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第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本次的考题,由苏将军和军方的几位将军临时更改。”那军官先说了这么一句。
堂下的考生一时错愕,继而面面相觑,有的小声说起话来,有的更是去看那临窗的身影,毕竟,现在他们基本都知道这穿着并不甚华美的青年,便是苏将军之子。
他们隐隐怀疑的,是此番考题对方是否知情。
苏澈微微皱眉,像这种临场换题的事情,以往可没有发生过,这是武举的内试,比不得科举那么重要,所以从前都不甚得到重视。
前桌拿人转过身来,低声道:“苏公子,此事,你之前可曾知悉?”
他这么一问,离得近的几人自然是竖起了耳朵,悄悄看了过来。
哪怕此番考题是有军方数位将军参与,可既然有苏定远在,那依着他的份量,基本上这题便是他所出的。
这句话的意思苏澈自然能听明白,若是此前知悉,那自然能作出与出题人心思相近的破题答案。而既然出题的是苏定远,那身为其子,难保不会提前知道。
“不知。”苏澈摇头。
他的回答,别人当然是半信半疑,还有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此次武举对他们不公平。
考生之间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喧哗。
“肃静!”考官这时晃了晃手上的考卷,说道:“先前的话,是苏将军让我等必要说明的。然后,新题并非必选,如若有人不想答新题,依旧可以选择此前的考卷。”
堂中一静,这番话不难理解,只是他们不懂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两份考题,无论选哪道都可以,没有区别。”考官道:“现在,选从前考题的,举手。”
考生之间先是犹豫,接着陆陆续续有人举手。
苏澈没举手,他看了眼,考场之中四十人,此时没举手的只有寥寥几个而已。
而有的,在看到他未举手后,竟将举起的手放下了。
岂料,那堂首的考官直接指过来,道:“右列七排,中列六排,中列七排,你们失去考试资格,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惊雷,堂中登时一静,接着便是那三人有些压抑着愤懑的声音。
“这是为何?”
“凭什么取消我内试的资格?”
其余考生难免幸灾乐祸,有的虽然好奇,更多的是在看热闹。
那考官冷冷一笑,道:“武举,是为军中选拔良才,方才便是选择,在军中,你所面临的选择很多,当上了沙场,你的一个选择不只关乎自己的性命,还有你身边的袍泽。若你日后为将,统帅三军,你的选择便关乎千千万万人的生死。”
堂中的人一愣,而有的若有所思,听明白了的人便将原本举起的手举得更高了些。
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却成了内试之前的淘汰。
“你们觉得这是小事,可如此反复之人,何来资格入我大梁军中!”那考官说完,便开始分发考卷。
另一个则带着那三名难免丧气却不服气的考生朝外走。
苏澈注意到,那三人在离开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自己几眼,那眼神,就好像是自己把他们赶走的一样。
这让他心中不喜,这件事跟他有关吗?
他觉得自己在今天武举的比试里没学到什么,但在武举的其他方面,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苏澈瞟了眼旁边那人的考卷,不算大的纸上只有顶部有一行墨字,其余的便是大片的留白。这便是此前的考题,他没多看。
接着,等考卷发放完毕,那考官便道:“下面,是本次武举的新题,你们听好。”
此话一出,不只是苏澈等选择答题的人,就连那些已经有了考卷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认真听着。
一派安静里,只听到那考官沉声开口,“若在明日,北燕精骑攻破我大梁北地防线,你们会如何自处,有何策献于朝廷?若在明日,后周大军临境,你们又会怎么做?”
堂中登时一片轰然。
“肃静!”那军官脸色如常,只是拍了拍桌案,淡淡道:“你们都知道考场的规矩,而这便是新题,现在,各自作答。”
没有人再说话,甚至是眼神的传递,因为这样都会被视为作弊处理。
而武举的内试与科举最大的不同,便是在破题的时间上,他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之后,无论作答多少,便要被收上考卷,然后离场。
两名考官一个站在上首,目光四视,一个来回巡考,气场逼人。
苏澈提笔,又放下,狼毫蘸在墨里,久久没有拿出来。
他看着空白的宣纸,良久不知该如何下笔。
第17章 曾经的答复
此前,有人问苏澈是否知晓此次的考题,他回答说不知,那是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苏定远临时更改考题的事情,更无从想起。
可现在,当他得知题目是什么的时候,他心里难掩复杂。
这考题,苏澈知道,而且,从小到他,苏定远不知问了他、苏清、周子衿三人多少次。
这可以说是家中的趣事,当将军的父亲问子女有关战事的考校,实际上像是玩乐一样,彼时谁都没有当真。
可当渐渐大了,苏定远依旧每年都会问一次的时候,他们三人的回答便郑重许多,同样,考虑的时间也会越来越久。
就如同所面对的是一个同样成长的对手那样,你需要深思熟虑,才能回答出来。
而苏定远从不说对与错,正确与否,他只是听,然后颔首,不再多说什么。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苏定远问这个问题,应该是在一年前,在自己一剑将他手上所拎的玄甲洞穿的时候,他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苏澈想着,当时的周子衿抱剑倚在廊柱下,苏清在逗苏晴朗。
那个时候,他们的回答,是什么样的?
苏清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就算火烧到京城,那大梁还有其他地方肯定未受战火侵袭,最不济,他还可以跑到北燕和后周境内嘛。
他的回答跟以往数年都不一样,虽然都是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可苏澈能感受到那种凝重,以及其中的无奈。
苏清说他又不懂武功,就算是上战场也是送人头,而且很可能会因为自己身份,而成为军方的掣肘,届时也会成为大梁的笑柄。还不如直接一走了之,各自清闲。
苏定远只是问了句,他能走,可在战乱之时,他如何带自己的家人一起走呢?没有了将军府的护佑,他如何能保证今后还能安稳生活,而就算有护卫随行,可当没了苏家的人,你苏清不懂武功,身怀钱财,那护卫还能忠心吗?
苏清讷讷没说话,只是抱着苏晴朗走了。
周子衿说:不管战事打到哪,她都会保存有用之身,直到杀死燕康。
燕康,北燕上将军,也即是周父生前刺杀之人。只不过周父失败,反被对方将脑袋割了,尸体暴晒七日,后苏定远以三千战俘换之。
周子衿的回答,从小时便没有变过,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如此,从来如此,变的,只是每每回答时,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好像这个选择很难,不是难以抉择,而是将它完成。
她总是斟酌之后开口。
苏定远未对她说过什么,只是勉励她好好学剑。
是学剑,而不是练剑。
他是周父的结拜兄弟,只有他知道周父有多强,而同样,也只有他才知道燕康的武功有多强,刺杀他会有多难。
苏澈的回答呢?
他似乎总有选择,可实际上不离战与不战。不战,不是逃避,而是避其锋芒,以待来日。
但可能吗?
大军压境,你要如何躲避?
这是苏定远的话,也是唯一一次据苏澈的答案而给予的回应。
苏澈上一次说的,是战,拼死也要一战。
苏定远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武功有长进了,所以嘴唇一碰如此轻易。
苏澈说不是,他想了很久,自学剑后,他便如此,并非宁折不弯,而是在大是大非上,唯有舍身取义,不惜命一战。
他是将军府的少将军,护国柱石之子,若他死战,那大梁千万人何不起家国将破之愤慨,共赴从容?
苏澈说的激昂,心中激荡,恨不能上阵杀敌,马革裹尸,见大梁军队横扫六合。
但换来的,是苏定远平静的一眼,以及淡淡的一句话。
“澈儿最近有些骄纵,衿儿,你好好练练他。”
当日,苏澈累的趴在校场上起不来,然后也不吃晚饭,灰头土脸却倔强地去书房找苏定远问个明白。
但他没见到自家父亲,是周子衿给了他一碗米饭,还有一句话。
“你与父亲若战死沙场,大梁军队可能会因悲痛和仇恨而军心高涨,但必败;大梁百姓只会愤慨一时,然后惊慌流亡。”
苏澈说她小看了大梁民心,周子衿却说他高估了大梁百姓。
“时会有慷慨赴义之人,却不是人皆深明大义,皇位谁来坐,与他们无关,他们想得,只是如何苟活,保全自身。”
苏澈因气而差点摔了那碗米饭,可后来还是吃了。
那碗米饭挺香的。
被外面的风一吹,苏澈晃了晃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怎么还想到了那碗米饭上了。
时间应该没剩多少了,四下皆是笔锋与纸接触的唰唰声,哪怕堂中有些暗,苏澈仍能看清一些人脸上的愤慨,以及对方的心境。
看样子,这回的考题有些不一样,而与自己这般作答新题的,似乎也在为家国考虑。
是啊,真到了大军压境的那个时候,你还能去思量些什么呢?
一碗米饭吗?
苏澈心中一笑,将有些凝墨的笔蘸了蘸,提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中规中矩的字。
「唯战而已」。
写毕,他看着仍有大块的留白,将笔搁了,静静等着收卷。
不乏有人一直等着落笔,可一看他只是写了几个字便搁笔的样子,顿时摸不准了。
这是什么意思?
而就连那一直隐秘注意他的考官,都是一愣,不由锁眉。
其中,那巡场的军官装作漫不经心地朝这边走来,大概是想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三通鼓声。
那军官脚步一顿。
“时间到,停笔,合卷。”
原本的写字声一停,接着便是将试卷折放,一直站在门口的军卒便走了进来,从左列开始收卷。
那考官有些懊恼,懊恼自己没有看到苏澈的作答。
等考卷收完,那收卷的军卒离开,这两名考官才说了声离场。
一群人尽是松了口气,起身朝外走。
有的小声讨论方才是如何破题的,有的则暗自皱眉,而有的更是一副自信模样,走起来都轻飘。
这便是武举的内试。
苏澈握着手里有些凉的长剑,跟在人群之后,就算是有人有心与他搭话,可一见他如此,再加上早就收了卷,也就无意再多言了。
外面,吹过轻轻晚风,酒香菜香里,满是烟火气。
第18章 人面桃花
苏澈出校场后,还特意等了等,可他没有看到苏定远。
然后,在苏大强赶马车过来后,他便直接上去了。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车上竟然还坐着自家大哥苏清。
“哥怎么也过来了?”苏澈问道。
“你考武举这么大的事,自然该出去庆祝一番。”苏清理所当然道:“我在燕来楼定了酒席,咱们直接过去。”
“就咱们?”
“这哪能,肯定是都过去的,不过父亲会晚些,子衿好像还有些事要做,也要晚些。”苏清说道:“不过那「刀枪剑戟」先过去了。”
如此一来,便是家宴了。
苏澈心中有些感动,说道:“武举还未章,这顿饭吃的却是有些着急了。”
赶车的苏大强却是在外哈哈一笑,“这是春闱就在这几日了,大少爷今晚在燕来楼可还跟其他几位公子有一顿酒吃。”
苏清闻言,脸上不见尴尬,只是摇了摇折扇,笑道:“一顿酒也是吃,两顿酒也是吃,我都吃得下。”
苏澈翻了个白眼,感情对方这是为了跟那些狐朋狗友吃饭,才顺道帮自己张罗了燕来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背靠官府,所以许多山珍海味都能弄到,花费自然不低。而近来因为苏清和红素之间的不愉快,以及自身隐又变得浪荡不着调,苏定远便让府上账房限制了苏清的开销。
换句话说,依着苏清的性子,这么多年他手上攒下来的银钱是远远不够去燕来楼请客吃饭的,所以,他只能借庆祝苏澈武举一事,在账房上多报备银子。
而管账房的除了管家苏福外,还有大丫鬟素月,有关她最疼惜的二少爷,想来苏清从她手上拿了不少银子。
当然,此事既然那「刀枪剑戟」四位夫人都知道,想必苏定远也是默许了,起码,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这毕竟是喜事,而且苏清近来的确是憋坏了。
“前边的小酒馆停一下,送酒钱过去。”苏澈对苏大强道。
苏大强有些惊讶,自家少爷只是出门大半天,竟然会找酒馆喝酒了?
不过,他也没问,人总是要长大的,自家少爷如今也算是要出府的人了,喝点酒又算什么。
但他想了想,说道:“少爷日后出门,身上要带些银子,莫要怕麻烦。”
苏澈点头。
“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想买点东西相送,没有银子怎么成呢。”苏清在一旁说道。
苏澈没理他。
“对了!”苏清突然一拍手,吓了他一跳。
“这回武举,你可见到乔芷薇了?”他眨眨眼,“漂不漂亮?”
苏澈看着他那怎么看都有些色眯眯的样子,皱眉,“你怎么知道乔芷薇?”
“废话,江湖上有名的美人,谁不知道?”苏清撇撇嘴,瞅他一眼,“桃花剑阁的剑术有桃花煞,你当心别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苏澈轻哼一声,“那你应该祈祷自己别碰见她。”
苏清眼神一亮,“真有那么漂亮?你这次担心的竟然是我会中招。”
苏澈翻了个白眼,实在无语的很。
“不过你放心,”苏清用折扇敲了敲胸膛,凛然道:“若是让我碰到那小娘皮,定会以我这身浩然正气降了她那桃花煞!”
说着,他唰地一声打开折扇,一派浊世佳公子的派头,“让她知道我这「清风无缺,玉面公子」的手段。”
苏澈嘴角一抽,看向窗外,装作没看到,没听到。
黄昏渐晚,京城里的灯火次第亮起,一盏盏,一处处,原本夜幕降临前的阴暗如同褪去。
一身粉衣的乔芷薇背着手走在街上,不时买个糖人,吃个糖饼,在她身后,跟着两个牵马之人,他们都是桃花剑阁的人,此次为前者参加武举的剑侍随从。
只不过,任凭前方那娇艳的女子神态如何流露,身姿该是如何曼妙,他们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哪怕一丝的目光都丝毫不敢去看那人。
因为他们怕,他们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那副祸国殃民的绝美容颜底下,藏着的究竟是何等狠辣的心肠。
看到经过长街,女的看来时多是嫉妒,而男人一个个则是火热和下流的眼神,这俩跟随的剑侍看他们的目光就跟看死人一样。
他们对此已经麻木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活不过今晚,前方那人的桃花剑气已经入煞,身具神桥特征,可不用动手而无形杀人。
若是有精于感知的人或是大修行在此,必然能发现乔芷薇身周那看似无形无质,实则诡异的秽浊之气,那便是那些看风水的江湖术士常说的煞气。
桃花剑阁后山那满山桃花下,便是千年前武道圣地广寒寺灭亡时三万僧人坐化之所在,以佛门亡魂养煞,实乃当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