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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公子传令_姬婼-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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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叙摇摆不定,姬洛朝他缓缓摆首,他只得跟着司夫人追了上去。
  待她二人走后,姬洛轻功起落,落于姑萼座前,抱拳凛声道:“前辈,得罪了。”说着,他出手点在她肩周二穴上,借体内充沛的内力替她平复涌动的气血,稳住了功力的流逝。
  思来想去这几日司夫人皆无异常,唯一能动手脚的便是二人传武技于楼西嘉之时,姬洛猜测,这个司夫人,从来就没有要招安鸳鸯冢的意思,更没有化解仇怨的念头,不过是来踩一踩点子,耍一耍威风,比起她的心机与狡狯,这姑萼算是刀子嘴豆腐心了。
  “晚辈也要告辞了。”姬洛拱手,沉吟片刻,续道,“走之前,晚辈有一话不得不说。司夫人有备而来,此或为前手,往后如何难测,楼姑娘与我有交,故而拜请前辈多加保重。少年之事奈何撼动一生?既已如此,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你叫她司夫人?呵呵,你该敬她一句她太妃才是。”姑萼不冷不热开口。
  姬洛脚下的步子一滞。
  “等等。”姑萼调整气息,忽地睁眼瞧他,“你名唤姬洛对吗?你把他俩也带走。”说着,她朝近旁二位仆人挑了挑下巴,老仆见状高呼“冢主”,跪地涕泗横流。
  姑萼倦了,置若罔闻,只单单取出那枚血玉扔给姬洛,随即收剑离开了清泉台,“你也走吧,若见得西嘉将此物还于她,告诉她她已非我徒儿,即日后我会闭山入关,不必再来见我。”
  “前辈……”
  姑萼呵呵冷笑,身影没入山林石洞的最后一瞬,她只留下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世人都说情关难过,于我则不然,初见惊鸿一瞥终抵不过姐妹亲人朝夕相伴,当初的我以为冷言冷语喝走她便可玉成好事,也能免去她心中愧疚,只是没想到,因果轮回,凡事……皆不可强求。”
  从姑萼将娢章抱回鸳鸯冢开始,既是缘分生,也是孽恨起。
  阆中城内牵了马,一骑从巴郡出,直下成都平原。楼西嘉背双剑、着白衣,离开得干脆潇洒,愣是头也没回。经过上次交手,这次她也算有备而来,因而没急着奔赴竹海,而是在岷江附近徘徊,果然被她逮到一马前卒,逼问之下获悉,对方的人从竹海开拔,一路欲过剑阁走子午道入秦,大部队压着一个人,听说是要献给苻坚。
  各家都有些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因而南北不少势力皆有心拉拢千秋殿,然而有心无路亦无奈,这杀手组织行事极为隐秘,失败也自戕而亡,能活捉者百十年来不过寥寥。
  楼西嘉心中掂量,苻坚这些年有吞并北方的雄心,又妄图染指南朝,恐怕最是需要人的时候,若他们抓到义父,极有可能以此献宝。
  “快说,人现在在何处?”
  “现已……现已到武侯祠。”
  楼西嘉秀眉一挑,待那人把位置挑明,她手上一用力,干净利落,一剑抹了脖子。换作旁人大抵不与小卒计较,一手敲晕便了了,但楼西嘉心中没有负担,念着单枪匹马孤胆闯营,九死一生的事,还是免留活口的好。
  她擦去血迹收剑,檐外雨过天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卷,有老朋友会在蜀中出现,大家可以猜一猜是哪个哈哈哈哈哈
  科普一下二王三恪制度,大概的意思是说,历代王朝一般不会把前朝的宗室都杀死,有时候出于安抚、尊奉,甚至是为了正自己的“正统”等各种目的,会给前朝的人分封为王侯。


第139章 
  天府之地,入夏后三天两头一场急雨; 道旁的树木绿得出油; 天空湛蓝似丹青圣手拿上好的软毫笔一层一层渲染过。在古蜀语中; 成都音同蜀都,乃蜀郡之心。城南侧建着蜀汉昭烈皇帝的陵庙,后传闻成汉那位賨人开国皇帝李雄又在其边上修筑了一座武侯祠。
  大雨来得措手不及,青石街道上男男女女皆往城中奔走,好寻一屋檐躲避; 唯有一白衣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腰上挂着两柄细剑,缓步反向逆行; 一路走到武侯祠前止。她站在芭蕉树下收伞; 随后将东西扔在墙脚; 抬头瞧着匾额上三个鎏金大字,回望了一眼天边。
  夏季白日长; 眼下不过酉时三刻; 戌时未近,换作平常本该天光大亮,可今日天气恶劣; 滚滚乌云积压,天幕像被神话典籍里有垂天之翼的鲲鹏遮住,竟已昏暝。
  风雨交加,暮色四合; 正是杀人时。
  只见白影一掠翻过墙头,落地时如花蕊点地,未着一声,当先撞着个倒霉鬼,她侧身在长柳下反手握住剑柄,左手按住鞘口,拔剑一瞬,人亡而血未喷涌。楼西嘉蹲身,将那尸首拉入草丛后,拉拽了两下他外头套着的小厮式样苎麻衫,扒出里头贴身轻便的夜行衣。
  果然是那些人!
  这些夜行衣和那些个因世道不好,落草为寇的贼盗们穿的相比,要好上许多,这好不是在材质,而出落于技术,衣服越贴身,办起事来自然越便利,就好比穿弁服戴冠巾的没有着短打的来得有优势。
  楼西嘉右手长剑拄地,左手端着下巴微微思忖。上一次追她的黑衣人不少,且阵容有度,凭这一点她便有所怀疑,如今又见着人衣衫有异,在她这十多年的认知中,除了军队还真没听过什么能出得如此齐整。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义父?巴蜀如今已是晋室疆土,而今日的大秦也非昔日的大秦,这些人又有什么理由效仿当年的板楯蛮向秦王讨要神石恩赐?”楼西嘉着实想不明白,且眼下情况也不容她耽搁,待这场雨停,这些人必然要出蜀北上,到时候想在蜀道上劫人,不可谓不难于登天。
  于是,她剥下那人外衣套在身上,将头发用簪子扎起,抄着手从廊庙前快速地跑了进去。毕竟是古来英豪埋骨之地,因而不得高声喧哗,这一队人避雨于此,倒是清静无比。楼西嘉穿过碑刻和蜀汉重臣塑像,一路走到祠堂都未见几人,眼瞅着就要行过青墙进到惠陵,可还未见着押解的主队,不免有些焦急。
  就在她准备再逮个小崽子来逼问时,雨声中传来了一阵拨弦的泛音。起手落了个商音,跟着从偏院传来齐整的脚步声,想是几个跑腿的追着声音瞧情况。楼西嘉忽然明白,主殿没人,是因为这些人全挤在了偏院,倒是不知,是因为敬畏武侯还是狡兔三窟。
  狭小的院子有一好处,那便是进入单一,前脚后脚都人跟人。
  好在,那敌我难辨的琴声引走了些许护卫,给了楼西嘉喘息的机会,她未敢犹豫,抄手躬身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在廊下故意装作鞋湿而寻不得干燥地皮下脚,趁人不注意进了堂里。
  两个坐在阶前的长脸男人在讲话:“上头下的令,人可得看好了,这一趟出不得岔子,否则你我都得死。”
  “这么严重?”另一个显然不信,“前一回陆麻子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沈夫子都没有多加责难,就里头那个值咱哥们几十号人的命?这哪里是龟儿子哦,是天王老子吧!”
  “你懂什么?”左手边上的那个并起五指拍了拍腮帮子上的横肉,拿手板心稍稍遮掩了一点,低声道:“千秋殿那群索命鬼听过没?就里头这个,三十年无一失手,要是他跑了,何劳沈夫子动手,咱们都得乖乖在那土里头躺着!”
  另一人当即噤若寒蝉。
  楼西嘉动了动耳朵,将他俩的话都听了进去,心中多了几分笃定,待扫视了一圈,果然在几口码放的大箱后头发现了一只罩着的笼子。楼西嘉的手不自觉握拳,想到爱她护她的义父竟然被人像狗一样圈在铁笼里,心头就恨不得照人心窝心眼来上两剑。
  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屋子里四面还坐了几个人,楼西嘉只能靠墙等时机,而时机恰好说来就来。
  方才轻飘飘的琴音忽地急转,强压过一波风头,歇脚避雨的人都是江湖老手,当即反应过来踢到了铁板,纷纷抄家伙涌了出去。楼西嘉趁乱给几个原地没动的抹了脖子,一圈清场后,才赶赴了铁笼边。
  “义父。”楼西嘉捞起遮雨布,里头压根儿没有半个活人,只放着三把劲弩,前后错落有致。
  不好!中计了!
  红布牵扯机关,她奋力甩开麻布,当下跃过笼子就地一滚,那弩箭射速极快,她人已敏捷得如山鹞子,可仍被扫下一缕青丝。
  “哐——”楼西嘉剑出寒光,落有羿射金乌之势,借锐力将飞来弩箭纷纷两断,随后在门前一点,脚没跨过,而是一个急刹折返,改道破窗而出。
  门槛上刚留下一滴鞋尖水渍,上头便有铁网铺落在前,楼西嘉负手挽剑回头一看,冷笑一声冲了出去。既然是请君入瓮的局,刚才三两拨寻琴而去的人自然没有走远,只不过装装样子,而后好在各处关节有序拦截。
  果然是早有预谋!
  楼西嘉抿唇突围,鸳鸯双剑在手,院落中登时是寒芒罩天,百影迷迭,杀得那叫一个热血酣畅。“我义父呢?”她一剑挑开近旁扫来的棍棒,又翻身连点借巧劲架开连环大刀,最后抓着一个小个子怒喝。
  那小个子不太争气,万万没想到这美若天仙的女人发起脾气来狰狞无匹,当下被她的剑气吓得瑟瑟发抖,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她话音刚落,便觉着左肩一痛,低头一瞧,乃是两滴墨水将好落在她穴枢上。楼西嘉松开那个小个子,抬头一瞧,檐上坐了个骨瘦如柴的老者,一双皮包骨的柴火手持着一支玲珑玉笔,笔尖还染着青红色的汁,仿佛刚刚从作画丹青的桌上取下一般。
  浮躁的雨声里,楼西嘉两眼沉如星,五指紧握剑柄紫缑,比划在身前,同那老者对视,雨珠和香汗混作一团,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滚落,散去那团浓墨。
  “看起来你是他们的头?江湖规矩,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你既然截杀我义父,那么必是与血债有关,报上名来。”楼西嘉嫣然一笑,出口的话却冷冷如冰。
  如此一娇滴滴美人,老者却眼高于顶,连正眼也不瞧,仿佛骨子里对女人生有厌恶,以至于开口烟嗓,有风雅气,却显得胸襟小:“留下你的命来,你自然会知道。”
  “那就试试看!”
  楼西嘉长剑一翻,就近刺伤二人,随后踏其肩膀一跃而起,对着沈夫子甩出一剑,而另一剑则压下刺来的长兵,借力委身一旋。沈天骄手持秀笔,一点一墨打在剑身上发出嗡嗡震响,待剑势一弱,当即出掌推波。
  长剑飞回楼西嘉手中,她正欲奋袂而上,院落中退散的小喽啰们从廊下搬来细竹竿,五人合力忽地往前一夺,竹竿在她腰间交错相架,眨眼把人给压了下来。楼西嘉滚地,教竿子打不着要害,随后咬牙一个蛮子挺身,将手中双剑交叠,用力将五根竹竿撑开。
  只听一道“噼里啪啦”声响,拳头粗的竿头纷纷爆裂成篾片。
  楼西嘉脱身后赶忙往门前退,退到一半忽然发现檐上已无沈夫子的身影,心中一凛,立刻在白墙上连点三下,折了个弯落回院落的后方。说时迟那时快,她才一变道游走,下一刻三滴点墨依次从她肩腰旁擦过。
  沈夫子右手持笔,左手挽袖,就立在拱门后,神色肃穆地仿佛要起笔落一幅《生杀图》。
  这时,院落外涌来三五个人,和沈夫子打了个照面后,自发分出一人禀告,其余则捡来竹竿填补空缺,一副势必要将楼西嘉围困此处的样子。
  “嗯?”沈夫子两道入鬓的长眉一挑,脸上生出戾气,嘴缝里噗出一口阴阳怪调,“怎么,弹琴的人没拿下?”
  “武侯祠连带着惠陵附近我们的人都搜过了,根本没有……没有人弹琴。”说话的人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尤其是当他话音一落,本衰微的琴声忽然一道反撮,变得迅疾起来。
  “废物!”沈夫子当头呵骂一句,随后将其猛一把推开,径自往院落中杀去。他似是懂点音律,故而舌头舔了舔唇,啧声道:“哼,飞龙拿云。”
  七弦琴中,擘剔两指法同时发声,手掌会成爪型,有飞龙腾云的气势。沈夫子恍然,琴本自娱,声音再淳厚,也万万不该覆盖地域如此之广,唯一的解释便是抚琴人依托内力,故将声色传之千里,如此一来,足可称之为琴道高手。
  天下卧虎藏龙,既然琴声未有扰乱,对方或许并无意插手,沈夫子老来精明,立刻又将注意力转回了楼西嘉身上。
  “小丫头,要怪就怪你生错了人家。”他掸了掸衣襟上的水,笔头一转,抬手将两滴雨水和着墨扫了出去。
  楼西嘉左手收剑掩护,右手剑尖沥在一人肩上压成弦月,轻薄的剑身往上一弹,将雨水弹了回去。
  沈夫子回身一旋,先一手“高山坠石”,有力压万钧之势,随后再变作“惊蛇入草”,学着那蛇身歪扭,周转至楼西嘉身侧。他以笔作武器本就罕见,再加上画手丹青功法变换古怪,教少有实战经验的楼西嘉应对艰难。
  就在楼西嘉气息大乱,被逼入角落时,那雨中琴声忽然缓了下来,她出招的手一滞,竟破了两人对招的节律,致使沈夫子的快笔顿在了身前两寸。
  楼西嘉趁势一个空翻,在墙上一点,如鸾鸟展翅冲上了屋檐瓦梁,琴声蓦然急转,她立时跟着那节奏快跑,竹竿一个接一个从庭中伸过来,次次却只点在她脚踝后,竟无一中的。
  “可恶!”
  沈夫子抹了一道下巴,甩脱脸上的水渍,将大笔一挥,如有石锥推土,楼西嘉身前的瓦片顿时拔上了天,她起剑应对,随曲调变化而轻功一展飞落回地上。
  看那老头气得牙痒痒,楼西嘉心头的愁云当即烟消云散,倒不是因为尤有神助,而是见对方被抚琴者戏耍觉得好笑不已。得了势,楼西嘉性子又活络了起来,想着要再气一气那沈夫子,叫他脸上五色开花,于是便倒提双剑,朝着天边拱手道:“好一曲《酒狂》,昂哥哥,多谢出手相助!”
  说完,沈夫子还未脸色发疑,她自个儿先愣怔当场:自己刚才说的什么——师昂?
  是了,她所认识的人里面最通音律的人便是师昂,方才想诈一诈沈天骄,不想竟脱口而出这个名字。相助之人谁都可能,唯独不会是他,那个神仙风貌般的人儿早已经死在了大磨岩下,尸骨无存。
  随之涌来的不知味的感情将她的心击穿了一条口子,落崖的恨意消失后,辗转的后悔又在心头复发:她和师昂又算得了什么血海深仇?这会雨中杀敌,竟没头没脑生出些惜怀,觉得自己当初纵使有痴男怨女的不满,也不该盼他就此陨落。
  这一走神,沈夫子的铁钩笔立刻就迎了上来。楼西嘉心中犹有波澜,似玉碎雪崩,激荡之下,剑气顿时暴涨:“滚开!”
  剑出剑落,软毫笔断成两截滚在泥泞中。
  铁钩笔是一种武技功法,而非神兵,落地的不过街头巷尾随处可买的湖笔,故而沈夫子并不为失笔而痛惜哀哉,倒是被楼西嘉最后一式中所涵盖的柔肠百转与刚性不屈所震慑,他不由脱口而出:“这……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太像当年那个人了,虽然优柔寡断,时时不决,但世事加身,又从无怨憎,向来都坚毅不折。沈夫子顿时生出了恍惚,眼前的清丽女子本与不该卷入,自己做这决定是否真的过于未雨绸缪?真的错了?
  但他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想想如果被少主知道……沈夫子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趁傻愣在拱门下的老人未有动作,楼西嘉按抚着胸口,将那只断笔踢了回去,随即扭头便跑。沈夫子没有追,而是慢悠悠上前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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