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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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刘福回了声“是”,昭丰帝无奈道:“罢了,就叫小仙子去给杬儿看一看吧,也好叫静妃消停些。”
他冷眼瞧着,这静妃已是离发疯不远了。
刘福应下,退了出去。
张眉寿得了准允,便被直接请去了长春宫。
第626章 药引
宁贵妃听得此事,当即皱了眉。
“人已经在六皇子殿中了?”
“是。”宫女垂首答道。
“真是笑话,来了本宫这儿,竟连句请安的话都没有!”宁贵妃冷笑道:“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规矩眼色都没有——”
皇上起先竟还有意为其和太子赐婚,这年头,还真是什么货色都能当太子妃了。
“娘娘息怒,这张姑娘甚少入宫,想来也是年幼无知,一心急着替六皇子诊看。”一旁的嬷嬷轻声劝着,心底却莫名有些不安。
宁贵妃眼中嘲讽更重了些。
“太医们都只能干看着,她能救得了人?也就静妃这没脑子的蠢货,能想得到请她入宫来诊治了——只怕还不如同皇上求些丹药来得管用呢。”
这种事情,她单是听一听,都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也亏得皇上还准允了。
嬷嬷一时没说话。
不知怎么回事,自方才远远瞧了那张姑娘一眼,与之对视了片刻之后,她心中就有些不安生。
见自家娘娘对此浑不在意,闲闲地吃起了宫女剥好的核桃仁儿,嬷嬷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悄悄使人去了六皇子那里盯着。
“明日就该早朝了。”
宁贵妃拿帕子擦了擦手指,一派运筹帷幄的轻松神态。
皇上便是再有心包庇,却也不可能顶得住了。
只需过了明日,大局定下,她就可高枕无忧了。
到时,她再一个个清算那些此次力保太子的人——在此之前,她倒没想到有这么多不怕死的……
刘健、王华、张峦、谢迁……这些人,可险些要坏了她的大事!
宁贵妃冷笑了一声。
太子的路,倒是铺得极好,竟叫这些向来爱玩弄制衡之术的文臣们不惜豁出性命,也要保他。
不过,谁让云妃助了她一臂之力,这般舆论之下,彻底叫皇上没话说了呢?
说起来,她这回也是险胜而已。
看来当初她没能杀了云妃,倒是件大好事,想必这就是老天有眼吧。
宁贵妃此时的心情,是阔别已久的愉悦。
侧殿中,张眉寿正坐在榻前替六皇子诊看,明太医立在一旁。
其他两名太医互看一眼,皆是皱眉。
这姓明的一副等着给对方打下手的姿态是怎么回事,作为太医的尊严呢?
且这姓明的近日来不可谓不尽心,不仅是白日,便是夜里也要亲自守在此处,真抽不开身时,也要叫自己的得力徒弟寸步不离地看着。
作为同僚,背地里不骂对方一句做戏心切是不可能的。
但更多的,却是乐得轻松。
六皇子能不能被救得回来,他们一个比一个清楚,此时越是出力,越是往前凑的,到了最后反而越不讨好。
至于这位张姑娘的到来——
只能说静妃如今是慌不择路了。
榻边,见张眉寿放下了六皇子的手腕,明太医忙问道:“依张姑娘之见,六皇子眼下情形如何?”
“尚可一试。”
女孩子语气从容,说话间站起了身来。
明太医闻言眼睛微亮,那两名太医却暗暗嗤之以鼻。
“只是还需一味药引。”张眉寿讲道。
“张姑娘需要什么药引?本宫这便叫人取来!”静妃紧张的目光紧紧锁在张眉寿脸上——女孩子沉静稳重的模样,无形间竟成为了支撑她的力量。
张眉寿看着她,道:“梅花枝头上的新雪,所化出的雪水。”
静妃微微一怔,却大松一口气。
这药引虽是奇怪了些,可今早才落了一场大雪,梅树也并不难寻……她本还以为会是十分罕见的药引。
却又听女孩子补充道:“须得是在原处植有十年以上的梅树方可——还需分别于绿梅与白梅花蕊之上,各取十钱新雪。”
众人闻言皆下意识地思索起来。
宫中梅树并不少见,可于原处植栽十年以上的,未必好找。
有些梅树倒是够老,却不好确定是否为中途移植而来。
且宫中所植多为腊梅与红梅,相较之下绿梅白梅便少见许多。
静妃一时着急起来,当即就要吩咐宫人去四下打听。
而此时,她身侧的宫女忽然道:“娘娘,奴婢记得,御花园中万春亭旁,倒是栽有一株白梅,自打奴婢进宫起,似乎就一直在那儿了——”
她五六岁便进了宫,算起来年头上该是够了。
静妃闻听,连忙使人去了御花园中,寻了资历老些的花匠印证此事。
不多时,小太监折返,如实禀道:“娘娘,奴才问罢了,万春亭旁的那株白梅,少说也有十五个年头了。”
静妃连忙看向张眉寿。
张眉寿微微点了头。
“可问了宫中何处植有十年以上的绿梅?”静妃又问那太监。
太监声音略低了些许,答道:“奴才问了,那花匠说……唯独东宫里有两株。”
听得东宫二字,静妃的神情冷了冷。
但此时杬儿的情形,由不得她使什么性子。
“既如此,本宫这便去求皇上口谕,命人去取来——张姑娘此时可就要用?”静妃向张眉寿问道。
“娘娘且去请皇上谕旨,臣女先行前往御花园取雪。”女孩子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取雪之时,从梅花所绽方向到手法,皆有讲究,不便假手于人。”
静妃自是点头。
“那就有劳张姑娘了,本宫先去求见皇上。”
语罢,见张眉寿点了头,便不敢有丝毫耽误地出了长春宫。
哪怕她将那两名太医略显古怪的神情看在眼中,却也全然不受影响——便是所有的人都觉得她荒谬,她也一定要信到底。
她若不信,杬儿就真的没命了。
且古往今来,她也曾听闻过以无根之水作为药引的说法,张姑娘的要求虽更为细致了些,却也不至于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静妃这般想着,心底莫名又添了几分希望。
以至于在前往养心殿请旨时,颇有几分精神焕发之感。
昭丰帝隔着珠帘,都能感受到对方与刘福对话时的希望丛生。
怕只怕静妃发疯都是轻的……毕竟眼下已经隐隐有回光返照的预兆了。
昭丰帝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多时,刘福走了进来,禀道:“皇上,静妃娘娘前来求皇上口谕——说是要带人前往东宫采集梅树之上的新雪入药,用来医治六皇子……”
“朕听到了。”昭丰帝无奈地摆了摆手:“叫她去吧。”
都这个时候了,就随她吧。
有了昭丰帝的口谕,张眉寿畅通无阻地踏入了东宫。
第627章 互管闲事
侍卫只放行了她一人,跟来的宫女便在东宫门外等候。
东宫里的一名太监,引着张眉寿往里走。
张眉寿脚下不快不慢,目光一寸寸地环顾四下。
这座宫殿,她许多年不曾回来过了。
祝又樘登基之后,这座宫殿便暂时空了下来,后来有了照儿,则重新修葺了一番,而后几经变更,早已不是她记忆中最初的模样了。
此时这些陌生又熟悉的陈设,一点点闯进她眼中,连带着许多蒙了尘的记忆都跟着鲜活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来至正殿前。
张眉寿下意识地举目望去,却见一名白衣墨发的少年立于殿前,眉目俊朗,于为银雪所裹的宫殿之中,气质出尘似同谪仙。
四目相对一瞬,少年人眼中含笑,步下了石阶来。
这一幕,直叫张眉寿心中泛起酸涩的暖意来。
他依旧这般对她笑着,还是这般模样。
“臣女参见殿下。”
祝又樘动作快了一步,扶住她的手臂,道:“此处没有旁人——天寒地冻,且去殿中说话。”
张眉寿点头。
祝又樘刻意慢下脚步,二人并肩而行,踏入殿中。
跟在后面的小太监暗暗瞠目结舌。
他此前已是隐约知道自家殿下与这位张家姑娘关系不比寻常,可眼下见此一幕,还是觉得极不真实——向来不爱与人触碰的殿下,竟主动扶了张姑娘。
他还不曾见过殿下这般扶过第二个人。
且俩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还真是活得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见得到啊……
小太监跨入殿内,一眼就瞧见了脸上同样写满了惊诧的阿秋。
殿内暖意盎然,张眉寿刚解下了披风,阿秋就连忙上前接了过来,又暗暗骂自己一句:见了好看的女主子竟昏了头脑——本该是她上前主动替女主子解披风才对的。
张眉寿看她一眼,心底一软,眼中便浮现出浅浅笑意。
原来是阿秋啊,她方才进来时都没能认出来。
这一笑,却叫阿秋忽然觉得头更昏了。
女主子长得未免太好看了些,便是说她家殿下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她也信得!
阿秋转过身之际,悄悄探了探自己鼻间……呼,还好没有流鼻血,不然可就给殿下丢人了。
可清羽大哥既说女主子样样出色,不同凡响,想必出众之处必然不止是容貌。
阿秋将披风替张眉寿挂在一侧的屏风旁,便福身识趣地带着另一名宫女和几名太监皆退了出去。
“殿下可是知道今日我会过来?”
张眉寿看着面前的茶案上摆着的点心,出声问道。
这些点心,皆是往日里她最爱吃的——她只看上这么一眼,就知道必然是阿秋亲手所做。
祝又樘并未否认,含笑淡淡“嗯”了一声:“一路过来该是累了,坐下歇一歇。”
此时见着了他,且面前的人完好无损,一派如常,张眉寿心底不禁微松。
“六弟眼下如何?”祝又樘与她一同坐下后,问道。
“尚可。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方才来之前,她已让明太医喂了六皇子先服下了解药,待稍后回去时,再依具体情形施救。
祝又樘点了点头,刚要说话时,却被张眉寿抢在了前面。
“……为何始终不曾让人传信给我?”女孩子声音含些质问之意:“起初不是说定了,若有我能出得上力的地方,便告知我吗?”
他这一回遇到的麻烦,远远要比上一世来得复杂。
祝又樘听得微微一怔,忙解释道:“尚且应付得了。”
他如今只是看似处于劣势罢了,实则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况且,他半点不愿叫她涉险。
便是张伯父谢迁等人,他也曾暗下使人劝阻过,可无奈……他越是劝,诸位大人就越是坚定不移。
一来二去,反倒显得他欲擒故纵了。
听他这般说,张眉寿心中安定许多,嘴上却道:“照此说来,殿下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岂会……”祝又樘不禁失笑。
今日的小皇后,尤为可爱。
嘴上这般说,张眉寿却也没有半点不悦的迹象,她从容自若地端起茶碗吃了两口,拿神定气闲的语气说道:“你便是嫌我多管闲事,这闲事,我却也管定了。”
反正,以往她的闲事,他也没少管。
日后,就这么互相管着吧。
祝又樘心底说不出的动容与熨帖,笑着道:“如何是多管闲事?只是大局一日未定,便一日不愿你牵扯进来罢了。”
话末,不甚自在地轻咳一声,又补了一句:“你能来,吾高兴还来不及——”
他今日当真极高兴,已有许久不曾这般高兴了。
张眉寿不加掩饰地弯了弯唇角,旋即却又有些心酸。
“云妃娘娘的事情,我已有听闻。”她问道:“殿下对此,可是另有打算吗?”
她很了解他,绝不可能将一切都寄托于明日的地动来替自己正名。
“一直在等玉粹宫出手。”祝又樘并不瞒她。
他下毒谋害六弟之事,他之所以未有真正上心去急着解决,正是有意借此引出玉粹宫,而非是欲借地动之事来解围。
地动于他而言,从来不是契机,而是需要帮百姓们尽量降低伤亡的无情天灾。
不管地动于否,他都有把握全身而退。
而眼下,他正在印证玉粹宫背后的牵扯。
这是上一世他一直未能查明的一个谜团——近日来终于有了进展。
“玉粹宫?你是指瑜妃娘娘?”张眉寿颇感诧异。
祝又樘的话她听得分明,显然是将玉粹宫视作了并不友善的存在。
而瑜妃正是上一世他在位时的孙太后。
祝又樘点头道:“之前便打算同你说的,只因迟迟没查到新的进展,才一直未有提及——”
紧接着,便说出了一句令张眉寿震惊不已的话。
“实则,炜儿本是瑜妃所出。”
“……”
震惊到极致,张眉寿一时没能说得出话来。
炜儿……竟然是瑜妃的孩子?!
略微缓过神来,她不禁下意识地皱眉道:“……彼时她已贵为太后,暗下养上个把面首也就罢了,怎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这也就是仗着祝又樘这个皇帝孝顺又宽和且念着她的恩情了,若换个人,她不信对方还能这般大胆!
虽说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也有不少关于太后养面首的秘闻,可连孩子都生出来了,未免过分不顾体统——
她刚要再多问些,却见一旁坐着的少年脸色稍显异样地在看着她。
第628章 她想说的
“莫非……身为太后,暗下养上个把面首,十分稀疏平常吗?”
少年脸上不见了笑意,语气颇为认真地问道。
为何方才他竟从小皇后的语气中听出了极‘理所应当’的感觉?
张眉寿神色一滞。
“倒也称不上是稀疏平常,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见对方没接话,她顿时更加不自在起来,就解释道:“我可正派着呢……再者道,我那时焦头烂额,哪有这等闲心?”
她说罢这句话,悄悄去留意对方的反应,却见对方的神情似乎仍没有松缓的迹象。
“只因没有闲心,故才腾不出手去养吗?”少年声音依旧温润如常,却似乎格外执着于这个话题。
“……”
张眉寿心底一惊,遂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短暂的惊诧之后,却颇为想笑。
她忍住了,并一本正经地说道:“养面首这种事情,自然也得挑些合眼的。然而照多了镜子,又见惯了殿下,自然是由奢入俭难了。”
少年一怔之后,到底没绷住就红了耳朵。
他轻咳一声,道:“照此说来,你见惯了苍家公子,想来我也不过是由奢入俭的后者罢了——”
张眉寿听得险些愣住。
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我倒觉得殿下更好看些呢。”她轻声说道。
咳,毕竟阿鹿再好看,日后也是旁人家的,眼下还是顾好自家为妙。
不过……她倒是头一回见面前这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孩子气的某人,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眼中隐隐露出了笑意来。
“我亦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他端起茶盏,很快恢复了云淡风轻的仙人模样。
张眉寿见状,忙将话题扯正:“那殿下可知炜儿的生父是何人?”
这是极关键的一点。
祝又樘却是摇头。
“前世暗查了许久,所获不多。”
起初先从宫中排查了一番,因此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宫外之人。
而越是难查,往往便意味着真相越是惊人。
“待瑜妃向我道明她怀有身孕时,已是不易落胎,贸然服药,会危及性命。她彼时哭着求到我面前,百般愧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