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清和县主-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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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备受打击,给了这些人不少银钱,叫他们细细说了宝玉当时的形容; 便心灰意冷叫人送客了。
从此后; 也再未寻过黛玉。
倒是黛玉这里; 还命人送了许多补品去。
然对贾母来说,年老体弱,又亲眼见家族凋亡,爱孙出家; 早已将身体和精神都摧折了,哪怕是人参肉桂成斤的吃下去都是泥牛入海一般,日益不好起来。
凤姐儿见黛玉忧虑,忙笑着岔开道:“林妹妹不必太过忧心,如今宝玉媳妇儿有喜了,老太太便是望着重孙子,也会好生保重的。”
商婵婵本来捧着一盏酸梅汤在喝,一听不免诧异道:“薛宝钗当真有喜了?”
到底是内宅主子的事儿,谢家的人也探听不到。
凤姐儿一怔,这才掩唇笑道:“哎哟哟,原不该当着商大姑娘说的。都怪我嘴快。”
本朝风俗,待嫁的女儿不宜听这些话,哪怕是亲眷家都要避忌。何况商婵婵跟贾家不说八竿子,也总要打几竿子才打得着。
黛玉倒是知道商婵婵的脾气,错过了八卦才会懊恼,于是只笑道:“无妨,婵婵不计较这些呢。”
“听凤姐姐这样说,我也安心些。想必有了这个念想,外祖母也会好好养身子。”
一时只听院子里丫鬟的笑语声传来,原来是早上商婵婵在院落中摆了个抓麻雀的陷阱,谁知道麻雀没来,倒是套住了东院的一只小鹤,引得众人发笑。
商婵婵听她们说的有趣,就掀帘子出去看。
凤姐儿见商婵婵在门槛处看鸟雀,就压低了声音道:“林妹妹,如今你嫁进来也有一年了,只是这好消息还未到……我这里有从前吃过的方子,倒是灵验。”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叠成小块的花笺迅速塞到桌上的茶壶下头。
黛玉见凤姐儿这副做贼的样子,不免笑道:“多谢凤姐姐的关怀。”
凤姐儿见她一派云淡风轻,竟是丝毫不萦怀的模样,也不好再说,只笑道:“妹妹是有福的人,不过早晚而已。”
而此时,商婵婵已经转回来,笑眯眯道:“好可怜的小鹤崽子,被篮子都砸晕了。林姐姐可不要告诉哥哥,是我支篮子砸了他的鹤。”
不多时,凤姐儿起身告辞。
商婵婵见雪雁去送客,就拎起茶壶,摸出那张方子笑道:“我都听见了。”
黛玉莞尔:“太后娘娘都说,只要听得不是正经学问,你的耳朵比谁都灵光。”
商婵婵笑嘻嘻:“虽则琏二奶奶是好心,但林姐姐可别急,还是自己身子最要紧。”
黛玉原本就体弱,便是养好了,也仍较旁人纤弱些。
商婵婵从现代而来,十分明白,子女缘分本来就是天定,就算有问题,以古代的医疗技术,也解决不了强求不来。
至于保宁公夫妇,暂且根本愁不到这里。
他们更愁得是两个亲事未定的儿子——现在幼女都有了人家,上头却还有两个老大难。
三子商骥也就罢了,向来是老实本分的听话人,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听从就是。
麻烦的是次子商骏。
他对娶亲之事毫无热衷,叫父母日日催问后,索性收拾包裹投奔他的老师周老先生,跟着他搞全国游学去了。
直叫商铎夫妇目瞪口呆——从前江氏还去安慰人家北静老王妃,一转眼,自家房子塌的连地基都没了。
连商驰这里的几对白鹤,都是商骏临行前托付给哥哥的。
于是这些日子来,保宁侯夫妇一直在忙着划拉京中好的女儿家,预备给两个儿子定亲之事。
对长子长媳,属于省心的放养状态。
且江氏待黛玉如亲女,又知道从前贾敏就是为强行求子搞坏了身子,自然不愿以子嗣给黛玉压力。
商婵婵喝了一口茶,忽然促狭笑道:“反正大哥也不急:他这个岁数,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要紧呢。横竖都是老来得子罢了。”
黛玉简直要笑倒在榻上:“你不怕我告诉他?”
商婵婵笑嘻嘻:“林姐姐才不会害我呢。”
然后继续叽里呱啦的编排商驰:“哥哥这个人,我瞧着户部不是最适合他的,反而去国子监做个祭酒才正合适!”
“他最是看不得人清闲,最爱给人布置功课。这一年来,我但凡在家里松范几日,他就旁敲侧击请太后娘娘叫我入宫。”
“俗话说得好啊: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学那么些出嫁后的学问有什么用?”
“况且承恩公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太后娘娘全挂子的武艺,我学到半成就够用了,再多了我也不敢学呢。”
“偏大哥不同意,还说什么技多不压身,叫我好好跟着太后娘娘学做人做事。难道我也配做太后?”
黛玉从小就见多了商婵婵背后抱怨商驰,说起来简直如飞流直下三千尺,轻易打不住的。
现见商婵婵好容易告一段落,便笑问道:“说这些话难道不渴吗?”
商婵婵点头,叫茯苓去给她再端一碗酸梅汤,然后摇了摇手上的扇子笑道:“多搁些冰,这给我说的,还热血沸腾的呢。”
茯苓笑着应了,然刚掀开帘子就吓了一跳,忙不迭行礼道:“大……大爷回来了。”
商婵婵宛如被电击了一般,立刻起立,颤巍巍笑道:“大哥……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商驰笑容温和,宛如明月清辉照亮屋宇:“刚刚。”
商婵婵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商驰继续道:“刚刚听你说起,老来得子的时候。”
商婵婵:……
然后商驰转向跟主子同样姿势站在屋门口发呆的茯苓道:“去给你们姑娘端酸梅汤吧,记得多加点冰,可怜她嫉恶如仇说的热血沸腾。”
商婵婵连连摆手,将扇子遮住脸,边摇头边战术性后退:“不,不了。”
待回了自己的屋子,商婵婵连忙摧着茯苓打包:“快收拾东西,家里住不得了。我们今儿就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里见妹妹仓皇逃窜,商驰只付之一笑,拈起桌上的方子看了看,然后随手撕了道:“不许乱吃药。”
黛玉莞尔:“我知道,你放心。”
夫妻相视一笑,本就心意相通,无需再多言。
第146章 天悬地隔
红绢灯笼的光晕小而圆; 这样柔和的光,照亮了宫里缓缓划过的时光。
商婵婵觉得夏日还没怎么过; 桂花的香气就飘满了宫道。
又到了吃螃蟹的秋日。
然而自打先皇驾崩; 在太后娘娘宫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螃蟹。
商婵婵有时望着商太后宁静温和; 宛如佛像般不带任何可以窥探的情绪的面容; 忍不住想:姑姑对太上皇是不是也有一分怀念?
商太后见她有些发怔; 便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谢家小子?他倒是个有运道的,闽地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呢。”
她抚了抚商婵婵的鬓角:“夫荣妻贵,他若真能大胜归朝; 姑姑便可顺势给你也讨个县主的封诰。”
商铎辞官; 皇上加封公爵,已然是荣宠过盛。
所以太后再偏疼商婵婵也不能再以保宁公之名要县主之位,倒是从谢翎那边,以军功荣及妻子更合理些。
商婵婵双手合十; 念了句佛:“我只盼着他平安回来。”
然而这样平静温软如桂花糖糕的日子,中断于中秋之前。
八月初五,贾母过世了。
得到消息时,商婵婵还在宫内; 听了面色一变; 然后叹道:“林姐姐又要伤心了。”
贾母过身; 皇上为了自家名声好听,也叫礼部赏银一千两,以置办丧事。
贾家家人们各处报丧,择了吉时成殓; 停灵正寝。
商婵婵赶回府上时,见黛玉已然换了一身素色衣裙,要往贾家去一趟,眼圈泛红,一开口便是落泪。
江氏叹道:“偏生你大哥这几日不在京中,跟着皇上往京郊去了。婵婵,你陪玉儿去一趟贾家吧。”
又嘱咐黛玉万勿伤心过甚,着人将一应礼节都打点好了,这才命人送二人往贾家去。
马车上,黛玉神色怔忪,半晌才道:“婵婵,在这世上,我又少了一个血缘至亲。”
商婵婵握了她的手,只能沉默。
贾母虽偏心二房,但到底她在世时未分家,所以一应事务都得大房出面承办。
凤姐儿主持丧仪,自然是无一不妥帖。且现在贾家败落,人人避之不及,也没什么亲故往来的忙碌处。
贾琏也报了丁忧,在外头迎候。
黛玉祭拜过后,凤姐儿亲手搀起来,劝道:“林妹妹莫哭了,老太太生前还留了话给你。”然后让着黛玉往她的屋中去坐。
邢王二夫人并李纨宝钗等依旧在应灵傍哭。
按着次序,探春正跪在宝钗后,见凤姐儿亲热小心地让了黛玉和商婵婵往自己屋中去坐,心中不免一刺。
再低下头时,两滴泪就落在地上。
她哭的是贾母,更是自己。
二房败落成这样子,她虽然未去和亲,但终身大事仍旧渺茫如断了线的风筝。贾母满心满眼都是宝玉,哪里曾想过她旁的孙女们。
如今贾母过身,两家分家,自己就更无依无靠了。
倒是迎春,到底是大房的女儿,贾琏凤姐儿便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得寻个差不多的人家给迎春嫁过去。
邢夫人再悭吝,也得给迎春一副嫁妆。
可自己呢?贾政连贾环这个儿子都不管,何况女儿。
王氏更不必说了,对她从来都是视如无物,主要是现在王氏手无余财,在家里人人嫌弃,说话也没人理会。
而长嫂李纨则把自己的嫁妆银子把持的牢牢的,只会用在贾兰身上。
探春看着肚子已经显形,正在哀哀哭泣的宝钗,嘘寒问暖道:“二嫂当心自己的身子。”
思来想去,唯有宝钗这位嫂子可以替她操持人生大事。
然目光落在宝钗面上,却见宝钗目光只望着黛玉离去的方向。
探春明白她的心思,于是低声道:“人情冷暖原是如此,凤姐姐见了咱们冷淡的很,仿佛咱们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今日见了林姐姐,却是百般客气亲热。”
宝钗转头看她一眼,忽然露出了古怪的一丝笑容。
“三妹妹还不知道吧,老太太去之前将自己的体己分成了三份。”
她望着探春的面容轻轻道:“一份以田产为主给了我,一份以铺子为主,给了琏二哥哥和凤姐姐。另一份,则是她老人家嫁妆里的摆设首饰,听说尽数留给了世子夫人。”
探春张了张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田产为根基,也好打理,贾母这是为宝钗母子打算。而商铺等物,来日宝钗孤儿寡母只怕也难以妥善经营留住,不如给了大房,彼此留些情面。
而剩下的,便尽数留给了黛玉。
这之中到底是疼爱,还是为了贾家日后考虑都不重要。
对探春来说,她所收到的信息就是,祖母去世,半分都没想到她,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她的。
宝钗淡淡道:“还有鸳鸯姐姐,老太太做主还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又嘱咐凤姐姐务必看顾她,不许大老爷逼迫鸳鸯姐姐。”
探春泪落得越发急了,贾母连鸳鸯都想到了,却没想到她们这几个养在她膝下的女孩!
宝钗冷眼见她哭了一会子。
旁观者清,贾母未必是对孙女们全然无情。大约是想着她们都是小姐,来日自有各自的去处,不比鸳鸯可怜无依。
但宝钗需要探春,需要她跟自己一心,所以要先打破探春的心防。
眼见得两家要分家,宝钗不得不早做打算。
她冷眼旁观李纨将钱财看的极重,只会给贾兰,跟自己不是一路人。那二房的花销跟经营,估计要靠自家了。
宝钗心道她怀着身孕,难免有精神不到的去处,倒是探春精明能干,要趁机笼络过来才好。
此时见探春悲痛啜泣,宝钗伸手拍了拍她消瘦的脊背道:“三妹妹,论名,我是你的嫂子,论情,咱们也处了这些年了。你放心,我总要将你的终身放在心上的。”
探春抬头,眼中这才点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宝钗笑容一如既往的端庄,轻柔道:“只是老太太去了,家中要守孝三年,等过了这些日子,我必为你打算的。”
探春用力点头:“嫂子,不,宝姐姐,这些我都懂得。”
虽则孙辈只需要守孝一年,但贾政王夫人可得实打实的三年,父母不能出面,探春自然嫁不得。
想有个好人家,再从家里得到一份嫁妆,她必得好好巴着宝钗才行。
探春好说是个实用主义着,既然站队在宝钗这里,自然要拿出些态度来,擦了擦泪,悄声道:“宝姐姐,论理说,老太太的嫁妆体己,该留给你这个最疼爱的孙媳妇才是。”
“林姐姐到底不姓贾,且她保宁公府已然这般富贵,何必再拿老太太的遗物,正该留在咱们家才是。”
“退一万步说,便是要赠与林姐姐,也该大嫂子和宝姐姐出面才是。怎么就是琏二嫂子巴巴拉了人去,只怕是她拿着老太太的体己做人情,给大房争好处。”
宝钗摇摇头:“罢了,还没分家,就是一家人。且林妹妹收了老太太的东西,记下的是贾家的情分。她又这样聪明,哪里能不知道,老太太惦记的是宝玉,是宝玉的孩子,以后自然会更看顾我们。”
说到宝玉,宝钗的心沉甸甸的,只得抚了抚肚子。
又是恨又是怅然。
探春见此,忙安慰道:“宝姐姐福气好,到底有孩子傍身。”
说到这又想起宝玉,到底是兄妹亲厚,探春落泪道:“二哥哥从前就有些要出家参悟的疯话,可见人的命强求不得,终究随了他的心愿。”
“说到底,二哥哥的性情原是不容于世,又是奢靡惯了的。若二哥哥还在,任性挥霍起来,老太太留下的体己,只怕撑不了几年。倒不如现在,宝姐姐自己打算着,也是为了孩子好。”
宝钗点点头,伸手护住腹部。
“是了,这都是人的命,各有各的烦恼罢了。难道金銮殿上,皇上就万事如意了吗?只怕也不见得。总要自己想得开才是。”
叹了口气又道:“想她世子夫人倒是千尊万贵,自家与夫家都门楣耀目,夫君在朝中也得意。可她入门比我还早近一年,却半点喜讯不闻,想来这也是她的心病。”
方才宝钗与黛玉一照面,只见黛玉身量纤纤,一如闺中,容色倒是越发如花树堆雪一般明粲照人。
时隔数年,两人再次相见,黛玉只对她浅浅点头便过去了。
从前年少时的拌嘴,在宫中一年的读书时光,竟仿佛流水一样空自漫过寂寂长街,一丝也没有留下痕迹。
黛玉看她的神色,与看陌生人并无分别。
宝钗忍得恨得心尖都在滴血。
林黛玉怎么能这样目中无人!
宝钗不由想起曾经在宫里的那些日子,那样热切,饱含着希望的时光,终究全都萎落成尘。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也曾攀到云上看尽了皇家风光,最终却仍是如柳絮一般落于水中漂流无处。
哪怕黛玉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得意蔑视,宝钗心里都会快活。
可偏偏黛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飘飘地漫过,宛如看庭院中静默的树,毫不放在心上。
这才叫她痛苦。
她不信,哪怕此时两人天悬地隔,但她不信她一生都不如黛玉!
宝钗抚摸着肚子:起码她有一个孩子。
想林家子嗣单薄凋零,黛玉自幼体弱,说不得会像其母一样难有儿女。
那如火如荼威势显赫的保宁公府,能否容得下这样一个宗妇?
探春听了宝钗的话,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只是她的叹息更多是有感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