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_云霓-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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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安点点头,这与他见不见慧净有什么关系。
“如今世子爷只是在道人这里取些符箓,”张真人颇有深意地道,“去了慧净那里会被剃头烧疤,那时候可真就没有了回头路,人可以被骗,但不能被骗的太厉害,两害相较取其轻,世子爷定要记住道人的劝说。”
徐青安忽然觉得张真人的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为何他就非得要选一个。
“该死的老杂毛,你是不是又骗我。”
身后传来徐青安的声音,张真人如同一条泥鳅,一转眼就扭进了门,坐在了徐清欢眼皮底下。
“大小姐,道人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张真人说完话,只听身后的门被关上,紧接着徐青安阴恻恻地走进来,拖着小杌子坐在了门口。
张真人不禁捂住了胡须。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必然先要来一套老三样,徐清欢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忍俊不禁。
“时辰不早了,还是先说正经事,免得妨碍大小姐休息,”张真人说着抬起眼睛,“道人这次去查颇有些收获。”
徐清欢静静地听着。
张真人道:“道人照大小姐所说,追溯那闫家的祖上,果然就发现了问题,闫家自称祖籍太平府,而后搬迁到了松江府又来到常州,道人去了松江府查问,由于时间久远,许多事也就无从查证,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当年松江府的确有个闫家,那闫家祖上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出过几代读书人,只不过没有太出色的子弟入仕,县志上对闫家也就没什么记载,之所以会有人记得闫家,是因为松江府几次遭灾,闫家曾回去救济过百姓。”
徐清欢倒了一杯茶给张真人。
张真人接着道:“查到这里一切都还正常,我又去打听了闫家在松江府时,祖宅和田产所在之处,那宅子和田产都已经卖给了旁人,接手闫家田产的人告诉我一件事,当年他们买了田产之后,发现田中还有一处闫家没有挪走的祖坟。”
徐清欢眼睛一亮:“闫家既然已经搬迁,为何不将祖坟迁走,都能回去做善事,怎会没有时间安置先人,这样看来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如今的闫家,并非当年的松江府闫家,闫家应该是借了别人的身份,闫家回到松江府做善事,正是为了将这桩事坐实,以便有人查问起来,有个依据,但是真的假不了,百密一疏,人会在一些细节的事上犯错。”
张真人点头:“既然他们不是闫家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徐清欢道:“闫家已经告诉我们了。”
张真人一怔。
徐清欢抿了一口茶:“闫家总将名声挂在嘴边,对他们来说名节好像比什么都重要,家中还有一个偌大的藏书阁,可见并非普通人家,一面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一面又忍不住要攀附权贵,可见并不甘心于这样平庸的生活。
宋大人处死闫二爷时,有一件事引起我的注意,那就是闫家人对此事的反应十分激烈,仿佛闫家有个了不得的身份。
闫老太爷亲口说,闫二爷是世家子弟,在我看来闫家此时此刻的身份可称不上世家,那么有可能闫家真正的身份的确比现在要更光耀。
既然如此闫家为何抛弃那身份来到常州呢?连姓氏都可以不要,可见他们在坚持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似这样情形的人家,并不只有一个闫家,尤其是在太祖刚刚建大周朝时。”
张真人道:“大小姐说的是前朝遗民。”
徐清欢接着道:“我也只是猜测,因为恰好的是多年前在常州、苏州、松江府曾有过一次战事。
先皇带兵捉拿前朝遗民。
假如一切似我们推论的这般,那时候闫家又在做些什么?弄清楚这些,谜题可能就会被揭开。”
张真人听到这些话,不由地松了口气。
徐大小姐真是聪明,很快就能理清思路,让他们不至于茫然没有头绪。
涉及先皇的战事,徐清欢再次拿起茶杯,看来她真的要去找宋成暄,与他一起理清这桩案子。
第三百七十二章 屁股开花
张真人从徐家出来,就将查到的结果禀告给宋成暄,这也是徐大小姐的意思,但凡有事两边他都要照应到,可怜他一双老腿,在外面奔忙也就罢了,还要做这些无用的活计。
将来两人凑作对,他也就悠闲的躺在花船上,为姑娘们卜算运势。
张真人将话说完,薛沉皱起眉头:“真的跟先皇时的事有关,那该问问安义侯,安义侯是先皇身边最得力的武将之一,当年陪着先皇东征西战,应该最了解先皇的心思,虽说这场战事是先皇在潜邸时发生的,可那时候安义侯是不是已经跟在了先皇身边。”
宋成暄抬起眼睛。
军师的意思显而易见,如今两家已经定下婚约,安义侯也知晓泉州和他的事,不如借着这件事试探安义侯的态度。
如果安义侯肯说实话,那自然是最好,有所隐瞒也能看出来。
“军师想的太多了,”宋成暄道,“先皇未登基之前,以安义侯的年纪,应该还没去军中,怎么会知晓这些。”
薛沉道:“我跟随公子也比许多人都迟一些,但我却知晓公子从前的事,只要是心腹总会比旁人更清楚一些内情,更何况当年跟随先皇的老将,之后也在安义侯麾下效力,”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公子是有什么顾虑?”
“没有,”宋成暄道,“若安义侯知晓,徐大小姐就会问起,她自然会告诉我。”
公子这是信任徐大小姐,既然如此,他也就不便再多言,薛沉点点头,一切听公子安排。
军帐中一瞬间安静下来。
张真人咳嗽一声:“如果那闫家真的是前朝余孽,那些人利用闫家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不管怎么看,闫家的身份一旦暴露,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宋成暄目光微敛:“以那些人惯用的手段,他们这样做就说明当年的案子还有许多秘密没有披露于人前。”
薛沉似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带兵平定西北、收复吐蕃、铲除前朝余孽,算是先皇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件功绩,先皇还依靠这些登上了太子之位,要知道在此之前高宗皇帝并不看重这个次子,按祖制长子承继皇位,要不是先皇有这些功勋,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说到这里,薛沉看了一眼宋成暄:“公子还记不记得,当年魏王出事之后,也曾有宗室和朝臣为魏王喊冤?”
宋成暄当然记得这件事,那时他已经在宋家,京中传来的消息宋老太太从来不瞒着他,只不过那些人最后全都按照魏王党被先皇处置了。
薛沉道:“魏王的品性如何满朝文武都知晓,先皇这样的做法,引起朝堂不小的震动,可谁都没有真正质疑先皇,因为在众人心中先皇仍旧是位贤明的君主,他为了大周社稷和百姓尽心竭力,落下一身伤患,没有人愿意去怀疑他的用心。
即便这次聂荣将军被证实受了冤屈,最终也没有人提及重审当年的谋反案。
我知道公子的心思,这案子皇帝要压下,我们不必将精神都用在洗脱冤屈上,皇帝一句话就能翻云覆雨,可有一点公子也要想到,到了那天民众和文武百官会站在哪一边,史官会如何去评价,对我们也至关重要。”
薛沉说道这里略显得有些激动:“长远的来说,查清此案,对我们将来会有帮助,而且这桩案子还涉及皇室宗亲,公子不妨借此与皇室宗亲开始来往。”
若说之前薛沉还有些担忧,现在仔细一想公子信任徐大小姐也无可厚非,徐大小姐查案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牵扯重大。
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女子,将来会成为公子的贤内助,他也希望安义侯府能够全力支持公子。
“慧净走了没有?”宋成暄道。
“还没有,”薛沉向大帐外看去,“我一直让人盯着,那慧净一直和伤兵在一起,他带来的药十分好用,不少将士都对他交口称赞。”
说到这里,薛沉面色一沉:“如果公子怀疑他,何不将他赶走?”
宋成暄淡淡地道:“军师是怕将士们被他迷惑?若他是真的慈悲,我们都会感激他,若他是在故弄玄虚,我也会让所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薛沉应了一声。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宋成暄走回自己帐中,桌案上已经堆满了文书,自从常悦和李煦到了常州,这样的案牍工作也愈发繁重,军师已经挡下大部分,剩下的必须由他来处置。
恐怕要熬一晚上,才能理清头绪。
宋成暄将心思沉浸在政务上。
……
天渐渐放亮。
徐清欢带着凤雏站在了军营外。
门口护卫的将领道:“大人已经吩咐了,无论何时徐大小姐前来,都不必阻拦。”
将领带着徐清欢走入军营,眼见着宋成暄的大帐就在不远处,将领十分恭谨地退下:“大人一直在里面,帐中的灯也一直亮着,应该没有休息。”
徐清欢点点头。
“公子,”赵统进门禀告,“徐大小姐来了。”
宋成暄从案牍中抬起头,军帐的帘子被掀开,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徐清欢提着食盒走进来,宋成暄显然是一夜未眠,难得的是他坐在文卷堆中,外表仍旧干净、整齐,衣服上没有半点的褶皱,哪里像是忙了一整夜的样子。
徐清欢不由地想起了哥哥当年的事,她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当年我父亲逼着哥哥读书,哥哥就让小厮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书桌前,我也是担忧哥哥挨饿,早早就去送饭食,这才发现哥哥正在床上酣睡,不过父亲一来,哥哥立即就拿起书来看,装出彻夜未眠的模样。”
说话间,徐清欢已经将碗筷都整理好。
宋成暄依旧坐在那里没有起身,徐清欢背着手走过去,模样看起来十分俏皮:“那一幕倒是与宋大人现在的模样很是相像,不过这种摆摆样子的事,很快就能被戳破,我父亲不过随便考了哥哥一篇论语,就发现了蹊跷,最终哥哥屁股被打开了花,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天。
现在我来看看,宋大人是不是也在摆样子骗人。”
徐清欢虽是有意说笑,却还是将目光落在宋成暄面前的桌案上,毛笔已经被废置了一支,墨块也已经被磨的见底,看到这里她微微一笑:“看来宋大人……”
话还没说完,一个臂膀伸出,揽住了她的腰身,然后微微一用力就让她整个人坐下来。
他依旧整齐地坐在桌案前,只不过这次怀中多了个她。
徐清欢脸颊微红,就要挣扎,宋成暄那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怎么?你也想将我打个屁股开花?”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是来帮忙的
那声音不大不小,震得她耳朵发麻。
亏他好意思说出口。
“宋大人真羞耻。”她撑住桌案就要顺势起身,却发现每次都低估了这男人的力气。
他明明只是用一只手臂轻轻地拢在她腰上,可她就是用尽全力也推不开,怪不得哥哥会被一下子就摔出去。
宋成暄道:“说起这桩事的人不是清欢你吗?”
宋成暄的声音淡然,仿佛不夹杂任何的情绪。
不知为何她就想起前世的宋侯,人前始终都是清冷的模样,像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现在想一想,也许都是骗人的假象,他背地里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就像现在,一边义正言辞的说话,一边不肯放开她,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现在我说完了,”徐清欢说着又去推他,“宋大人继续处理公务,我也该走了。”
“别动,”宋成暄压低了声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向前凑着在她耳边低喃,她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思量到这里不禁脸一红,抬起眼睛向前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宋成暄已经提起了笔,桌案上是一本展开的奏折,开头已经写好了。
“泉州招讨使,臣宋成暄奏……”
以宋成暄的官职不能直接将奏折呈给皇帝,除非是朝廷交待下来,请此次迎战的主将一起具奏,那么也就透露了一个消息,主将会被朝廷嘉奖。
宋成暄方才说的“后果不堪设想”,显然指的是他手中的毛笔会不小心污了奏折。
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将笔放下。
可看起来宋成暄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饱蘸了墨汁继续向那奏折上写去。
徐清欢不敢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写着,盼着他快些写完,宋成暄的字却越写越慢,如同她灯下绣花一样,将一整日的时间都用在上面都不够。
宋侯日理万机的模样她不是不见过,他即便闭着眼睛也能将这些应付过去,徐清欢皱起眉头,恨不得立即将那些墨都泼在他身上,让他装模作样。
心中正闷闷地想着,眼睛落在那奏章上,看到宋成暄的字,眉毛微微弯起来。
前世时,她就听说过,宋侯的字不堪入目,许多在宋侯面前忍气吞声的朝臣,私底下骂他奸人、武夫,便是垂髻童子写的字也比他要好的多。皇帝每次阅览他的奏章都忍不住要皱眉,若不是知晓宋侯书写的弊病,还当他有蔑上之嫌,从来未将皇帝视为君上,为了体面些,宋侯后来的奏章都让下属或家中管事代写。
宫宴上她曾见他酒后在屏风上题字,只觉得那草书还算能入眼,并未仔细查看。
如今亲眼打量面前的字,一撇一捺如同两个小人在打架,端得是不像话,徐清欢知道他花样多,委实不该被他抓到任何把柄,等着他写完奏折,一切便了了,可看到这里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何故发笑?”宋成暄的声音有些凉凉。
果然他眼里揉不得沙子。
男人的字便是他的颜面,她无意让他丢脸,徐清欢道:“宋大人的字很是威武,我只是想起父亲让我们兄妹练字时情景,是以发笑。”
宋成暄道:“你觉得我的字不难看吗?”
“不难看。”徐清欢违心地道。
“没有撒谎?”
“我为何要因为此事撒谎。”
宋大人自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字,她这样说总是没错。
宋成暄眯起眼睛:“所以方才并非在耻笑我。”
“并非。”撒了谎就要继续说下去,虽然话说的有些艰难,不过他都将字写成这个模样,总不能真的与她争辩出个结果,尤其是宋大人这种好面子的人……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字丑,所以她不担心会被戳穿。
“侯爷请的西席先生想必不错,”宋成暄道,“不如你告诉我这字哪里写的好?只要说的有道理,我就信了你。”
徐清欢只觉得手被捉住,然后翻了过来,她正不知他要做些什么,那带着凉意的毛笔笔尖就落在了她手心中。
笔尖轻搔,有些痒意,握着她的手又十分的炙热。
她心中有些发慌,屏气凝神等他写完了,才仔细看过去,宋成暄在她手心中写了一个:暄字。
用的是正经的馆阁体,字体看起来秀润华美,正雅圆融。
徐清欢一时愣住。
片刻间他又在“暄”字旁边,写了一个“欢”字,这次用的不再是馆阁体,少了些秀雅,遒劲十足,看起来气势大方,与那奏折上所写的字天壤之别,自然不像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了。
“你方才不是在耻笑我?那字写的果然好?”宋成暄的声音更加低沉了些。
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靠近,徐清欢闭上了眼睛,她还真的作茧自缚:“宋大人的字的确好,我从心底里佩服……”
她抿了抿嘴唇又强调一句:“这次是真心话了。”
徐清欢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清亮,而是带着几分婉转求饶的意思,为何每次与他相处都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