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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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说的有些严重。
但苏澈却早已坚定,虽然谈不上喜欢与否,但这种习惯不想丢,这种感觉不想丢。
最主要的,是那种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他才真的不想丢。
所以,也便无所谓喜不喜欢了。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必然。
“我要习武。”他说,“要修行。”
“那去天山剑派如何?”周子衿轻笑道。
“不能在家修行吗?”苏澈问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修行亦然。”周子衿道。
“这话我跟澈弟说过!”苏清昂首道。
红素却是抿着嘴看他,眼底带笑,也不为自己未能落座而有怨怼。
毕竟这里是将军府,是这京城里除了大梁皇宫外,最为尊贵的官宦之家,能容她一个烟花女子入正堂,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苏定远摆摆手,道:“天山剑派太远,不如直接去军中历练。”
苏大强哼唧一声,道:“现在没有战事,少爷单纯的很,去了会被那些混球教坏。”
苏定远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他今日有伤,非得把这混不吝架出去操练一番不可。
为什么让儿子去军中?还不是为了让他继承自己的人脉和爵位么,只有武功没有身份,那跟寻常江湖人有什么分别?
可如先前所说的那样,继承将军府的重担,不过是在苏澈没有选择之后的后路,现在他已经打算习武,武道之心已坚,那自然不能强求他了。
“这事日后再说吧,现在刚筑基已成,连伤甲都做不到,急什么。”
苏定远摆摆手,“等过几日陛下游归来,为父带你入宫去挑几门武学。”
叶梓筠摇摇头,也便是对方身份,否则皇宫大内的秘藏,哪是常人所能得见的?
有的人穷极一生,怕也只是练些寻常法门罢了。
“这位姑娘,是何人啊?”
苏定远说完了苏澈的事,转而看向堂下的红素,只不过这回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不过他虽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刻意刁难,只会让人觉得威仪,而没有一种故意的肃然威压。
苏清感激地看了上首的老爹一眼,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视而不见。
苏澈坐在椅子上,正对面就是恬静淡然的叶梓筠,后者只是小口吃着桌上的点心,偶尔喝一口热茶。
她的手很白,纤细而修长,很好看。
苏澈挪开了目光。
周子衿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爹。”苏清不满地看向苏定远,明明知道红素身份,还偏偏要问,这不是给人难堪嘛。
苏定远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再看看在一旁安静坐着的小儿子,觉得一口气闷在了胸口里。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位姑娘啊?”他只好这么问。
“府上空房那么多。”苏清双眼一亮。
红素却打断道:“我在云翳坊有住处。”
她是不想自己住进苏府,以自己身份来给苏家蒙羞。
“这哪行啊。”苏清连忙道:“爹,我要跟素素成亲!”
他却是不在乎太多,反正名声也就那样了,还能怎地?
苏定远只觉得眼前黑了黑。
第35章 抄家
最终,关于苏大少爷和红素成亲的事情也没有结果。
没有拍板,不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苏家久违的一次小会,就这么结束了。
苏清领着红素回了自己的院子,在苏定远微黑的脸色下,自家的大儿子笑得没皮没脸,而又对那女子很是殷勤。
叶梓筠自然是跟周子衿住在一起的,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说是要先吃宵夜。
苏大强哼哼唧唧地被下人抬走。
堂中,苏定远坐在堂首,低头抚额。
苏澈看他一眼,觉得父亲似乎有些疲惫,但他却不知缘由,而也无从猜起。
“怎么还不回房?”苏定远抬眼,问道。
在人多时,他的眼里永远是自信和平静,可现在,苏澈能看到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血丝,以及那种劳累。
如同自己在无能为力时的样子,那是罕见的脆弱。
“是因为,颜伯父的事情吗?”苏澈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苏定远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半晌,笑了笑,眼中的情绪随着眨过而消失不见。
“他做错了事情,却要别人来提心吊胆。”他说道:“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真是个混蛋。”
苏澈没有说话,他知道颜、苏两家世代的关系,而父亲和颜琮都是家中独子,一起长大,情谊自可比金坚。
而今夜里,回来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匆忙的衙役捕快,以及兵马司的巡防,这些人做什么,他当然明白。
但门前的这条长街上却无人来,颜府今夜无事。
人在见到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时总会冠冕堂皇,可这些事若是发生在自己或是亲近的人身上时,却又会找百般种理由来为其开脱,乃至疲劳奔走,以求他无事。
这是生而为人的矛盾。
苏澈隐隐有所明悟。
“颜伯父他,会怎样?”他小心问道。
苏定远吸了口气,微笑,“参与此事四年零九个月,受贿行贿,与贼人开方便,牵线朝野。只他经手的,就有三百余稚童,金银三万两,手上人命一十二条。”
他是笑着说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而唯一的可能,是他早已宣泄过愤怒,而此时已近麻木。这些数字,这些言语,就在这短短一日之内,都不知在他心底辗转过多少次。
可苏定远在人前依旧是那如柱石般的从容而强大,无人知晓他心中藏事,以及因此而生的折磨和痛楚。
他才是最煎熬的一个。
颜琮是斯文败类,罪孽深重,双手沾满血腥。
谁会相信?
“好了,这些事不是你需要操心的。”苏定远摆了摆手,“早些去睡吧。”
苏澈抿了抿嘴,拱拱手,带上房门,退下了。
大堂安静,落针可闻。
苏定远看着案上摇晃的灯火,靠在椅上,眯起眼,如同看到了那两个在军营里追逐打闹的小小身影,他们笑啊闹啊,没有烦恼,也不会有忧愁。
次日,苏澈起得很早,或者说,昨夜没有睡着。
他先练了遍桩功,洗漱之后便朝府外走。
府中起的最早的永远是下人,他们忙碌着,有的去菜园采摘,有的去菜市口买菜,有的劈柴生火等等。
此时见了脚步匆匆的二少爷,俱都有些惊讶。
除却他起得早外,还因为他似乎与往日有些不一样,身上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经过校场时,苏澈看到了在较场上宛若飞鸿的两道身影。
她们在交手,速度奇快无比,木剑碰撞,竟如金铁般铿锵有声。
苏澈不由地顿了顿步子。
剑气如风,即便相隔数丈,仍能感受到那股凛然和锋锐,玄铁熔铸的地面上出现道道割痕。
两人碰撞,旋即分开。
周子衿一身青衣半湿,脸上的汗水从洁白的下巴滴落,但她握剑的手依然很稳。
叶梓筠没见出汗,只不过呼吸微促几分。
“你的剑太直了。”她将木剑插回架上。
周子衿喘了喘,道:“剑不直怎么杀人?”
叶梓筠皱了皱眉。
“师傅说的对,你不适合练剑。”她说,“你的心从没静下来过,这样会很危险。”
苏澈站在校场下,有些好奇,以往都是周子衿对自己说教,他哪里见过有人能对她来说教这些。
而且,他听着似乎都是有些道理。
“心不需要静,只要剑稳就足够了。”周子衿将木剑抛回兵器架上,拿了毛巾擦汗。
叶梓筠取了水囊喝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关于修行的理念,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个人适合什么。
只有面对生死时,才会明白,谁的「道」才更适合生存。
只有能活下去的,才是正确的。
苏澈见两人暂且休息的样子,明显是为了接下来的交手,他便走开了。
武道有忌讳,不得允许不能围观,这是不敬,也是冒犯。
“他倒适合学剑。”叶梓筠看了那朝府外走去的身影一眼,说道。
不知怎的,周子衿忽然有些不开心,或许是因为自己跟苏澈相处许久才认定对方适合学剑,而眼前的人只是见面几次就如此笃定。
她俩曾是同门,幼时经常在一起,可在一些事情上,不是亲近就能释怀的。
周子衿将手巾放了,重新取剑。
叶梓筠轻笑,同样抽剑。
朱雀大街的早上很热闹,在今天。
御史颜琮的府门外围观的人很多,苏澈挤了进去。
是刑部的捕快在拿人,或者说,是抄家。
一箱箱金银财物和古董玩意儿被抬出来,放到马车上,颜府的丫鬟、下人、家眷被驱赶出来,神色戚戚。
“这是贪了多少啊?”
“就是,这还是御史呢,清官儿。”
“想不到一向清正廉明的颜大人竟然是这等人。”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冷嘲热讽、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在少数,看到别人遭遇祸事,仿佛触及到了他们的兴奋点一样。
指点、站在道德的高度去指摘别人,显得自己多么愤世嫉俗而又超然出众。
苏澈握了握拳,他看到了被带上枷锁的颜琮,对方原本那刚正而温和的脸上一片平静,只不过鬓发已经全白了,腰身也不再那么直。
对方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又好像没有看到,目光只是淡淡地掠了过去。
苏澈看到了沉默着跟随捕快出来的颜玉书。
第36章 为恶者必有如此下场
沉默、呆滞、疑惑、苦痛、酸楚、彷徨、无助。
这些在颜玉书的脸上都可以看到。
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不见那种灿烂开朗,此时那万般情绪,是如此的令人心疼。
苏澈想要跑过去,与他相拥,带他离开这。
“那就是颜府的公子啊?”
“好俊俏的少年郎。”
“现在就如此俊美,长大了那还了得?”
“嘿,我看啊,男生女相如此妖孽,以后必是乱国之奸。”
“你们说他会不会被卖到教坊司去?”
“有可能啊,哈哈。”
苏澈脸色通红,握紧了拳头,猛地朝那出言的几人看去。
他呼吸微粗,就要过去。
啪,
宽厚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
苏澈一下回头,看到的是管家苏福那张肃然的面容。
“福伯?”他一愣,然后道:“你为什么。。。。。。”
“事已至此,冲动也无济于事。”苏福平静道。
苏澈张了张嘴,然后,似有所感,回头,透过人群,他看到了正看着自己的颜玉书。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愤怒、怨恨,如狼般凶狠,似虎般欲要噬人。
苏澈一愣,心中一惊,通体生凉。
“我。。。。。。”他嚅了嚅嘴,想要说什么。
“我恨你!”颜玉书大声道:“苏澈,我恨你,我恨你们苏家!”
苏澈瞳孔慢慢放大。
这一刻,人群似乎都在分离,天地似乎都在远去,唯有黑白两色里,颜玉书那充满着憎恨和怨怼的眸子。
以及从未见过的狰狞。
“玉书,莫要让人小看。”前方,颜琮回头,淡淡出声。
颜玉书同样被押着走了。
哪怕押送的捕快讨好地朝苏澈笑了笑,后者的脸上依旧是愕然与心痛,更有深深的难过和悲伤。
颜玉书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说别的。
可他的愤怒,他的话,他的眼神,如烙印一般,深刻在苏澈的心头。
他眼眶一热,竟不知何时流下泪来。
苏福只是静静看着,他的手很宽厚,按着苏澈的肩膀很用力,因为他能感受到对方此时的那种心情,而只要自己稍不用力封住对方的行动,对方就会冲出去。
苏澈眼睁睁看着颜玉书上了囚车,看着他离远。
将军府,书房。
苏定远一手持笔,蘸饱了墨。
他还未下笔,如同拿不准该写什么字一样。
门没关,苏澈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知道敲门?”苏定远没抬头,淡淡道。
本来很是着急的苏澈抿了抿嘴,退出去,敲了敲门。
“进来吧。”苏定远说道。
“父亲,”苏澈急声道:“颜伯父被抓了,颜府被抄了!”
“我知道。”苏定远道:“给了他一夜家人团聚的时间已经是恩典了。”
苏澈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您难道就能眼睁睁地看着颜伯父一家下狱问斩?”
“那你想我怎么做?”苏定远抬头,目光平静,“跟圣上求情,去保他?”
苏澈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是这么想的。
“我昨晚说过他犯的罪行。”苏定远开口,带着严厉,“不管是为官还是平民百姓,作恶者就要受到惩罚,否则律法何在,何以治天下?”
“他并非是有苦衷,也不只是一时贪念,近五年的时间,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发觉。”他说道:“现在给他的罪名只是行贿受贿,而非彻底揭露,算是保全了颜家最后的脸面,这已经是圣上施恩了。”
苏澈嚅了嚅嘴,“可,可玉书是无辜的。”
“你应该知道我大梁律法,一人为恶,家人牵连。”苏定远顿了顿,道:“他不会死的。”
苏澈眼里带了几分神采。
“他被选入宫了。”苏定远的语气也是有些说不清,有无奈,有愤懑。
苏澈脸色一白,入宫,这又不是选秀,入宫是做什么的,恐怕没有人会想不到。
“可。。。可。。。”他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颜玉书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若是入了宫,他还能活吗?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尤其还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苏定远道:“现在礼部和刑部已经开始彻查各官员及京城男风一事,想来,以后这等事情会少些吧。”
苏澈仍是有些呆呆的。
苏定远看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稍稍沉默后,开口道:“你以为我没给颜家求过情么,当今战事不张,陛下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陛下了。”
苏澈自然能听懂这句话,只是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谨言慎行,不求为侠但也莫要为恶。”苏定远摆摆手,“出去吧,有空自己多想想。”
苏澈拱了拱手,有些恍惚地离开了。
苏定远手中的笔顿了很长时间,直到笔尖的凝墨滴到了洁白的纸上。
他叹了口气,落笔,写下一个义字。
“来人。”他唤了声。
有下人进来。
“去请白先生,让他给澈儿上上课。”苏定远话语顿了顿,然后道:“教些,人情世故和为人处世的东西吧。”
下人不敢多问,躬身退下了。
苏澈坐在后院的荷花池边上,静静看着一池荷花,偶有蜻蜓汲水,在池上徘徊。
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水面。
“澈弟?”身后传来苏清有些惊讶的声音,“你在这干嘛,不热啊?”
他看着坐在池边青石上的弟弟,挠了挠头,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跟着已经换下彩衣,只是穿了一身素衣的红素。
“哥,红素姑娘。”苏澈打了声招呼,但脸色恹恹,无精打采的样子。
苏清先是拿手帕擦了擦青石,让红素坐了,这才一撩袍坐在苏澈边上。
“怎么了这是,通了气海,以后可是要成为大修行了。”他挤眉弄眼,“怎么还在这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又被子衿揍了?”
苏澈勉强一笑,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
“颜府被抄了。”他低声道。
一旁的红素怔了怔,随即轻轻咬唇。
苏清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看向苏澈,“父亲是怎么说的?”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亦然,他虽然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