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_姬婼-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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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娜依抬起头时,随那消散的声音一道,人亦不知所踪。
老使女揪着她胳膊粗蛮地将人提起来,隐隐有了怒气:“方才我的话你都做耳旁风了,管住你的嘴,多亏是她,若是换了大教宗或二教宗,打发了你去极寒之地挖玉!”说罢,她向着神玥离开的方向,将双手贴在心口,“神女大人岂是你我可以亵渎的,不可靠近,更不可非议!”
神玥并不在意那些贵族间的凡俗礼节和严苛规矩,老使女话没有说到点子上,娜依只以为是自己的失礼带来责骂,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昆仑墟上五城十二楼,隔着宫殿遥遥,消息却传得飞快,不过半日,有个小丫头冒犯神女的事儿,便被添油加醋讲成了饭后的笑料。
神玥练完功,捧着书卷返回寝居时,两个素日与她亲近的使女正在低声交谈——
“这丫头真大胆,敢当着神女的面讽刺莎车乃是弹丸小国,不知道这可是犯了大忌!”
“在这昆仑天城,谁不知晓神女力倡平等,想叫西域永葆和平安宁,素来是不喜强权倾轧,每每只怜惜弱小,哎,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神玥视若无睹,沉着步子走进殿内,在垫子上坐下,只抬了一眼,说话的姑娘便禁了声,一个过来掌灯,一个过来搬书卷,又恢复了平日无悲无喜的表情,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人:“大人,继任仪典已安排妥当。”
“大师兄不在,我会替师父担任主祭,小师弟是个坐不住的活泼鬼,你们可要把他看住了,”神玥应声,换了个坐姿,同她们招手,“憋着不难受吗?想问便问。”
两个使女对视一眼,见无旁人,便热络地坐了过去:“神女和我们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瞧这传闻越传越玄乎,都说你一个不高兴,都不兴出手,一个眼刀便将人钉死在天风碧台上。”
“还一个眼刀,真当我天生神……”神玥捧着书卷失笑,话到嘴边,却又将后半截咽了回去——
在这昆仑雪顶之上,有些话,便是她也不能说。
她担了这个虚名,却并没有所谓神力,亦不可能展现神迹,顶多是武功强上几分,在无知百姓面前能装个大能的样子。有时候她也会想,若真有福泽降世,能给人带来平静和幸运,又怎会出生便被人丢弃在浩瀚的大漠中?
说到底,她亦不过是被命运操控的人。
只是,兴许与光明为伴之久,她的心中总有一种炽热而殷切的期盼,有时候也会坚信,自己真能依靠双手,有一番作为,哪怕最初是谎言,可若真能叫西域安定,又有何不可?
侍女凑到她膝边,便不敢再逾越,只弯着笑眼道:“属下知道您不喜那庄穆之礼,等姑墨王子宣读祝词时,便拟个借口开溜,等大教宗和二教宗赶回来时,便就着新采的葡萄开个私宴。”
“这个好!”神玥把书一扔,拍着手起身走了两步,“到时候叫大师兄带着他那把五弦琵琶作个曲儿,听二师兄讲沙海集市上的新奇故事,一同饮上两杯葡萄美酒,才叫舒坦!小师弟最喜玩闹,我们不带他,准把他气个七窍生烟……”
神玥兀自说话,恰一转身,那白裙在黑石地板上辗了个圈,教人给看痴了,直到连声呼唤,打破了这雪山美景——
“神女大人,神女大人!不好了!二教宗他……他死了,莎车王派人来告,是……是大教宗动的手,他们说,说疏勒要对莎车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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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艳阳天,老马猛喝水,骆驼都赖在沙地上不走的日子,孔雀河边最大的集市上,穿着纱裙的胡姬,挑着担子的小贩,成群结队的汉商,还有手拿刀剑的游侠儿却不顾大颗滚地的汗水,来往络绎不绝。
沿街角落的一处阴影下,一个打瞌睡的侏儒被一脚踹醒,扎着两个麻花辫,拿红斗篷遮阳的少女叽叽喳喳喊:“快快快,钱来了,别睡了!”
侏儒从木桶上摔下来,左右乱看:“哪儿呢?哪儿呢?”
“嘿,就那儿!”少女把帽子一拉,挡住脸,顺手不忘在人的脑壳上劈了一下,“要不要我把你拎起来?”
侏儒躲了去,伸着脖子往前看,果然瞧见两个穿着汉衣的外来人牵着马,从集市的另一头走来。前头那个黑衣佩剑,看起来温文有礼,另一个则板着脸有些阴沉,不怎么接话,不过两手空空。
“你说哪个?”
爨夏摸着下巴思索:“就……后面那个吧,拿剑的我发怵,一看就不好惹。”说着,她挽起袖子,蹲身一搂肩,“我跟你说,待会你可机灵点,他们肯定要找人问路,你趁机把小花的蛇蜕放到他们行囊里。”
只是那少女千算万算未算到,黑衣男子识得路,长街走了一半,愣是没半点动作,亏得那矮子机灵,忽悠了两个小贩拦路,他自己矮身,从马肚子底下飞快的溜过去,将蛇蜕塞在驮着的包袱里,留了一截在外。
眼看得手,爨夏从兜里掏出两个西域独有的圆葱,放在眼睛下熏了熏,念念有词地冲了上去:“小花儿,你在哪儿啊?我的小花儿呀……”
当前的黑衣男子瞧她声泪俱下,悲恸无比,不由出声问:“小姑娘,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我的小花,它陪着我从滇南一路来此,生死与共,颠沛流离,可是昨个却不知所踪,”爨夏抹了一把眼泪,泣不成声,左脚绊了右脚一步,向那个两手空空的人扑过去,一把抱住人胳膊,哭喊,“这位大侠,你可有瞧见我的小花儿?”
姜玉立虽伸手扶了她一把,却避之不及,仓促间小退的两步惊了马,爨夏抬头,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马鞍旁的包袱:“我的小花啊,你死得好惨……”痛哭两声后,她又转头指着那人鼻子,“原来是你,是你把我的小花炖了吃了,天可怜见!”
黑衣男子用剑挑出蛇蜕,与同伴大眼瞪小眼。
“姑娘可说清楚,在下今日才至楼兰,何时吃了你的蛇?”姜玉立抱臂而立,冷冷驳她的话。
爨夏立即装出一副可怜样子:“若不是你,这蛇皮为何又在你包袱中?我看就是你抵赖!小花虽是条笨蛇,可是却与我相依为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黑衣男子圆场:“那姑娘觉得……”
“赔钱!”爨夏吸了吸鼻子,摊手往前一伸。
“哦……”黑衣男人嘴上噙着笑,一双弯月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那小姑娘,“既是亲人,也可拟价而沽?”
“这……”
爨夏语塞,姜玉立二话不说,出手擒住她手腕,趁其不备反手一拧。爨夏吃痛,拳脚以对,哪知眼前的人长于搏斗,尤善掌法,且有蚀骨之力,皮肉很快由青泛紫,挣又挣不脱,只能逼得她张口便咬。
瞧她耍无赖,姜玉立毫无心软,抬手一个手刀,向她脖颈后斩去。就在这时,一条花影从那带兜帽的红衣里蹿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扑了上去。
姜玉立松手的同时,眼疾手快捏了一把蛇头,又扔还回去:“你的蛇不是在这儿吗?”
爨夏气得哭笑不得,用两指在蛇脑袋上点了点:“你这条笨蛇,你出来干什么,你主人我能搞得定!”
“灵蛇护主,可是不笨。”在旁瞧好戏的黑衣男子伸手将她拉起来,替她掸了掸衣服上的土,“小姑娘家家何苦骗人,快些回家去吧。”
“走了走了!”爨夏转身,佯装顺从,却趁其不备驭蛇咬人。
“阿胤小心!”
姜玉立将人推开,上前斩蛇,自己却被咬了一口,顿时一掌向那小丫头头顶拍去:“臭丫头!”
爨夏得意地叫住他:“诶,你别动!你中了我的蛇毒,我不给你解药,七步之内必然丧命,有本事你就试试。”
姬胤敛了笑,冷冷问道:“姑娘想怎样?”
“不怎样,破财消灾咯?或者,你叫他给我赔礼道歉?他竟然敢叫我臭丫头!”爨夏心中盘定,姜玉立这般心傲气高的江湖人,是不可能当街给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赔礼,而瞧他们行色匆促,多半有要事而不多逗留,最后必然还是得花钱买安宁。
果然,那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在姜玉立身旁耳语两句,后者不甘心地取出怀中的钱袋,扔了过去。
爨夏接了钱,立刻笑得如花灿烂,那条花衣毒蛇就缠在她手臂上,和她一同打开钱袋查看,本以为是些零碎币,没想到竟然满是金银,她当即看直了眼,伸手去取,放在手心掂了掂。
这一取,摊手再看,手指掌心沾满了粉末。
少女脸色霍然大变,姜玉立则幽幽道:“你也中了我的毒,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最好也别动,你那是七步倒,我这可是一步封喉。”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涉及到的莎车和疏勒的战争故事,为剧情需要杜撰,并无相应史料,望周知。
第310章
“把解药拿出来!”
姜玉立端着架子,冷冷一笑; 似是在说“你先”。爨夏读懂他言下之意; 吃瘪气闷; 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从腰间取出一个红顶小瓶抛给他。
姜玉立服下解药,却仍就原地不动,爨夏气得大叫:“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说完; 又见他目光落在钱袋上,登时恨得牙痒痒。
那小侏儒在旁看得急了,不停给她使眼色,叫她忍一时风平浪静。爨夏无可奈何; 只能乖乖把钱袋还了回去:“臭大叔; 解药呢?”
姜玉立故意朝她掂了掂钱袋:“骗你的; 只是些麦粉!”
爨夏将手指放在鼻翼前嗅了嗅,这才知晓上了当; 气得破口大骂:“你!你个大骗子!”
她挥着拳头要往前; 可姬胤却持剑当先,冲她摇了摇头,爨夏与之对视; 不禁有些害怕,想到方才自己暗中伤人,竟有些发冷,在这人面前; 生不出造次之意,只能对着地上的石头撒气般踹了一脚,放了声狠话:“有本事报上名来,我爨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长路漫漫,总有一天要你们好看!”
姬胤拱手:“在下姓姬,单名一个胤字。”
姜玉立则不同,并不屑于作答。
爨夏狠狠瞪了一眼,调头跑出集市,将跟来的小侏儒推进巷子里:“你刚才作甚不帮我,只晓得看戏,好了,今天没饭吃了!”
“我的好姑娘,你可是踢到铁板了,那两个人厉害着呢!”小侏儒叫苦不迭。
越是这样说,爨夏越是不服气,想到自己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叫人给耍得团团转,登时插着腰踱步:“我在道上混,还是第一次失手,依我看,就那个臭大叔最可恶!”她絮叨了一会,扔下同伴往外走,“不行,我得去跟着他们,不报此仇我就不姓爨!”
那小侏儒叫不住她,只能眼瞅着人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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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胤和姜玉立将马换成了骆驼,在囊中灌满了水,又买了些馕饼作干粮,而后离开了楼兰,沿着商路往南。
日头毒辣,姬胤拿宽袖遮着太阳,余光向后瞥了瞥,对晒得油光满面的同伴笑说:“拜月湾那地方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这次再去,兴许能探得线索……嗯,你可有在听?不是我说,那小姑娘蔫坏蔫坏的,姜兄你这么气她,没准儿还真不会放过你。”
姜玉立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出来!”
偷偷跟踪的爨夏起初没动,但杀气一荡,她那条护主的灵蛇便藏不住了,先从沙丘另一侧冒了头,吐着信子冷冷盯着前方两个人。
“这么快就来报仇了?”
爨夏两手一摊:“大路朝天,又不是你家的,没说我不能走啊。”
姜玉立呵了一声,不再与她呛话,转身便走,姬胤在旁看他俩言语相讥,只能摇头发笑。见人真的走了,爨夏又坐不住了,眼珠子一转,肚子里坏水叮当:“看你们这走法,是要去拜月湾吧?我没去过那地方,不如带上我呗!都说不打不相识,你们两个大男人,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吧?”
“不行!谁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姜玉立义正言辞反对。
爨夏狡辩:“这位大哥哥,你评评理,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他这人怎么这样!真是气量小,也不拿面镜子瞧瞧,老得都可以当我爹了,我图你……”
“诶,闺女。”姜玉立抢断了她的话,还眨眼笑了笑。
“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白白被占了便宜的爨夏气得牙痒痒。
姜玉立一本正经:“是吗?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死大叔!臭大叔!呸呸呸!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气死我了!”爨夏不争馒头争口气,被他一激,便狠狠跺了跺脚,扭头跑了开去,“不走就不走,听说拜月湾是吃人的地方,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人是撒丫子跑了,可水囊还落在原地,姜玉立瞥了一眼:“脾气还挺大。”
“我看倒是有骨气,”姬胤弯了弯眼角,“就是不知道是真骨气还是假骨气。你都多大人了,和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吓唬吓唬她赶回去便成。”
姜玉立上下打量了一眼,抬肘在他胸前撞了一把:“就你性子好,我要是只能唬人的老虎,你就是狡猾的狐狸。这丫头不识好歹,不吃点苦不会服软。”
姬胤指着那只红皮水囊,故作忧心:“我看她好像跑错了方向,那不是回楼兰的路吧。”姜玉立闻言不吱声,但脚步却动了动,不耐烦挥手:“走了走了。”
“我瞧着,你这方向,也不怎么对吧。”姬胤漫步在后,哈哈大笑。
爨夏可真不是硬气,只是无名火中烧,脑子一热便跑出去老远,等口干舌燥想来口水,一按腰间,这才发现水囊不知所踪。
她一泄气,只能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摸了摸宝贝蛇的脑袋:“怎么办,小花,你可要变成烤蛇干了……”
太阳毒得很,不知过了多久,有清冽的水灌入干涩的喉头,爨夏猛咳两声,把肺里的尘沙咳出,人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便是姬胤那张笑嘻嘻的脸,可回头,却见姜玉立将她扶在腿上,表情臭得不行,就像瞧着蛇蝎虫蚁,唯恐避之不及。
爨夏推了他一把,跳起来躲到姬胤身后,看小花盘在自己手臂上安然无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故意气人:“大哥哥是好人,多谢多谢,哪像有些人,钱明明已经还给他了,还欠他似的……”
姬胤拍了拍她的肩:“此地离楼兰已远,跟着可以,不许捣乱。”
“好说好说,我不会惹麻烦的,你们俩在前面带路,我在后头跟着就行。”爨夏典型吃软不吃硬,豪爽拱手,说罢还朝姜玉立挤眉弄眼,耀武扬威。
姜玉立快步行至姬胤身旁:“阿胤,作甚一定要带上她?”
“她一个人不定能走回楼兰,扔在沙漠里太不道义。人家不讲道义,但我们不能不讲,否则不就同流合污。”姬胤牵起骆驼,朝坐垫上拍了拍,向后头喊道:“小丫头,想不想骑骆驼?”
爨夏瞧见姜玉立那吃人的目光,立刻拍手:“不了不了,屁股硌得慌,我的小花也会惊着它,在后头跟着就是。”
姬胤转头,朝姜玉立点了点:“以姜兄你的本事,还怕看不住她?”
“阿胤,别忘了我们从泗水出来是要做什么的!自南匈奴刘渊攻破洛阳,怀帝被俘后,中原大难已起,晋室南渡,世人水火相煎,想救天下,可你我还未找到七萃之士,如何能带着个累赘?”姜玉立苦口婆心劝诫。
爨夏在后头断断续续偷听,误把那“萃”字听成了“腿”音,忙插过话:“七条腿的人,那是什么怪物?”
“你说得对,确实要加紧了,南面似乎又起了叛乱,建康现在也不安宁,不过这和带上她,并不矛盾,我自有分寸。”姬胤轻声说,随后在姜玉立的肩头拍了拍,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