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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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下回可不能这般冲动行事了……”送张眉寿回去的路上,张眉娴低声嘱咐道。
张眉寿点着头。
昨夜在宁家发生的事情,和她为何会赶过去的原因,这些话出于对定国公府和徐氏的尊重,她眼下是不便与人言的。
于是,她只能听着张秋池与张眉娴二人,一左一右在她耳边絮叨叮嘱了一路。
但这样的日子,她觉得甚好。
回到愉院,待张秋池与张眉娴离开之后,张眉寿才让阿荔寻了棉花过来。
棉花将昨夜之事与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了她听。
张眉寿心下大定。
她先前并未想到继晓竟会出面。
深想之下,不难推测是受了谁的示意。
她有些意外,又有诸多揣测与感触。
……
白日来临之后,在无心与有意之下,有关宁家的种种消息彻底轰动了京城内外。
程然一整夜未曾合眼,却仍精神百倍。
他进宫求见了昭丰帝,面呈了诸多证据,与众人的供词。
那三名女子中,只有一名女子冷静而条理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经历,指出了宁通的种种罪行,并且不惧将自己的一些伤痕展露出来。
另外两名女子,已经全然说不清话,动辄或大叫大哭或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且根本不愿见人。
此外,官差又在宁家在物水河附近的庄子里的一口枯井内,发现了两具刚刚开始腐烂的女尸。
庄子管事,似是受到了惊吓与刺激,待被擒到衙门之后,稍加审问,便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招认了。
昭丰帝看也未看那厚厚的折子,只是听程然说着。
如此之下,宁通囚禁虐杀近三十名女子的罪名,已被彻底坐实。
程然还在细细禀说着自己得来的一些细节。
昭丰帝却抬手打断了他。
“不必多说了。”
程然神色一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到底这位陛下行事向来令人猜不透,是以他当真不知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第304章 放人
但程大人已经做好了万一皇上脑子抽风,他也要死谏一回的准备。
他原本并非是一个不识时务的死磕之人,可眼下且不提他已有证据在手,若不能让宁通伏法,着实不甘,单说一点——他为了查明此案,显然已将宁通彻底得罪死了。
若此番宁通不倒,那死得便只能是他了!
所以,他除了死磕到底,别无选择。
眼下程然只盼着皇上的脑回路能清醒一些……毕竟昨夜可是皇上下的旨让他去宁家搜查的啊!
若他此番谏死,那当真就是被皇上活活坑死的!
但愿他不要成为大靖首位被皇上坑死的大臣。
呃,是不是首位,还真说不好。
程然已经紧张到思绪混乱恍惚。
良久之后,昭丰帝终于开了口。
“……去拿人吧。”
昭丰帝的语气称得上平静,却让程然一个激灵,精神大振,当即高呼:“皇上英明!”
昭丰帝无力地摆了摆手。
行了,别舔了。
索然无味。
“去吧。”
“臣,遵旨!”程然声音铿将有力。
他退出内殿之后,脚下生风一般离开了干清宫。
却在干清宫外,迎面遇到了被一群宫女太监前呼后拥而来的宁贵妃。
程然避至一侧,低头行礼。
宁贵妃在他面前驻足,冷笑道:“程大人还真是雷霆手段啊,倒让本宫长了见识了。”
“不过是为皇上办差而已,皇上的吩咐,微臣只能照办。”
回怼是不可能的,毕竟没有这个胆子,麻溜向皇上甩锅才是上策。
这话恰戳到了宁贵妃的痛处,她当即咬牙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大步踏入了干清宫。
“贵妃娘娘,皇上刚刚歇下。”
太监将人拦在了殿外。
“刚刚歇下?这个时辰,你跟本宫说皇上刚刚歇下?”宁贵妃只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滚开,本宫倒要亲自进去瞧瞧!”
“娘娘,这当真使不得……”
太监无以应对之时,刘福从内殿走了出来。
“皇上刚睡下,你便在此大呼小叫,想掉脑袋不成!”刘福压低声音训斥太监。
“奴才不敢。”太监惶恐垂首。
宁贵妃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这死太监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呢!
“贵妃娘娘。”刘福似这才看到她,行了礼,道:“皇上用罢早膳,犯了困意,已歇下了,您不妨晚些时候再过来。”
“不必!”
宁贵妃冷然道:“本宫便在这里等,皇上何时醒了,还劳刘公公通传!”
她偏要看看皇上能睡到几时,要不要召见旁人。
刘福便也不再多劝,应下之后,便回了殿内。
宁贵妃这一等,便直是等到了正午时分,站得腰酸腿痛,心情焦躁。
而殿内从始至终都不曾传出什么动静来。
此时,自长春宫内来了一名宫女,小声地在宁贵妃耳边说了一句话。
宁贵妃听得神色大变。
她兄长竟被捉拿入狱了!
没有皇上的旨意,程然怎么敢?
宁贵妃立即想到了来时与程然在干清宫外碰面的情形——
本以为程然不过只是来禀事的,谁知皇上竟已下旨要捉拿她的兄长!
怪不得皇上不敢见她!
宁贵妃当即就要冲进殿内,却听前来传话的宫女劝阻道:“娘娘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如今宁大人只是被拘入狱而已,这般大的案子,真要定罪,是要上奏刑部,最终再经过皇上之手批奏的……”
换而言之,不急于此一时。
若因此惹恼了皇上,反而不妙。
宁贵妃定下心神,犹豫片刻之后,终是离开了干清宫。
兴许皇上只是碍于如今外面议论声太多之故,不得不这么做,毕竟现如今许多蠢货皆将天灾一事推到她兄长身上——
而偏偏皇上的脑子里只装着那些神神鬼鬼的说法,她此时若与他闹,反而适得其反。
所以,只要有一场雨下来,这谣言便能不攻自破了!
到时,她再去求皇上,必然容易得多。
至于兄长,就先让他在牢里暂时呆上几天好了,正好也能让他长一长记性,日后行事也能小心谨慎一些。
宁贵妃心中拿定了主意,便吩咐道:“派人设法去宁家传话,让他们不必慌张,便说此事本宫自有计较。”
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
先是她离开干清宫不久,昭丰帝便宣召了大国师进宫。
一番密谈,足足近两个时辰之久。
继晓离开皇宫时,太阳已经朝着西山坠去。
明日,便是大永昌寺开光的日子。
天色将暗未暗之际,城中忽然传开了一个消息。
大永昌寺要开释那一百八十一名原定要被祭天的少年少女们——
本就一整日未曾平静下来的京城,此时更是炸开了锅,诸多说法与揣测一层盖过一层。
许许多多百姓皆涌去了大永昌寺,前去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这定是谣传……大永昌寺明日开光在即,岂会无故放人!”
“就是,难不成不祭天了,不求雨了?”
“这怎么行!”
“再旱下去,人可都活不成了啊……”
这些日子下来,他们已将明日的祭天仪式视作了最重要的支撑,眼下忽然出了变故,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四下议论纷纭不止,许多人都跟着去了大永昌寺,想一探究竟,一心想要亲眼证实放人仅是谣传。
可事实却是那些最先抵达的人,已经带着各自的孩子离开了寺院。
“不能走!”
有些情绪激动的百姓甚至上前拦人。
“他们走了,怎么祭天!”
“怎能因一时心软,便误了求雨大事!”
那些刚见到孩子,只觉失而复得的百姓们闻言终于忍不住变了脸,双方争吵起来,甚至已经有人动了手。
此时,大永昌寺之内有一群武僧快步走了出来。
在他们的震慑之下,一群百姓这才安静下来。
章拂行至人前,朝着众人念了句佛,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日放人,乃是大国师重新卜算推演之后所做出的决定——明日祭天仪式,依旧会照常举行。”
“没有了祭品,怎么照常举行!”有人壮着胆子质问道。
章拂神色平静,缓缓答道:“天机无可泄露。”
天机?
众人面面相觑。
章拂已转身回了寺内。
“法师请留步!”
一道身影快步追了上去。
第305章 好友的敏锐
章拂停下了脚步,微微转头看去。
张敬走过来,冲他施了一礼,章拂见状垂眸还礼。
张敬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
只是转瞬间,他便否定了心中乍然所想,开口问道:“在下是来接人的,不知余下的孩子们,眼下身在何处?”
章拂下意识地问道:“不知施主来接何人?”
“一位苍姓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还请法师指路——”
章拂这才道:“人皆在前殿之内,施主只管去寻便是。”
“多谢法师。”
张敬道谢之后,便立即带着小厮和苍芸的贴身丫鬟赶去了前殿。
不多时,丫鬟便扶着神形憔悴的苍芸从寺内走了出来。
守在马车旁的阿荔见了,连忙惊喜道:“苍姑娘出来了!”
此话一出,马车内便先蹦下了两道身影。
王守仁扯着苍鹿走在前头,旋即张眉寿也由阿荔扶着下了马车。
“阿姐!”
苍鹿奔过去,语气欣喜之极。
还好阿姐没事!
“阿鹿……”苍芸极勉强地笑了笑,看向苍鹿身后的王守仁与张眉寿,语气感激地道:“你们都来了……”
随后便向苍鹿问道:“怎不见父亲?”
“阿姐,咱们先上了马车再说。”
苍芸有些怔然地点头,旋即却是看向张敬:“我还未向张二叔道谢……有劳张二叔了。”
虽得以保命,可她仍是有些浑噩的,竟现下才想起来要道谢。
张敬自不会去计较这些,点头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快些回去吧。”
几个孩子点点头,先是苍家姐弟二人上了车,而后王守仁也拉着张眉寿跟了上去。
棉花很快驶动了马车,扬尘而去。
张敬还站在原处。
他这是被遗忘了……还是被嫌弃了?
不管是哪一种答案,似乎都让人不太好接受呢?
罢了,想来是苍家姑娘年纪不小了,也不便与他同乘,嗯……虽然那个叫棉花的狗腿子显然不会这般心细,但碍于除此之外,再没有能让自己好受些的答案,就且这么想吧。
张敬自我说服一番后,默默跟下人丫鬟挤在了同一辆马车内。
马车离开了大永昌寺,苍芸这才又问起父亲和家中祖父祖母的情况。
“父亲病下了,所以才未能前来亲自接阿姐回来。”
“病下了?”苍芸愣了愣,随即就掉了眼泪,语气愧责地道:“都怪我不好,叫父亲担心了……”
父亲看似体魄强健,可唯有自家人知晓,自打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抑郁成疾,受不得重大打击。
“阿姐放心,父亲听闻阿姐要回家,病已好了大半呢。若不是祖父祖母硬拦着,父亲本是要亲自来接阿姐的。”苍鹿语气轻松,是不愿苍芸过度担心。
“芸姐姐,快别哭了,此番能平安回来,是值得开心的大喜事。”张眉寿在一旁劝说道。
苍芸点点头,冲她笑笑。
王守仁几人有心缓解苍芸的情绪,一路上只有说有笑,只字不提祭天之事。
待将苍芸送回到了苍家之后,张敬便带着王守仁和张眉寿请了辞。
“蓁蓁,伯安!”
苍鹿追了出来,将人喊住。
几人驻足回头。
“张二叔,我有话想要跟蓁蓁和伯安说。”苍鹿朝着张敬的方向咧嘴笑着说道。
张敬轻轻咳了咳。
好么,这回岂止是被嫌弃,还被排挤驱逐了呢。
没办法,谁让自己老呢。
“好,你们去说话罢,我且先回去了。”
说着,看向张眉寿,叮嘱道:“蓁蓁,莫要回去得太晚——”
要不然,大嫂又该骂他没看好侄女了。
带孩子容易么?
一边被嫌弃,一边还要背锅。
张眉寿乖巧地答应下来。
张敬总觉得不够安心,复又向阿荔交待了一句:“看好姑娘。”
“奴婢知道了。”阿荔答得亦十分干脆。
张敬:“……”
虽说得到的全是肯定的回答,可莫名觉得说了也是白说是怎么回事?
张敬皱皱眉,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苍家。
苍鹿带着两个小伙伴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你阿姐才刚回来,瞧你祖父祖母都要哭成泪人儿了,这正是家人团聚的时候,你有什么话不能晚些再与我们说?”王守仁讲道。
“反正阿姐人都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团聚不得,哭来哭去有甚意思?”
张眉寿:“……”
好吧,要么怎么对得起直男二字呢。
“我有好些话要跟你们说。”苍鹿一脸迫不及待,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莫名迟疑:“我总觉着……此番祭天之事,透着蹊跷。”
“怎么说?”王守仁自然知晓许多内情,却想先听听好友这么说的原因。
“我疑心,他们要抓去祭天的人,不是我阿姐,而是我。”苍鹿将声音压得更低,透着神秘兮兮的意味。
王守仁听得诧异。
这番内情,他倒是闻所未闻的。
不待他问,苍鹿便说明了那日孙止闯入他家中的详细。
“父亲醒来之后,我又细细问了父亲……我与父亲皆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苍鹿神色认真:“后来我忽然记起来,那个名叫孙止的百户,我们曾是见过的。
就是那一日,大国师途经闹市,被一名醉汉冲撞,当时我们在茶楼内,冲进来搜人的锦衣卫里,带头的便是他。”
他因目不能视,因此对听过的声音尤为敏感。
张眉寿有些讶然于好友的敏锐。
她那日在茶楼内也多看了孙止一眼,记下了对方的长相,前夜在大永昌寺后山,她亦认出了对方。
正是最后被棉花迷昏了带过来的两人其中之一。
“你是说……他们想抓的人是你?”
王守仁觉得这中间信息量极大,甚至令人心惊。
苍鹿肯定地点头:“你们可还记得,那日他将我称之为‘百户大人家的小姐’?”
“照此说来,祭天之事,岂不处处皆是黑幕?”王守仁有些无法回神。
想抓谁便抓谁,所谓生辰八字与命格,倒成了抓人的幌子。
还扯什么天意!
根本就是别有所图!
原本他得知宁通所为,虽也愤怒异常,却只当是凑巧,可眼下想来,所谓祭天,竟是从一开始便掺杂着浑浊不堪的算计。
“可是,我猜不到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苍鹿面露费解之色。
“你道是为什么?”王守仁神色复杂:“往常你不是对此类之事十分通晓的么……”
苍鹿愕然。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他可就……明白了。
第306章 祭天仪式
很显然,他这是被有特殊癖好的人盯上了。
不,说成禽兽更贴切些。
所以,阿姐之所以被误抓,根本是因为对方欲借祭天之事,顺带着占他一把便宜……
他真的没想到,有人会为了得到他而这般不折手段。
看来他要重新审视自己了。
见好友已经心领神会,王守仁也不打算再说得过于直白。
“那人是谁?”苍鹿问道。
他总觉得伯安有什么事情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