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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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还说,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外头的下人。”
听完妹妹这句话,徐永宁更是险些惊掉了手中的筷子。
祖母……显然是对今日之事,十分满意嘛。
他明白了!
面子工夫要做,气也是要出的。
“二妹,下回再有此类之事,我还替你扛。”徐永宁拍拍胸膛,满脸担当。
徐婉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想得美,这回她摸清路了,下回哪儿还有他的份儿?
……
三日之后,宁临风一案,终有了定论与结果。
按大靖律,凡及刀伤人者,杖八十,徒二年。
然,因宁临风身为官员,明知故犯,且伤及幼女,更有为生父而不慈之过,故,加以重惩——杖一百,徒三年。
消息传开,于京衙外,当众执以杖刑。
前来围观者甚多,甚至有个别胆大者,在人群中拍手叫好。
若往前数四年,怕是断不会有此现象。
然而,先是宁通之事,如今又有宁家四爷被当众杖责,皆可见宁家已经今非昔比。
人群中,宁家的仆人亲眼瞧着自家四爷被打得口吐鲜血,生生昏了过去。
“大人,才打了六十,人便昏死过去了。”
衙役走进堂中,向程然禀道。
程然叹了口气。
瞧瞧,这就是平日里不好好锻炼的结果。
“以冷水泼醒,再接着打。”程大人语气平常。
衙役应下,连忙照做去了。
宁府之中,宁夫人听得下人禀来的详况,险些要哭昏过去。
什么叫护着风儿,护着她……这根本是想要他们的命啊!
因着此事,整座宁府都显得格外沉闷。
唯独知云院中,时不时地传出阵阵笑声来。
那笑声听起来泛着阴冷,全无少女该有的明朗灵动。
宴真县主靠在软榻中,笑得肩膀都在发颤,被毁去了容貌的半张脸上,疤痕凸起交错,尤为可怖。
“原本只是想愚弄他母子二人一番,却不知姑姑此番竟这般深明大义,倒叫我好生解气。”她止住笑声,眼中笑意却从未散去。
丫鬟们早已不敢去听,个个垂首屏息。
便是自幼陪在她身边的乳母,此时亦是遍体生寒。
宴真仍在低低自语。
“母亲,您瞧见了么,女儿替您出了口恶气呢。”
那年,她不过五岁而已,母亲忽然生了一场重病。咳上两声,雪白的帕子上便沾满了血。
母亲才走不过一月,父亲就迎了继室进门。
单是继室也就罢了,可那继室还带了个大她七八岁的孩子,说是父亲的亲生骨肉,父亲让她喊他四哥。
她不愿喊,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他暗下便揪着她的头发,趾高气扬地欺负她,威胁她,又偷偷将她关在黑洞洞的房间里。
那种感觉,正如她记事起,总能见到父亲揪着母亲的头发,对母亲拳打脚踢时一般无二。
母亲最喜猫猫狗狗,性子也温吞如待宰的猫狗一般,被打得浑身青紫,也只抱着猫儿垂泪。
后来,她每想到此处,便痛恨母亲的懦弱。
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与母亲一样的人!
于是,她反击,她与姑姑添油加醋地告状诉苦,甚至不惜自己跌入河中,再指认是宁临风所为。
再大些,待得了郡主之位,她便不屑再玩弄这些心思了。
渐渐地,那些人,果然不敢再欺负她了。
至少明面上,没有人敢了。
可单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尤其是,她容貌被毁之后,更是愈发见不得他人过得顺心如意。
便是徐氏生下的那贱种,她在街上,隔着车窗瞧见了,亦是厌恨之极——凭什么一个如此不光彩的贱种,竟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疼爱?!
就如她那贱种父亲一样!
好在,这错误,被她及时更正了。
这样不光彩的人,就该永远见不得光的活着才对。
想到此处,宴真眼中涌现出快感来。
此时,不知她那可怜的四哥,在那黑漆漆的大牢之中,有没有郎中看伤呢。
最好是有,叫他死不得,且就那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想到那情形,宴真又笑起来。
……
今日恰逢张峦休沐。
午后,张眉寿去了海棠居。
她刚进的院内,就见父亲带着鹤龄从房中行出。
“父亲。”张眉寿喊道。
却见自家父亲连忙冲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嘴里发出“嘘嘘嘘——”的声音。
张眉寿愣了愣,下意识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张鹤龄则霎时间夹紧了双腿,面露苦色——他想小解许久了,父亲嘘的他险些没忍住!
唔,不好,好像真的已经出来一些了……
见儿子拔腿跑了,张峦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朝着女儿走近,低声说道:“你母亲刚睡下,切勿吵醒了她。”
近日来,妻子也因定国公府表姑娘的事情格外气愤,今日听闻宁临风被惩处,心情好了许多,这才恢复了一贯的午睡习惯。
张眉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遂也低声讲话:“父亲可有事吗?女儿刚画了一幅画,您若得闲,可否指点一二?”
张峦本是有些琐事的,可听得此言,却负手点头应下。
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女儿面前显摆显摆,他怎么可能白白错过呢。
于是,父女二人一同回了愉院。
张眉寿却借此时机,向张峦打听起了事情来。
“父亲,您曾去过湘西游历,还住过一段时日,对是不对?”
张峦脸色一僵。
女儿本是贴心小棉袄,何以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眉寿自然也不会傻到等父亲点头,只又往下问道:“那父亲可听闻过湘西南家?”
第379章 南家旧事
张峦闻言下意识地皱眉。
湘西南家……
好似在何处听过,一时间却不大能记得起来了。
“蓁蓁,你打听这个作何?”他先是向女儿问道。
咳,不过只要女儿不是要追问他的黑历史,他还是很愿意聊下去的。
“没什么,只是前两日与婉兮说起她生母之事,听她说,她母亲曾是出身湘西望族南家呢。”张眉寿语气里有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可不知因何,定国公府对此事,似乎有些忌讳。”
张峦思索了片刻。
“定国公府前世子夫人的出身……我倒不是十分清楚。”
可女儿所说的“忌讳”二字,却是叫他忽然想起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回忆与听闻。
他大致记起来了——
“南家,在湘西似乎是个大族。可真正的嫡出一脉,在十多年前,便已经覆灭了。”张峦忽然想到:“对了,湖州南大人,往上数几代,便也是出自湘西南家。”
他在湖州这几年,与南文升也偶有往来,此事便是偶然间听南家人提起的。
说起南大人,他家中那最小的公子,倒是个极好学的,每次见他,都要向他请教学问呢。
张眉寿倒不知此事,一边点头,一边问道:“父亲方才说,南家嫡出一脉,早已覆灭,此事莫非父亲也是从南大人口中得知的?”
“这倒不是。”张峦说道:“南家出事那一年,恰是我前往湘西游历之时。”
一提起此事,张峦的语气便有些不大自在。
若是能重来的话,便是打死他,他都不会再靠近湘西之地半步。
也是自那之后,他再也不曾多管闲事救过什么可怜女子了——便是扶老人,五十岁以下的他都不敢碰。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非要以身相许?
真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张眉寿却顾不上去留意自家父亲的心情,只又问道:“南家之事,父亲能与我说说么?”
张峦巴不得说些旁的来驱散心中的阴霾,此时便回忆着说道:“据说这南家本是……医毒大族。”
实则传闻中说是什么……蛊毒大族,可有关蛊毒之事的那些传闻多是令人色变,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为好,万一吓到他娇弱的女儿可就麻烦了。
“可那年,湘西忽然灾害不断,怪事频发——后来,天门山寺中有主持断言,说是灾祸起于南家制毒害人,作恶多端之故……”
那时他在湘西,几乎随处皆可听到当地百姓对此事的议论。
南家很快便成了湘西百姓们最为厌恨的存在,动辄便要唾骂几句。
但此事只是断言,与宁通虐杀女子之事不同,缺乏有说服力的证据,故而,百姓对此,多是言语攻击。少数胆大者,也只是召集百姓前去南家讨要说法而已。
毕竟彼时的南家,在湘西之地,威慑力极大。
可直到一日夜中,南家忽然起了一场极古怪的大火——
那火势极大,他在客栈中,亦清楚得见半边夜幕被熏得通红可怖。
大街上挤满了人。
更夫敲锣奔走,大喊走水,可那些围观的百姓,根本无人前去救火。更有甚者,见有人有救火之意,还要冲上前拦下,并拳脚相向。
眼睁睁看着整座南家大宅在大火中倒塌,甚至有人兴奋不已地拍手叫好。
因这场大火来得极为古怪,且南家上下几乎无人逃生,是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将之称为“天谴”。
张峦简要地将这些经过与女儿说了一遍。
“彼时暗下也有人说,是百姓放火,只是不敢站出来承认罢了。也有人说,亲眼瞧见一道雷火朝着南家劈了下来……众说纷纭,倒也无从考究。”张峦最后讲道。
张眉寿听得早已震惊不已。
“这火既起得这般古怪,湘西官府难道不曾细查过吗?”她忍不住问道。
即便南家真是“作恶多端”,可如此大案,官府绝没有置之不理的理由。
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倒不是没查,只是不曾查到什么值得一提的结果罢了。”说到此处,张峦顿了顿,到底没有说下去。
实则,当年他曾从结识到的一位好友口中听到了一个极隐秘的说法。
据说,有高僧推断出,南家大宅之下压着龙脉,三代之内,必出新君。
此事,由湖广巡抚经锦衣卫传至皇帝耳中——
南家出事之后,官府久查无果,最终只以意外走水来结案。
但后来不久,这片废宅之上,便建了一座寺庙。
据说,是用来镇压恶灵。
这些话,因涉及朝政,张峦便未有同女儿说起。
谨言慎行,他一刻不敢忘。
“时隔久远,有些事,已记不甚清了。”张峦最后讲道:“但定国公府的前世子夫人,许是与湘西南家乃是同族,想来应也只是旁支而已。”
若不然,在那场意图不明的大火之中,又岂会幸免。
定国公府这般位置,兴许也对那些隐晦之事稍有耳闻,故而才不愿过多提及南氏的出身吧。
但南氏已经去世多年,此事也无甚意义了。
但他还是交待了女儿一句:“既然定国公府不愿多提,那便不提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
张眉寿点头。
这一点,她自是知道的。
但是——
“父亲。”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看向张峦。
“嗯?”
“父亲救下苗姨娘之时,是在南家出事之前,还是之后?”女孩子压低声音,脸色透着几分郑重。
张峦被问得心底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仔细想了想,方才答道:“乃是南家出事之前数日。”
这件事情,他到底是有印象的。
南家出事当夜,他曾与众人一同离开客栈,观望火势,苗氏也跟着一起。
当时他为了避嫌,没看多大会儿就回去睡了。
不过……他家蓁蓁,还真是敏锐啊。
竟是疑心苗氏与南家有关?
“人都不在了,又是陈年旧事,且别多想了。”他与女儿说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转而去评女儿的画。
嗯……画得当真不错。
不愧是他张峦的女儿,且看这画中灵气,竟有他七八分风范呢。
张眉寿却不大能听得进去。
她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大胆的猜测——
第380章 承认
十多年前,精通医毒之术的南家嫡出一脉举家覆灭。
医毒之术?
在蛊毒起源之地湘西,若不擅蛊毒,岂能称得上医毒大族?
父亲怕是有所顾虑,才未有与她详说。
而致使南家成为众矢之的断言者,乃天门山寺主持……那时,大国师继晓尚未入京,恰就在天门山寺之中静修——此事,曾在苗姨娘与柳氏旧事败露当日,得到了印证。
所以,南家所遭横祸,莫非与继晓有关?
到底上一世,她后来曾知晓继晓极擅使蛊,以蛊控制门徒。
张眉寿不由地想到了田氏对继晓的畏惧。
田氏声称,自己当年被继晓当作煞星转世,为湘西百姓所不容,为了保命远离湘西,逼不得已才设计了她父亲——
事实当真如此吗?
虽说父亲方才说,他救下田氏是在南家出事之前,可到底只隔了数日而已——若南家出事不是意外,那未必事先没有丝毫察觉与防备。
且田氏如此精通蛊毒之术,尤其是那牵心蛊,更是世间仅有……似乎恰能与南家昔日的能力所匹配。
所以,田氏会不会是出自南家嫡脉?
因当年祸事,而改姓逃离湘西?
还有婉兮的生母南氏,与南家嫡脉又有何渊源?当真会是父亲猜测的那般,只是南家旁支出身?
若是如此,季大夫何以会对田氏口中的‘家中独学’生息蛊如此敏锐?
区区家仆且如此,那主子的身份,当真会那般简单吗?
还是说,南氏也出身南家嫡脉……
那照此说来,田氏与南氏岂不极有可能是姐妹?
可二人比邻多年,似乎并无往来。
张眉寿心中盛着太多疑惑与不解,待将自家父亲打发走之后,便带着阿荔出了门。
她来到了田氏的住处。
田氏将张眉寿请入堂中,替她倒了一盏茶。
“姑娘今日来,可是有事?”田氏站在一旁问道。
张眉寿通常要隔七八日才能来一趟,而今日离上一次过来才有三日而已,故田氏才有此一问。
“婶子,你可听闻过湘西南家吗?”
张眉寿没有铺垫,直截了当地问道。
只有这般,才更易捕捉到对方的真实反应。
田氏显然愣了愣,眼神闪躲片刻后,忙道:“……似乎听说过。”
张眉寿心中已有答案。
方才田氏分明是想摇头,却又及时反应了过来——她出生在湘西,若是不曾听闻过南家,那才奇怪。
可人在掩饰一些真相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要撒谎。
这间隙,便是破绽。
所以,田氏必然与南家有着莫大的关连。
“婶子何必再瞒我。”张眉寿看着她:“我既问了,便是有所依据。”
田氏暗暗抓紧了手指,试探地问道:“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莫非她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张眉寿反问:“婶子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
田氏微微松了口气。
“婶子再瞒下去,还要我如何信你?”张眉寿目光有几分冷然:“若来日当真发生了你心中所料想之事,你又让我们张家作何防备?”
该说的时候不说,待等到真出事的时候,再来说自己有诸多苦衷——若是那样的话,她怕是要忍不住杀人了。
南家之事,着实蹊跷,当真只是“作恶引来祸事”,那般简单吗?
女孩子态度强硬,让田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婶子口口声声说着愧对张家,且仍在诸事隐瞒。我知道,你未必怕死,以牵心蛊来胁迫你,也不见得有用。”张眉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