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不与四时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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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喜在旁看着,急得心慌慌,拼命的劝。
“皇主子您千万保重龙体!”
“怒伤肝; 怒伤肝啊!”
“您小心点儿,满地的碎瓷片,划着您脚可怎么是好!”
木苏娆嫌他聒噪,抄起桌案上的茶杯,作势要丢他。
井喜的小脸吓得惨白,抱住头,转身跑了,一路跑到太监所去找南叶。
彼时,南叶躺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看话本,一页接一页,不亦乐乎。
手边还放着一壶热茶,话本看到有趣之处,呷上一口,小日子甭提多滋润。
可惜再滋润的小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比如现在。
井喜咋咋呼呼的冲进来,二话不说,粗暴的拽起他。
南叶闪了老腰,挣扎着:“出啥事了?”
井喜:“天大的事!”
言罢丢开他胳膊,去屋里找来他的帽子和拂尘。
“咱们边走边说,哎呀,快点吧您,养心殿都等着您救命呢!”
这话中听,充分体现出他这养心殿一把手的重要性。
南叶的职业自豪感油然而生,将衣摆帅气一撩,拂尘帅气一甩,潇洒的上路了。
路上很顺利,畅通无阻,在半柱香的时间内,成功抵达养心殿。
却见养心殿众人跟小蚯蚓似的,集体匍匐在暖阁外,抖若筛糠。
这阵仗,这气氛,一看便知是皇主子龙颜大怒,急需一个出气筒……
南叶突然觉得老寒腿不疼了——屁股疼。
为了屁股着想,他选择“默默离开”,临走时对井喜道:“好徒儿,别告诉皇主子为师来过。”
井喜经他提醒,唰的打起帘子:“皇主子,南总管来了。”
南叶:!!!!
南叶抱着为国捐躯的必死之心,进去了。
可暖阁内却是静悄悄的,他踢开脚边杂乱的碎片,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
“皇主子?”他喊。
“皇主子?”他又喊。
“这呢。”木苏娆的声音从乌木案后传来。
南叶紧巴巴的过去,就见木苏娆蹲在桌案底下,怀里抱着香九送她的那只沙巴兔。
南叶心疼极了,道:“皇主子,事情井喜同奴才讲了,奴才懂您的伤心,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香小主救出来。”
“而不是自暴自弃啊。”
木苏娆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家洛宝宝是雎鸠城二当家,需要救吗?
“她会自救的。”
“……”南叶眨巴眨巴眼,“慎刑司又黑又冷,香小主那瘦弱身子,恐怕受不住,还需您去救——”
“她受的住。”
南叶:“……”
南叶生了疑惑,指着满地狼藉问:“那您这是做甚?”
“演戏。”
原来如此。南叶舒出一口气,屁股顿时不疼了。
“可朕却不知演给谁看。”木苏娆咬住下唇。
害死神鸦的动机能往大了说,也能往小了说。
往大——有人存心扰她国泰民安。
往小——有人存心害死香九。
前者针对的对象是她。能够有实力针对她的人必定权倾朝野,唯有隆亲王和太后是也。
可这俩人都是木家一份子,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去伤害神鸦,不然百年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所以,前者果断排除。
“南叶,香九平日竖敌可多?”
“那可太多了!”南叶是太监头头,宫内太监都算他的徒子徒孙,犄角旮旯的事,没他不知道的。
他扳起手指,数道:“辛者库的管事傅哀愁,死在井里的刀豆,被逐出宫的窦阿兴和王干,咸福宫的阮小主……”
“还有孟太妃,香九不愿做她的男宠,指不定因爱生恨呐。”
木苏娆补充道:“母妃好似也不大喜欢香九。”
话一出口,南叶大骇,皇主子这是连皇贵太妃都怀疑呀。
不孝。
他磕头道:“皇贵太妃菩萨心肠,哪能和香九一小太监计较呢。”
。
香九盘算这回活命的机会不大,一番斟酌后,决定翻窗逃跑。
可窗是铁窗,翻出去有点难度。
她决定把策略变一变,改成偷钥匙。
待出了慎刑司后,她就一套行云流水的轻功,从此告别紫禁城。
任务她也不管了,狗日的隆亲王,再见吧。
这般一想,居然还有点舍不得木苏娆。
狗女人,还挺让人留恋的,可惜啊,终究不是苏素。
她在干草堆里躺平,双手枕在脑后,一边仰望铁窗外渐渐黑下的天空 ,一边怀念她逝去的爱情。
这时,管事来送饭了,两荤两素。
此乃其他牢友永远都享受不到的待遇,香九感激不尽,拉着管事陪她一起吃。
管事受宠若惊:“不了不了,当奴才的哪能和主子平起平坐,坏了规矩。”
香九夸他:“思想觉悟很高啊,难得难得。”
眼睛却紧盯着他腰间的钥匙。
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他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就要劈一掌。
“狗小子!”裘白山忽然出现。
香九急忙停住,待看清来人后,挤出一笑脸:“师父。”
您可来得真是时候。
管事讨功道:“裘老爷子专程来看您,我就把人放进来了。”
他亲自扶着裘白山进到里头,说:“小的就不打扰二位了,你们先聊,聊完叫我就成。”
他躬身退出去,锁上牢门
香九就这样,目送着那串钥匙远去。
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狗小子,你可把你妹妹吓坏了,哭哭啼啼来找我,还非要跟着来。”
裘白山抬手打她,厚实的巴掌打在她胳膊上,很疼。
但也就一巴掌。
然后打开带来的食盒,取出酒菜,和两荤两素放在一块。
“来吧,师父从御膳房里捞了两菜,也不知你爱吃不爱吃。”
“能在慎刑司吃顿好的不容易,我哪会嫌弃。”香九坐到小桌边上,和裘白山面对面。
天黑了,牢里头更黑。
香九把那蜡烛搁上桌,勉强看清眼前的物事。烛火摇曳间,竟发现裘白山沟壑纵横的脸上,有水光闪烁。
“师父……您哭啦?”
“没,没有没有,”裘白山胡乱抹了把脸,“你眼花了。”
“您是不是舍不得徒儿我?”香九的声音像崩断的琴弦,坠到了底。
“谁舍不得你了,你个狗小子成天惹祸,”裘白山瞪着眼,摔了筷子,“被砍了头倒也好,师父我清净了。”
“徒儿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为师怎么和你说的。”裘白更凶了。
“让你进了养心殿收收心,好好伺候皇主子。”
“你非不听,喂乌鸦都能惹出事。”
“你呀你呀……”
凶到后头他已然哽咽,脑袋垂下去,指着香九说不出话了。
这下香九看得真真的,他就是哭了。
“我师兄当年也和你一样。一样的年纪,一样伺候在养心殿……”
香九双肩一颤:“您还有个师兄!!”
重影
神鸦之死; 在封建迷信者的眼里; 关乎国运,所以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为了安慰自个儿受伤的小心灵,大臣们强烈要求三司会审。
木苏娆嗤道:“你们是嫌事闹得不够大?”都动用三司了,故意毁她国泰民安是吧 。
说着,一人赏了一句“滚”。
大臣们便滚了。
南叶在旁劝:“皇主子; 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呀。”
木苏娆没想过要拖; 抿了口茶,吩咐道:“你带人去御膳房; 把负责神鸦食物的厨子押来。”
结果不押不知道,一押吓一跳。
这些厨子空前团结,一致把矛头对准香九; 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木苏娆表示脑壳疼,认定他们满嘴胡言; 让侍卫将他们带去慎刑司给香九做伴。
这一阵阵的折腾,时间也跟着过了,再抬眼时; 天又黑了。
夜空无星无月; 死气沉沉。
琼玉嬷嬷进来蹲福; 忧心道:“皇主子; 您累了一天,奴才为您传膳吧。”
木苏娆闭上眼,拧着眉头,没言语。
南叶赶忙向琼玉嬷嬷打了个手势; 让她出去。
琼玉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南叶见状,立马瞪圆了眼。
琼玉嬷嬷只好悻悻作罢。
“皇主子,人打发走了。”南叶凑回来。
话音刚吐露出舌尖,木苏娆就疾步进了穿堂门,再回来时,怀里多了床被子。
南叶伸手接过:“皇主子,这是……”
“走,咱们去给洛宝宝送温暖。”
。
皇贵太妃也打算去看望香九。
为此将长明灯里的香油,泼了满地,再丢进一只蜡烛,霎时燃起一片火光。
热浪袭来,染红了她的脸。
她对落英姑姑道:“等烧佛堂烧到一半,你就呼救。”
“那你呢?”落英姑姑心慌道。
皇贵太妃拍了拍别在腰间的□□,目光如炬:“我杀了香九便回来。”
。
香九送走了哭成泪人的裘白山,继续着自己的越狱大业——等待管事再次靠近。
这一等就是日出又日落。
她就蹲在牢门前,眼巴巴地望着路的尽头。
望啊望,望得直打瞌睡。
将将入睡之际,几个厨子被跌跌撞撞的架进来。
有的在哭,有的在骂,有的在喊冤枉。声音相当撕心裂肺。
震得香九头皮发麻,乍一看,这些人她都认识。
一种天涯何处不相逢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兴奋的打招呼:“哥几个,来啦。”
“来你妹!”其中一人回敬他。
有了他的带头作用,其余几个纷纷问候起她的十八代祖宗。
香九被噎了一下,估摸他们来吃牢饭,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押他们的太监却不乐意,赏他们一人一个大耳刮子,厉声道:“敢骂香哥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后扭过脸,向香九赔罪,求她别计较。
香九摆摆手:“无妨,烦请你替他们找间宽敞的牢房住。”
那人连连答应,夸她心好,然后将厨子们带走了。
香九又开始了漫长的无聊的等待,她发誓,她还从没这样等过一个人。
等着等着,又开始打瞌睡。
一个没抗住,梦周公了。
梦里周公站在北原的一处山坡上,挥舞着一根绣花针,挑衅她:“来啊,小姐姐,尬武啊。”
香九飞起一脚,踹他一个狗吃屎。
正欲再踹时,感觉有人在捏她的脸。
捏了左边,又捏右边。
酥酥的,痒痒的。
香九不厌其烦,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老子的豆腐都敢吃。
一睁眼,就见木苏娆嘟起粉嫩的小红唇,欲要一亲她这芳泽。
香九偏头躲过。
木苏娆不乐意,给她一记小粉拳。
香九妥协了,主动在她腮边印上一吻,意外的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南叶。
香九无语了。
南叶也无语了。
木苏娆回头瞪南叶:“转过身,面壁。”
南叶委屈的像个孩子,默默转身。
木苏娆捧住香九是脸蛋:“别管他,咱们继续。”
这哪能继续得了!!!
香九推开木苏娆,表示十万分的拒绝。
“人家想你嘛。”木苏娆圈住她的腰,向她诉说思念之情。
香九便道:“奴才也想您。”
本是句礼尚往来的客气话,木苏娆却当了真,下巴微扬,食指点了点唇。
一副想我你就亲亲我的神情。
香九拗不过她,瞄了眼南叶后,朝木苏娆吧唧一口。
木苏娆心满意足,歪倒在她怀里蹭来蹭去。蹭够了,便向香九汇报今天的主要工作。
香九搂着她,温声道:“皇主子辛苦。”
“为了你,朕不怕辛苦。”木苏娆对上香九的眼睛,坚定道,“朕一定还你清白,你先在这忍耐几天,乖~”
最后的一声软糯,让香九骨头都酥掉,刮了下她鼻子:“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南叶一把年纪,实在遭不住她们的打情骂俏,提醒道:“皇主子,不早了,该回了。”
本就是偷偷出来,太晚回,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木苏娆闻言,杀他一记眼刀。
南叶后脊梁发凉,缩起脖子,不敢妄动。
香九便劝她:“回吧。”
木苏娆使起小性子:“人家舍不得你。”
香九只好再次牺牲色。相,主动献亲亲,吧唧吧唧好几口。
逗得木苏娆咯咯咯笑,心情雨过天晴:“好吧,朕这就走了。”
她抱过南叶递来到锦被,蹲下腰身,将其铺在干草堆上,一个角一个角的捋平。
“慎刑司的床硬,你就睡这,暖活些,朕来得太急,明日再给你送些熏香来,熏熏这的鼠蚁。”
香九头一回见她这般样子。一点架子也无,嘴里唠唠叨叨的全是家长里短的芝麻事。
格外的有烟火气。
忙碌的身影,和她心里的那人有了重影。
她心头软了一块,捞起木苏娆的身子,却见她眼眶红了一圈。
“好端端,哭什么。”
“心疼你。”木苏娆没忍住,眼泪掉下来,悬在下颌上,摇摇欲坠。
香九卷起衣袖,为她擦眼泪,一点一点的擦,小心又仔细。
抵住她的额头道:“多大点事啊,没关系。”
木苏娆眼眶更红了,哭得也更凶,贴到她耳边说:“朕没你陪着,不习惯。”
“那就快想办法救我出去呗。”香九佯装轻松道。
她越是这样,木苏娆越难受,哭哭啼啼的接话:“……三日后,朕若没能救你出去,你就逃吧,逃的远远的,但你要保证,会回来找朕。”
香九感动不已,一把抱住她:“好,我保证回来找你。”
南叶也忍不住要哭,红着鼻子道:“如果逃出去,狗儿胡同那有棵梧桐树,树下有一小宅子,干爹的媳妇儿就住那,你敲门就行。”
果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香九张开一只胳膊,把怀抱分他一半。
三人抱在一起哭得是稀里哗啦。
与此同时一身夜行衣的皇贵太妃,打晕了慎刑司门前的守卫,悄悄摸摸的潜了进来。
她顺着墙根,像猫一般,往路的深处摸索,悬挂在高处的火把,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
忽然,前方有人来了。
她藏进暗处,趁其不备,跳出来扭断他的脖子,脱下他的衣服换上。
再出来时,已然一副太监打扮。
黑色的纱帽,蓝色衣裳,手提一串钥匙……
钥匙一晃,碰撞出声,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断雀
前头又来人了; 脚步有轻有重; 像是一女一男。
皇贵太妃垂首低眉,没走两步,便见前头出现了两人。
其中一个高挑单薄,用斗篷罩住了脸,看不真切。
而另一个则很是好认; 满宫上下还有哪个太监胖成南叶这样; 圆圆的肚皮,圆圆的脸。
月深人静时; 他陪谁来这呢?
答案呼之欲出。
皇贵太妃哂笑,阴毒的目光穿过黑暗,看向木苏娆; 后又迅速收回。
她退到一边,静静的静静的站着; 待到两人行至跟前时,躬起腰身,颔了颔首。
恭恭顺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