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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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区区一常随,懂的竟然比他还多。”范兴淡淡道。
“哈哈,这还不是我家少爷自小不喜读书,那些课业都是我替他做的,这懂的也就多了。”盗帅一笑,不慌不乱。
范兴眼带深意地看了眼默默点头的苏澈,道:“一会儿见了同行的人,让你这常随少说话,若是到了楚家,也让他把嘴闭上。”
苏澈笑着应下。
码头近在眼前,吆喝声和流水声渐渐可闻。
“到了到了,真颠啊。”盗帅跳下马车,对车夫道:“你这车赶得不大行啊,半边屁股都麻了。”
车夫自然只是干笑,不说话。
苏澈当先下来,眼前是广阔的梁国运河,而今日的码头上停泊着不少船只,只不过让开了最宽敞的一处。
那里停着一艘中等的客船,上面印着京城某家商会的标识。
而在码头四周,巡逻官兵不少。
苏澈还看到了等在运河畔的几人,不同于寻常商贾或是百姓,他们有的穿锦衣,有的着官袍,昂首挺胸,看着便气扬。
“过去吧。”范兴道。
车夫赶着马车离开了。
盗帅还在一旁手搭凉棚,瞧那些来往的船只。
“没见过还是在找人?”苏澈凑近,问道。
盗帅一笑,“能不能别这么腹黑,一言一语都是试探。”
苏澈平静道:“你想多了。”
走到近前,便看清了众人。
除去在一旁带着大盒小盒贺礼的随从之外,同行的有七人。
其中除了范兴外,还有礼部的一位侍郎和主事、光禄寺的一位寺丞和主薄、再就是宫里的一位大黄门及随行的一个小太监。
当然,大黄门是代表宫里去的,但这小太监是没资格进楚家筵席的,他不过是此行的随从侍奉罢了。
这排场去给一个江湖世家贺寿,的确是代表大梁很高的礼遇了。
那大黄门见人都到齐了,直接便招呼登船,大概是苏澈两人随范兴而来的原因,他倒没问两人身份。
就在苏澈跟着一行人登船的时候,盗帅却在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苏澈看他,见他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不打算同去了?”
虽然此前在府上说得对盗帅同不同行混不在意,可实际上他当然是希望对方一起的。他现在想的便是,如果对方真想溜,他要如何不引怀疑地劝说。
但盗帅显然没这个心思。
“他们都带了贺礼,你的呢?”他问道。
苏澈一愣,看了眼那些随从送上船的贺礼,张了张嘴,手却抓着自己的行囊。
“莫非就在这小包袱里?”盗帅憋着笑,他可是知道,眼前人这包袱里就一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银子。
苏澈回神,道:“别忘了咱们的身份,咱们是跟范捕头一起的,不需要准备礼物。”
盗帅有些惊讶,“你脑筋转的倒快。”
“快上船吧。”苏澈道。
“你好像很着急?”盗帅挑眉,“怎么,怕我跑路?”
“随便你。”苏澈混不在意,当先上船。
盗帅暗自撇嘴,可登船时却忍不住转身,往那隐约可见的巍峨城墙望了眼。
他看着前方登船的背影,心下叹了口气。
第60章 船上
船在岸上看时不大,可登船后才发现开阔,客房、船舱、甲板,丝毫不显逼仄。
而船上,除了随行之人外,还有同船的商会之人。
分好房间后,苏澈放下包裹,便忍不住往甲板上去。
“去吃东西?”本就什么也没带的盗帅双眼一亮,连忙凑过来。
苏澈看他一眼,道:“在府上不是刚吃过了么?”
“这是金牛商会的船。”盗帅夸张道:“你没见船上那些人穿的绫罗绸缎嘛。”
苏澈皱眉,“我跟你说,你可别偷东西。”
“我是那种人吗?”盗帅对他质疑自己的人品有些不乐意。
苏澈点点头,“你想吃东西就自己去,我想到甲板上看看。”
“第一次坐船?”盗帅说了句,才恍然,“也对,你也没出过远门儿。”
见着苏澈要走,他在后边道:“外面没什么好看的,都是水,再远些就是山,你别晕船了。”
“呕!”
船舷边,盗帅扶着围栏干呕。
苏澈有些无奈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你还说我晕船,你这自己也不行啊。”
“我怎么知道自己晕船!”盗帅脸色有些煞白。
“合着你也是第一次坐船啊?”苏澈无语。
“小爷平时都是两条腿赶路,就算是千里马都只能跟在后头吃屁,这破船谁稀罕坐。”盗帅还是一脸倔强,只不过眼神飘忽,双腿也有些虚浮。
“这怎么办,要不回房睡一觉吧?”苏澈对这个也不甚了解。
“他现在的状态适合通风,船舱难免晦暗气闷,对他身体更不好。”边上,走过一人,细声细气道。
苏澈早就发现了对方,便问道:“那不知公公可有办法?”
来人正是那随宫里大黄门同行的小太监,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太监常服,相貌有几分阴柔,只不过看着还显稚嫩。
他笑了笑,递过一个小纸包,“吃些酸梅吧,然后靠在船舷这,放松放松就好了。”
苏澈接过,他注意到,对方似乎是因为经常做重活的缘故,双手指节略显粗大,而茧子也很多。
盗帅一把抢了过去,含糊着就吃了几颗。
苏澈道:“是我俩准备不周,让公公见笑了,在此谢过。”
“不必。”这小太监摇头,笑道:“既是同行,还不知两位尊姓大名呢。”
“哦,我是宫里常负责采办的差事,别人都叫我小义。”他紧跟说道:“义气的义。”
苏澈微怔,都说太监常与人打交道,最是八面玲珑,不过是一随侍无品级的小太监,现在倒也直接。
他也没什么瞧不起对方的意思,当即道:“我俩是杜捕头手下的预备捕头,这不趁着楚老太君过寿,杜捕头给我俩争取了机会,随行范大人左右。”
一旁坐靠在船舷上的盗帅暗翻白眼,不由地对身边这人更高看几分。
您瞧瞧,这话说的,脸不红眼不闪,跟真话似的。
“不错,这回我俩可要好好表现,等成了捕头,请公公喝酒。”盗帅补充道。
名为小义的太监一脸笑意,“那就说好了,我等着两位捕头大人请酒。”
“小义!”
那边,大黄门唤了声。
“赵公公喊我,我先过去了。”小义连忙道。
“请便。”苏澈抬手虚引。
看着这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去,盗帅嘴里含着酸梅,道:“你说这小太监是不是替别人来打探消息的?”
“人家见你晕船,给你来送酸梅,你还在背后这么编排人家?”苏澈道。
“不是,你没发现上船后,有几个人总是在盯着咱们吗?”盗帅吐了个核。
苏澈用脚尖将核踢到了水里,“看就看呗,怎么,长得好看还不能让别人瞧了?”
盗帅摸了摸脸,道:“这倒也是。”
苏澈摇头,道:“现在好些了吗?”
“也就那样。”盗帅仰了仰头,日光落在脸上,他闭了闭眼,“这在水上啊,无天无地,身若浮萍,你就只能跟着船摇晃,摇啊摇”
“你说的我都困了。”苏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盗帅摆摆手,“就是在想,要是这船沉了,咱往哪跑?”
苏澈笑了笑,“原来你担心这个,船上有漂流木板和泡囊,有什么好怕的。”
“但船上这么多人呢。”盗帅说道。
“你不是有轻功么,踩着木板一苇渡江。”苏澈道。
“我未入混元,哪有那么多真炁渡江。”盗帅继续道:“而且我现在腿发软,轻功怕是使不上了。”
苏澈微微皱眉,“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在这妄想被害。这也不是大江,运河虽广虽深,可你没看四下便有来往船只?”
这大梁运河虽然禁止渔船捕鱼,以防渔网或是小船阻碍其他船行,但人靠水吃水,为了生计当然不乏有人胆大。而且运河之所以称为运河,就是因为它是一条通道,来往最多的,自然是跑商的货船和商船。
“再说,”苏澈看着模样透着虚弱的盗帅,“我不晕船,轻功尚可,就算船沉了,我也能带着你上岸。”
盗帅微微偏头,看他一眼,笑了。
“行了,别瞎想了。”苏澈见他还想说什么,连忙打断,“我来是看风景的,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扫兴。”
盗帅便不说了。
苏澈趴在船舷上,看着水天一色,看着远山之中雾霭朦胧,古树参差。看着水中鱼跃,波浪滚滚,阳光洒在水上,波光粼粼。
“梁都丽春色,游侠骋轻肥。水逐车轮转,尘随马足飞。云影遥临盖,花气近薰衣。东郊斗鸡罢,南皮射雉归。日暮河桥上,扬鞭惜晚晖。”
苏澈听着这莫名带着感慨、追忆、伤感的诗句,忽的愣了愣。
他转头,看到的是闭着眼如是假寐的盗帅。
“这诗,你作的?”苏澈有些好奇,有些惊讶。
“当然不是。”盗帅开口,“我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
“写的真好。”苏澈说道:“若是我哥在,他肯定会抄录下来,然后去唱给青楼里的姐儿听。”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发觉,自己的语气因这首诗而变得有些低沉。
本是说梁都安适的诗句,却平白有几分伤感。
盗帅闭着眼睛笑了笑。
苏澈看着水面,低了低眼帘。
第61章 出题
虽是商船,甲板上却有官兵,一路上未遇到什么阻拦。
就算是那些水上讨生活的恶汉,见此也是早早避开。
船首荡开波涛,随风而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
“坐了一天了,去吃点东西吧。”
甲板上,苏澈看着仍是坐靠在船舷边上的盗帅,说了句。
“破船颠簸,没什么胃口。”盗帅说道。
苏澈看着沉下来的天色,日头渐渐隐没在远处的山里,道:“那我去吃了。”
“等会儿。”见他要走,盗帅抬了抬眼皮,“拉我一把。”
“怎么?”苏澈笑问。
“我也得吃。”
船舱里,几张小桌,热腾腾的饭菜由下人端上来,范兴等人早就在那推杯换盏,有说有笑。
此时,范兴看见了过来的苏澈两人,招呼一声,“你们再不来,饭就只能吃凉的了。”
苏澈抱了抱拳,与脚步仍有虚浮的盗帅在另一边的小桌上坐了,拿着桌上的饼子来吃。
“六扇门的年轻俊彦,果然是仪表堂堂。”礼部的主事给范兴敬酒。
“那是自然。”范兴笑呵呵开口,“不过他们都是预备捕头,没点真本事可进不了衙门。”
那主事干干一笑,方才,他就是在谈将自己的后辈调进六扇门,现在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刺耳。
可眼前这人虽刚上任不久,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黑,即便听得不高兴,偏偏是不敢反驳。
所以,这主事便看向那吃饼子的两人,道:“既是有真本事,不若施展一番,让咱们也瞧瞧?”
同桌的都是此行贺寿的几人,此时听了,只是含笑不语。
范兴放下酒杯,似笑非笑,“那依林大人的意思,要如何施展?”
见此,那大黄门适时开口,“六扇门是抓贼拿凶的,其人武功修行怎能来表演取乐?林大人喝多了。”
姓林的主事一听,当即失笑,“两位大人这可错怪啦,咱虽不懂武功,可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哪还能不知道这武功是杀人用的?”
鸿胪寺的莫寺丞一笑,“林大人官居礼部,怎会做这种失礼之事,赵公公多虑了。”
范兴问道:“那林大人是怎么想的?”
说着,他看了眼已经注意到这边的苏澈两人。
“我是想,既然这两位小哥是预备捕头,那日后肯定是要参与破案的,而今次随行范大人左右,显然也是为了有一番表现。”林主事道:“那不如范大人出个题目考校一番,也算是给两位小捕头一个机会。”
“这倒有点意思。”赵公公笑着点头。
其余几人也是相视一笑,颇有种长辈看后辈待会表现的姿态。
那边,盗帅喝了杯果酒,暗自撇嘴,“都是些官场的老油子,平日里勾心斗角还没玩够,竟还拿着小爷寻开心。”
苏澈将饼子咽了,轻笑,“正是因为素日算计的累了,这才想站在高处指点江山。”
“小爷是贼,问我兵的那一套,这不是搞笑嘛。”盗帅夹了口肉,含糊道:“反正小爷不会由他们取乐,不陪这些蠢蛋玩。”
“既然几位大人有雅兴,那烦请出题吧。”
酒足饭饱后,范兴招呼两人过来,将话一说,盗帅当即义不容辞。
苏澈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看来这位小捕头的信心很足啊。”赵公公笑着点头。
“还不知两位小兄弟叫什么呢。”鸿胪寺莫寺丞问道。
“苏大帅。”盗帅朗声道。
“陈诉。”苏澈不卑不吭。
林主事有些好奇道:“既然两位都是捕头,那为何我见陈捕头剑不离身,而苏捕头好像未带兵器?”
赵公公道:“林大人这就外行了,六扇门中捕头要能能武,而一看两位小捕头,便知一人擅武,一人擅谋。”
他这话当然是在捧六扇门,或者说是范兴,因为他知道这范兴背后站着的人是谁,那可是真正的靠山。
否则,他身为宫中大黄门,如何会跟这几人谈到现在?素日这个时候,他早就用过饭歇息去了。
范兴便道:“这几位大人都是朝堂重臣,你们若是表现得当,入了他们法眼,日后少不了提携方便。”
他说的明白,而林主事等人则连连摆手。
“那就出题吧。”赵公公道。
范兴点头,不过他却是先看向一旁只是饮酒的礼部洛侍郎,道:“洛大人今日好像心情不佳啊。”
“你们只管玩耍,莫要在意我。”洛侍郎摆摆手,“要是觉得我在这饮酒有些烦,那我回房便是。”
“哎,洛大人多虑了。”同为礼部同僚,林主事连忙去拉他袖子。
“洛大人莫要多想,只是洛大人乃状元出身,学问是咱们之中最高的。”范兴笑道:“不如这一题便由您来出,杀杀这俩小子的锐气,免得年轻气盛,去了楚家再惹出什么事端。”
听了这话,在场的几人不由相视一眼,接着移开目光。
显然,他们这些人分属不同派系,此次去楚家贺寿,可不简单是代表陛下和朝廷的意思。
“也好,既然各位都有这个兴致,我便听命就是。”洛侍郎道。
“严重啦。”林主事亲近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洛侍郎喝了口酒,清了清嗓子,这才看向坐在一旁的苏澈两人,沉吟片刻,才道:“其实说到破案,这是你们六扇门吃饭的营生,我便说一件早年从书上看到的案子,你们给说说。”
苏澈点头。
盗帅则颇感兴趣。
洛侍郎便道:“有张三和李四两人,商量着要同去京城做买卖。但张三之妻王氏不愿丈夫离家,夫妻两人为此吵闹多日,可张三还是执意要走。
到了出发那日,张三怕王氏纠缠,天刚亮就上了约定好的航船。
他上船后见天色尚早,便在船上打起了瞌睡。想不到船主马六见财起意,便于僻静处把张三淹死,然后藏好银钱,把船撑回,在船上假装睡觉。
李四到了船上,没有看到张三,就只好在船上等待,可是等了很久,张三还是没有出现。他觉得很奇怪,自己又不便去见王氏,就要马六去催促。
马六到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