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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喜上眉头-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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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眉寿已经自椅上起了身:“那待会儿上了菜,大哥且慢些吃。”
  又吩咐阿荔:“阿荔也在这儿等着。”
  一个小厮被使唤出去跑腿本没什么,可若两个小厮丢下在用饭的公子,都跑了出去,无疑是有些异样的。
  虽说无人跟随,但还是小心为妙。
  阿荔虽是不放心也不甘心,但自家姑娘的思虑,她并非猜不到。
  因此,只能道:“奴婢遵命。”
  说着,看向了棉花。
  “你切记要护好姑娘——”
  棉花点头应了声“好”。
  实则有他没他现在并无区别,毕竟在保护他家姑娘这一块儿,已是被太子殿下拿捏得死死地了。
  眼见张眉寿带着棉花转了身要出去,张秋池连忙又嘱咐了一句:“二妹,切记要当心些。”
  虽然他不知二妹要去做什么,但二妹这般谨慎以待,想来此事必然紧要——既是紧要,兴许就会有麻烦和危险。
  张眉寿闻声回过头来,看向坐在那里的少年。
  少年如玉,气质出尘,一双净澈明亮的眼睛里有着些许担忧之色。
  想到自己要去见的人,张眉寿心中一时有些感慨。
  大哥从来不多问她什么,便是今日忽然被她拉着出来打掩护,问的最多的也只是要如何做才能帮到她更多些。
  “大哥放心。”她朝着少年真切地笑了笑:“我去去就回。”
  如果日后局面允许,她会将实情告知大哥。
  ……
  夜色初上,京城四下亮起灯火。
  棉花胡同不远处的几座民居,被夜色遮去了几分白日里的陈旧。
  一座宅院的大门被轻轻叩响了两声。
  院中之人放轻了脚步来至门后,未有立即将门打开,而是屏息先听了片刻动静,才压着声音试探地问:“谁?”
  回答她的是女孩子过分沉静的声音。
  “是我。”
  门内之人闻声,立即将门打开了来。
  张眉寿抬脚跨过门槛,田氏就动作小心地合上了门。
  “姑娘怎这个时辰过来了?”田氏跟在张眉寿身侧,一面往堂中走去,一面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且姑娘这般打扮,身边又连阿荔都不曾带……
  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田氏心中惶惶不安,张眉寿却是未语,一路来至了堂中。
  见她一直不说话,田氏也不敢多问,只能道:“姑娘先坐下歇一歇,我去沏茶。”
  “不必了。”
  女孩子总算开口,却是直问道:“苍家公子的眼睛原是中了念蛊所致失明——婶子为何瞒我?”
  田氏眼底颜色骤变。
  女孩子一双眼睛在油灯的映照下,如冬日里的一汪湖水,平静而冰冷。
  “姑娘,我……”
  田氏神色变幻着,张口却不知要如何说。
  但也没有否认。
  张眉寿微微抿直了唇。
  果然,她就知道——田氏身为南家嫡女,精通各类蛊术,当初怎会看不出阿鹿是中了念蛊。
  只不过是不愿说而已。
  “这便是婶子宁可将号称可代替念蛊的牵心蛊赠予我,也不愿让我习念蛊的原因吗。”她又问,语气却更像是在陈述。
  当初苗氏便同她说,蛊术之中,数念蛊最为繁琐,难以操纵掌握不提,修习过程中更是耗时耗力,且有损心神精力。
  她考虑了一番,便打消了习念蛊的念头。
  一则,她学蛊原本是为了防身,以备不时不需,只尽力多学些罢了,也没想过非要样样精通。
  二来,牵心蛊的存在,本就已可替代念蛊,且易操控。
  故而,她对念蛊所知甚少。
  此番疑心阿鹿是被下了念蛊,也是一步步推敲出来的。
  “姑娘……当初我尚身在张家,实在不敢贸然言明此事……”田氏低着头,神情为难地说着:“至于后来……也曾想过要告知姑娘,可权衡之下,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第685章 追去
  “没敢?”
  张眉寿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看着她,问道:“婶子是怕将实情道出,我会逼着你出手替阿鹿解蛊吗?自最初时,你可是就已经猜到下蛊之人是继晓了?”
  田氏之前说过,念蛊之法极隐秘高深难习,真正擅使念蛊者,世间恐寥寥无几。
  她身为南家嫡女,自然是其中一个。
  而盗取了南家蛊法的继晓,应当也算一个。
  故而,田氏当初断出阿鹿中了念蛊,才不敢泄露出半个字。
  是唯恐招来继晓的耳目,暴露了身份。
  而后来还是没说,不外乎是觉得她性子顽固执拗,若是得知了,必然要坚持替阿鹿解蛊。
  田氏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张眉寿心中有答案在,也无意非叫她承认不可,只道:“以往你有自己的思量权衡,我不怪你,是怪自己不够警醒。然如今我已知晓,我此时再问,便不希望你再瞒我——”
  以往田氏算得上是有选择。
  可眼下这选择已经没有了。
  她这般说,确实有些不讲道理了,可有些时候,确无道理可讲。
  兴许这就是生而为人,努力要强大些往上走的理由——在不想讲道理的时候,便可以不讲。
  田氏听出女孩子语气里毫不遮掩,甚至是坦坦荡荡的威胁,微微点了点头。
  “苍家公子和苍家姑娘,所中何蛊?”张眉寿问。
  她虽对念蛊所知不多,却也清楚念蛊同样不止一种。
  “苍家姑娘?”田氏闻言怔了怔,而后摇头道:“我曾见过她一面,她不像是中蛊的模样——想来应当只是体弱罢了。”
  张眉寿闻言了然。
  苍芸的身体状况她是清楚的,也为其开过调理的方子,她原本瞧着,也不像是中蛊的迹象。
  只是今日从苍家老太太那里得知了阿鹿姐弟二人幼时那日的遭遇,便疑心苍芸也是中了念蛊。
  如今想来,姐弟二人当时虽都被取了贴身之物及胎发,可真正被继晓施蛊的,应只是阿鹿一个。
  “念蛊不易被种下,且对施蛊之人的精力有极大损害——若接连向两人施下念蛊,本也是一件极吃力之事。”田氏说道:“更何况,苍家公子被种下的追去蛊,本就是念蛊当中最为繁琐的一种。”
  “追去蛊?”
  张眉寿听得“最为繁琐”四字,心中不由微沉。
  ……非得这么倒霉吗?
  她当即便下意识地问道:“婶子可解得了吗?”
  等着她的,别是她这半日里最担心的答案——
  田氏点头,却又摇头。
  那妖僧一身蛊术,皆是由她所授,他会的,自然就没有她解不了的。
  只是——
  “此蛊繁琐就繁琐在,在解蛊之时,还须得有蛊引方可施解。”田氏解释道:“而蛊引是谁,只有施蛊之人知晓。”
  换而言之,没有蛊引,便是她也不可能解得了。
  所以,她选择不说,不仅仅是因为怕暴露自己,也是因实在无能为力。
  “蛊引竟是人吗?”
  张眉寿听出了关键。
  田氏点头。
  “此蛊解蛊之时,必须要以施蛊人设下的蛊引之人的指尖血为引,方能解蛊。”
  顿了片刻,又道:“且湘西之地此前曾有传说,此蛊极玄妙有灵性,冥冥之中会使中蛊之人与蛊引之人有所牵扯……故才名追去蛊,然而听来过分玄乎,想来也只是个传闻罢了。”
  张眉寿微微皱眉。
  也就是说,要想替阿鹿解蛊,必须要找到蛊引之人。
  但蛊引之人究竟是谁,怕只是继晓才知道了。
  而此时,她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了苍老太太今日说过的一句话——继晓声称自己也无法解蛊,若想解蛊,还须找到一个人。
  眼下想来,那确实也不是随口敷衍之辞。
  且这个人,只怕继晓尚也不曾寻到。
  而田氏方才又说了那个关于追去蛊的传说——
  有没有可能,此人不易寻得,故而继晓才在阿鹿身上种下追去蛊,想以此寻得那人下落?
  如若不然,继晓只管在阿鹿身上也种下毒蛊便罢,又何须再煞费心思地种下追去蛊?
  而哪怕只是个传说,可传说往往也不会尽是空穴来风。
  且继晓最喜玩弄邪术,会信上几分也不足为奇。
  思及此处,张眉寿再次看向了田氏:“婶子可知继晓于暗中寻过什么人吗?”
  田氏闻言,心底极感意外。
  她只是提了一句关于追去蛊的传说,姑娘便是信了,至多也该往与苍家公子有牵扯的人身上想一想才对,为何会立即联想到了继晓借蛊寻人之事?
  面前这小姑娘,当真叫她愈发觉得畏惧……
  田氏浑然不知苍家老太太之言,此时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过分妖异。
  然面上只能尽量平静地摇头答道:“我与他已有十八年未见,如何会知晓他是否在寻什么人……”
  张眉寿眼底微闪。
  “到底是旧识,婶子对他的底细总比旁人了解得要多些——不如猜一猜呢?”女孩子道:“能叫他如此上心,想必此人于他而言应是有些紧要的。”
  田氏看似思索了片刻,才再次摇头:“妾身当真猜不到。”
  女孩子看着她,语气平静地提醒道:“婶子糊涂了。”
  这些年来,她与田氏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下,皆是以田氏和张家姑娘的身份相待。
  可田氏方才,却以妾身自称。
  “是……是我糊涂了。”田氏反应过来,面色复杂地道:“姑娘见谅,我日后定会再警醒些。”
  张眉寿未有接话,而是道:“时隔这么久,婶子竟张口便道与继晓十八年未见,记得这般清楚,倒是极仔细。”
  且那句十八年未见,当真过分顺口了些。
  “虽是无能懦弱……然灭门之仇,时刻未能忘却。”田氏声音低低地说道。
  见她神态,张眉寿未再多言。
  十八年前,南家覆灭。
  她家父亲,在那一年与田氏相遇。
  而她家兄长,今年虚龄,也有十八了——她本以为,田氏身为一个满心记挂儿子安危的母亲,记得最深刻的会是大哥的年纪。
  张眉寿视线瞥见田氏于袖下交握的双手,心中微微泛起一层异样的波澜。


第686章 生气
  “姑娘……”见张眉寿不再开口说话,田氏心中忽觉愈发不安,遂主动讲道:“仔细想来,那妖僧,未必不是在寻我……”
  她方才有些慌了神,此时才想到要这般作答。
  “确也有此可能。”张眉寿暂时按下它想,道:“只是这是我也能轻易想得到的,我想听婶子猜一猜,我想不到的。”
  田氏苦笑道:“除了我之外,似乎只剩下阿舒了,可阿舒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她口中的阿舒,是定国公府的前世子夫人‘南珠’。
  张眉寿摇了摇头。
  “婉兮的母亲是在刚生下婉兮不久之后就患了病,据说是产后风,可你我皆猜测过,极有可能与继晓有关。而阿鹿比婉兮还要小上数月。”
  所以她猜测继晓应是在向阿鹿施蛊之前,就已经寻到婉兮的母亲了。
  况且,若继晓真要拿追去蛊来寻南家人,身为南家嫡女的田氏,才是最有可能的。
  “姑娘言之也在理,我亦只是随口胡猜罢了。”田氏道。
  “只怕婶子不肯往我想知道的答案上猜。”张眉寿说起话来,并不顾忌什么情面:“婶子应当知道我性情急躁,若迟迟等不到真相,说不准便去寻继晓当面问个清楚了。”
  “姑娘说得什么傻话……”田氏的脸色当即白了几分:“继晓此人危险至极,姑娘便是心急救人,却也不能这般不管不顾!况且——他又怎可能与姑娘说实话?”
  见她少见地说了几分重话,女孩子平静地反问:“怎么不可能?他要寻人,我也要寻人,好歹也算是目标一致,互相帮一把,他何乐而不为?”
  田氏从女孩子这番话中听出了认真之意,一颗心不禁更是高高悬起。
  姑娘该不是当真会去寻那妖僧吧?
  想到女孩子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田氏心中颇觉没底。
  只能急急劝道:“可如此一来,姑娘等同是将自己懂蛊之事摆到了明面上……姑娘自是不必将我考虑进去,可姑娘当真以为,他在得知一切之后,会将姑娘视作盟友吗?到时张家免不了也要受到牵连!”
  张眉寿听在耳中,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若是可以,她可真想将田氏吊起来打一顿啊。
  田氏瞧得越发着急:“姑娘万万不能因一时之急,便不顾大局啊。”
  而她虽是渺小,却无一刻敢忘却自己肩负着的使命。
  除却个人和池儿生死安危之外,她也有着自己需要顾全的大局。
  尤其是得知了那天命所定之事后……
  与所有人和事相较之下,那是真正的大局——
  张眉寿最后看了她一眼。
  “待婶子何时能不再自以为是地隐瞒,再来同我谈大局吧。”
  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堂屋。
  实则她方才之言不过是在试探,眼见确是诈不出什么,也不愿再浪费口舌。
  田氏是否在此事之上有隐瞒,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到底继晓要寻的人是谁,田氏确实不见得就能猜得到。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田氏必然还有着别的秘密。
  这些眼下固然不是最紧要的,但也确实叫人心生不耐。
  因为,她怕再待下去,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粗暴举动来。
  如果允许,她当真不愿同田氏再有丝毫交集——终年累月之下,这怕是少不得要折寿的吧?
  见女孩子转身就走,田氏怔了一瞬之后,连忙追了出去。
  “姑娘……”
  姑娘这是当真生她的气了。
  可姑娘忘了拿灯笼——外头那么黑,磕到碰到如何是好。
  张眉寿闻声站定,回过头去看她。
  “那追去蛊被种下之时,施蛊人可也需要蛊引之人的生辰八字?”
  她才想到要多问一句——如此一来,范围也能缩小些。
  却听南氏道:“需要,却也不需要。若蛊引之人是寻常人,少不得要以生辰八字为标记,可若非寻常之人,甚至只需其明确的身份便可入引。”
  到底不是被施蛊之人,只要能被标记上便可。
  张眉寿大致听明白了。
  她未再多问其它,只又道:“待过了这几日,我会让婶子见阿鹿一面——到时,还需以婶子的指尖血为引,试着解蛊。”
  这不是商议,而是告知。
  田氏微微抿唇。
  实则,她对继晓所寻之人究竟是谁,也并不能完全确认。
  也不能保证当真不是她。
  而不消去想,若此番侥幸解蛊成功,她必会暴露无遗。
  然而此时面对女孩子的坚持,她并没有说不的余地。
  田氏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应了一声“好”。
  到底没忍住问道:“姑娘当真不怕吗?”
  这个女孩子,似乎向来无所畏惧,偏又并非无知而无畏——可眼下,明知这么做会带来极大的凶险,却仍毫不犹豫,这不是无知又是什么呢?
  到底苍家公子的眼疾,又不会有性命之碍。
  相反,若当真解了,性命安危会因此受到威胁的,却不止是一个人。
  姑娘分明是聪明的,却选了后者。
  田氏只觉得无法想透。
  张眉寿反问道:“有什么可怕的?——实话不瞒婶子,今日我才替苍家的老太太解了蛊,继晓这会儿定是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追查此事了。若说我被他疑心上,不过是迟早之事而已。”
  她本不打算多说的。
  可今日被田氏气了这么一遭,偏又不能发作,说出来吓一吓她也是好的。
  张眉寿没什么同情心地想着。
  说话间,抬手接过了田氏手里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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