,颇为不满:“秦先生也不是行家,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笑话谁。”
出行那日,秦愈湖开车到柳宅来接。
柳舒替弟弟将行李放上车,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又对秦愈湖道:“我可把他交给你了,回来要数头发。”
秦愈湖忙道:“从命。”
柳曦从门内出来,背着书包,栓着充气枕,嘴里塞一颗糖,很是没心没肺。柳舒暗自叹气,心道若是弟弟能永远这副模样就好了。
目送二人开出门外。
刚要回去,就见另一辆车开进来,熟门熟路停在院内。柳舒对那车身再熟悉不过,心内凉凉一笑:他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沈瞻熄灭发动机从车内下来,惊讶道:“你怎么在外面。”
柳舒没好气地:“这是我家,我爱在哪里在哪里。”
沈瞻闻言不怒反笑,讨好地:“对对,随你在哪里。”从后备箱提出两件特别沉重的物什,用线拴着,长长吊起。
柳舒瞧见了顿时倒退两步,眉头大皱:“这是什么东西?”
沈瞻道:“老鸭,客户送的,说这个滋补,特意拿来给你煲汤。”
柳舒仍是皱眉捂住口鼻,一脸嫌恶。
沈瞻倒是兴致勃勃,拎着两只无比沉重的鸭子走进屋,径自入了厨房,柳舒只得跟过去。
不顾家仆和厨子面面相觑,沈瞻在高档西装外面套上碎花围裙,一手拿刀一手按住砧板上的鸭脖,拼拎乓啷开始干活。
柳舒被震得头嗡嗡发响,满眼银光乱窜,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沈瞻道:“鸭肉切块,鸭架熬汤,余下的你想椒盐还是红烧?”
柳舒头疼不已,匆匆道了句“随你罢”,忙不迭逃出去。
两个小时后沈瞻从里面出来,那身碎花围裙终于谢天谢地不见踪影。擦着手道:“已经入锅炖上,放了姜、萝卜、枸杞、红枣和黄芪。这东西滋五脏清虚热,养胃补脾,补血行水,很滋养的。”
柳舒翻个白眼,“沈先生倒是讲究。”语气不善。
沈瞻笑道:“你嘴叼着呢,过肥的不乐意吃,过瘦的不乐意吃,五斤肉买回来能入得了你口的最多四两。”
第9章
老鸭在盅里文火炖煮,鸭油香味醇郁,顺风足以飘出好几里。
沈瞻仔细调整炉火,眼神温柔地注视被蒸汽顶得上下起伏的盅盖。
柳舒面如寒冰,丝毫没有沾染半分温情,倚在门框上凉道:“我以为沈家少爷是个饭来伸手的,断不会近炉灶,没想到居然懂得洗手做羹汤。”
沈瞻一笑,舔了下干燥的唇角:“以前是不会的,后来花了点功夫学。”
柳舒面无表情,“沈宅那么多人伺候你一个,还舍得让你操这份心。”
沈瞻摸了下鼻尖,有些羞赧,“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研究一下煲汤,想着将来还可以做给什么人喝。”眼神不时游移过来。
柳舒怀揣着手炉,撇开目光徉作瞧不见。
老鸭汤上了桌,一揭盅盖,香醇的蒸汽迎面涌上,澄清的汤汁里可见黄亮的鸭脂,枸杞、黄芪泡得饱胀,鸭肉早已熬得酥烂。
沈瞻用瓷勺舀了汤,盛在碗里,仔细吹了会送到柳舒跟前。
柳舒呷了口,略点一下头。
沈瞻小心道:“如何?”
柳舒放下碗:“将来若沈氏破产,沈先生可以来柳家应聘厨子。”
沈瞻有些高兴,仿佛一晚上并没有白白忙活。自己随意吃了点,忙不迭在盅里费劲地给柳舒捞鸭心鸭胗,欢天喜地地任劳任怨。边道:“听说最近你都没去公司,你弟弟整天喊累,说自己夙兴夜寐无人心疼,可怜得不行。”
柳舒掌不住笑:“他那是做给我姨父看呢,生怕老爷子出其不意从乡下杀回来教训他几荆条。”
沈瞻也笑:“原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