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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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在堂外围观的百姓中,引起了一番轰动。
“十一,闭嘴!”
邓誉冷冷出声,双拳紧握。
他不知道十一这几日去了哪里,可这副当众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人挑唆收买。
还有那张药方——
他就说,张家老太爷怎那般巧,就捡到了这样重要的‘证据’。
眼下他明白了……
邓誉眼底闪过极浓的失望和嘲讽。
见他神情,十一心底一痛,顿时就有眼泪冒了出来。
公子糊涂不听劝也就罢了,可如今竟然怀疑他的动机。
是,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他是背叛了公子,可他绝无半点害公子之心!
十一忽然朝着邓誉的方向弯下腰,叩了三个响头。
邓誉的眉越皱越深。
十一已面向程然,面色紧绷地说道:“大人,除了那张药方之外,小人还有话说。”
程然微一颔首,一旁的师爷执起了笔。
“据下毒之人阿喜指认,她那日午后曾在白记茶楼后的竹林内与张眉妍见面,并取到了毒药——但其后,有我家公子出言作保,声称在张眉妍的住处足足呆了一整日,以此证明阿喜是刻意污蔑。”
十一声音透着病弱感,为保证清晰可闻,几近是一字一顿地道:“可真相却是那日我家公子只在张眉妍家中停留了短短一个多时辰而已,早在午时之前,我家公子就已经离去了!所谓呆了一整日,不过是张眉妍编造在前,我家公子……做伪证在后!”
邓誉浑身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十一竟当众指认他做伪证!
即便他早有打算会自行招认此事,可此情此景,仍叫他难堪到了极致。
尤其是……他那般信任十一!
张敬长吁了口气。
邓家不怎么样,买来的小厮倒是个个不错。
这小厮主动出面,倒让他省了许多力气。
张眉妍满脸冷汗,几乎是张皇失措地看向邓誉,道:“誉哥哥,你怎能任由他胡言乱语……这般污蔑你我!”
邓誉咬着牙,却未言语。
“邓公子,你这贴身小厮指认你做伪证之事,你可认?”程然发问道。
邓誉眼神不停变幻着。
见他似要开口,张眉妍不管不顾地大声道:“程大人,今日分明已经有人招认了罪行!白记茶楼的伙计也来认了人,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民女的清白吗!”
程然看着她,说道:“使人顶罪,此乃你另一重罪名。你便是不提,本官原也是要审的。”
话罢,未去看张眉妍的反应,直接吩咐了官差将那名唤文竹的女子押进了堂中。
那年轻的女子身形消瘦,身穿一件样式普通的蓝色衣裙,原本麻木的神情在见到张眉妍的那一刻,隐隐有了变化。
她跪了下去。
程然却未急着再次去审问她,而是看向堂外。
此时,又有几名官差押着一名男人快步走来,人群纷纷相让。
男人进了堂中,几乎是脚步踉跄地跪了下去,将头埋下。
“草民……草民柳荀,见过府尹大人!”
张眉妍浑身的血液仿佛顷刻间凝固,她身体僵硬,几乎无法转头去看。
“张氏,你可认得此人?”
“……认得。”张眉妍颤颤地答道:“这是民女的二舅舅。”
“近日你可曾见过此人?”程然又问。
“昨日舅舅曾上门探望过民女父亲,民女见过。”
那时官差也在,这样的问题,没有撒谎的余地。
“本官命人查过,你一家三人,与柳家几乎早早断了往来,为何忽然又有了来往?”
“自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张眉妍尽量冷静地答着。
邓誉缓缓看向她,只觉得身边之人陌生至极。
什么叫做今时不同往日?
指得是,她即将要嫁他为妻之事吗?
这等满是市井利益之气的话,且她仿佛十分深谙此理的感觉,为何以往他从未在纯粹如她的身上看到过?
程然继而看向柳荀。
“昨日你离开张家庄子之后,为何会留宿清河镇?”
柳荀磕磕绊绊地答道:“回大人,小人只是赶路赶得累了,且见天色已晚,便中途歇一歇脚而已……”
程然冷笑了一声。
“中途?你家住洪明县,而洪明县在东,你便是歇脚,却也不该经过在南的清河县才是。”
“是……是小人贪嘴,想起了清河县上的一家羊肉汤饼店,这才绕了些路。”柳荀反应还算机敏,可再机敏,也抵不过心虚。
实则,他今早醒来一睁眼,就已经后悔了!
都说人在做决定之前,最好先睡上一觉,清一清脑子,他如今总算是信了!
他今早本打算逃跑,去外地躲一阵子,避过这阵风头,若到时一切进展顺利,再回来找侄女拿好处。
可他刚离开客栈不远,就被一名黑壮中年男人拦了下来。
他同对方单方面争执了两句,对方二话不说,竟就将他打晕了!
醒来时,自己和随从都被五花大绑着,丢在马车里,且被堵住了嘴。
那男人则坐在辕座上静静嗑瓜子儿,任由他如何在马车里挣扎制造动静,也不理会,可谓诡异之极!
后来,当官差赶到时,他还大松了口气,认为自己得救了,正要作揖拜谢时,就被官差们制住了……
那一刻,他便明白了。
只是……这败露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什么时候京衙的破案效率竟高到了这般可怕的地步?!
“那你昨夜为何悄悄使了随从,将家住清河镇的此女,带去客栈附近与你相见?”程然问道。
柳荀脸色大变。
这……这又是如何泄露的?!
第491章 “利益驱使”
他敢肯定,自己和文竹见面时,绝没有被人看到!
即便是被人暗中看到了,他未能察觉到,可怎么连他让随从去文竹家中找人的经过,都被知晓得一清二楚?
这简直不可思议!
除非……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
柳荀顿时想到了那个粗鲁的黑脸汉子。
难道……那根本就是官府的人?!
定是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敢如此嚣张行事!
想到这个可能,柳荀后背一阵发凉。
“本官在问你话——”程然的声音传来。
柳荀回过神来,连忙下意识地谎称道:“文竹乃是我胞姐生前的贴身丫鬟,她本是我柳家的家生子,我偶然得知她嫁在清河县,便寻她来叙一叙旧罢了……”
此言一出,堂外隐隐都有低笑声响起。
一个大男人,深夜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丫鬟见面叙旧?
说这谎话,也不害臊。
“啪!”
惊堂木声响起,旋即便是程然满是威严的声音:“只怕叙旧是假,许以重利,诱她替张氏顶罪是真!”
这女子已经嫁做人妇,甘愿为旧主顶罪的可能微乎甚微,更何况当初她是为张彦父女所逐卖。
且看她认罪时的态度,并不像是被胁迫。
所以,只能是利益驱使——
柳荀大骇,忙伏地叩头大喊冤枉。
程然未有理会,只径直看向跪在那里始终未发一言的文竹。
“你若此时肯招出实情,本官必会予以从轻发落。”
文竹半垂着眼睛,唇角微动,似觉得讽刺。
她连命都不要了,哪里还稀罕什么从轻发落。
程然似乎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接着说道:“犯人阿喜称与你多年未见,至今仍只指认张眉妍为同谋。而当下又有这药方和邓家小厮及药堂伙计为证,如此种种,已足可证张眉妍之罪——你的雇主已没了自保的余地,你难道还妄想着能拿到他们允诺给你的好处?”
他知道,此人不怕死。
可他也知道,她一定不愿白死。
果然,文竹听完此言之后,眼神变幻了片刻,微微蹙眉。
而后,眼角扫向前方跪着的柳荀和张眉妍。
这眼神虽不甚明显,却也没逃过程然的眼睛。
果然——
可究竟是什么利益,竟能让人连性命都甘愿放弃?
他已命人去暗查此事,只是结合文竹的供词来看,暂时还没有得出什么明确的结果。
她称自己被张彦父女卖给了人牙子之后,经人牙子转卖去了一户人家做续弦,那男人大她许多,又身有残疾不能走路,婆母又对她动辄打骂苛责,她的日子过得十分辛苦煎熬。
近年来,男人得了重病,家中的积蓄很快被耗光,她做的活也越来越重。
偏是此时,她听闻了许多关于张家的事情,心下不甘不平之时,偶然遇到了境遇同样艰难的阿喜。
几番相见,二人便有了合谋报复的想法。
据文竹所说,她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之所以选在此时主动自首,是因难以忍受夫家的折磨,昨夜欲将丈夫掐死,却被婆母发现。
婆母将她关了起来,准备去寻族人将她浸猪笼,是继女将她偷偷放了出来。
她想着,横竖都要一死,不如死得光明正大一些,宁愿来官府招罪,也不要被那些面目可憎的族人生生折磨而死。
这些,程然已命人查实过,昨夜事实确实如她所说。
至于毒药,她自称是在一位外地药贩手中买来的,只知对方是外地口音,并不知其姓名。自那之后,便未再见过了。
这些证词,听似还算合情合理,却细思之下,总让人觉得有些牵强。
可偏偏一时找不到证据来证明她是在撒谎,因此只能诱其主动说出真相——
“事到如今,其中轻重,你自己权衡。”程然看着她说道。
文竹眼神几经闪烁。
旋即,却是苦笑了一声。
说了又能如何,她既然选择这么做了,今日便是能够安然脱身,却也无处可去了。
“民女无话可说。”
她声音里有着过分的平静。
程然不禁皱眉。
审案时,最怕的便是遇上一心求死之人——
阿荔气得跺脚。
自己想死,出了衙门一头撞死就是了,死前还要恶心别人一回还真是死不足惜!
说来说去,只怕心中还是对他们张家乃至这世间有怨恨在,横竖不愿意配合官府办案。
“此时不说,待到想说时,只怕也就没有机会说了。”
此时,人群中忽然有一道响亮的少年声音传入堂内。
文竹下意识地看去。
她认出了说话的人。
那是小时雍坊王大人家的公子王守仁。
一旁站着的,还有如今改穿了男子衣袍的苍家公子苍鹿——
想到王家苍家与张家向来交好,文竹眼中不禁闪过厌恶之色。
程然本要道一句“肃静”,可下一刻,却听王守仁再次开了口。
“听说你那患病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也算是大仇得报了——”王守仁语气随意地说道。
程然眼中划过不甚明显的意外之色。
不过,据他手下回禀,那男人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今早已也只是残存一口气而已。
可……
王家公子他见过几次,此人天资出众,却分明并非不分轻重,哗众取宠之辈,如今当众出言扰乱他审案,倒有些不同寻常。
程然目光微闪,下意识地看向文竹。
却见文竹脸色大变,形容激动之极,朝着王守仁大声道:“这不可能……你胡说!”
程然见状,便打消了喝止王守仁的想法。
邓誉正是心神不宁之际,闻得文竹这般失控大喊,偏生高坐在那里的程大人半点没有制止之意,不禁愈发觉得此人办案全然不讲规矩,令人费解不说,也实在让他无法不去质疑这公堂上的公正程度。
“我犯得着骗你么。”王守仁嗤笑一声,道:“听闻他原本就已病入膏肓了,今日听说了你自首之事和一些闲言碎语,一时便没能支撑得住,生生给气死了。”
“不……”
文竹摇着头,眼中俱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苍鹿听得这语气,便知他们和蓁蓁此番必然是猜对了——
第492章 强弩之末
什么心中怨恨,想将丈夫掐死了事,若真想要他性命,又何须等到今日。
且一个四肢健全的年轻女子,又已经半点不惧死,那还掐个什么劲儿啊,直接一刀捅了岂不省事得多?
若嫌不够解气,那就将嘴堵住,只要不嫌累,想捅多少捅多少。
再者,她既有杀夫之心,那当初有机会买到毒药,为何不多备一份?
这要换作是他,头一个便要毒死那磋磨人的老婆子,岂还能让她有机会去找人浸什么猪笼啊。
苍鹿津津有味地想着。
“你不信我的话不要紧,那就让你信的人来同你说吧。”王守仁看向身后。
一名身形矮胖,发髻花白,双目红肿的老妇人咬牙切齿地奔了过来,口中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你这下贱的扫把星,自从你嫁给我儿,在我家中白吃白喝,肚子里数年未出不说,竟还妨得我儿得病……如今更是生生将他气死!该死的分明是你这杀千刀的贱人!”
老妇人唾沫横飞,竟要冲入堂中。
“将人拦下!”
程然发话前,纪琤已带人上了前。
老妇人常年做活,力气奇大,一时竟挣脱了一名官差的手,却是弯下腰,脱了鞋,奋力地朝着堂中的文竹砸了过去。
偏生跪在那里的文竹躲也未躲,任由那只鞋子砸在了自己身上。
“官老爷,这贱人意图毒害那张家公子不提,还害死了我儿子!这等心肠歹毒之人,理应要判她凌迟之刑!”老妇人被死死制住,嘴里却仍是不得消停。
文竹跪在那里浑身颤颤,眼睛越来越红,很快竟有泪水滚落。
她蓦地起身,却是扑向了柳荀。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替他请城中最好的神医,用最好的药……你骗我!”
柳荀不做防备之下被她扑倒在地,脖子亦被其扼住。
张眉妍惊呼一声,连连朝着邓誉的方向靠去。
邓誉却是目不斜视,不着痕迹地避开。
程然已经使人将文竹制住,柳荀爬坐起身,因为惊惧脸色近乎惨白。
一个弱女子自然吓不住他,真正让他害怕的是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
这男人早不死晚不死,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死!
他浑身战栗地看向张眉妍。
这一次,他当真要被这个侄女给害死了——他就知道,张彦那一家根本沾不得!简直晦气之极!
“你害死了他……是你们害死了他!”文竹被官差拉住,却仍要挣扎着扑向柳荀和张眉妍。
她之前因筹钱给丈夫治病,实在没有办法,曾求到了张眉妍面前……却不成想,一文钱没借到,竟还被盯上了!
“害死你丈夫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你自己。”
程然看着她说道:“若不是你自作聪明,助桀为虐,他也不会受此打击离世。”
现下想来,所谓要掐死丈夫,不过是为自己的自首在铺垫理由,蓄意做戏罢了。
文竹摇着头,泪水如泉涌。
“不……不是我……”
她为了他,可以连仅有的这条命都不要,又怎么会害死他呢!
她从生下来便是为奴为婢的低贱之身,后来跟着柳氏做上了大丫鬟的位置,以为总算要苦尽甘来,可谁知还是跟错了主子。
辗转流离之下,她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初与他为妻,她终日惶惶,厌恶他十分。
可每一次婆母责罚,他都百般相护,有好吃的也要悉数留给她……便是她数年未有身孕,婆母要他另娶,他也因此同母亲翻脸——
他待她的好,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所以,她想救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求了所有能求的人。
她时常想,只要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