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宠妻日常_轻歌-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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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顿了顿,他阴恻恻地一笑,“我为何不能提先帝?我又不是太后,不是想给他戴绿帽子的下贱货色。”
太后剧烈地喘息着,“我……明日……要见……孟四夫人。”
。
徐幼微夜半醒来之后,便披衣去了西次间,凝神做书签。
这件事,因着每日下午的应酬增多、之澄原冲的婚事,便一直不得空,拖拉着,到如今还没做完。
早间,谨言过来,说了宫里的事,末了道:“四老爷说,这几日繁忙之至,委实没空回卿云斋。”
徐幼微毫不意外,“那么,这几日,你们好生照料四老爷。记得让厨房做些清心去火的羹汤。”
谨言恭敬称是。
下午,少林寺的慧能大师来到孟府。谨言慎宇忙将人请到暖阁奉茶,派人去告诉四老爷。
先帝在位时,与慧能颇为投缘。只要慧能来帝京,便隔三差五进宫,给皇帝讲经,顺带的,与孟观潮也熟稔了。
慧能这两年四处云游,夏日来到京城,客居护国寺。护国寺方丈曾派小沙弥来知会孟观潮,说慧能大师会逗留一年半载,很是盼望与太傅对弈、辩经,太傅何时得空了,知会一声。
孟观潮说要看机缘,让小沙弥带回去三千两香火钱。
今日,孟观潮闻讯后,处理完手边的事,回到府中,请慧能到书房院。
慧能走进院落,便看到了立在廊间的孟观潮,只觉得这年轻人仍旧是绝世的风采,心境却与昔年大相径庭。
孟观潮神色淡淡的望着慧能。先帝托孤前后,在庙堂,给他留了三个迂腐又好为人师的三朝元老,在江湖,其实也留了后招,少林便是其中之一。
庙堂高,江湖远。寻常人总认为,这两者是不搭边的。
其实,怎么可能?
少林不论情愿与否,卷入皇室、朝堂争斗的事从来不少。人家愿意掺和,就领着江湖各大门派一起掺和一脚,事情过后,因是方外中人,任谁也没法子发落。
可是,让少林始终置身事外,也容易。
慧能颂一声法号,举步至廊间,“贫僧见过太傅。”
孟观潮却是牵唇一笑,道:“大师错了。”
慧能问:“那么,贫僧见到的是什么?”
“幻象。”
“怎讲?”
“无需超度。”道家修今生,佛家修来世。两者,他都不需要。
慧能笑了。
孟观潮转身,指一指廊间的棋桌,“大师可有雅兴,指点一二?”
“自然。”慧能笑道,“来到孟府,只为对弈。”
“再好不过。”
落座后,慧能故意问道:“让贫僧两子?”
“不可。”孟观潮凝眸看他一眼,“我已不会忍让任何人,亦不会让任何人占先机。”
又一次,把话说尽了。这是心魔、煞气重到了什么份儿上?慧能想着。
护国寺与皇室有诸多牵系,因此,有些事,护国寺方丈都能及时获悉。
昨日宫中定有大事发生,他们甚至不知太后、皇帝是否已落入最被动的局面,为此,他才走这一趟,想开解、规劝一二。
哪成想,太傅根本是碍于情面赶回来,亦根本是没有应承任何人的闲情。
落下一子之后,孟观潮问道:“护国寺方丈还好?”
“佛门中人,无悲无喜,时日便无好无坏。”
“佛门中人,好便是坏,安便是危。”孟观潮闲闲道,“烦请大师转告护国寺。”
慧能微笑,颔首。
孟观潮不再言语。
慧能就发现,自己对着这样一个人,几十年的修行有些不够用了:静不下心来,总忍不住斟酌方外之事。
先帝的意思,南北少林都明白,为此,才与太傅常来常往,他更是因先帝的嘱托,听闻一些是非的时候,便来到京城,逗留一年半载。
却是无用功。
太傅利用漕帮牵制与少林走得近的门派,时不时就弄出一堆事情,需要少林从中调和。
那情形,还不如秀才遇到兵,简直是书香门第遇到地痞——还是如何也躲不开、撵不走的那种。
太傅的精明之处,就在这儿:置身事外,日子便清净;想“点化”他,日子便闹腾。
要知道,漕帮是介于庙堂、江湖之间的帮派,与各处都有利益牵扯,少林可以清高,别的门派却清高不起来。
如此,还是好生修行,求寻大自在吧。所谓慈悲为怀,也要看遇到的是人是佛还是魔。
慧能的心静下来,凝神应对棋局。
。
一整日,徐幼微都忙于迎来送往。
诸多门第或是因为之澄在孟府出嫁,或是听闻到了一些莫须有的风声,都打着送之澄的名头前来道贺。
以太夫人的身份,不是谁都有资格见到,那么,很多人便需要她与西院女眷出面应承。
也非难事,只是整日都噙着微笑,让她觉得嘴角快僵了。
晚间,太夫人早早地让她回房歇息。
她回到卿云斋,洗漱更衣时,听李嬷嬷说了孟观潮今日动向。思忖片刻,目光微闪。
。
李嬷嬷捧着一个黄杨木小匣子走进外书房,行礼后对孟观潮说:“四夫人给您的,吩咐奴婢等您看过之后示下。”
孟观潮正在边看帐边核对,一手翻账,一手执笔,忙里偷闲地看一眼,和声吩咐:“拿过来。”
李嬷嬷将小匣子送到他近前,垂首站到一旁。
孟观潮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搁置手边的事,打开小匣子。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小小的信封。他从信封中取出一张带着似有若无的兰香味道的笺纸。
笺纸上写着:前日曾翻阅《涅槃经》,心生疑问,经文有几分是佛说,有几分是魔说?
孟观潮有些无奈地一笑。心说这小猫是吃饱了撑的吧?李嬷嬷等着示下,必是指此事了。
他找出一张笺纸,写下“皆为魔说”,随后折起,递给李嬷嬷:“交给夫人。回吧。”
李嬷嬷称是而去。
孟观潮这才敛目细看匣子里的东西,是三枚竹制书签,三寸长、一寸宽,缀着玄色丝带,他逐一拿起来赏看。
分别雕刻着鼠、牛、虎,前两个皆是惟妙惟肖的侧影,虎却是坐姿,没来由地显得憨憨的,全无兽中王者的气势。
他摩挲着书签。
定是她的主意,且是她亲手做的。
既然是她亲手做的,怎么舍得用?他起身,在书房里翻找了一阵,寻到一个没用过的笔筒,放在案头,将书签放入。
要将盛着书签的匣子收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叠起来的小字条。
展开来看,见上面写着四个字:皆为魔说。
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她还是很了解他的。
过了一阵子,原冲来了。
孟观潮不由蹙眉,“滚回家准备娶媳妇儿去。不是给了你半个月的假?总在我跟前儿晃什么?”
原冲不理他,自顾自在书案对面落座,“吃饭没?”
孟观潮仍是蹙眉,“跟慧能一起吃的斋饭。”
原冲笑得现出一口白牙。不管好歹,观潮总算是肯扯闲篇儿了。他又问:“跟他下棋了?谁赢了?”
孟观潮只是牵了牵唇。
原冲便知道,慧能输了,“我帮你合账,你去睡会儿吧?”
“你给我合账?”孟观潮一边眉毛挑了挑,“自己产业的账乱七八糟,又要祸害我?”
原冲哈哈一笑,“不领情拉倒。”
“快滚吧。”孟观潮说,“各地大管事在账房等着来给我报账,没工夫搭理你。”
“成,那我走了。”原冲向外走的时候,替管事抱不平,“大晚上的等着传唤,给你做事,真是倒霉。”
孟观潮权当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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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正,孟观潮赶至猎场。
身着劲装的皇帝看到他,立时双眼一亮,欢天喜地地跑向他,“四叔,你怎么来啦?要试试身手?”
“没。”孟观潮语气温和,“只是来看看。还好?”
“嗯!特别好!”皇帝用力点头,“今日早间,我和金吾卫一起烤兔肉、烤野山羊肉,吃起来,胜过山珍海味。我寻思着,白日派人去弄些鱼来,晚间一起烤鱼吃。”
“那多好。”孟观潮敛目打量着他,笑,“瘦了些。”起码,不是双下巴颏儿了。
“是吧?”皇帝挺了挺小胸脯,“以前胖,是因为年纪小。”
孟观潮失笑,“大抵是。”
皇帝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你不开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观潮说:“没。”他没出事。他能出什么事?
“骗我。”皇帝歪着头,继续打量他,“谁膈应到你了,你直接发落就是了。五军大都督不是要成亲了吗?这是喜事,开心些。册封原五夫人诰命的旨意,我已经备好,交给顾鹤了。”
“回头他们要进宫谢恩。”孟观潮叮嘱道,“后天尽量早些回宫。”
“嗯!放心吧。”皇帝双手握住他温暖的手,“四叔,别急着走,看看我如今的骑射如何,指点一二,好吗?别人不行的,他们就算比我身手好,可我懒得看,而且他们说再多,我都听不进去。”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我只听你的就够了。”皇帝摇着他的手,又试图拽着他挪步,“快些。我都多久没吃过糖了?”
孟观潮笑出来,反手握住他的小手,“行啊。看能不能帮你多打些猎物。”
皇帝立时喜上眉梢,欢呼着猴到他身上。
孟观潮嘴角一抽。
在近处的金吾卫已是见怪不怪,俱是敛目、转身,藏起眼中、唇角的笑意。
孟观潮离开之前,皇帝在他指点兼帮衬之下,收获颇丰。
林筱风等人以前只是听过诸多传闻,便已满心钦佩,今日得见太傅果然是箭无虚发,又对箭支的速度、猎物的反应,算得分毫不差,便又平添三分仰慕,都觉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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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微回了趟娘家。
一大早,徐老太爷的管事便来传话,让她从速回去一趟。
若在平时,她定要磨祖父几日,而在这当口,便真需要回去一趟,把一些话说明白了。
要不然,正在气头上的观潮不见得不会出狠手整治祖父。
到了徐府,她直接前去祖父在外院的书房。
没成想,进院门的时候,恰逢一名外祖父的客人离开。
有小厮疾步走到侍书身侧,微声言语。
侍书立即微声告知徐幼微:“是两广康总督膝下长子。”
两广总督长子,康清辉?徐幼微心头一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康清辉从容拱手行礼,“问孟四夫人安。”
徐幼微敛衽还礼。
康清辉并不急于离开,温然道:“有一度,在下曾先后受教于宁老先生、徐老太爷,夫人该是知晓的。”
徐幼微抬眼看着他,礼貌地一笑,“有耳闻。”
岂止有耳闻,分明见过数次。她是不记得了,还是无意叙旧?康清辉知情识趣,欠一欠身,“不耽搁夫人。”
徐幼微颔首,带着侍书怡墨,走到书房门外,经由通禀之后,主仆三个相继进门。
徐老太爷盘膝坐在矮几前,正在亲手烹茶,见到孙女,笑道:“来的正是时候,快坐下。”
徐幼微称是,行至祖父对面的位置,跪坐到蒲团上。
徐老太爷亲手递给她一盏茶,“尝尝。”
徐幼微噙着微笑,观色、闻香、品尝,继而道:“好茶。”
徐老太爷笑得很是慈爱,慢悠悠地喝了小半盏茶才道:“今日唤你过来,是因清辉过来的事。我应该及时跟你打个招呼,你回去之后,跟你夫君提一提。”
徐幼微动作轻柔地将茶盏放回到矮几上,这几息的工夫,已是心念数转,道:“您迎来送往的事,何须告知于我?我便是知晓,又为何要告知太傅?”
徐老太爷讶然挑眉。
“有什么事,派人知会太傅便是。不愿意直接告知,请我爹爹转告也是一样的。”徐幼微和声道,“孟府有孟府的规矩,内眷不得掺和外面的事。凡与女眷无关的事,我都不会管。这一点,请您体谅。”
“我自然有我的难处。”徐老太爷少见的没了强硬的态度,耐心解释,“眼下家里这个情形,你想必也有耳闻。我如今说什么,你父亲都不肯听了。这一段都在置气。因而,遇到个什么事,便想绕过他。”
“您是将我爹爹绕过去了,却让我左右为难。”徐幼微笑道,“为难之后,便是有心无力。”
“明白了。”徐老太爷叹息一声,“罢了。”
徐幼微直言询问:“康清辉过来,是给您请安,还是你们一直有来往?”
“怎么说?”徐老太爷看住她,“你觉得不妥?”
徐幼微神色单纯无害,“没有啊,既然知道了,便有些好奇。”
“只是清辉念旧,回到帝京,便来看看我。他没有朝廷任命的官职,一直帮家中打理庶务,年底了,过来料理这边的产业,代他父亲与亲友走动一番。”
“原来如此。”徐幼微起身,“明日是李小姐的吉日,今日事情繁多,我得早些回去。”
“我送送你。”徐老太爷起身,送孙女出门时道,“我听说,这一两日,宫里的情形不对?”
徐幼微脚步一顿,直来直去地道:“不对,不对得很。这一遭,不少人已经去见阎王了。”
徐老太爷神色一凛。
徐幼微却徐徐笑开来,“祖父,有些事,您应该看得更明白一些。如果宫里的人都能动辄历经腥风血雨,那么,别人的无妄之灾,对有些人来说,易如反掌,只看他是否有闲情动手罢了。您说可是?”
徐老太爷沉默下去。
“两广总督到底是谁的人,您看清楚才是。要是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所谓的为儿孙着想,岂非成了笑话。”
徐老太爷看着她,多少有些恼羞成怒了,因而目光有些不善。
徐幼微只是回以一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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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孟观潮回到府中,刚洗漱更衣完毕,李嬷嬷便过来了,随行的侍书拎着食盒,她手里则是一个与昨日一般无二的小匣子。
孟观潮示意李嬷嬷将小匣子放到面前,当即打开来。
果然不出所料,一如昨日,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信封,里面的笺纸上写着:
一早出门,见到诸多白杨,是枯是荣?
他弯了弯唇角,当即回复:闲行闲坐任荣枯。
后来,也如昨日,在匣子底层,找到了她另外写就的小字条,上面写着:闲行闲坐任荣枯。
至于匣子里的物件儿,仍是三枚书签,分别刻着兔、龙、小龙。
龙与小龙,真的就是一条大龙、一条幼龙。
他思忖片刻,猜测她想送给自己的,应该是一套十二生肖的书签,只是,她怕蛇之类的东西,涉及到的时候,自然想法子避过。
又怂又可爱。
赏看、把玩多时,他将书签放到笔筒里面。
心情又稍稍好了一些,但对于别人而言,还是吓人得很。
下午,有两个寺庙的方丈前来。
孟观潮直接皱眉:“不是月初就打发了他们香火钱?”
管事又是害怕又想笑:四老爷这是把人家当要饭的了不成?“月初已经照您的吩咐,每处送去一千两香火钱。两位高僧今日前来,大抵是因昨日慧能大师前来的缘故。”
孟观潮想了想,“让他们走,我要嫁师妹,他们还能破戒喝喜酒不成?”
管事笑着称是。
“再去一趟护国寺,问方丈,五年前的所谓祥瑞,到底是真是假,我是否该查一查。”
这话可就太有些听头了,管事立即敛去笑意,神色肃穆地称是。出门后才反应过来:慧能前来孟府的消息,定然是从护国寺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