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_姬婼-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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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能得以解决,也算是帮了在下大忙。”
无论张乙怎么热情,姬洛都始终不咸不淡,昆仑天城和桑姿的事不便透露更多,便只借他的手打听清楚了扈乐商队落脚的地方,再弄来所谓的东西,甚至不用他亲自出面,只需在黑市里买个人动手,术业有专攻,那些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家伙,洒骆驼尿这种事情,比高手还要利索。
谢叙起初还不大明白,明明说要先救桑姿,可转眼又打听起如何追踪扈乐等人的行为,待张乙走后,他才慢慢回过味儿来:按图索骥,那扈乐吊着口气也要去寻那所谓的“犬戎”之地,必然会从南线下于阗,有他们在前方开路,沙漠里能走得顺当不少。
这也是为何姬洛不借沙舟的原因,贴太近被发现,沾惹上麻烦那是甩都甩不脱。
当夜,二人回了落脚的地方,稍稍收整后便歇下,翌日一大早,张乙便着人来寻,带了骆驼干粮和水,并再三嘱托他们沿线可汲水之点,以及行路大漠需要注意的事项。
扈乐的商队浩浩荡荡离开玉门关时,姬洛和谢叙也离开了沙州。
行路半月后,二人渡过孔雀河,经由罗布泊辗转进入楼兰城,本不打算停,但姬洛身体里的毒在桑姿被擒后第一次爆发,因而不得不为此在城中耽搁两日,等到两日后再行出发,扈乐的商队已经深入大漠。
那一日天空格外绚丽,借天晴之由,二人比平日多赶了一倍的路,希望不要脱队太久,此后一直到昆仑山东麓的且末城,都没有周转的地方。但也不能太赶,扈乐的人需要时间探索,而他返回于阗,也必然在得手之后。
午时刚过,天空最是炽热,姬洛找了个沙坡的背面,同谢叙遮阴歇息。自打入了茫茫大漠,谢叙那薄皮子嫩脸生生被苍劲的风沙给吹成了胡瓜糙面,急得他整日纱巾不离身,不是缠头就是裹脑。
不仅如此,他还跟姬洛鼓捣了一通,两个人走在黄沙上,像成了精怪,生了脚行走的丝绸。
手头的水囊见了底,谢叙去骆驼驮着的筐子里取,爬沙山时跌了一跤,头上的纱巾飞了出去,他左跳右捞没够着,双腿忽然生了力,三两步便爬到了沙山顶,把挂在骆驼脑门儿上的东西给捡了回来。
不知何时,身前的两匹骆驼都站了起来,焦躁不安的乱动,谢叙牵着绳子,若有所感地绕过庞大的身躯向另一侧看,傻了眼:“姬哥哥!你看!你看!”
姬洛一展轻功落在他身侧,只见瑰丽的天幕下,狂风与飞沙滚滚而来:“是沙暴,快走!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光环,开!
第302章
松软的沙土陷脚,谢叙哪还顾得庄重; 怪叫一声跳开; 就差挂在姬洛身上。后者提着少年的衣襟; 将其甩至后方一棵只剩半截的枯树下,面色沉郁看着那个大坑——好在那并不是流沙,否则要将人拖出,还得再费些力气。
“还只是与沙暴擦肩,便已是九死一生; 若是正面撞上,难以估量……”冷静下来的谢叙有些丧气,脸上多了从前少有的悲观。
姬洛忽然接话,指着坑洞里露出的死尸:“正面撞上就像这样。”
尸体四肢完好还未腐烂; 唇面上皆是青紫; 两眼未闭; 瞳仁散大,显然是沙暴来临后被活埋; 最后窒息而死。谢叙爬过来; 把两手覆在眼睛上,只敢露出一丝缝隙偷看:“扈乐的人?”
从穿戴来看,和那日在荒唐斋见到的扈乐亲信没什么分别。
谢叙不禁在大太阳下打了个寒噤:“那其他人呢?”姬洛瞥了一眼还在往下陷落的坑洞; 答案不言而明。小少爷终于顶不住压力,啐骂了一声:“见鬼,这地方真邪门!分明是晴空无云,可沙暴说来就来。”
“是霞光; 那种艳丽的霞光带着不祥。”姬洛抬头来,朝天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日光过于炫目,沙土的橘黄忽然倒映在了天空,他不由闭眼晃了晃头,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比起扈乐商队的惨烈,他们虽然捡回一条命,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骆驼的走失与辎重的丢弃,叫他二人在这沙漠中亦举步维艰。
姬洛很快撂下决定:“别靠近这里,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他们剩下的干粮和水囊。我们得尽快离开。”
谢叙应了下来,两人合力,找到一些散落的口粮和水,虽不多,但聊胜于无。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摘下遮挡风沙的纱巾,将东西裹了起来,正抗在肩上走,忽然听见背后有窸窣的声音。
“姬哥哥!”
姬洛回头瞧来时,谢叙又没再听到动静,只得悻悻道:“可能是鸣沙,你说得对,我们得尽快离开……”
然而,话音刚落,一阵风卷过,方才平坦的沙面被吹开,露出一截皮卷,谢叙脸上一喜,边跑边喊:“是……是那副画!”
姬洛瞥了一眼,也看到了裸露在外的画布,但那四周都过于平整,一点冒尖的东西都没有,很难保证没有流沙。
“别去!”
可这一声却迟了,谢叙已然像只被围猎的兔子,飞快地奔了过去。
好在,脚落下的每一步,都落到了实心,姬洛揉着太阳穴正要松口气,变故再生,谢叙从黄沙中抽出画卷的同时,带出了一双手,那双手将其脚踝握了个实在。
谢叙下意识往外跳开,可惜人埋在沙下,他没能将其拖出便罢,自个反被起拖倒,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姬洛已闻声而至,这时候不敢心软,抽出长剑飞身朝下方一刺。
火石电光间,那双手突然松开,随后沙土一蓬,一条人影从黄沙中腾起,手中横来的细剑与“玉城雪岭”交击,“锵啷”的撞击声中,姬洛和姜夏同时看清对方。
日光被剑身一折,在黄沙中埋了太久的姜夏目中一眩,姬洛的剑从浣花剑剑尖上滑过,他动作僵迟一息,没来得及躲闪,素白的脖颈上落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姬洛转身,左手两指探上他的肩头,欲要替他按穴止血,却被狠狠推了开去。
“还有人吗?”姬洛并不嗔怪,只开口问道。
姜夏恢复了视觉,摸着一把脖子,目中神情复杂。而后,他迅速蹲身,将手插入沙中,淡淡道:“还有。”
姬洛明白了他的意图,走上前去,与其一道运功,将黄沙挫开。冷风一拂,飞沙里翻出一条小舟,齐妗就缩在下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谢叙帮着把人拖了出来,拭了拭脉息,赶紧托着颈子使其后仰,并用手拍去口鼻中的沙土:“还有救。”
然而,齐妗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她不会武功,更不会龟息吐纳之法,憋那么久不死,全靠那覆舟留存的稀薄空气,如今虽是救出来,可仍然呼吸不畅。
“你给他渡气。”姜夏开口。
谢叙险些将齐妗从膝头上推开:“君子……君子非礼勿动,你,你怎么不亲自来,你和她不是一起的吗?”
“小孩子算哪门子君子。”姜夏拔剑指着他。
破天荒,姬洛并没有阻拦,谢叙也知迫在眉睫,只冷哼了一声,捏着齐妗的鼻子,贴唇与她渡气:“救人一命,我不与你计较,还有,我不是小孩子!”
齐妗咳嗽两声,慢慢醒转过来,睁眼便是针锋相对的两人。她不知所以,只能将目光投向那未开口的第三人。
姬洛一笑,轻声问:“还有人吗?”
“咳咳。”齐妗环视一圈,摇头。谢叙忙将水囊递上,示意她被沙子涩了喉咙,别急着说话,先养一养嗓子。
齐妗默数了一遍仅有的水囊,不敢多喝,只含了一小口,咽下,抬头向姜夏看去,努力展颜:“多谢。”
谢叙乍一听,委屈地嘟囔:“你怎地不谢我,可是我……”
齐妗掩唇一笑,她自是不会厚此薄彼,当即又向那小少爷点头致谢:“若是没他,我也见不着你们。”
“活着便好。”谢叙耷拉着脑袋,像被太阳烤蔫的白菜。
齐妗垂下目光,向谢叙手中攥着的画卷看去,后者若有所感,下意识往身后藏,但在场就四个人,还都心知肚明不好糊弄,他便尴尬地抹了一把脸,问道:“那个……扈乐……扈乐他也死了?”
“嗯,”齐妗颔首,努力回忆,“沙暴来临的时候,我们跟在商队的最后,有经验的老手不甘被活埋,跳舟逃了,飓风实在大,沙舟倾覆,扈乐和他的人都被埋在了里面。江公子把我拖了出来,我们借着子舟作掩,可惜流沙走得很快,虽然不像他们埋得那么实,但也几乎沉到了沙子里。”
说是子舟,其实就是不过两人宽的梭形船,挡不了风沙也无法过载物资,只能垫在身下,助人从沙山顶上快速滑落,以作逃生之用。
姬洛和谢叙可以想象,那条沙舟倒下来时那绝望的场景,不亚于活人躺在棺材里,睁眼看着盖棺凿钉。
“东西找到了吗?”姬洛忽然开口。
本以为瞒得实在,听他这般单刀直入,齐妗张口结舌,最后摇头:“很接近,但还没接近。”
姜夏冷冷插话:“扈乐很犹豫,我听到他的谈话,这个地方叫拜月湾,想来是险恶之地,他不敢入。”
听他这么一说,谢叙立刻抱紧手臂,心尖尖发冷,若不是青天白日,只怕环顾四周,会看出些魑魅魍魉。姬洛却无甚畏惧,反而在听过齐妗的话后,心潮澎湃:“如果按当日斋中推测,这附近既然有过部族,那么说不定会有绿洲。”
谢叙立时把画卷捏得更紧,眼下这东西可能很值价。
“有没有不知,不过你们看,天空的颜色又变了。”姜夏抱剑,望向远方的目光中没有半点生机。
现已至昏时,整个天空都被晚霞烧红,上下一色,明明有习习寒风拂面,但仍能给人一种火炉烘烤的闷热感。
齐妗从沙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爬到坡上,远眺一望无际的荒芜大漠,心中如擂鼓:“我记得这个场景,我记得……”她话还没说完,飞扬的黄沙卷上了天空,像密密麻麻的蝗虫群,以眼可见的速度蔽日而来——“遭了,沙暴,沙暴又来了!”
“还能走吗?”
谢叙离齐妗最近,扶了她一把,可这姑娘走了两步,虽然没摔,但本能之下腿脚却是软的。如今飞沙离他们那么近,绝不会像之前擦肩而过,姬洛迅速做出反应,开始往后折返:“沙舟!”
姜夏明白姬洛的意思,两只脚在黄沙中走不快,而沙暴多半伴随飓风而来,说不定能借力将他们送出沙漠,他立时飞身而上,将那只子舟拖拽出来。
“这很冒险!”
齐妗将所有的可能都设想了一遍,把握不足半,是剑走偏锋的险招,“如果子舟承受不住,也许还没有冲出去,我们已经舟毁人亡!”
谢叙吞咽口水:“若是高手头尾坐镇呢?”
“你说你么?”齐妗眯着眼,本是想泼冷水,可看那小少爷眼中燃起的希望,又不忍再说丧气话,便也努力放松紧绷的弦,试着往好的方向想,毕竟最坏,不过是再被活埋一次,沙暴走了,也许也能爬出来,“我偶然间撞见过扈乐的人操作沙舟平衡,不过只看了一眼,还需舟子动起来才是。”
不是偶然,而是齐妗为了保命,故意偷看留待一手。但缘由如何,在生死关头,已然不再重要。
“上去!”
姜夏推了齐妗一把,而谢叙虽不会功夫,但作为男子汉,死活不愿给人增加负担,要在外头搭把手。
三人齐推,要将舟子改道。
飓风已经近身,还没推到沙山顶,黄沙已减了半头,本是上坡,突然变作下坡,舟子甫一向前急滑,谢叙腿脚跟不上,姬洛扬手,先把他扔了上去。谢叙落定,没有松手,反而反手拽住姬洛的袖子:“姬哥哥,我给你搭把手,你也快些上来。”
齐妗扶着船舷同喊:“江公子!”
就在这时,黄沙向下凹出半个坑,姜夏迟了一步,腿脚陷入其中,而风暴就在身后,不足三十丈远,混沌的灰黄色,几乎遮蔽了整个明朗的苍穹。
“你们走!”姜夏低吼,手指从船尾的木片上滑脱。
“江公子!”
齐妗向船尾扑来,几乎要栽进黄沙中,好在谢叙拿另一只手将她托了一把。谢叙两手不空,皆不敢松,夹在中间十分为难。
其实,姜夏的腰带下就藏着他的丝刃,想要缠上舟尾的尖锥,不是不可,只是那样,必然要将舟子拖翻,为了减轻重量,船身的青木韧性足,却很轻薄,根本承受不住他玄铁石打造的利刃。
“你们走!”
他留在原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时,他的眼睛一直追着姬洛,直到人借由谢叙的手跃上舟子,眼中才俶尔一黯。
那一刻,心中如释重负,却又不可抑制地觉得悲哀。沙暴似乎已至脚边,他闭上眼睛,安详地等待随之而来的陷落和死亡。
就在这时,那个人却绑着绳子,向他扑了过去,轻功运到极致,踏沙犹如踏雪。
“把手给我!”
姜夏睁开眼睛,脑中一片空白,他来不及想,姬洛是否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身份后会作何感想,若知道自己是谁,还会不会愿意伸出手。
他只能吃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看着天神降临,然后不自觉地伸出了手,那一瞬间,竟有泪涌之感——
如果这双手,伸得再早一点,该多好。
“走!”
姬洛已顾不得身子,运足了功力,将人拔了出来,而齐妗招呼谢叙揽绳,同时发力拽回,两人稳稳落回舟上。
沙暴在一瞬间将整条舟子裹住,飞沙迷眼,目不视物,姜夏下意识要以手揉眼,抬起时才发现,姬洛竟然还死死抓着手不放,他愣了一瞬,甩手欲挣脱,但姬洛却又紧紧回握住。
“姬……”
话音被飞沙堵了回去,没来得及说完,很快,左手便被齐妗握住,四个人像拴连的锁扣那般,一同伏在舟中,随着沙暴和狂风,向前滑行。
作者有话要说: 注:动力不足,风能来凑,风能不够,内力来凑,看得开心就好。
第303章
风沙过后,紫墨色的天空干净如匹缎; 玉盘似的明月当头; 而至诸天星子皆为黯然。篝火旁; 有一只蜥蜴慢悠悠爬过,被谢叙的脚步声惊走,姜夏盘腿坐在枯萎的胡杨树下闭目养神,但时不时会睁开眼,垂眸看着自己右手掌。
一次两次不经意; 数次之后,谢叙忍不住抄到后头吓他:“嘿!看什么呢?不就是握了手吗,至于跟个小媳妇儿一样?都使剑,也不见姬哥哥有这样的怪癖。”
“你说什么!”
姜夏手中的浣花剑应声出鞘; 谢叙瘪着嘴避开寒光; 却并不慌张; 同生共死之后,胆气明显壮了; 调头便往篝火旁赶; 一路吵吵嚷嚷:“嘿,姬哥哥,把你右手心给我瞅瞅; 看能否瞧出花来。”
姬洛拾起胡杨枝,故意板着脸,欲往谢叙探出的手上轻轻敲打:“这会子有气力了?我们可还没走出大漠,胡闹什么!”
哪知这小子滑头; 一缩一躲,枝条轻轻落在了恼羞成怒而来的姜夏腿边,两人对视一眼,姬洛率先开口:“江屿寒?”
姜夏默然,没有否认。
齐妗圆场,把分好的馕饼一人塞了半块:“小女子名为齐妗,今日之事,多谢两位大侠援手搭救。”
谢叙帮着解围:“齐姑娘安康,在下姓谢,单名一个叙字,你们亦可称呼我怀迟,至于他……”他觑了一眼姬洛,却不知该如何介绍,先前情势紧急,他几次叫出真名姓,却不好再以“骆济”掩饰。
“姬洛。”姬洛替他答了。
场面似乎静得更加诡异,打谢叙自我介绍始,齐妗目光闪烁,便有些心不在焉,而出身吴郡的“江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