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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公子传令_姬婼-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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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一瞧将军发话,顿时缩头缩脑,心里发寒,便不敢再开腔,悄没声息退到了最外侧,混在其他士兵中。
  一时间,无人开口,连哼哼声也渐没,山里只余下夜鸦惊飞的振翅声,和刀枪相击的金石声。张蚝仍觉不痛快,心里堵得慌,在前襟甲胄上揪扯一把,想要透口气,却越发焦躁,最后将那打发的哨兵叫住脚。
  “走,我跟你去看看!”
  说完,还留了死命令给百夫长,着人死守山坳出路,走前还不忘朝那多嘴的两人又看了几眼。
  斩红缨竖着耳朵听声,等张蚝带人一走,她即刻收枪落地,拉出腰间藏着的卷轴,向前一铺。宁永思以为是一手暗器,向一侧躲开,回眸一瞧,才发现是一副已做好标记的堪舆图。
  “从即刻起,生死各安天命。”斩红缨语出挑衅,话虽对着宁永思说,可目光却垂落在图卷上,不迭有些迷惘和哀思。
  好歹宁永思也在冀、幽二州闯荡数年,没有深知远见,但对眼前的事情,反应是一点不愚钝,当即意会了斩红缨的意图,只是谨慎为上还有些拿不准,便又起手挥刀,杀到跟前,与她“眉来眼去”。
  斩红缨清浅一笑,假意枪飞脱手,装出一副仓惶失措的模样,哑着嗓子喊:“你们一个两个饭桶愣着作甚,还不快帮我把银枪夺回来!”
  这一声火急火燎,外头的秦兵一听,就笑得东倒西歪,心想刚才不还逞英雄说不需要人想帮?这哪里是报仇,分明就像骄纵蛮横的大小姐指挥家里的狗腿抢食护食,处处透着小家子气。
  而那一通尖声叫嚣后,宁永思也不甘示弱,号召自己的人加入混战,山坳里头响起数声闷响,还有刀枪剑戟相撞的刺耳锐声,十分抓耳。
  百夫长蹙眉,警惕得要越过狭窄的巨石缝隙往里头探看,却被方才那两个多嘴的憨子拉扯住,低声喊:“大人,诶,慢些大人,守了一日不累,不如歇一歇,这女人打架还能如何,这不过都是扯头发撕衣服!听说拿枪那位不得了,以后是要飞高枝儿的,你就这么进去,指不定没耍成威风,还要拿你撒火!”
  “对对对,要我说,老哥别瞎忙活,我们守在山坳口,谁敢出来,就一刀切完事儿!”
  他两个是军中的混子,方才在张蚝那里虽吃了瘪,可堂堂大将军,怎么会把他二人放心上,事后多半不问,可这直系的长官,却极有可能落了眼,惹得个管教无方,吃上几嘴臭骂,于是赶紧又是哄又是吹,塞了私藏的吃食和酒,谄媚讨好。
  “行吧。”百夫长把人驱散。
  可没一会,里头的声又响了起来,只听了一会,脑中已补出一片混战的模样。这会子,百夫长又有些坐不住了。可刚起身,里头传来斩红缨的呼喝:“当是公鸡下蛋吗?都愣在外头作甚?”
  百夫长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这骂得正是他们,想到方才那两个缺心眼儿二愣子的话,顿时有些不服气,只道:“这小娘们儿不行啊,这群人在这儿熬了多少天了,还收拾不了,方才还充什么大头,叫我们的人往后退,腾地方。”
  “兄弟们让他们瞅瞅,咋大秦的男儿可不是婆娘打滚撒泼!”有人随声附和。话是这么说,但人多少都掉以轻心,平时拼杀那是使十二分的力,现在打五分的精神,都觉得杀鸡焉用牛刀。
  先入的第一批,刚跑过断石,穿过灌丛,向着那刀枪声最盛的地方行进,忽地声音乍停,随即有人喝喊,有人吵骂,有人击石击铗,总之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虎山坳里层层叠叠,盖过了真正的厮杀。
  那些孬样都是做给别人看,实际上斩红缨带出来的弟子,几乎都是无后路可退的悍勇之辈,加上宁永思手底下一些鱼龙混杂的江湖人,每两至三人合力伏击一人,基本可保证人死而不发声,就算漏了一两个,也被干扰的杂音掩去。
  随后将尸体往草堆里一拖,再诈后头的人入内,用相同的法子骗杀。
  两三轮之后,扒掉秦军的衣服换上,背身而立和自己人假意打斗,斩红缨叱骂秦军,宁永思嚣张挑衅,再继续诱使后头的人进入,趁机反水杀人。
  任是张蚝的探子把虎山坳摸个底朝天,也想不到斩红缨的意图。这里确实四面环山险峻无比,也确实没有什么山中密道,但因为山坳狭长,所以几条出口都是草木丰茂,异常怪谲,一次性无法出入大批人马,里头的人不易出逃,是个关门打狗的好地方。
  等到外面的人警觉时,已经来不及了,所剩的兵力撑不住里头人的反扑,是痛痛快快便杀了出来。
  斩家堡的人殿后,走时直接用火雷子把山坳几处关峭炸了,一日前山里下了点小雨,山土本松动,只稍稍一点力,落石便纷纷下,堵了其他出路。
  “青山埋骨,算是给你们最后的尊重!”斩红缨仰天长啸,这话解作对宁永思的人说,对秦军说,甚至是对他们自己说,皆可。
  其他几面的守军不知所措,头一个念头只当那小宗主手腕雷霆,直接弄了个青山作坟,连收尸也不必,待得回过味儿来察觉不对,却无法立时清理出通路,而若是绕道,论对太行山脉的清楚,又有谁能比得过刀谷和斩家堡。
  “奉劝你们,最好分散走。”斩红缨冲出石灰烟尘,发现宁永思等在前头,她虽救了人,却并不代表对这个心胸狭隘,行事偏激的女人有何好感,遂一边抖去衣衫尘埃,一边冷声说话,从她身旁别过。
  宁永思也有些尴尬,但不说话会更不自在:“放走了我们,那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 ╯□╰ )囧


第277章 
  “斩家堡回不去了,或许上天眷顾; 还能南下投奔谢玄将军。”斩红缨答道。
  南下; 那可是千里之途; 就斩红缨带着的这百十来个人?宁永思觉得不可思议。她作为推手之一,说的话没一句合时宜:“那斩家堡其他人呢?”
  斩红缨误会她还惦记着“招兵买马”,忍不住嗤笑一声:“宁女侠,原来你还关心别人的死活?”
  宁永思彻底噎住。
  “有的事情不追究,不代表原谅; 做什么事,走什么路,不是别人决定,决定在我自己; ”斩红缨不便多言; 召集人马; 很快没于漆黑的夜色中,“宁永思; 好自为之。”
  按照规划的路线; 他们需要舍弃河间河套穿青州,直下江淮的通路,那样固然行路快速; 但也同样容易被“芥子尘网”锁定,进而追捕。
  据姬洛和苻枭之前的分析,“芥子尘网”虽然厉害,但不可能倾举国之力只培养一个情报机构; 因而必然也有他们力量掣肘的地方,因此,很容易判断出,他们追索能力很强,细作精良,甚至堪比军用斥候,但这些都仅仅是基于既定目标。
  就好比一个人射箭,百发百中的前提是前方有个靶子,如果没有这个靶子,那么也就无所谓能力。
  所以,跑出“芥子尘网”能力之外的唯一法子,就是不要成为靶子。
  秦始皇一统天下后,曾责令匠人在九州开辟驰道,有迹可循的共九条,然而随着战乱损毁,或是开荒垦地而逐渐被废弃,如今没于稀薄人烟之处,正好叫人可以大肆利用。
  先人开山凿石,极尽规划,后人则得享荫庇,这些残留遗迹跑马或许不行,但走人却是畅通无阻,既隐蔽又迅速,当初斩北凉和樊学成渡人的安排,便是凭此借力。
  斩红缨预备自上郡道走太行,过临晋道渡黄河,最后接滨海道入金陵。此中黄河与淮水最为艰险。
  “怕吗?”她一遍一遍问自己。
  答案不需要用言语来呈现,在念头起的时候,已跃然于心上。她,还有她带的人,几乎都无后顾之忧,有樊学成在河间善后,他们可以义无反顾。
  “如果没有密使,我就是新的密使。”
  斩红缨走后,宁永思领着剩下的人走夜路,连夜分散,暂撤冀州。此刻谁出头,谁就要承担秦国的怒火,只有乖乖当孙子先藏匿一段时日,才是上上策,这种法子她年轻时常用,到处拉人,又时常东躲西藏。
  眼下,她显然心情并不好,被困数日的担惊受怕后,眼眶一圈色青而浮肿,像没长熟的青皮核桃。
  走到岔路口,宁永思蓦地停下脚步。夜鸦从头顶掠过,伴随着一两声凄厉的寒啼,叫到人心坎里——
  她想: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对稍稍还有几分良知的人来说,适当的宽慰比谴责更教人不安,谴责更似已付出的代价,而宽慰就如老实人欠着钱,心头难受。
  斩北凉不是她杀,却因她而死;斩家堡因她一念,而承受无故杀戮;到头来,被困虎山坳,却又是斩红缨领人提枪来救,用以前的话说,叫一张老脸丢尽,而如今羞耻已不足以描述她的心境,更多的是无法消散的悲哀。
  最后,他们谁都没讨到一点好处,反倒闹个两败俱伤。
  难道北方真的气数将尽了吗?
  宁永思打了个摆子,用两手掌搓了一把大臂上的鸡皮疙瘩。其实,方才在山坳里头,有几次她都想道一声抱歉,可是那仅留的自尊与高傲,终究没让她拉下脸来。
  “走吧。”底下的人择了一条路,伸手在宁永思跟前一引,后者跟了一步,却忽然停下。
  “怎……”一个“么”字还未出口,那足有九尺高的壮汉回头,瞧着手握双刀的女人抬头,眼里已有熠熠星光。
  “受伤的弟兄,你先安排人送到山中躲藏,至于其他人,”宁永思环顾四周,目光次第从那些困顿,又充满渴望的脸上扫过,最后脱口,说了一番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话,“也许我们还能再努力一把。”
  这一次,宁永思放弃山路,改走平原,三人一组,频频出没村县之间,又快速离去,没有章法。在斩家堡事件中越是不起眼的,担负越重的捣乱任务,寄希望于这种流氓式的斗逞,能带走“芥子尘网”大部分的眼线。
  她心里并不承认是为了报答斩红缨,只固执地起了个更好的名头——是为了整个河间。
  太和二年,七月。
  “河间孤狼”斩北凉身死,号称左膀右臂的郭益亦下落不明,虎山坳一役,向来被视作影仆的樊学成,一夜之间成为斩家堡新的主人,而前宗主之女斩红缨,拒婚,与秦国反目,领人杳然而去。
  九州震惊,秦国朝廷下发海捕文书,天王更亲自着暗探,在斩红缨过关前对其进行阻击,务必要杀一儆百。
  苻枭携着王石等人昼夜兼程,快马赶至高平郡,然而所谓的接应却并没有露面,他们被干晾了两日。
  两日后,有个地方的小官到驿馆拜见,却与“芥子尘网”无关,只不过是在通关行牒时,守城的多留了个心眼儿,知会了上头一声,赶紧过来巴结。他只能以秘密公干为由,推诿几句,将人给打发了。
  “这智将到底是什么意思?”
  苻枭拿不准,是对他在斩家堡的所为不满,遣他来试探,还是只单纯借他与谢叙的关系,招来佐助,好将人一举拿下。
  这日,他在驿馆里坐立难安,王石推门进来,瞧桌上饭菜已冷,人已是两顿未进水米,一边差人热饭,一边汇报打探来的情况:“城里头的衣铺近几日确有人买过女制,且尺寸制式不一,我跟掌柜的一一对过,奇怪的是买卖的都是本地人。另外肉铺我也打听了,连皮带肉出的货,不好查。”
  “那买卖的本地人里,可有古怪的?”
  “有,”王石笑着,干脆应道,“我多留了个心眼儿,那掌柜只说北城的妙姑,和附近花楼的潇湘姑娘这月都来过两次,前者是个独居的寡妇,后者自不必说。主子,你觉得是哪位?”
  苻枭伸手开始盘算——
  若他是谢叙,必然会反其道而行,选后者,花楼虽然人多眼杂,但恰恰出入也方便,不论是扮作花魁娘子,还是恩客,都不易被瞧出端倪,何况花楼的人衣着脂粉,都是必需。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并非如此。
  “你可有问过掌柜的,用的何物买卖?”苻枭轻捶了两手桌面,心里急得只想找个人磋谈,可惜姬洛未伴身侧,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在,王石虽然在智计上没个什么助力,但人却是天生细作的料子,办事儿妥帖周到,便是一根发丝儿也不落下。随即应道:“潇湘姑娘使的珠玉,妙姑则用的秦国铸币,好像没什么不妥。”
  妓子手头过的多是列国流通的财宝,而寡居的妇人,来钱的途径狭隘,自然只能用当地的货币。
  确实没有不妥。
  听过王石的话,苻枭忧喜参半,喜的是谢叙的聪慧确实不负众望,他若铁了心要隐匿踪迹,就他那脑瓜,是层出不穷的法子,不像自己一般,木讷粗蠢。忧的却是怕被别人先一步截下,无论怎样,入关容易出关难,层层守卫之下,与其赌别人的处置方式,不如经由自己的手最为安心。
  一焦躁,口舌便发干,苻枭给自己倒了杯水,顺手又给王石也斟了一杯,叫王石受宠若惊,连连咋舌。
  当初在谢家,人人都比他苻枭辈分高,只要屋子里有人,添茶倒水免不了,这习惯愣是改不了,连自个儿也忍不住发笑。
  可笑了一晌,他又忙敛容,道:“等等,独居?你方才说妙姑是个寡妇,膝下没个子嗣?”
  “有,不过听掌柜说,很小就夭折了。”王石顷刻间反应过来,掐着指头一琢磨,猛拍大腿:“诶,我怎么把这一茬忘了,按年岁来算,如今正是十六七,和那位谢公子……”
  苻枭忙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有些盼望:“男孩?”
  王石却摇头:“是个闺女。”
  没想到苻枭反倒拍掌,一瞬间十分笃定:“那就对了!那些衣裳不是买给她自己的,而是买给已经逝世的女儿的,寻常人根本不会在意,就算制式大小不一样,引起了‘芥子尘网’的注意,也查不到踪迹,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十几岁的姑娘可高可矮,可胖可瘦,各式备着,也在情理之中。”
  在谢叙的事情上,苻枭总是比旁的闲事闲人更加敏锐,几乎靠着相伴的了解,意会了他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说?”王石问了一声,警惕地走到门窗边,往外露了一眼,看几个把门的人都好好的,这才朝苻枭示意,压低声音交谈。
  “怀迟他应该是动了妙姑的衣服,”谢叙身材纤瘦,又是俏丽的少年郎,改装为女子,极为方便。苻枭沉吟片刻,续道,“既然是慰藉思念,像裁衣这种事,作为一个母亲必然是亲力亲为,但她却向衣铺采买,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寡妇手脚不好,近来年事已高,做不得。要么……要么是她老家风俗,每年特定的日子祭奠亡人,且多半是在最近,时间上来不及,这才月内跑了两趟。你去查一查,仔细些,别给人看见。”
  王石领命要出,苻枭犹豫了一阵,又叫住了他:“等等,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从小门出了驿站,乔装打扮往城北去,王石这大块头老实人,很讨街坊邻里的老婆子喜欢,拉着东拉西扯,没一会功夫给问出了妙姑的事情。
  说那年前,妙姑黑灯起夜,结果跌了一跤,摔断了手,因为独居,还是第二天一早,隔壁婶子找她借梭子,这才发现不妥,给人送了医馆,可惜迟了些,骨头接好,养了大半年的伤,可手依旧不灵活。
  “以前她就是做绣娘的,远近几家闺女都向她讨过手艺,左右也都帮着照看点,要我说啊也是真的可怜,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又没儿没女。”那唠闲话的婆子拾掇拾掇旧衣,要去井口打水,不便再多扯,只走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嫩娃子打哪儿来?问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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