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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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里早关注着这边的几人下意识躲了躲,但一想,彼此相视,就一并走了出来。
苏澈看了眼,自是认出了几人里的苏大强。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苏大强说道。
他二十五六的年纪,并非寻常家丁,而是苏福特意安排的护卫,出身军伍,是习练硬功的好手。
颜玉书道:“我差人回去知会苏世叔一声,咱俩先去追那位大少爷。”
说着,他已经开始吩咐府中的下人了。
苏大强挠了挠头,看向苏澈。
“也行。”苏澈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多少是好奇居多,带了些小孩天性,再加上有大强和颜府的几个家丁,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颜玉书一笑,拉了把苏澈,然后朝下人吩咐道:“快去备车,咱们这就去。”
烟柳巷里,妙音坊是大梁皇都有名的青楼之一,离朱雀大街不远,一刻钟便到。
马车缓缓停下,苏澈还在小心地张望,颜玉书却早已撩帘下来了。
此时处处张灯,整条烟柳巷俱是粉色靡靡,而妙音坊门前灯笼高挂,灯火通明,门口莺莺燕燕迎客,穿着绫罗绸缎的人进进出出,其中也不乏挎刀带剑的江湖人。
“你不是说你大哥是来闹事的么?”颜玉书靠在车辕旁,问道。
苏澈也从车上下来,“是啊。”
“你没记错地方?”
“没。”
“那你看看,这像是有人闹事的样子么?”颜玉书摸了摸下巴,自语道:“还是进去瞧瞧才行。”
苏澈拉他一把,“既然这没事,咱们还是走吧。”
“都到这了,怕什么的。”颜玉书抻了抻锦衣,抬脚就往前去。
苏澈知道他虽然是读书人,可素来胆大好事,而且在颜琮面前装的乖巧,其实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
现在既然拦他不住,索性也就跟了上去。
苏大强和颜府的管事颜六相视一眼,紧跟在后,其余两个颜府的家丁则留下看马,也算作在外接应。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啊,长的可真俊俏。”
刚进妙音坊的门儿,迎面的就来了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着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穿着暴露,举止风情万种,此时紧着身子往颜玉书身上靠。
颜六是个长相精明的中年人,此时上前,一下就挡在了前头,色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萧姑娘,我家少爷可金贵。”他是这妙音坊的常客,跟眼前的老鸨子算是能说上话。
萧情儿一听,美眸闪了闪,再看一脸轻笑四下张望的颜玉书时,热情就减了减。
谁不知道御史颜琮颜大人是有名的一根筋,犟骨头?
被他盯上的大小官吏很少有能讨得便宜的,而但凡能在京城开门做生意的,哪个背后没点关系?萧情儿不想给身后的人招惹麻烦。
当即,她妩媚一笑,拽了拽衣裙,道:“既然颜少爷金贵,那您六哥还敢把他往咱们这领呀。”
颜六被这声六哥搔得一痒,嘴一咧,差点失态。
苏大强浓眉一皱,以手肘撞了他一下,颜六这才干咳一声,待看到自家少爷瞟来的眼神时,更是臊得慌。
“我们是来找苏清的,他在哪?”颜玉书直接道。
苏清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暗里人称「京城三废」,但因身后有苏定远撑腰,极少有人敢不给他面子,所以狐朋狗友极多,在这京城里也少有人不认得他。
萧情儿一听,愣了,“他不是被人打了,早就走了吗?”
“走了?”颜玉书也愣了,“可我们刚才明明看着他带人来了啊。”
苏澈心思一动,问道:“萧姑娘可知打他的是何人,住哪?”
萧情儿闻声看去,当即一笑,“这是哪家的公子啊?”
苏澈相貌虽不甚出众,但因多年药浴而面容温润,气质清新,让人见之很生好感。
此时,苏大强不悦冷哼,却是没报出自家名号。
他可是知道自家将军脾气的,若是被他知道自己随二少爷来这种场合,少不了要吃几军棍。
第4章 墨与江湖
萧情儿见此,摇了摇手里的桃花扇,道:“打苏家大少爷的是墨家的人,说是争风吃醋,其实是看不惯他纨绔嚣张的样子。”
她以扇轻轻捂嘴,笑道:“你们想必也知道墨家那些人的作风,行侠仗义什么的,咱们可拦不住。”
墨家并非是单一的家族势力,而是先秦时代诸子百家的延续,数千年来分为两支,朝野分别。六百年前大周皇朝倾覆,墨家入朝之造作监随之溃散,亡于战火。
后大周朝堂遗老迎在野之势力「罗领顾姓承袭,建立后周,时征召散落江湖的墨家之人,欲建不落行宫遭拒,两相结怨。
墨家巨子遂在云岭山群山之中建造机关城,以此为墨家驻地,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后周大军攻伐。而这云岭山就在大梁境内。
墨家曾多为社会底层百姓,主张追求“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大害”,数百年过去,一直是秉任侠之风,在江湖上的风评很好。
颜玉书轻捶了下掌心,“墨家之人不入后周,轻易不会入北燕和咱们大梁的皇都,这次必是为观礼而来!”
苏澈心神微动。
颜玉书笑了笑,“走,去大行寺的斋院。”
苏澈跟在他身后,却是问了句,“墨家会住斋院吗?”
毕竟佛门的那些人讲究「慈悲为怀,积德行善;以和为贵,不起刀戈」,甭管是真是假,反正素来是与墨家没什么交集的。
颜玉书也有些拿不准,不过此时道:“佛子礼面向江湖,广撒请帖,那些和尚想来是不会计较什么的。”
苏澈轻轻颔首。
“我劝你别乱来,我爹可是苏定远!”
黄昏下,巷陌外,绿水边,青石河畔。
本是翩翩公子的苏清倒在地上,一身白衣染尘,玉靴沾泥,一脸煞白。
在他面前,随行来的家丁尽皆中剑身亡,而向来嚣张跋扈的黄虎在留下一条胳膊后,早就跑得没影了。
眼前的,是一个持剑的黑衣人,帷帽遮脸,剑锋冰寒。
“苏定远又如何,他还能现身在此,救你性命不成?”黑衣人手腕一翻,剑身前递,“死来!”
苏清满脸惊骇,眼见这一剑刺来,竟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嗖!
一声破空来袭,黑衣人猛地收剑反刺,剑尖扎上一枚铜钱,铜钱崩碎,其上力道却让他不由后退两步。
“在京城行凶,好大的胆子!”从巷子里走出一拎酒壶的中年人,此时喝了口酒,手上弹着一枚铜钱。
黑衣人话也不说,脚下一踏,轻功运起便走。
“想跑?”中年人弹指铜钱飞出,而身形竟也是丝毫不慢,脚尖踩水,一把按住这人肩膀。
“江湖恩怨,你六扇门也管?”黑衣人肩头一抖,身形竟如泥鳅般灵活,而手中长剑一抄,直刺向中年人心口。
“你在这杀人,我便要管!”中年人轻笑一声,竟是直接以手去抓剑。
黑衣人似是笑了下,有晚风而来,吹动帷帽上的浅露。
“嗯?”中年人下意识抬眼,看到的却只有一双猩红的眸子。
他动作不由一顿,但手掌却也碰在了剑上。
犹如金铁相交,黑衣人一抖剑身,踢出一脚后借力后撤,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而中年人反应不及,胸前中了一脚,气力一滞,竟是掉进在了水里。
“你娘!”中年人自水中跃出,抹了把脸,不由骂了声。
大行寺在梁都内城西南方向,这里是一片佛寺,黄昏下,檀香阵阵,隐约似可见青烟袅袅。
佛寺之中有斋院,但那是给各大派江湖人和添香火的斋客留的,一般人要是懂事肯定不会过去打搅。寻常留宿借宿,住的是佛寺外那条施斋街上的斋房宿居。
马车在施斋街的牌楼下停了。
苏澈挽帘朝外看,夜幕已降,路上见不得多少行人,而长街幽深,两旁店铺客居林立,偶有灯火。
“朝前瞧瞧。”颜玉书说了句。
马车缓缓前行,苏澈心里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紧张虽自幼在梁都长大,可也只是每年踏青时才会随大人出城玩耍,他整日在府中练桩,莫说这皇都,就是那条朱雀大街都不甚熟悉。
他与颜玉书是不同,苏定远常说男儿功名只在马上取,虽让他读书,却是在府中请了教书先生,而不是放他去私塾。
而这一切,自然是拜苏清这个大哥所赐,苏清是纨绔扶不上墙,那苏定远便将殷切放在了他的身上。
苏澈心智早慧,自是能理解的,可终归是有些不忿。
正想着,却是听到几声怪响。
颜玉书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皮。
苏澈一笑,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这怎么能行,还没找到你大哥呢。”颜玉书有些急了。
“可这施斋街咱们已经走到头了,都没有听到马嘶声。”苏澈笑着说道。
颜御寒目光微亮,轻轻拍了下手,“是了,你大哥一行七八匹马,此时正是安静时候,这些院落不过那么大,总该是有马嘶才对。”
苏澈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颜玉书下巴一扬,朝外喊了声,“咱回府。”
“可就这么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好啊?”他转头就低声道。
苏澈说道:“我大哥对京城门儿清,再说墨家之人素来风评极好,就算他惹恼了人家,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总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颜玉书点点头,“也对,说不定现在人已经被丢到你家门口了。”
苏澈翻了个白眼。
马车调转,朝来路而回,只不过行至牌楼之时,迎面匆匆跑过两个汉子。
他们穿着普通,却俱都持剑,步伐稳健不乱,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
此时,有声音传进苏澈和颜玉书的耳里,“他们是墨家的人,气息绵长,丹田气海已成,武功不弱。”
传音成线的是颜六,他了解自家少爷,对江湖很是好奇,所以每每出来便会提点几句。
当今世道,习武为修行,分内、外,两者都养心中那一口气,只不过一个要求心境,一个要求体魄。
内者以术入道,内炁浑厚,重「意」;外者炼体入道,肉身刚猛,重「形」。前大成可成就「混元」、「神桥」,后大成即为「无铸」。
始入修行,便要修出自己的杀手锏,因为求道一途比的就是手段高低。
分高下,便要见生死,而这,就是如今江湖。
第5章 涉入
当夜幕完全降下来的时候,苏澈和颜玉书告别,随着苏大强回了家。
回府后,发现府中氛围隐隐不太对,这让他心里跳了跳,多了些忐忑不安。
苏大强自是告退了的,苏福等在前院,此时见了苏澈过来,和蔼一笑,“少爷回来了,还没吃呢吧?”
苏澈点点头。
“火房那边还热着菜,咱们过去。”苏福道。
苏澈朝府里看了眼,问道:“我哥可是回来了?”
苏福脚步一顿,然后点头,“回来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苏澈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无奈。
“他又惹事了?”
“算是吧。”苏福说道:“这话我本不该说,大少爷行事随心,自由地惯了,但你还要多为老爷想想,咱们苏家的荣耀是战场上拿命搏来的,如今四海承平,这等勋爵最是难守。”
苏澈看了他一眼,应了声。
“这道理二少爷自是明白的,是我多嘴了。”苏福笑了笑。
火房里还有两个厨子在就着花生闲聊,此时见了两人过来,连忙出来见礼。
“二少爷,苏管家。”
“把菜热一热。”苏福吩咐一声,然后冲苏澈点点头,负手走了。
苏澈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嫌脏,直接在火房檐下的青石上坐了。
“二少爷,这地上凉,我给您拿个凳子吧。”
“不用,你忙你的,我歇会儿。”
苏澈摆摆手,看着眼前在夜幕下幽静起来的苏府,本是随意坐着的姿势成了结跏跌坐,然后又调整了几个形体上的动作,看着多有怪异。
这是那八幅桩功画中静桩的一种,他能感觉到身体在微微变热,一呼一吸间便不由得按照那相合的呼吸之法吐纳。
外练筋骨皮,便在「打熬」二字,是药浴熬炼己身和炼体功法相合而促就。只不过无论内外,修行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走到头的。
这是苏定远给他的安排,在桩功未成之前不得练任何武功,以免分心。不是不相信苏澈的天赋,除却要他坚定武道意念之外,还因修行路本就是要一心一意,想要走得远,就要专诚于一事,事毕再修行其他。
苏澈很勤奋,每天苏定远交代的功课都会完成,因为自己所背负的殷切期望实在太重,哪怕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少爷,菜热好了。”厨子小声道。
苏澈呼吸渐缓,活动了下手脚腕,然后起身,章法地挥了挥拳,踢了踢脚,这才进了厨房。
饭后,苏澈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今夜天色过分的黑,月和星都隐没在厚重的云层里,不过府里人多灯多,且府中也有巡逻的家丁护院。
苏澈低着头走路,在过回廊拐角时头皮微麻,即便意识来不及反应,身子却下意识有了动作,他脚步一偏,整个人便朝一旁让了让。
“咦?”从那边走过来的中年人早就感知到了有人过来,下意识有了错开规避的动作,但没想到对方同样如此。
要知道,这回廊拐角处本就阴暗,此时又在夜里,假山阴影遮蔽,此处仅有微弱灯光过来,很难分辨人影。且依自身武功,就算是近在眼前,又如何是眼前这个孩子能发现的?
或许是巧合?
“你是苏兄的儿子?”
就在苏澈打算绕过对方离开的时候,那人却开口了。
虽然对方并非苏府中人,可此处离正堂不远,且府中府中家丁也对其无视,显然是苏定远的客人。
最主要的,是苏澈看到了对方腰间那枚腰牌。
这是六扇门才有的章腰牌,赐予大梁九位章捕头。
“是。”苏澈点头,余光却扫了眼附近走过的守夜家丁。
“看到了本捕的腰牌还不放心吗?”中年人一笑,道:“本捕楼钱。”
苏澈微惊,然后抱了抱拳。因为此人在章捕头中排行第三,绰号「铁手金钱」,是可破甲八九的高手。
楼钱一乐,同样抱了抱拳,“走了。”
他腰间挂着个酒葫芦,随着他的走动而晃荡。
苏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悄悄吐了口气。
对方是外家的高手,只是面对便有种沉沉的压迫感,而这肯定不是对方故意流露出来的,否则自己早就出丑了。
可自家乃军方一系,从未与公门有什么牵扯,为何会有六扇门的人上门,还是在夜里?
苏澈想了想,带着好奇往正堂那边过去。
行至檐下,陡然便听到苏定远的一声怒喝。
“滚去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苏澈眼皮跳了跳。
然后,他就看到素日打扮翩翩的苏清一身狼狈地走出来,他捂着胳膊,一瘸一拐的,身上白绸脏得很。
苏澈有些惊讶,老爹终于舍得打他了?
苏清出来后,撇撇嘴,扭头走的时候偶然抬头,看到了面前的苏澈,一挑眉,“呦,二弟也在呢。”
“大哥好。”苏澈点点头,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
“嗐,是这么回事儿”苏清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此前受了教训,这又刚挨了训斥,却又迫不及待想说说了。
“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是不是?”苏定远的声音从堂中传来,满是压抑的怒火,“赶紧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