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二娘的锦绣田园-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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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脸色难看:“老六,你糊弄谁呢?”
“夫人,信不信由你,但子常身上没有半文钱。”
对这样的回答,这样的态度,老夫人仿佛司空见惯,冷冷的板着脸:“老六,你是不是觉得麻家流放了、败落了,我这当家主母就拿你没办法了?”
“子常不敢。”麻齐风低首。
“哼……”老夫人轻嗤一声,“不管麻家如何,但这孝道、家规不会丢,辉儿,你来执行家规,让你六叔也知道知道什么是孝道。”
麻奕辉看了眼坐在主位的祖父,发现他并没有阻止祖母让自己当家,行礼道:“是,祖母。”微微转头,扫了眼麻家父子三人,眉眼透出不耐烦,甚至厌恶,背起手,跨步向门外走去。
家规?麻敏儿心想,难道他们想体罚父亲?不会吧!正疑惑,房内有人出来,是麻家嫡长孙——麻奕辉,刚才背书的少年。
年纪不大,手背在后面,深沉的像个老学究,拽什么,跟二五八万似的,随即,他爹和大哥小弟也出来了,“爹……”
麻齐风轻轻摆了一下手。
麻敏儿并不懂这摆手是啥意思,想跟过去,被老仆人拦住了,“二娘子还请留步。”
“我爹干嘛去?”
“大公子要给六爷行家法。”
“行……行什么家法?”
“丁叔,让人禁声。”
“是,大公子!”丁叔连忙弯腰行礼。
麻敏儿咬牙看了眼十几岁的少年,长得倒是挺清俊,神情举止却刻板严肃跟三四十岁似的,让人讨嫌。
站在廊前台阶上,居高临下,衣衫虽破旧,但人却一丝不苟,端肃道:“六叔,背家规。”
原来不是打人,麻敏儿不知觉的松了口气,都说古人有家规,她好奇的竖起耳朵。
“是——”
“一百遍!”
什么?一百遍?刚才还觉得这种惩罚小儿科,没想到大招在这呢,麻敏儿抬头,快到早上十点了,太阳毒辣起来,站在大太阳底下念百遍家规,岂不是要晕在这里!怪不得他自己站到廊下。
麻敏儿咬牙切齿,你咋不站在大太阳下呢?她期待麻家的家规只有几句,可是等麻齐风背过一遍后,她才知道,麻家家训还挺长,竟有两三百字,我去,还真他大爷。
在晚辈面前念家规,麻齐风也浑不在意:“忠君诚仁,为臣责耿,敬父侍母,孝伦唯悌,亲和悦心,尊师扶幼,立嫡承贤……”
麻敏儿站到爹身边,默默的陪着他,麻奕辉这个‘大家长’却进了房间,哼……你也知道受不住高温,真是……她暗暗白了一眼。
麻齐风嘴里的家规没停,伸手抚了抚挨近的儿女们,只要孩子在身边,这些责难又算什么呢?
一遍又一遍:“忠君诚仁,为臣责耿,敬父侍母,孝伦……”
难熬的不仅是体力,还有被众人轻屑的目光,这才是真正的软刀子,它把你的尊严剥得一丝不剩,比打一顿更让人承受不了。
麻敏儿看着浑然不在意的父亲,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曾经上演过很多次,多到他已经麻木了?
小半个时辰后,父亲在摇摇晃晃中终于背完了一百遍家训,小弟和小妹已软倒在地,已经被大哥拖到走廊下了,只有麻敏儿陪着他爹。
帮她爹数完一百遍后,大叫:“到了,到了——”
可是麻奕辉并没有从房间出来,却来了两个青年仆从,他们上前就搜麻齐光的破衣衫。
“你们干嘛?”麻敏儿没防到会来这么一出,惊叫。
还没等她上手帮父亲,一个老女仆上前搜了她,麻敏儿明白了,这些人以为他们身上藏了什么,至于怀疑是银子还是吃食,她就不得而知了,呵呵一声,松了阻拦老仆的手,“搜吧,要不要我把衣裳脱了?”
她讥笑一声,亏了自己刚才还在想,你看看人家古人,都流放到这境界了,居然还规矩、家训一样不少,贵族气质还真深入骨髓。
去他大爷的,什么贵族气质,都是虚伪,而且虚伪的让人恶心。
廊下,麻家三兄妹也没逃过,他们也被搜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有收到。
“要不要把我们衣裳留下?”麻敏儿嗤笑一声,叫道:“大哥,三弟,把衣裳都给我脱了,一件不要留。”
“大妹——”麻大郎惊呃的看向妹妹。
“看什么看,给我脱,我告诉你,你这破衣裳说不定能让人家卖几文钱。”
麻大郎看到了大妹眼中的愤怒,是的,是制止不住的愤怒,他也曾这样怒过,可他除了自恼自怒怪自己没用外,从没想过怎么解决这愤怒,咬牙转头看向坐在廊檐下的其他麻家人,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冷漠的看着他们,用目光把他们一家打入尘埃。
突然就想发泄,伸手就去脱三郎已经破烂的看不见布颜的衣衫,三下五除外,七岁的三郎光光的站在人前。
廊檐下的众人先是一愣,马上传出女人们的尖叫。
“啊……”
“啊……”
……
她们捂着眼朝三间房内乱窜。
听到失慌失措的尖叫声,麻大郎感到了从没有过的轻松,虽然此刻他饿得两眼发花,仍然兴奋的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要说解麻三郎的衣服,廊下的男人还能接受,毕竟只是个七岁的男娃嘛,可麻大郎就不一样了,他十一岁了,算是少年小子了,竟……
麻老九立起身,“初儿,你干……干什么?”
第36章 疯了
麻大郎冷冷回道:“你们不是想搜身嘛,你们不是想银子嘛,不是想吃食嘛,我脱光了,让你们瞧个清楚,要是你们饿了,把我生吃了也行。”
“你……你……”麻老九吓尖叫,“父……父亲,奕初疯了,他疯了……”
整个衙门后院,乱成一团。
麻敏儿还嫌不够乱,叫道:“爹,你也脱,撕块布遮个羞羞就行。”
“敏……儿?”麻齐光被女儿吓住了。
“啊……”
“啊,疯了,全都疯了……”
……
尖叫声彼此起伏。
麻家嫡长子奕辉终于出来了,不仅他出来了,跟他讨论‘学问’的麻家大家长麻承祖也出来了。
“都给我住嘴!”声不大,但足够威严。
混乱的云水后衙一下子安静下来。麻承祖两道目光如剑一样刺向麻家父子。
麻大郎的衣裳脱到一半,下意识伸手扰了起来。
麻三郎憋着要哭的嘴,蜷着小身板缩成一团,委屈的看向大人。
麻敏儿微微抬起下额,不屑一置的看回去。
麻齐风垂头而立。
“还真是能耐了。”扫了圈后,麻承祖冷冷开口,苍老的声音,浸透威严,不怒而威。
房间内外的麻家人全都静默小跑出来,个个跪在他面前。
麻敏儿瞄了眼垂头丧气、双腿落跪的父亲,立着没动,昂然开口,“忠君诚仁,为臣责耿,敬父侍母,孝伦唯悌,亲和悦心,尊师扶幼,立嫡承贤……”她把麻家家训背了一遍。
静静的后衙,只有她稚嫩的声音。
二百多字,也就几分钟时间吧,背完之后,她冷冷的开口:“祖父,搜衣裳家规里没有,赶紧添进去吧。”
“放肆——”麻奕辉喝道。
“哼——”麻敏儿冷笑一声,“你问问你家祖父,他去上朝,皇上搜不搜身?”
“当然要搜!”麻奕辉回道。
“哈哈……”麻敏儿大笑,“那你们就当我们疯了,爹,我们走。”
“敏……敏儿……”麻齐风没敢动。
“爹,你想留下来吃午饭?”
“……”麻家没有分家,有饭吃时,他只能呆在自己的小院里,没饭吃时,更没有他的份,他仿佛不是麻家人一样,麻齐风心里不是滋味。
“那也得看你爹心情,不过,以我看,他没心情,你赶紧从他眼前消失。”麻敏儿讥笑。
“我……”麻齐风瞄了眼父亲,他的脸阴沉得能滴水,低头行礼:“父亲,儿先退了。”说完转身就朝衙外走去。
麻大郎伸手把脱下的破衣套到三郎身上,也迅速跟了出去,麻敏儿过去拉小妹。一家五口人眨眼之间消失在云水衙门后院。
“祖父——”麻奕辉叹气,“六叔还是这样浑,现在连二娘都……”
麻承祖垂下老眼皮,一言未发,背手转身进了房间,麻老夫人眉头直皱,想说些什么,又噎了想说的话。
正午的太阳,毒辣辣的照在云水小镇上,立在衙门口,左右看看,都能看到街尽头,麻家五口人怅然的汇入到街道人流中。
不知为何,麻敏儿感觉今天的云水镇比前两天热闹了许多,“大哥,你看那几人,是不是曾和我们同行过?”
麻大郎正在发呆,听到妹妹的声音,仔细看看,“嗯,在进兴安城之前,跟我们走了小半个月。”
“他们不是守在兴安城外井台边吗,怎么来云水小镇了?”
麻大朗摇摇头:“不知道。”
又看了看其他人,好像有不少人跟他们同行过,只是萍水相逢,在饿饥之下,大家连头都没点过,只能算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申猴儿,你给我站住……站住……”
“让让……让让……”
……
狭窄的街道,因为流民多了变得拥挤,现下又出现追赶打闹,街道显得很狭仄,眼见逃路的人要撞到自家人,麻敏儿连忙伸手把大家拉到一个小店铺门边。
那曾想逃跑的人就进了他们躲避的铺子,窜进去就要关门,结果被追的人卡住了门缝。
一个死死要关门,几个人用力扒门。
一个对几个,当然是一个败了,门倏一下开了,申猴儿转头就跑,却没跑掉,被人拎住衣领,“小杂碎的,让你跑,让你跑……”几个人对他拳打脚踢。
“各位大爷,饶命啊,饶命啊……”
“现在知道饶命了,早干嘛去了。”
“各位大爷,你们就饶了小的吧,小的给你们做牛做马……”
“我呸,谁要你做牛做马,赶紧把铺子契拿过来。”
“梁爷,咱们可说好的,只赌木头,不赌铺子的。”
“去你格佬子的,木头是我的,这铺子也是老子的。”中年人蛮横叫道。
“不能啊,梁爷,铺子给你了,小的就没有栖身之地了。”
中年人讥笑:“申猴儿,现在想这话晚了。”
“梁爷,院子里的木头,木板你全拿走,这也值不少银子呢?”
“我呸,就你这破木头,值什么银子,赶紧拿铺契。”
“不能啊,梁爷——”瘦条申猴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因为大旱灾,木匠铺子没生意,听人怂勇去县城赌一把,那想到银子没赢到,还把家当都输了,这叫他如何是好啊!
天井后院的人听到前面吵闹不休,一家老小都到前面来。
“儿啊,这是怎么啦?”申母白发苍苍,走路都不稳。
“没……什……”
中年人大刀大马的说道:“你儿子把铺子输给我们了。”
“啥……”申母惊得大叫:“我儿从不赌钱,从不赌钱……”
“哈哈……”梁石兴大笑:“你儿子不赌钱?那隔三差五到我赌坊的人是谁,莫不是鬼影子?”
“不可能……不可能……”申母根本不相信。
自家男人是什么德性,没人比申李氏更了解了,男人在母亲面前人模狗样,孝子贤孙,可是转过脸,那就个混皮,爱赌好吃,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找个河跳了,死了清净。
申家的孩子们被几个泼皮的凶样吓得哭闹不止。
梁石兴没耐性了,挥手让手下人抢东西,找铺契,要是找不到,就准备打人。
一时之间,铺子内,鸡飞狗跳,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铺子外,闹声吸引了周围邻铺的人过来看热闹。
“申猴儿这是做的什么孽,三岁上死了父亲,老母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结果在这灾旱年里把全部家当都输了,这日子可咋过?”
“谁说不是呢?”
……
站在铺子门口,麻敏儿一家人被挤到了街道上。
“我们回去吧。”麻大郎说道。
麻敏儿手搭额头,眯眼看向天空,“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天要下雨。”
“啊……”麻大朗正准备抬脚回去,听到大妹的话,跟着抬头,双眼被阳光刺了一下,连忙缩回头,“这么晴的天,怎么可能下雨?”
“是啊,这晴的天,我为何有这样的想法?”麻敏儿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
第37章 赌钱
麻齐风也道:“天又干又晴,下不了雨。”
麻敏儿转头看向申家木铺,站着没动。
“大妹走了。”麻大郎见大妹未动,回头叫道。
“是不是听到木头,我就杞人忧天了。”麻敏儿自言自语。
“大妹……”麻大郎又叫了一声。
麻敏儿仍旧站着没动。
走了几步的麻家人只好回头,站到了她身边。
“敏儿,你在想什么?”麻齐风不解。
“爹,不知为何,我想买了他们家的木头。”
“……”
麻家大小都愣住了,连饭都没得吃,要木头做什么。
“敏儿……”麻齐风感觉女儿今天很不正常,刚才要让他们脱光衣裳,现在又要买不能吃不能咬的木头,是不是撞邪了?
“可我知道我们没钱了。”麻敏儿没精打彩的说道。
麻家父子在风中凌乱,这是怎么啦?
“爹……”麻大郎不安的看向父亲。
麻齐风看向乱轰轰的木匠铺子,又看了看不肯动的女儿,垂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朝铺子里走去。
“爹,你干什么去?”
“在门口等爹。”
迷乎的麻敏儿被爹的突然举动激醒了,没听他爹的话在门口等,抬腿就跟了进去。
挤过人群,麻家一家五口到了铺子内,前铺和后院之间有个小小的天井,两侧堆了不少木料、木板,麻敏儿可惜的扫了眼。
见爹挤进人群,她叫道:“爹——”
“不是不让你们进来的嘛。”
“外面有太阳,里面凉快。”麻敏儿咧嘴一笑。
这孩子,麻齐风瞪了眼信口胡说的女儿,却也不计较,走到梁石兴跟前,拱手笑问:“这位大哥,不知你家赌坊在那里?”
正在指挥手下抢东西的梁石兴听到声音转过头,嘿,厮文人可不多见,还挺俊,想发火的脸瞬间切换,“兄弟,你这是……”
“闲来无事,想去贵坊赌两把。”
“哟嘿……”没想到厮文人竟要赌,梁石兴吹了个口哨,“不是本地人吧?”
“大哥说对了!”
梁石兴挥手让手下人停下,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向看怪物一样看向厮文人,没想到长得挺俊却是皮混,这年头还真不能以皮相断人品,真是厮文败类。
“哦,那你有赌本嘛。”
“当然有。”麻齐风咧开一嘴白牙,笑得如沐春风。
长得好看就是比长得不好看的好办事,一句‘当然有’就行了,要是长得难看,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果然颜值就是正义啊!
呃……搂歪了,言归正传。
“哈哈……”梁石兴大笑,“好,那你就去县城找聚福赌坊,那是我的地盘。”
“县城?”
“对,十几里外平定县城。”
平定县城?听是听过,好像麻家嫡子不能出的范围就是它,但一路流放过来没看到它啊。
“请问走那个方向到县城?”麻齐风同样疑惑,问了出来。
“西北方。”
哦,我说呢,兴安城在云水的正南方向,一南一北,他们过来肯定看不到县城,麻敏儿正想着云水镇周围的环境如何,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那慈祥有爱的父亲竟会赌?
就在她脑子准备转到别的地方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