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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公子传令_姬婼-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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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妗大口喘气:“有人告密?”
  气氛一时沉凝,她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话有歧义,忙补了一句:“我是说这城中有人透露了我们的行踪。”
  “钟……钟别?”
  姜夏喝止住少年少女你来我往的揣测,招呼人潜入巷子:“别说了,先离开这儿,鸣镝一起,他们的人很快会向此处拢聚。”
  “往这边!”桑楚吟努力在夜色中辨清七拐八绕的路,挥袖一指,等人走光了,后头的追兵断干净,这才甫身跟上。
  姬洛故意慢了一步,跟她并肩。暂无动手,后者有了说话的机会,立时啐了一口道:“着实不应该,过了这么些年,就算是原伯兮本人,也不一定能在纱巾蒙面的情况下一眼认出我,更何况他的走狗,该死的,还是那倒霉的极乐丹!”
  “不,不对,不是极乐丹。仔细想想,刚才钟别的人是故意追失了手!”姬洛冷笑反驳,转进一条暗巷,锁住通路。
  眼下不能再乱跑,需要冷静下来,好生谋划——
  天城的人做不到的事,极乐墟却可以替他们办到,只有臭鼠,才知道城中的阴沟暗道,既然钟别的打手将他们追入穷巷乃刻意为之,显然是为了令他们撞上那个天城的人,只是两方相撞并未如他的意,他只能再次出手。
  可钟别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是因为极乐丹,还是因为……桑楚吟?
  姬洛理了理纷杂的思绪,却觉得整件事无头无尾,他们被卷入漩涡时根本未见漩涡之貌以至于到如今身在漩涡之中,无路可走。
  不妨兵行险着,再大胆猜测一番:“花园中的那一幕,是他故意要叫我们看见的,那曼陀罗花香,很可能不是真要困住我们,恰恰相反,是为了逼我们离开。那时我和江公子在外,只要用量稍微再重些,怀迟和齐姑娘就会彻底中招,楚吟姑娘虽然武功了得,但想要带着二人全身而退,必然不易,只要有人被擒,自是战至不死不休,所以,这不是他想要的。”
  谢叙问:“他想要什么?”
  “一旦离开,我们就有机会在极乐墟之外和天城的人狭路相逢,这是他想看到的。”姬洛道。
  连桑楚吟也不解:“可这又为何?为何要在极乐墟之外?”
  “那就得问他本人了,”姬洛朝幽深的巷外看了一眼,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钟别这条伏草的地头蛇,够狠啊。”
  “他奶奶的,走,去把天池金蟾抢过来!”桑楚吟撸袖子。
  谢叙和齐妗以为是气话,忙一左一右将她架住,动作齐整得活像婚礼时撒花的金童玉女,可这时的姬洛已经大步在前,完全没入阴影之中:“调头,我们回极乐墟!”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章~


第317章 
  这一夜实在漫长,钟别候在极乐墟里; 已喝了两碗茶; 瓷碗见底时; 他抬头对着敞门前的人笑道:“一眨眼,客人尽皆不告而别,都怪我怠慢失了礼数。”
  胡床边左右手各有一个金丝架子,上头搁着两只鸟笼,一只生一只死。桑楚吟盯着那只死鸟; 阴阳怪调讽他:“钟爷好手段,这不又把人给请了回来?甭废话,干脆点,有什么直说!”
  “那我说了; ”钟别人倒是很干脆; “白华圣女是你什么人?”
  桑楚吟心中咯噔一声; 多亏得这些年养出深藏不露的本事,这才没露怯。
  钟别放下茶碗:“不要急; 想清楚再说。”
  姬洛欲要替她开口试探; 却被桑楚吟拦了下来,只瞧她抚了抚发髻,挣到同伴前头; 果断地摘下纱巾:“是我师父。”
  钟别下榻,一挥手,四面门窗都合了上来,他随即按住左肩; 朝几人微微倾身施礼,道了一声:“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诸位跟我来。”这礼并非中原的礼节,由他做来,倒是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几人跟在后,随掌灯的他穿过一条狭长的石道,走入地下密室。铁门前点了两盏油灯,火烛随人带起的风摇曳,除此之外,远远望去再无光亮。栅栏门被推开,漆黑的室内,显出一排排裹着白布的尸体,阴森可怖。
  “啊!”
  齐妗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饶是她自认胆魄可佳,却也不敢迈步走入尸房,下意识调头奔走。钟别把手头的灯往左侧的架子上一落,不知拨弄了哪个机关,最外间的石门“哐当”一声,在瑟瑟发抖的姑娘身前堪堪落下。
  “你想作甚?”
  同为女子,桑楚吟快步上前,将无助的少女扶住,回头却见钟别就近掀开了一具尸体上的白布,姜夏和姬洛认出来,是今夜那个发狂而被天城使徒残杀的汉子。
  “果然是你刻意为之,”姬洛盯着钟别的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钟别在姜夏和姬洛身上扫了一眼:“你们也看到了,天城在西域草菅人命,所以,我需要你们的援手。”
  姬洛面有不善:“阁下难道不是天城的人?噢,或者用人不够贴切,譬如说……”
  “什么?走狗吗?”
  “诶,我可没说,在下要说的,其实是棋子。”姬洛字正腔圆吐出最后两个字时,谢叙憋不住笑了一声,又赶紧两手捂着嘴,怕被迁怒。
  哪知钟别并不在意:“棋子就棋子吧,我是心甘情愿成为教宗的棋子,只有这样,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比如极乐丹。”
  “那东西会上瘾!”想到那只鸟,桑楚吟有些烦躁不安,用药物控制人,是最卑劣也最可耻的手段。
  “那又如何?原伯兮想要整个西域,和三十六国的权力比起来,命贱如草。”钟别把拎着的鸟笼轻轻放到地上,一把揪出那只活鸟,鸟头从它的虎口里挤出来,不停扭动,可控制它生死的人,却毫无感情,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说着,他向桑楚吟伸出手:“白华圣女死前一定给你留了东西。”
  桑楚吟没有动,仿若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极尽讥讽:“西域?西域不是任他摆布?昆仑五城现如今只他一个传教宗,谁还敢不俯首?”
  “连当年的乌布雅神女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何况是他?”钟别摇头,伸着手又进了一步,“三十年足够他血洗天城,但想要将偌大的西域收入囊中,却还远远不够。你们能走到这里,路上见闻定是不缺,想必也能发现,西域佛国林立,越来越多的行僧从天竺来,在此广为讲法布道,更何况还有我们这样连鬼神都不信之人,天城最初乃神谕而立,可现在神的力量已被削弱。”
  姜夏插过话来:“神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不过是给人一个念想,就算信仰崩塌,可凭着各国王室的关系,还有武林中的地位,天城还不至于要走到式微的地步。”
  在说到王室时,钟别狠狠地摇头,笑他天真。姬洛见之,霍然开朗:“为了排除异己,五城五主之中除了姑墨,早没了别国王室。”
  答案越发露骨,几人越发沉默。
  说来是有些可笑,原伯兮杀光所有能与之一争的圣女和传教宗,在那位置上一坐便是三十载,可到头来野心膨胀,又发现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越来越远。以往利益相关,诸国默许天城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一旦异心纷起,那些马上杀伐的族群,大可以推翻再造一个。
  原伯兮自然不许,于是多年穷心竭力,制出这极乐丹,想叫人成瘾,好皆向他俯首。按钟别所言,这里躺着的都是不肯听话的人,不肯骗发丹药,还心存一善,最后只能惨遭天城毒手。
  钟别救不得人,只能替他们收尸。
  桑楚吟把余下半颗药送到他的手上:“这也是极乐丹?”
  钟别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药丸搓出米粒大小,塞进了鸟喙里。那只发狂的红眼鸟竟慢慢平静下来,很快眼珠中血色消退,好似恢复如常。
  “是,也不是,你现在知道你有多值价了吧。”
  方才试验之时,那药丸溶于水,致使发狂而死,可现下喂给喝过那碗泥水而同样发狂的鸟,却有缓解之效,当真奇特。钟别眼中显出狂热,显然这是个惊人的好消息,这里躺着的尸体不必再增加,今夜的将会是最后一个。
  但很快,那只鸟两脚一歪,扑腾到地上死了,毫无预兆,朝人满是希望的心上重重一击。钟别眼中的欣喜散去,一屁股坐到地上,像被抽干了魂。
  “我看你也不像中了药。”桑楚吟嘟哝一句,只换来他缄默地摇头。
  钟别叹了口气:“你手里的是最早的成药,药力不稳,虽可成瘾,但极易致死,如今的极乐丹,乃多次重炼后的成果。我一直在寻求极乐丹的解法,也暗中访求过一些散医,但身处西域,不可过于声张,始终无解。”
  “原伯兮为人谨慎,这么多年我能获得的线索,仍只有只言片语,直到我查到白华圣女之死,发现到如今,他还揪着不放。我猜想,当年两人争位时,他便早有谋算,但未免失势,那批成药被他毁去,可中途却出了岔子,被人拿了部分去。但我始终有一点想不通,白华一死,他如今早没了对手,为什么还要为此劳心……直到,我遇到一位逃难到西域的老郎中,他虽无法配出解药,却告知我,或可以毒攻毒。”
  众人听到这里,都已明白,那最早的原药便是破解的关键,只是眼下这状况看来,却叫人心又凉了大半——
  解瘾的同时,却也可致死。
  永和四年(348),上一任教宗故去,原伯兮顺利继位,可直到隆和元年(362),他才将天城连同白华圣女在内的所有不服软的势力灭去,花了这么久才铲除异己,恐怕便是他自个儿也心有不安,如今又过了十数年,以其险恶用心,西域诸国会不会已有王公大臣遭了道。
  细思极恐,几人不觉发慌。
  姬洛伸手,将钟别从地上拽起,动作猛了些,他脚步一崴,撞在小桌上,放着的那只金丝笼子哐当一声砸在石板地上,回声在空旷的内室中久久不绝,好似这里无辜冤魂最后的呐喊与呼唤。
  “报应不爽,夜路行多,谁知道什么时候撞鬼?我可不想和原伯兮一同下地狱!”钟别双手攥拳,一脸忿然,“我只是个赌徒,一辈子都没输过,所以我要想尽方法赢,这一次,得赢下我的命。”
  看他愤懑不似作伪,姬洛和桑楚吟对视了一眼,各有所思。眼前的人是善是恶还不好凭三言两语轻断,难保不会是一出双簧,若是原伯兮派其来探口风,那既不能露怯,也不能交了底。
  当前二人皆未开口,后头三人更是一副半知半解不明所以的模样,钟别晓得他们心思不浅,旋即又道:“我在原伯兮身边伏低做小这么些年,除了极乐丹,还得到了一个极有可能颠覆局势的消息——乌布雅神女没死,且一直为他忌惮!”
  惊愕次第从桑楚吟、姬洛和姜夏脸上滚过,那一瞬而起的心念各不相同。
  桑楚吟乃纯粹震惊,她曾有此论断,如今不过印证了她得来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姬洛则满腹波澜,拜月湾一事后,那枚烛银戒在手,他更加笃定身世于此相关,若人真的在世,则还有当面一辩之机;至于姜夏,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姬洛会否因此恢复记忆甚至获知真相,如今心头却没那么在意,反倒是见过石像下的毒蛇后,忍不住想追索旧事。
  “所以,你要做两手准备?”姬洛问道。
  好的赌徒不会脑门一热压上全部筹码,眼前的人不肯自己出头,想寻他人作刀,不过是狡兔三窟,左右留下退路罢了。果然是在大沙漠里混出来的,这一点惜命,和桑楚吟像,又不全像。
  钟别没什么好否认的:“诸位可以这样想,甚至可以因此拒绝与我协力合作,但你们要想清楚,我能给你们长安公府给不了的。”
  那个被传教宗捉回天城雪顶的名叫桑姿的男人,高呼错抓,直言有仇,第一面就把他亲姊给卖了个干净,若非如此,钟别也不会冒险,暗中着人去沙州守着。虽没有立时便守到西归的桑楚吟,但却阴差阳错晓得了和长安公府搭上线的姬洛。
  “我也很好奇,长安公府找上的人,究竟有多大本事。”钟别引颈一笑,在他心中,推翻原伯兮乃重中之重,他不介意在那批货上,推波助澜一把。
  姬洛坦坦荡荡对上他的目光,却不住摇头,实际上他并不介意这人背地里的手段,只要不触及底线,西域毕竟不是一个人的西域,各方势力在此盘根错节,谁都得有点不为人知的本事。
  “钟爷还是另谋高才吧。”
  钟别沉不住气,显然没想到他会干脆拒绝:“你们难道不想要天池金蟾了吗?你们若是答应,拱手相送又何妨!”
  闻言,姬洛有些失望,比起当初在江陵算计自己和屈不换的桑楚吟,这个人着实台面不够,他这么一激,人自己先弱了气势,也难怪蛰伏多年,却依旧只能畏畏缩缩。
  有赌术,却不够赌谋。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屈不换那暴脾气影响,桑楚吟一听天池金蟾,坐不住,不是动口便要动手,姬洛赶紧反手将人压住,直言道:“天池金蟾也得有命享,和不知根底的人同舟共济,只怕会死得更快。”
  姬洛欣赏着钟别脸上垮塌的表情,一字一句道:“起码,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吧?”
  “他不是下七路……”谢叙仓惶脱口,便是桑楚吟亦有不解,姜夏目光当即凌厉起来,一手按剑,一手摸着丝刃。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盘陆博,”油灯里的芯子爆了一下,烛光飘摇,映在姬洛脸上,半是明光,半是阴暗,“若是真正的钟别,有稳赢不输的掷骰子奇技,他就绝不会放心大胆让人选陆博,尤其还不能确定对方深浅,毕竟一盘格五,真真瞧不出甚么。诚然,你的行事风格,确实很有一股子对自个儿赌术深信不疑的傲然,甚至足有高手的风范,但你还不够了解一个真正的赌徒。”
  说到这儿,姬洛顿了顿,负手挺立:“那一刻,你没有想赢的心,因为之后的布局,这一盘博戏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当然,我猜的,不过你不是也没否认?”
  假钟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随即击掌,哈哈大笑:“他输过,所以他死了,但他活着的时候,确实从未输过。”那人垂下眼眸,“我的赌术是他所授,他是个顶厉害的赌徒,有足够的野心和魄力,但我却不是,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桑楚吟问道:“他是被原伯兮杀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日更竟然更了两个月……


第318章 
  假钟别点了点头。
  三十年前,极乐墟那位真正的主人为仇家追杀; 一路逃到西域; 靠着一手冠绝天下的赌术; 自此发家。在一次对赌之中,他从一位来自大食的商人手中赢得了一种曼陀罗花,此花带毒,能使人发狂,狂暴之下; 功力则暴涨,但功尽之后,也为命枯之时。
  后来花毒被他淬炼出来,用以向那些背赌债的赖子讨债; 赖子还不出钱; 他便以此控制; 按月分发解药,与人起了冲突; 便驱使这些人充当打手; 死了便拖去埋,极其无道,但也因而逐步壮大。
  极乐墟的凭空出现; 剥夺了西域其他人的利益,有人向天城递消息,原伯兮自是瞧不起这个中原来的丧家之犬,当即出手打压。
  钟别为了保命; 于是主动勾结,献上这种曼陀罗花的种|子,并胡乱提了一计,说是能将成瘾的阿芙蓉与之混合,得到两种功效。
  原伯兮那时还很忌惮白华,纳尕一脉被打压后,隐隐有联合反抗的意思,尤其是疏勒复国后,这女人几乎得到了全部支持,再加诸登圣女之位时,与龟兹交好,更不必说还有一个叫蔺光的汉商,在商路上扶植,他确实需要一些办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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