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他偏要宠我-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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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景指尖轻轻叩击桌面。
这一年来他夙兴夜寐,朝思暮想着面前的少女。
担忧她过得不好,担忧她手头银钱不够,担忧她逢年过节没有添置新裙子,担忧她被别的女孩儿嘲笑……
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理应享尽荣华。
丹凤眼湿润几分,他一寸一寸打量着苏酒。
少女依旧清瘦,宛如嶙峋病梅。
宽大的斗篷衬得她弱不胜衣,仿佛随意一阵寒风就能把她卷上九霄。
萧廷琛能征善战,文治武功皆是一流。
他能做权倾天下的帝王,能带给百姓安康富庶的生活,但他绝不是一位合格的夫君,更无法带给苏小酒真正的安稳和幸福。
可是偏偏,小酒选择了他……
心头蔓延上针扎似的绵密疼痛,他轻声:“小酒这趟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若是为萧廷琛而来,我定然不会应允你的任何要求。你若为自己求我,凡有所求,倾尽天下,我必定答应。”
男人嗓音清越,宛如敲金击玉。
却沉淀着几分岁月酝酿出的深沉,丹凤眼里的情绪是任何戏子都扮演不出的深情。
苏酒依旧低着头。
细白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她声音极轻:“大雍侵吞了北凉,他如今是西北的霸主。谢容景,我是他的皇后。我为何而来,你很清楚。”
云层遮住了日光。
厅堂里的光影逐渐昏惑,男人的半张脸忽明忽暗,紧抿的薄唇透出浓烈的不情愿。
半晌,他笑了笑,“你想让我带着五十万兵马,向萧廷琛投降。”
“是。”苏酒缓缓抬眸,目光格外坚定,“大雍的军队里,有不少人都是齐国人,甚至还与你的士兵沾亲带故。如果让他们进行战争,那么上位者何其残酷?”
“那不是我要考虑的事。”谢容景冷声,“如果萧廷琛安安分分在凉州打铁,何至于到今日这种地步?掀起天下烽火的人是他,苏小酒,你该劝他向齐国投降。”
苏酒又喝了一口茶,“齐国长安的当权者们是何等脾性,你很清楚。他们宁愿割地求和向北凉俯首称臣,都不愿意发动战争捍卫疆土和百姓……效忠这样的帝王,维护这样的世家,谢容景,这就是你的志向?”
谢容景沉默。
当初北凉南下,朝中百官吵翻了天。
以薛家为首的老牌世家要求避战求和,以他为首的年轻权贵则热血上头要求迎战。
可是新帝上朝跟玩儿似的,今天立张家的女儿当妃子,明天选李家的千金做贵人,压根儿没有好好治国的意思。
最后帝师拍板,选择避战求和。
他心里是有气的。
可是……
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投降萧廷琛。
厅堂里寂静了半刻钟,他笑道:“咱俩一年未见,彼此都很不容易。我已吩咐后院备下美酒佳肴,正好周奉先、墨十三也在,咱们这些同窗一块儿聚聚,热闹热闹。”
苏酒眉尖轻蹙。
她凝着谢容景,清晰捕捉到他眼底的小心翼翼。
她了解他。
或许他曾经卑劣过,可他的骨子里依旧是光风霁月。
明明不待见新帝,却还要侍奉在他的朝堂上……
她轻声:“谢容景,你不该如此。”
“那我该如何?”男人笑了笑,“苏小酒,我没有萧廷琛那种侵吞天下的野心,也不像舍长心怀济世救人的宏愿。我从来都是纨绔,如果一定要有个野心,那么自始至终,我的野心都是你。”
苏酒笼在宽袖里的小手倏然收紧。
她寒着小脸起身,面无表情地踏出厅堂。
守在槅扇外的侍卫拦住了她。
苏酒回头,谢容景慢条斯理地吃着热茶,“你难得来我身边,断没有坐一坐就走的道理。我曾放你走,可是不代表我每一次都会放你走。”
“谢容景!”苏酒哑声。
谢容景垂下眼帘,“把她关进我的寝屋。”
苏酒挣扎着被带走,谢容景独自坐在厅堂,脸色比日光更加惨白。
托着茶盏的指尖轻微颤抖,他懊恼地把茶盏摔在地上,难受地捏起眉心。
他不想对苏小酒用强……
他不想让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
可她是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她好不容易来到他身边,他怎么能放她走?
他怎么可以放她走?!
厢房。
苏酒听着外面反锁的声音,无端来了脾气,恼怒地推翻博古架,看着古董玉器碎落满地,似乎仍不解气,连带着把屏风和床榻也弄得一塌糊涂。
她在圆桌旁坐了,连喝了两盏热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容景骨子里还藏着良善,与长安城那帮贪图安逸的世家全然不同。
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她总能劝降谢容景!
天色将晚。
谢容景踏进寝屋,瞧见满目狼藉。
他示意婢女进来清理了一遍,才撩袍在榻上落座。
他凝着苏酒纤细的背影,“小酒,我谢容景虽然纨绔,可心里却也有一杆秤,称得出萧廷琛与元晟谁更适合做天下的帝王。如果没有你,我甘愿对萧廷琛俯首称臣。但你偏偏是他的皇后,你叫我怎么甘心对他俯首称臣?效忠大雍,并非不可以。只是我想要的东西,他萧廷琛未必肯给,你苏酒未必肯应。”
第841章 她一哭,老子就心疼
苏酒捧着茶盏。
瞳眸淡漠,她声音泛着凉意,“除了我。”
谢容景低笑几声。
他盯着苏酒,食指轻轻擦过下唇“我在大齐的朝堂里也算位高权重,谢家本身更是富甲天下,权势与财富我都有,苏小酒,我只缺美人。”
他起身走来。
苏酒察觉到危险,下意识转身,却被男人打横抱起。
谢容景单手捏住她的下颌,凤眸深沉晦暗,“苏小酒,求人是需要诚意的……只要你点头,我麾下五十万大军不战而降,如何?哪怕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哪怕成为千古唾骂的奸佞。”
亲手把苏酒送去凉州,如同他脑海中彻底绷断的弦,令他这一年过得生不如死。
相思是真正的断肠毒,且无药可解。
苏酒在谢容景俯身的刹那,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谢容景捂住面颊,诧异地盯向少女。
苏酒坐起身,“你的感情我不予置评,可是你还记得,你兄长是怎么死的吗?”
寝屋寂静。
苏酒走到圆桌旁,自顾斟了一盏酒,“他主动上战场,立志保家卫国,他比你有担当得多!虽然他死在自己人手里,但在我看来他虽死犹荣,他担得起‘侯爷’的称号。谢容景,你只知道花前月下、儿女情长,你不配继承他的爵位!”
她红着眼饮尽杯中酒。
晶莹的泪珠顺着雪腮滚落,漫入斗篷里的襦裙。
谢容景沉默。
这些年他念着苏酒,却忘了哥哥……
如果是哥哥,他会如何抉择?
是了,他一定会选择站在萧廷琛这边,他甚至根本就不会背叛萧廷琛!
谢容景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自嘲一笑,“当初背叛萧廷琛,确实是我的错。苏酒,他萧廷琛不是个东西,我谢容景同样不是个东西。刚刚对你的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意。”
苏酒的情绪和缓了些。
她道:“萧廷琛从没有真正恨过你们,更不曾把你们逼宫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是很坏,但他也很大度。”
谢容景面无表情。
萧廷琛大度?
呵呵。
他走到苏酒面前,从怀里取出绢帕,替少女拭去面颊上的泪珠。
他垂眸凝着她,低声:“你总有办法令我心软……你总有办法叫我回头。”
明明是苛责的语调,却透着道不尽的宠溺和温柔。
窗外细雪伶仃。
琉璃灯火照亮了这座寝屋,谢容景注视着少女白嫩清媚的脸蛋,她容貌雍容妖美,周身气度却像是江南温婉的春风,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绢帕掉落在地。
苏酒陡然睁大眼!
想要挣开已经来不及,他死死把她抵在圆桌旁,大掌反剪住她的双手,根本容不得她挣脱!
灯火跳跃。
……和谐……
血腥味儿弥漫。
谢容景缓缓松开她,随意擦拭去唇上血珠。
色若春晓的面庞染上几分满足,他淡然道:“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你,所以哪怕占你一点点便宜,我都会觉得高兴。而你,我因你投敌叛国,你甚至连恨我的资格都没有。”
伸手替苏酒擦了擦泪珠,他含笑离去。
苏酒独自靠在圆桌上。
虽然劝降了谢容景,但她并没有感觉到高兴。
世上情债难还,她似乎又欠了谢容景一笔账……
寝屋外。
谢容景掩上屋门,快步穿过檐下。
拐过抄手游廊是一座八角凉亭。
亭子八面垂落厚厚的毛毡子,侍女挑开,恭敬地请谢容景进去。
亭子里灯火明亮,石桌上摆满美酒佳肴,周奉先和墨十三已经等着了。
周奉先瞟了眼谢容景泛红的薄唇,忍不住打趣,“这才一刻钟……”
“想什么呢?”谢容景没好气地撩袍落座,“我没碰她。”
墨十三惊讶,“这么好的机会……”
谢容景沉默地喝了一盏酒。
周奉先痛心疾首,“谢二,不是我说你,你说说你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得到苏小酒?!你自个儿不珍惜,事后喝再多酒都没用啊!对了,凉州的元猛给咱们下了战书,约定三日后大战,你看是不是要商量下战术?”
“投降。”
谢容景闷声。
周奉先和墨十三同时愣住。
半晌,周奉先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投降?我没听错吧?你说投降?!凉州只有三十万兵马,就算元猛再能征善战,也抵不过咱们五十万兵马!更何况还有南疆那边牵扯大雍的注意,你现在跟我说投降?!谢容景,你疯了?!”
“砰!”
谢容景重重把酒盏掷在桌上。
丹凤眼猩红湿润,他恶狠狠盯着两人,“你们深爱的女人在你们面前掉眼泪,你们他妈忍得了?!不投降,叫她继续哭?!”
酒盏碎裂。
晶莹的酒液在石桌上蔓延,醇厚酒香弥散在空气里,衬着金丝炭火,莫名有种醉人之意。
周奉先和墨十三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谢容景不耐烦地吃了两口菜,直接撂了筷子,“明天叫所有大帐的将领都来府里,老子要弄个鸿门宴,不肯投降的直接杀了!”
他起身往亭子外面走。
周奉先有点不甘心,“谢二,你想清楚了,如果投降萧廷琛,你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再得到苏小酒。”
“我得不到,也不能叫她哭。她一哭,老子就心疼,针扎似的疼!更何况……”谢容景突然回眸,“无论是我还是你俩,都欠了萧廷琛一条命。”
逼宫那夜的一切,历历在目。
诚如谢容景所言,他们确实欠萧廷琛一条命。
周奉先闭了嘴,脸上隐隐可见愧色。
墨十三见谢容景要走,忍不住道:“还有这么多菜呢,你去哪里?”
“看看那个小祖宗还在不在哭。”
墨十三:……
明明喜欢却要放手,谢二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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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只要他对你好,我心甘情愿一世为臣
谢容景拎着食盒踏进来寝屋。
苏酒已经不哭了,正挑亮琉璃灯罩里的烛火。
谢容景掩上槅扇,“我给你带了些好酒好菜,你看看是在房里吃,还是去外面跟周奉先他们一起吃?”
苏酒轻轻盖上灯罩,“不想去见他们。”
他们背叛过萧廷琛。
哪怕过去曾是交好的同窗,她也没办法面对他们。
谢容景了然。
他把食盒一层层打开,丰盛的酒菜立即摆了满桌。
他亲自给苏酒摆好碗筷,“我既答应了要帮萧廷琛,就绝不会反悔。小酒,你是要在昭西城等萧廷琛过来,还是先回大雍王庭?如果想在这里等他,我可以领你四处逛逛。昭西古城的落日景致极美,你该是喜欢的。”
苏酒在他对面落座,拾起筷箸,淡淡道:“我明儿便回王庭。谢容景,我信你这一次,还望你别再背叛我们。”
谢容景给她夹了块糖醋肉。
他正色道:“当初我背叛他,是我不对。今生今世,只要他萧廷琛对你好,我谢容景心甘情愿一世为臣。”
男人嗓音深沉。
苏酒诧异地望向他,从他的眼眸中读出了刻骨的深情。
她的心突然慌了下。
她并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谢容景的爱。
因为她很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还他同等的感情。
许是发现她的愧疚,谢容景又给她夹了一块肉,“愿意带领大军投降,一来是避免生灵涂炭,二来是因为欠萧廷琛一条命。三来,才是为了你。小酒永远不必自责,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我爱你,是我的事。哪怕要为你肝脑涂地,我谢容景也甘之如饴。只要你允许我继续爱你,便已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也曾鲜衣怒马,也曾嚣张纨绔。
可当他遇上她,他所有的骄傲都化作卑微。
他心甘情愿做这个女孩儿的裙下之臣!
苏酒小口小口咬着菜蔬。
细白的面庞染上绯色,她声音极轻:“对不起……谢谢。”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除了一声对不起,除了一声谢谢,她无话可言。
翌日。
黎明的天穹呈现出昏暗的蓝紫色,苍鹰朝天际轻掠,途径大片荒凉的戈壁黄沙。
谢容景亲自把苏酒送上马车,目送她往西方驿道而去。
周奉先立在他身后,有些唏嘘,“值得吗?”
“因为是她,所以无所谓值不值得。”谢容景的丹凤眼比朝阳更加温柔,“男人喜欢女人,不应该当成做生意,更不应该去考虑值不值得。喜欢就是喜欢,就该一往而深,义无反顾。”
周奉先更加唏嘘。
……
苏酒坐在马车里。
出了昭西城,很长一段驿道被黄沙覆盖,人烟罕至鸟兽绝迹。
这段路偏偏还很长,行到晌午都没能走到有村落的地方。
侍卫长见路边有座荒废的驿站,于是示意车队在此生火做饭,用过午餐后再行进也不迟。
车队多达数十人,全是宿润墨的心腹。
苏酒自是信任他们的,于是小心翼翼踏出马车,在收拾干净的驿站里坐下歇息。
她昨夜没睡好,今晨又起得很早,忍不住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可变故突然之间就发生了。
无数黑衣人包围了驿馆,招式凌厉诡谲,不过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就血洗了宿润墨派出的这支车队。
黑衣人让开一条路,恭敬地单膝跪地。
一道丰神俊朗的人影出现在驿馆门外。
苏堂身穿墨青色龙袍,蛇形金发冠衬得他姿容阴鸷俊美。
他盯着驿馆,眼底掠过一阵兴味。
他知道萧廷琛一定会软禁他,从而挟制南疆的军队,所以他提前一步离开了王宫。
可笑萧廷琛和宿润墨竟然以为他会逃回南疆,还下令封锁从王庭到南部边境的一系列关隘。
他这一趟本就是为小酒而来,不达目的,他怎么甘心回去?
他藏身王庭郊外伺机而动,果然叫他等到了小酒落单的机会。
男人抬手推开驿馆屋门,信步踏进了门槛。
苏酒窝在榻上,有些难受地揪住斗篷。
梦境变幻无常,时而是她和萧廷琛斗嘴的画面,时而是她幼时和苏堂上山砍柴的记忆。
无数真真假假的幻象堆积在一起,搅得她脑子都要炸了。
梦境中的人影逐渐模糊。
从她到金陵萧府开始,很多长大后的细节被有意无意地忽略。
幼时的记忆却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