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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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赧然,也有些不忿,心里更多的是羞恼。
周子衿看着他的模样,娥眉舒展,“记住我的话,你只是在强身炼体,而非习武修行,遇事三思,莫要强出头。”
说完,她便转身欲走。
苏澈一愣,随即道:“你知道学堂的事了?”
他不觉得是苏大强说的,而他和颜玉书自学堂离开后又去吃了豆花和烧饼,一个时辰已过,像这种关乎官宦勋贵子弟的事情,在梁都内向来传得很快。
周子衿道:“半个时辰前,宣威将军牛敬忠父子来府上赔礼道歉,义父在外未归,被我挡了。一刻钟之后,吏部侍郎父子、京都左将军父子、礼部尚书的两个孙子总共十多个官宦出身的长辈后辈登门,想求见义父和将军府的少将军,以表歉意。”
听她说完,苏澈不由张了张嘴,这些人都来赔礼道歉?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苏定远的身份。
“怎么样,少将军,奴家说的,您可还满意?”
冷不防,周子衿突然作小女子姿态,腰身微欠,低眉顺眼,眸光轻颤,如含情脉脉,柔软似水。
苏澈喉间一干,一时竟讷讷说不出话来。
周子衿脸色一冷,淡淡道:“陈康投东粱河自尽了。”
苏澈还沉浸在方才所见的风情之中,这一语却如冬日寒冰入怀,让他登时回神。
“投河自尽?”他张了张嘴。
“误人子弟还出手打了将军府的少将军,他自知罪该万死,怕少将军点兵拿他家人,为了不连累家人便投河了。”周子衿说道。
“这。。。怎会如此。。。”苏澈虽然心智早熟,可从小到大,跟人打架都没几次,杀生更是未有,更别说这种将人逼死的情况了。
他们苏家治家素来厌恶仗势欺人,可他现在,确实就是他逼死的陈康啊。
苏澈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周子衿见他如此,本来还有的训斥便不忍心说出口了,当即,只是上前几步,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颜玉书抱打不平没错,牛贲敢打他是因为父辈官职相近,而且不过是后辈童言无忌的口角,就算真伤了也算不得什么。”
周子衿说道:“可你不一样,父亲在大梁一人之下,莫说是他们的父辈,就算是皇亲国戚都不敢触怒父亲鼻息。你这一动手,该是多大的风浪?”
苏澈抬头,道:“可我跟他们同龄。。。。。。”
周子衿淡淡一笑,“你可见皇子有跟百姓之子那般撒尿和泥,在沟里打滚的?”
苏澈抿了抿嘴,没出声。
“虽然比喻不恰当,但你要知道,父亲「护国柱石」的名号有多重。”周子衿道:“而且,武勋之后多执剑,你能被老迈陈康以柳条打了,那若是他人用剑呢?”
苏澈已经想到了这点。
“你想的太简单了。”周子衿道:“今日之后,父亲政敌或是暗处宵小,便会知道将军府对小少爷的保护不力,说不定就会行暗杀之举。”
“这不会吧?”苏澈低声道。
周子衿无声一笑,“你要走的路还长,要学的东西还多。今日你当了这一声少将军,外人如何想,苏清又会怎么想?”
苏澈睁了睁眼。
“颜玉书没心没肺,我知道话不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周子衿语意微深,“但你要记住,别人猜到和自己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应巨侠,早年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也是直到他功成破甲之后,才敢在江湖上留下名号。”
苏澈此时如被雨淋,也是懂了。
“江湖很深,官场又何尝不是。”周子衿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我昨日虽说不减少年意气,但人心似海,如何权衡,你且好生思量吧。”
苏大强被罚不准吃晚饭,还要打扫干净马房,且给那三十余匹马统统洗涮一遍,换上草料。
偏院的马房里,苏大强赤着上身,正拿了水桶在冲地,而四下的马带着缰绳在撒欢,蹄子踩在水里,嗷嗷叫。
偌大的院子自然是从内锁上了的,苏澈爬上墙头,唤了声。
早在他上墙的时候,苏大强就已经感知到了,也知道他手里拎着的食盒里装了自己最爱吃菜和酒。就算是晚上,他也是侧了侧身子,借着打水挡住微热的眼眶。
第21章 天生玲珑心
“大强,先吃点吧。”
苏澈坐在墙头上,“这是我让福伯从春来楼买的,不是府里做的,我爹不知道。”
苏大强倒了水,过来的时候脸上早恢复了憨厚的模样。
“谢谢少爷。”他说。
“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
苏澈靠在墙头的屋檐,苏大强在啃鸡腿。
“这有啥,当年咱们跟将军打仗的时候,见到这种的直接拎了去打军棍,打到他服为止。”苏大强满不在乎。
苏澈捂了捂额头,“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在讲什么?”
苏大强喝了口烧酒,抹抹嘴,“不就是教训了个纨绔子弟么,更何况还是他有错在先,没啥的,将军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夸奖几句。”
“真的?”苏澈不太相信。
苏大强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当然是假的。”
苏澈一脸懊恼。
“事情做的虽然对,不过的确是欠考虑了。”苏大强脸色认真,“因为将军地位尊崇,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也因为少爷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下场跟人打架呢,这有失身份。”
苏澈点点头,哪怕脸上带着失望。
“不过呢,”苏大强憨憨一笑,“谁让少爷年纪还小呢,少年人仗义出手,说破天能怎样?”
苏澈笑了笑,“你这倒是宽慰我了。”
苏大强嘿嘿一笑,把鸡腿啃了,酒拎了,道:“就说到这吧,再不抓紧点,这活儿可就做不完了。”
苏澈看他一眼,一笑,跳下墙去。
而在一侧的回廊阴影处,一身锦袍还未宽下的苏定远负手而立。
等苏澈走远了,苏大强才悄悄走过来,微微躬着身子。
“我是让你这么跟他说的?”苏定远看着他,淡淡问道。
苏大强挠了挠头,“您也知道俺笨,脑袋不灵活,这一紧张给忘了。”
苏定远看着他,没说话。
苏大强先是赔笑着,在看到他平淡的眼神后,神情一肃,安静站好。
“你也觉得我对他太苛刻了?”苏定远道。
苏大强犹豫着点了点头。
“因为这是他要走的路,我不能将苏家的未来交到一个莽夫手上。”苏定远说道:“少年意气从来不是借口,冲动就是欠考量,一时不计后果,日后便会再犯。”
苏大强低了低头,没敢言语。
“年轻气盛不是坏事,却能坏事。在他还没坚定习武之前,在还未找到自己想要走的路之前,他只能如此,一切皆按我说的去做。”
苏定远目光直视眼前耷拉着脑袋的人,一字一顿道:“你明白吗?”
苏大强腰身一下站直,狠狠点头,“大强明白。”
“他是顺风顺水的惯了,哪见什么人心险恶和生离死别。”苏定远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苏大强却因这句话而心神凛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搓了搓胳膊,拍了拍脸,快步朝马房走去。
又过了些时日。
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颜玉书现在被彻底禁足,颜琮也像苏定远那样,专门请了先生在府上教导,素日不许出门。功课布置了一大堆,完不成还要受罚。
而苏澈也因此,去颜府的次数便少了些,因为上几次去,肉眼可见的颜玉书神情恹恹,也消瘦了些。
至于苏府,上段日子,那些在鸿鹄学堂里的孩子又随着家中长辈登门致歉了,苏定远让苏澈出面,各家客套,足足从清晨耗到了晌午。
至此,苏澈觉得跟人打交道竟是比习武还累。
他每日除去要做一些白先生留下的功课外,就是在校场上挨揍。周子衿果然是说到做到,下手总是恰到好处,让苏澈在痛和伤之间徘徊。
而素月也得了吩咐,除去药浴外不得给他外敷伤药。因为周子衿说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外敷也会对体质产生一定的毒性,对将来活化气血造成隐患。而且这般硬扛伤痛的话,也会让苏澈更长记性。
瞧瞧,这是周子衿的身份应该说的话吗?
苏澈只能食补,顿顿荤素调和,不过一月过去,他竟胖了不少。
这日,日落西山,黄昏欲晚。
校场上,周子衿腿出无影,苏澈却如同料敌机先,直接曲腿来挡,反手一拳打出。
周子衿眼底微凝,“又是这样?”
她信手拍落苏澈打来的直拳,并掌为刀,沿着苏澈手臂向上,在苏澈侧身想要规避的时候,掌刀朝回一收,反以手肘砸在了他的额头。
“哎呀!”苏澈痛呼一声,脚下退着,只觉得眼前全是金星。
周子衿看他一眼,也不追击,看着他揉脑袋。
半晌,她才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苏澈虚抬着眼,在揉着脑门儿上的包。
“你是怎么预料到,我会如何出招的?”周子衿语气里并无意外。
苏澈随口道:“感觉啊,就觉得你会那么做。”
周子衿定定看他几眼,缓缓点头。
这是如同传说中的「心血来潮」般的天赋,对身体会受到的危险有种敏锐的洞察感,它会保持一种如芒在背的应激,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这是生来具备的天赋,比如过目不忘。
而最直接的,就是有人会出生在帝王之家,有人出生穷困潦倒。
周子衿虽有羡慕,却也不至于会嫉妒,因为修行在个人,谁也说不准此生的变数。
“倒是适合学剑。”她看着苏澈,心里想着。
这虽然不同于「天生剑心」或是「先天剑体」那般有对剑如臂驱使的领悟和亲和,但这种超然的敏锐以及洞察绝对是修行剑道的上选。
在她的理念中,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你出招足够快,你的剑足够快。
因为她的父亲就是因为剑不够快,所以才会倒在北燕上将燕康一步之外。
周子衿看着眼前的人,道:“修行是水滴石穿,你该好好想想要不要走武道了。”
苏澈一愣。
“如果心里不想学武,现在放弃去修文还来得及。”周子衿话不由地说重了些,“你已经十一了,要是再多犹疑,习武不成,学文也晚,只是两相耽误。”
看见苏澈沉默,她语气一缓,道:“这段日子就不用来校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再就是,别觉得义父的话是负担。”周子衿提着剑离去。
苏澈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第22章 苏清教弟
苏澈心情不大好。
这日黄昏傍晚时,苏清兴冲冲地朝外走,刚好看到了坐在回廊上的胞弟。
“阿澈,一人在这作甚?”他脚步一停,随口问道。
苏澈看他一眼,“透透风。”
苏清看了眼天色,伸出手,像是捕捉风一样,而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苏澈有些意外。
“心情不好?”苏清问道。
苏澈点头。
“你说你还这么小,身上的担子就这么重,哥哥看着累啊。”苏清揪着脸,像是不忍却在笑。
苏澈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岂料苏清一步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道:“走,为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澈气沉胸腹,稳坐腰马,哪是苏清能拽得动的。
苏清见此,只好松手,“这不是看你近来心情烦闷,想领你出去耍耍嘛。”
苏澈好笑道:“又是你常去的烟柳巷?”
“胡说,风月场所怎么会是烟柳巷,粗鄙。”苏清脸色一虎,“君子如玉,文人风雅你懂吗?”
苏澈摇头,“你去吧,我可不去,被父亲知道可不得了。”
“你就这么怕父亲?”苏清眼珠一转,道:“甭管学文还是习武,都秉持张弛有度,你老这么绷着不行呀。”
苏澈笑着看他,“你就是度量太狠了。”
苏清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只是一撩绑着书生髻的缎带,道:“你知道什么,赶明年入春为兄便要参加科举了。”
苏澈一愣,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对方故意糊弄自己。
可没必要啊。
苏清很满意他的表情,“你将来是苏府的少将军,那为兄总不能成为将来别人提起你时的笑柄吧。”
苏澈一听,连忙起身道:“哥你别多想,那日是。。。。。。”
苏清一摆手,打断道:“哎,你我兄弟还说这些作甚,我知你近来不痛快便是因此,索性过来开解你一番。”
不等苏澈心中一热,只听眼前人道:“可为兄腹中无物,说不出大家之言,只能请你去文雅之地耍耍,通通文墨。”
苏澈无语。
“走吧。”苏清一把揽住他的肩头,“今夜父亲去了大行寺,子衿内功突破在即,谁还有空管咱们兄弟?”
苏澈看了眼在院中偷摸朝这边看的苏大强,点了点头。
所谓风月雅地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称呼,其实烟花巷子,谁人不知?
这里是习武之人喝酒寻洒脱的地方,是读书人虚荣抒发,更散才情之地。
这里是喜怒哀乐皆有,快活与失意交织的地方。
这里是销金窟,刮骨地,伤心处。
苏澈这次是骑马来的,他骑术一般,此时股间隐隐作痛。
苏清却是潇洒地跳下马,早有小厮弯腰过来,熟练地牵了缰绳。
“哎呀苏少爷您可来了,红素姑娘可等急了呢。”这小厮一脸谄笑,眼里满是恭敬。
且不论真假,这礼数到底是挑不出毛病的。
苏清下巴一扬,早有跟来的苏府下人赏了十两银子过去,小厮顿时乐的能看着后槽牙。
自黄文虎受伤之后,他身边总跟着七八个府中好手,此时虽有苏澈和苏大强在侧,他们也不离苏清左右。
“你们自己找地方耍去吧。”苏清道。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没看到阿澈跟着我么?”苏清颇有些顾盼自雄的意味,“而且大强还在呢,你们担心个什么。”
苏大强憨憨一笑。
等人牵了马走了,苏清一揽苏澈肩膀,抬脚就往灯笼高挂牌匾宽的阁楼而去。
苏澈抬头看了眼,妙音坊,他微怔,已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失笑。
“怎么,看到了哪位姑娘?”苏清随口道。
苏澈却是不在意地揭他伤疤,“你上些日子刚在这挨了打,怎么还来这儿?”
苏清脸色一红,不乐意了,“什么叫挨打,我那是打人好么。当时你是没在这,那莽汉被我三拳捶到了桌子底下,要不是看他们人多,我肯定把那家伙打得出不了这个门儿。”
“呦,老远就听到有人说打人,是谁这么霸道啊?”
糯软而甜腻的声音遥遥而来,一道身影娉娉婷婷,若杨柳扶腰,轻摇着桃花扇走来。
在苏澈两人进门之后,一身绯袍的萧情儿便靠在门内不远的阑干旁,一脸媚意含笑。
苏澈能感觉到身边的苏澈先是一僵,转而颤了下,呼吸可见地有些粗重。
他不由耸了耸肩,离对方远了半步。
“萧姑娘。”苏清咧嘴笑着,有种说大话被人戳穿了的赧然,也有些不禁佳人风情的羞涩。
苏澈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顿时打了个冷颤。
“怎么,苏公子还领了小孩来?”萧情儿睨了苏澈一眼,看向苏清,“可别等苏将军来拆了咱们这小地方。”
苏澈眯了眯眼。
苏清却不以为忤,上前过去,“萧姑娘说笑了,这是舍弟,今晚来听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