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辅臣-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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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他讨厌脱离掌控的感觉,也许他只是管的闲事太多。
霍承纲将这股陌生的情绪归结于,自己大仇不能得的报。对桐盈董谦玉这样的姐弟家族小事,有着太过强烈的掌控欲。而这股掌控欲一而在再而三受到挫败,让他心中感到不满。
“霍大人,霍大人?”华锦萼唤道。
这次霍承纲沉默太久了,久到华锦萼都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仔细回忆了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发现并没有什么漏洞。方才放心的叫醒霍承纲。
霍承纲从思绪中蓦地被拉回来,他对华锦萼笑道:“侧妃娘娘说的是。”
华锦萼不以为然,她偏头问他:“我方才说什么了,你就说我说的是。”
霍承纲自然是答不上来,华锦萼便得意的笑。
霍承纲又凝神看了一会儿,华锦萼清澈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问:“娘娘,想过家吗?”
华锦萼微愣,不知道霍承纲怎么忽然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斟酌道:“还好,从前在家,我就和二婶婶最亲,如今二婶婶时常来看我,我也时常能见到二婶婶,并不觉得如何想家。”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偶尔还是会有些想的。霍大人呢?”
“什么?”
“你会想家吗。”
霍承纲忽然被如山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只觉双肩扛着千斤般的重山。他忽的松开华锦萼的胳膊,逃一般的,道歉离去。
“时候不早了,下官先行告退。娘娘万安。”
不知是不是华锦萼的错觉,华锦萼总觉得霍承纲的背影有些狼狈,有些沉重。好像吊着……人命一般的沉重。
霍承纲离开宫后,换了一身便服,去了教坊司。教坊司的人很是意外,詹事府的人每逢初一十五才会探望两位陈家姑娘。今天才初七,怎么詹事府的人又来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教坊司的人也不敢对太子无礼。恭敬礼貌的放霍承纲进去了。
“霍先生!”陈瑾看到他,仿佛看到希望的光芒一般。激动道:“您来的正好。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我还害怕紫娟把消息送不到你手上。”
霍承纲凛然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瑾左右看了一眼,关上房门,将霍承纲拉进屋内。霍承纲安慰她道:“别害怕。”
陈瑾咬着下唇拉床幔,赫然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霍承纲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黄文尧。他立即挡着脸,退到侧间。
陈瑾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床幔,这才意识到什么。追至隔壁道:“霍,霍先生对不起!我忘了您……”
霍承纲摆摆手:“不必多说,我明白。”然后问她:“这是怎么回事?黄文尧怎么会在这里。”
陈瑾哭丧着脸道:“黄公子发现我不是三小姐了。上次他就在怀疑我,没想到这次他敢偷偷摸摸进我的房间,黄公子看清我的脸和后。他反而显得很高兴,不停的问我,瑾姑娘是不是还活着。陈家还有谁活着。他还问,小国公是不是也在人世。”
陈瑾沮丧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把他给灌醉了。”
“灌醉?”霍承纲挑眉看着陈瑾,一夜了,灌醉睡不了那么沉。
陈瑾低下头道:“下了蒙汗药。”
第四十六章 藏人
霍承纲对陈瑾道:“去给我拿个箬笠来。”箬笠是竹篾编制的宽沿草帽; 用来挡脸正好。
“啊; 教坊司里哪来的这样的东西。”陈瑾显得很是为难。
霍承纲缓和下语气道:“想办法找找。临时让人上街买个也行,不着急,时间宽裕的很。不是说下了蒙汗药吗; 他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宿醉加迷药; 有的他睡。
陈瑾抓了一把散钱角银; 交给丫鬟出去买箬笠。自己从箱笼里翻出; 包好的茶叶; 给霍承纲泡了一杯秦巴雾毫; 端上来。
箬笠很快买回来了; 霍承纲戴着试了一下。不管怎么压帽檐都只能挡住眼睛。
陈瑾试探道:“我那还有一块缂丝透撩的轻罗纱; 裁剪一块给先生缝在帽檐,上做成帷帽的形式; 你看如何?”
霍承纲皱了皱眉:“那不是女人戴的吗。”心里并不乐意。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陈瑾也是心累; 无奈道。
霍承纲只好勉强答应。
陈瑾的香闺卧室里; 黄文尧抱着红鹤岁的大迎枕,又是抚摸又是亲吻的,嘴里喃喃梦话:“承蒙瑾姑娘太爱,文尧不敢……”
不等第二个‘不敢’说出来,梦里那位姑娘提着大红裙,娇俏的笑道:“我命令你来抱我!”她张开怀抱,琵琶袖盈在微风里,站在灿烂的骄阳下肆意的笑。
“黄文尧,你个胆小鬼!”瑾姑娘失望的收回双臂; 扶着双膝问他,“你怕我哥哥。不敢抱我是不是?”
瑾姑娘刚还是笑着,眼眶很快泛起红意。她撅着嘴,泫然欲泣。
黄文尧鬼使神差的就抱住她的腰,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飞快挪开,又在她额发上重重落下一吻。
瑾姑娘葱白的手指摸着自己嫣红的花瓣嘴唇,她嘀咕道:“黄文尧,你的嘴唇好软呀。我能摸摸吗?”
猝不及防,她微凉的手指尖摸了上来。黄文尧只觉一个冷激灵,倏地被惊醒。一摸脸,脸上湿哒哒的。
霍承纲端着一杯冷茶放下,藏青色的缂丝薄纱,遮住他整张脸庞。只露出下颚,微微冷硬的弧线。
黄文尧摸了摸干涩的眼角,一时竟分不清上面是茶还是泪。他哑声开口问:“你是谁,鱼薇呢?”
“这里没有鱼薇,只有陈瑾。”
“你是越国公陈家的人!”黄文尧激动地翻身坐起,他殷殷期待的问:“是鱼薇通知你们来的吗?哦,不不不,是陈瑾通知你们来的吗。”
黄文尧惊喜得有些语无伦次,他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半天,才问到正题:“瑾姑娘还活着对不对,你们把瑾姑娘换走了,你们救走她了是不是。小国公呢,老国公呢?他们是不是都还活着?他们现在在哪?”
说着,伸手就要去掀霍承纲的箬笠。“你是谁,为什么要戴着斗笠。”
霍承纲先一步截住黄文尧的手腕,“黄公子,冷静。”
黄文尧被人扼住胳膊,挣扎的要脱开。醉了一宿,加上蒙汗药的原因,他四肢无力。霍承纲铁一般的手腕,死死抓住他。
黄文尧道:“抱歉,冒犯了。请你放开我,我不会在无礼了。”
霍承纲从善如流的松开钳制,他对黄文尧道:“涿州越国公陈家是怎么落败的,身为涿州知府的黄家一清二楚。抄家的时候,是你黄公子亲自带的人来的。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问我这些。”
黄文尧激动得唾沫横飞,“我那是为了保护瑾姑娘!”他嘶吼道:“要不是是越国公小国公他们仗着外戚的身份买卖官职,伐同党异。仗着外外戚独大,引起皇上忌惮。男人们在外做了错事,连累的女儿家都要遭受牵连。”
黄文尧赤目睁红,“我能做什么?即便当时带头的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当时戚将军亲自带兵前来,他们人都到涿州了。没有我带头,他们就找不到越国公府了吗?”
霍承纲戴着斗笠,神色平静,静静的听着黄文尧发泄情绪。倘若此时有人敢掀了这帷帽,便会发现霍承纲的眼神里都是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连涟漪都不曾泛起。
黄文尧哑声道:“我去了,起码可以让他们有尊严的被带走。起码他们还能关到我们家的……大牢里。”他哽咽着红了眼眶,“我想着,想着,陈家好歹有一位皇后,有一个外甥是当今太子,陈大人还在内阁,我觉得陈家不会倒。瑾姑娘……不会有事。”
可后来,黄文尧被现实狠狠扇了一个耳光。陈家被处斩那天,黄文尧被父母亲,五花大绑在拔步床上,门窗皆被钉死。三十个护院大汉守在他的院子。
黄文尧挣扎了两天两夜,手脚脖子全都是挣出的血痕,他就差咬舌自尽了,母亲都没有为此有一丝心软。
黄文尧捂着脸道:“我今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将瑾姑娘救出来。”他捶床道:“我太相信皇后和太子了。我太相信他们了。我以为陈家会没事,我真的以为陈家会逃出一劫。”最后一句几乎是颤着声,哭腔说出来的。
黄文尧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陈家三百多条性命真的会被处斩。这已经不是皇后和太子脸上无光的事了,简直是被人踩在粪坑里羞辱。
听说太子和太子妃还有了小皇孙,皇上皇后还一起在宫里为孙儿庆祝,声势浩大过十日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为此,黄文尧很是瞧不起太子和皇后。“……皇上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皇后太子怎么也能假装无事发生,就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她们的荣华富贵呢!”
“这才不过三年的时光,三年啊!他们都忘了吗?”
霍承纲沉默道:“没有人忘记陈家的灭门惨案。”他闭上眼睛道:“陈家会翻案的。该死的人,该惩罚的人,该拉下来的人。一个都不会少。一个个都会被清算的。”
霍承纲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到谁一样,他斩钉截铁道:“一个都跑不了。”
黄文尧盯着墨绿色的缂丝薄纱,试图看清他的面容:“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替陈家报仇。”
霍承纲自顾自的慢悠悠重斟了一杯茶,他风轻云淡道:“老越国公待我恩重如山,小越国公陈棠是我挚交兄弟。我自幼被当做半个王孙公子养大,你说我该不该替他们报仇。”
黄文尧慢慢坐直身子,将着声音道:“你是……霍先生!”那个曾经抢在他前面,向小国公陈棠提亲,求娶其妹陈瑾的霍承纲。
霍承纲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黄文尧再次动手想掀了他的斗笠,他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敢见我。霍承纲有什么不敢见人的,你为什么怕我看见你的脸。”
再次截住他胳膊,霍承纲这次直接将黄文尧摔到床下。他冷冷的站起来道:“你我情敌,不见也罢。”
黄文尧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挣扎的撑起身子:“陈瑾呢?你把陈瑾藏到哪去了。”
霍承纲道:“陈瑾就在教坊司。”顿,目光警告道:“黄文尧,别自寻死路。”
黄文尧趴在地上,悲恸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她还活着。霍承纲如果是你把她藏起来……那便藏起来吧。你不知道我发现教坊司里的沉淀是个冒牌货之后,心里有多么害怕,多么心痛,我怕她早已经被玩……死了。我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鱼薇从门外跑进来,扶起黄文尧道:“霍先生,你对黄公子太严厉了。”
“我若不对他严厉些,死的人便是你。”
鱼薇抹着眼泪道:“我不怕死……我只是担心黄公子这样闹。毁了霍先生当初的安排。”
霍承纲别过脸去。
最后,黄文尧被霍承纲强行丢回家,并发出警告,不许再靠近教坊司。
黄文尧私贿交教坊司官员,被偷偷放进去面见陈家姑娘一事,霍承纲也大发了一通脾气。詹事府的人也去教坊司警告了一番,这才让黄文尧消停了几天。
霍承纲特地还在之后几天多次拜访‘陈瑾’,询问她黄文尧还有没有再来骚扰过。‘陈瑾’告知没有后,霍承纲暂时放下心来。
原以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
没多久,霍承纲就发现他被跟踪了,而且被跟踪的很不是时候。
霍承纲去名下的京郊别院办一间秘事,一路都小心谨慎,警惕着安慰和暗探的跟踪,偏偏忽略了黄文尧这样的普通人,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跟踪和躲闪。
霍承纲的注意力不在普通人身上,他敲开京郊小院的木漆大门。猛的一回头,看见黄灿灿的油菜花地里,簌簌抖动的绿枝干,立即眯起眼睛。
霍承纲的目光落到一旁被踩折的油菜花,油菜花籽能炸油,油能换钱,寻常农户都舍不得踩踏。
有人前来开门。霍承纲从外面拉住门上的铁环,还对里面斥道:“回去!”
里面的人一顿,立即悉悉索索退了回去。
霍承纲听见动静,松开门环,朝油菜地里走去。霍承纲单手将黄文尧从油菜花里领出来。横掌手刀劈晕,叫了个拉牛粪车的闲汉。
让他把牛粪倒了,车腾出来,把黄文尧拉到城西冒三胡同的黄府。
霍承纲望了望日头道:“这是一贯钱,把人送到黄家之后,记得帮我传句话。”
闲汉喜不自禁,看着红绳串的一贯钱,捧也不是揣也不是。“爷请吩咐!小的保管给你办的妥妥的。”
霍承纲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只需告诉黄家的人,这个少爷是勾栏院的龟…公倒在田埂地头的。别的也无需多说,再问黄家要份赏钱便是。”
闲汉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拍着胸脯就把人拉走。
黄文尧晕晕沉沉,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那黑漆木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霍承纲果然在京郊外藏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久等啦~晚安!
还有个好消息,和编编商量后,本文周日(11。18)入V。
介时从27章开始倒V,入V当天有万字章掉落。
囤文的小伙伴记得互相提醒一下,提前缓存27…46,之后重新看就可以不花钱啦。
最后,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希望V后还能见到你们~
么啾~
第四十七章 请安
华锦萼侍寝后的第三天; 被长春宫的皇后召见了。
华锦萼去承乾殿向杭心姝请辞; 特地换了一身素净低调的宫装,只配了宫绦。难得的眉低目顺,没有平日的嚣张气焰。
白果等人另配了一身鲜艳的宫装和头饰备着; 等着华锦萼从杭心姝那回来; 再换身衣服去见皇后娘娘。
承乾殿; 丹露进去禀告。华锦萼站在堂阶前; 看见厅堂丹柱外站着一个玫红色襦裙的小丫鬟很是眼熟。略略一回忆; 这仿佛是黄夫人身边的丫鬟。
黄夫人又来见杭心姝了吗?
华锦萼心里九转千回的绕; 一会儿想是黄文尧和汝阳郡主女儿婚事定了; 还是黄文尧又出什么幺蛾子。
上次华锦萼听鲁王说; 黄文尧和小国公陈棠的妹妹陈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华锦萼心念一动,不待丹露出来传召; 就先一步提裙上阶朝门口走去。
有妇人在厅堂里哭; 隐隐约约的哭泣。华锦萼正欲听个仔细; 丹露掀帘出来了。
华锦萼耳力敏捷,稍稍后退又上前,在丹露看来,华锦萼只是等不及了急着进门。但这瞒不了多久,门口的侍卫小丫鬟都不是摆设。稍稍一问就知道她的举动。
不过,华锦萼不在意这些了就是。
黄夫人见华锦萼进门,急忙用帕子拭干眼泪,若无其事的站起来,给华锦萼请安。她表情收放自如; 连眼角的泪痕都微不可察。
华锦萼钦佩不已。
杭心姝对华锦萼没有什么话好说,简单吩咐道:“我派丹露带着宫牌跟你去长春宫,你下去吧。”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难怪不让黄夫人退下避开,原来压根是没想理她。
华锦萼笑着称是,福身离开。
元熙帝和陈皇后的关系虽已有缓和,长春宫的足禁还是没有解除,平时除了皇帝和杭心姝,旁人谁也不得去探望。
华锦萼侍寝太子韩霐那天后,韩霐曾提过,让华锦萼不要经常去钟粹宫了,有时间也去陪陪皇后娘娘。还说会让霍承纲替她安排一下。
但不知为何,后来就不了了之。连今天皇后传召也是杭心姝派贴身大宫女丹露陪华锦萼同行。
长春宫雄伟壮阔,飞檐翘角,闪烁碧瓦。四叙瓦上坐着凶猛的小瑞兽,远远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