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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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晖摇头:“根本不可能,寿宁侯虽是小人,但他识得利害,若他把咱们供了出去,他也得不到半点好处,此事涉及朝中诸多官员,寿宁侯的名声已然狼藉不堪,全托国舅身份和皇后的维护,若供出咱们,他在京中将会愈发举步维艰,他断不会做这等蠢事的。”
“可是寿宁侯昨日飞鸽传书,言语里已对咱们有些不信任的意思……”
朱晖哂然一笑:“他不信任咱们可以理解,只要咱们不做对他不利的事,他的怀疑自然渐渐消除。”
经过朱晖分析后,众人担心的表情渐渐消去。
朱晖笑道:“只要咱们铁板一块,旁人哪怕是陛下,也休想将此案一挖到底,李鐩,你是户部侍郎,你在户部里找几个主事,司库之类的替死鬼,付大人,你在都察院里发动一些言官多上奏疏,逼陛下把那几个替死鬼尽快处决,替死鬼一死,此案风平浪静,陛下想查也再找不出借口了。”
付纪,李鐩二人拱手应了。
朱晖捋了捋胡须,喃喃道:“倒是那个姓秦的千户,老待在寿宁侯身边也不是个事儿,万一真叫他把寿宁侯蛊惑得心神大乱,却是一桩麻烦……”
悠悠叹了口气,朱晖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呵呵冷笑:“这人是个祸害,早除为妙。”
杀国舅,朱晖没那么大的胆子,他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杀一个千户,保国公爷表示毫无压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杀机顿现
秦堪张开了网,卖盐引的官员们也张开了网,双方在一个看不见的战场厮杀,博弈,胜利者的战利品将是对方的身家性命。
数日后,一名顺天府推官“无意”中发现户部两名主事,三名司库曾与盐道衙门来往密切,盐引案后,几名盐道衙门的主官畏罪自尽,推官在他们的家里发现了户部这几名官员与他们的来往信件,于是上呈顺天府,顺天府尹急忙转呈大理寺和刑部。
户部两名主事和三名司库被东厂缉拿下狱的同时,朝堂掀起了惊涛骇浪。
都察院的数名监察御史发了疯似的连上十余道奏疏,请求陛下立斩户部那几名官员,仿佛有了连锁效应似的,朝中不少官员纷纷附和,请求弘治帝斩杀涉案官员,并为陛下仁孝之声名计,盐引一案就此打住,勿使牵连太广,伤及无辜。
有几位御史甚至列出了大明初年的胡惟庸案,蓝玉案和空印案等三大牵连甚广,株连数万人的大案警示弘治帝,金殿内跪地痛哭流涕,既然盐引案已查出涉案官员,请求弘治帝莫再追究下去,勿使天子之怒而造成百姓流血千里的惨剧……弘治帝龙颜铁青,抿唇一言不发,内阁三大学士蹙眉不语,一群言官和六部大臣吵翻了天,金殿内一片喧嚣混乱。
早朝不欢而散,弘治帝没有半句表态,拂袖而入内宫华盖殿。
秦堪于是被再次召进了宫。
华盖殿内,弘治帝一边任宦官给他换着皇帝常服,一边怒气冲冲地朝秦堪咆哮。
“朕让你办事,你便是如此这般给朕办事么?”
“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你论罪当诛!”弘治帝气得脸上泛起一丝极不正常的潮红,指着秦堪浑身直哆嗦。
“陛下宽心,臣已布置好了一切,就待收网了。”
“说得轻巧,你今日是没见到那些言官在金殿上如何为难朕!拿什么蓝玉案,空印案来警示朕,分明是想逼朕就此罢手,任那些贪官污吏继续逍遥法外,这是阴谋!他们以为朕老眼昏花了吗?”
耳中听着弘治帝愤怒的咆哮,秦堪垂着头跪在殿内,浑身冷汗潸潸。
大明的君与臣,永远在互相制约着权力,互相争夺着利益,有时候针锋相对,有时候不得不共同合作,利益的趋使令君臣的关系在朋友和敌人之间来回转换。
“陛下,三日之内,臣必给您一个结果。”秦堪垂头立下了军令状。
弘治帝瞪着他,冷冷道:“朕相信你,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内,把那些藏在朝堂里的蛀虫一个个给朕揪出来!你若揪不出,朕便杀了你,明白了吗?”
“臣,遵旨!”
***************************************************************走出宫门,秦堪心情有些沉重,不是因为刚才立下的军令状,而是为这煌煌盛世下的丑陋和肮脏。
越深入朝堂官场,便越发觉大明的根子在慢慢腐烂,腐烂的速度很慢,慢得几乎毫无察觉,然而,它却实实在在的在腐烂着。
皇帝无能为力,内阁无能为力,他们耗尽了一代又一代的心血,却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让腐烂的速度加快,想要根治,绝无可能。
这样的大明在弘治之后,还能支撑近两百年,最后被北方的后金鞑子们轻轻一推,一座光鲜亮丽的楼阁眨眼间化为糜粉,繁华已成过眼云烟。
十几位皇帝,一代又一代的贤臣花了数百年时间堆砌的汉人王朝,终究敌不过蛮夷的出手一刀……这一切只因为大明已彻底烂掉,而现在的弘治朝,便是腐烂的开始,中兴之后必现颓糜,历朝历代,莫不如是。
秦堪很想做点什么,为汉人统治的王朝,为这历史上最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为那些耀眼璀璨的汉家文化,他,真的很迫切想做点什么…………………………出了宫的秦堪和丁顺等几名校尉默默走在街上,丁顺见秦堪脸色沉重郁卒,顿知大人心情不好,于是沉默跟随,不敢多言。
路过街边的茶水摊,摊主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哈着腰朝秦堪众人陪笑:“各位官爷,天寒地冻,何不喝碗热茶暖和一下身子?小人的茶水滚烫,管保各位官爷喝得暖融融的,一文钱一碗,干净又划算……”
秦堪回过神,停下脚步瞧着摊主,笑道:“你倒会做生意,每人来一碗吧。”
身后的丁顺和一众校尉露出了笑容,秦大人肯开口说话,说明他的心情慢慢恢复了,这是好事。
数了十几文钱递过去,摊主笑得眉眼不见,双手捧了过来,接着殷勤地给秦堪众人倒了十几碗茶。
热气氤氲升腾里,秦堪和摊主的笑容隔着雾气,显得那么的朦胧,莫测……丁顺等人端起茶碗,刚朝嘴边凑去,却听得秦堪忽然道:“慢着!”
丁顺众人动作一滞,纷纷瞧着秦堪。
秦堪眯着眼睛注视着摊主,指着面前刚倒好的热茶,森然笑道:“这位掌柜,你先喝一口吧。”
摊主一怔,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不太好吧,各位官爷都是贵人,小人怎敢喝官爷的茶?”
秦堪笑道:“没关系,算是官爷赏你的,你先喝,喝不死我给你一千两银子,喝死了我养你家小终老。”
丁顺一听这话,顿知不对劲,立马摔了茶碗,钢刀出鞘指住摊主。
“好狗胆!竟敢害我们千户大人!”
摊主神情数变,红白不定,最后忽然大笑起来:“点子果然扎手,不容易对付,你是怎么看出蹊跷的?”
秦堪笑道:“从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有何不对?”
“你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可惜你这种害人的表情我太熟悉了,每天照镜子我都要默默注视起码半个时辰,刚才一见你,我就如同在照镜子一般,实在不能不怀疑你有阴谋……”
摊主:“…………”
丁顺众人:“…………”
真是一个让人很无语的理由。
秦堪笑眯眯的补充道:“还有,这位掌柜,给人泡茶的程序,是先在碗里放茶叶,然后倒水,而不是倒了水以后再在水面上撒茶叶,更过分的是,你给每只碗撒茶叶一撒一大把……”
笑着叹了口气,秦堪悠悠道:“你如果不干杀手,改行做生意,一定会亏得血本无归的……”
摊主脸发绿:“…………”
丁顺等人钢刀指着摊主,得意地大笑:“大人,您这嘴太损了。”
秦堪也笑:“大约是我前世小时候喝多了毒奶粉吧。”
摊主垂头不语,面无表情,秦堪众人说话间,冷不丁一脚踢翻了茶摊,然后身形冲天而起,丁顺等人大怒,扬刀便朝他劈去……与此同时,茶摊对面街上的民居窗口,一支冷森的利箭激射而出,眨眼间直奔秦堪的咽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戈一击(上)
利箭如流光,冰冷的箭尖泛着幽光,无情地射向秦堪的咽喉。
这是一次策划非常周详的刺杀,茶水若毒不死秦堪,埋伏在对面民居窗口内的杀手便会射出冷箭。
悄然无息的箭尖须臾便至,离秦堪的咽喉只有尺余,背对着箭矢的秦堪没来由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中警兆顿生。
“大人,小心!”丁顺眼尖,大惊之下用力一撞,秦堪身形一个踉跄,朝旁边移了一步。
这一步救了秦堪的命。
箭尖呼啸而过,溅起几滴殷红的血花。
秦堪一声闷哼,额头痛得冒出了冷汗,躲开了咽喉的致命部位,却躲不开血光之灾,那支利箭还是射中了他的胳膊。
丁顺等人大怒,十几人迅速分为三组,一组保护秦堪,一组追杀那卖茶的摊主,还有一组则扬刀朝射冷箭的地方冲去。
街上顿时大乱。
几名巡街的顺天府衙役正在附近,见变故发生后不由一惊,互视一眼然后纷纷扬着铁尺迎上前,扮作茶摊摊主的刺客被衙役一拦,身形顿了一下,停顿间丁顺等人正好赶上,一名校尉随手一劈,刺客的大腿被狠狠劈了一刀,血流如注。
这是锦衣卫和六扇门拿人犯的诀窍,伤人先伤腿,这样可以留活口用来审讯,人犯就算在围堵中跑了,必然也跑不快,更何况还会留下许多痕迹,一般而言,伤了腿的犯人很少有逃得过锦衣卫追捕的。
刺客显然也是懂行的人,见四周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和自己血流不止的大腿,于是惨然一笑,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果断利落地朝自己脖子上一划,血光四溅,刺客一声未哼,倒地而亡。
秦堪看着这惨烈的一幕,脸上微微色变,咬着牙反手使劲一拽,把插入胳膊寸许的利箭拔了出来,看着胳膊上如泉水般喷涌出来的鲜血,秦堪面色苍白,身形一个踉跄。
身旁将他团团围住的校尉急忙撕了一块衣襟,帮他把伤口包扎好。
丁顺喘着粗气跑来,满脸愧疚道:“大人,刺客自裁了,射冷箭的家伙也跑了,一共三人,一死两逃,那俩家伙跑得好快,眨眼便没了影儿……”
“罢了,就算抓住了他们也问不出究竟,他们是死士,凌迟了他们也不会说一个字的。”秦堪咬牙道,他的额头冒着冷汗,剧烈的疼痛令他几乎快晕过去了,穿越以来头一次被箭射,想不到一根小小的东西插中人体竟然如此痛,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发明的,他全家肯定都是中箭而亡……丁顺若有所思:“大人,今日刺杀来得蹊跷,这三名刺客配合如此得当,而且身手敏捷,进退划一,手法和时机拿捏得恰好,隐隐有军伍骁勇之风……”
秦堪咬着牙不出声,脸色愈发苍白。
“大人,你没事吧?咱们这就去找大夫……”见秦堪疼得直冒汗,丁顺关心地道。
秦堪点点头,阴沉着脸道:“这事儿不必告诉我家夫人,免得她担心。”
“是,大人可知是什么人在背后主使?咱们这就去拿他。”丁顺杀气腾腾道。
秦堪冷笑不语。
还能是什么人?这帮家伙打算狗急跳墙了么?今天我命大不死,来日该死的可就是你们了。
“丁顺……”
“属下在。”
秦堪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冰冷:“该收网了!”
“是!”
***************************************************************刺杀事件被秦堪刻意压了下去,没让别人知道。
他和往常一样,仍旧跟随在寿宁侯左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寿宁侯和以往一样每日遛弯闲逛,偶尔也逛逛青楼,这人有个很欠揍也很值得学习的优点,那就是上街从来不带银子,街上看见什么东西直接叫狗腿子拿走,仿佛整个京师是他个人的私产,想拿什么便拿什么,在举国上下还处于封建主义的水深火热之中时,寿宁侯同志已敢为人先,提前实现了个人的共产主义,让五百年后为共产主义尚在奋斗终身,并且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先辈们情何以堪……京师百姓敢怒不敢言,若有反抗,轻则一顿痛揍,重则伤残半生。曾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们专为此事上过奏疏参劾,寿宁侯被皇帝和皇后召入宫内一顿臭骂,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寿宁侯大约也听说了秦堪遇袭一事,这日从青楼喝完花酒回来,寿宁侯瞧着秦堪嘿嘿冷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秦堪也笑,他的笑容复杂多了,有怜悯,有藐视,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二人目光对上也不尴尬,同时仰头干笑几声。
一行人走在一个阴暗的巷口,冷风在狭窄的巷道呼啸而过,几名侯府护院在前面打着灯笼,寿宁侯走在中间,后面跟着秦堪和十余名锦衣校尉。
天很冷,四周漆黑而安静,静谧中仿佛散发着一种诡异莫名的杀机。
“听说秦千户前日受伤了?”寿宁侯不阴不阳,语气颇似宫里的太监。
秦堪呵呵一笑:“被几条狗咬了一口,不打紧的。”
“那秦千户可得小心点了,京师养狗的人家不少,这次咬了胳膊,下次咬的可就是喉咙了。”
秦堪皮笑肉不笑道:“多谢侯爷挂怀,不过狗毕竟是畜生,它们不识好歹,说不定哪天发了疯,会反过来咬主人呢……”
“狗怎么可能咬主人……”
话没说完,秦堪忽然脸色激变,伸出腿朝寿宁侯脚下狠狠一绊,寿宁侯来不及发怒,便被秦堪摔了个狗吃屎。
“你疯了!想刺杀本侯……”
“闭嘴!你自己看!”秦堪脸色冷凝,扯着寿宁侯的衣襟指着巷道的围墙。
黄土夯实的墙上,一支雁翎箭斜直插入,箭尾犹在微微发颤。
寿宁侯呆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尖声大叫:“有人要杀我!”
“废话!”
说话间,嗖嗖几道破空啸声,巷口漆黑的尽头,几支利箭毫不留情地激射而来,前面打着灯笼的几名侯府护院纷纷中箭倒地。
寿宁侯亲眼目睹护院被当场射杀,终于相信确实有人要杀他,不由吓得面色煞白,尖着嗓子大叫:“救命啊——”
巷道漆黑的另一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脚步越来越近。
寿宁侯惊惶失措,左右环视,仿佛刚看到秦堪似的,惊慌的眼睛徒然一亮,如同溺水的人捞着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狠狠抓住了秦堪的胳膊。
“秦千户,救我!你不是说过奉陛下旨意保护我的吗?陛下果然英明,真有人要杀我,你可一定要护我周全!”
秦堪朝他用力点头,语气诚恳道:“侯爷放心,你的安全就是下官的使命,下官一定誓死……”
寿宁侯听着秦堪斩钉截铁的表态,刚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却不料秦堪脸色一变,语气急转直下:“慢着,现在什么时辰?”
旁边一名校尉抱拳道:“大人,现在刚过酉时。”
秦堪顿时有些遗憾地瞧着寿宁侯:“侯爷不是说过锦衣卫保护你只限酉时之前么?酉时后由侯府的护院接手你的安全……”
寿宁侯一呆,傻傻回道:“你……什么意思?”
秦堪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道:“意思是我们下班了……侯爷,保重!兄弟们,撤!”
说完秦堪领着手下一阵风似的果断跑了个没影儿。
寿宁侯呆呆注视着秦堪跑远的方向,冷风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