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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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吧……”
张眉娴像是在劝退祖母,又像是在平息自己内心不该有的念头。
可即便如此,离了松鹤堂之后,张眉娴却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张眉寿的院子前。
“姑娘,您不进去吗?”她身边的丫鬟问道。
张眉娴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不进去了。”
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朝着大门洞开的庭院中看去。
这一看,却是微微愣住了。
院子里,张眉寿竟正在受罚。
第103章 谁教谁规矩
午后的阳光仍然炽热无比,张眉寿跪在榆树下,膝下垫着蒲团,双手手心朝上置于身前。
汗水打湿了她细碎的额发,原本粉白的双颊也热得通红。
而她身边,一名身着湖蓝色直领印暗花褙子,头上包着深蓝头巾的中年女子手中持着一方紫檀木戒尺,正面容严厉地说着话。
“罚你跪也跪不直,这样下去如何能学得成规矩?”她说话间,就扬起戒尺,要朝着张眉寿的手心打去。
张眉娴看得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进去劝阻,可下一刻她却瞧见张眉寿的手忽地分开藏到了背后,那戒尺根本未能打得着她。
“你竟还敢躲?”那脸庞略显松弛下耷的中年女人气道:“我教过那么多大家闺秀,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忤逆不遵的!”
她是宋氏花了重金请来的教养嬷嬷,是为了教导张眉寿规矩礼仪,力求在六月花会上不出错。
这位姓客的嬷嬷据说曾是宫女出身,在这一带还颇有威望。
可这两日下来,张眉寿十分怀疑此人的威望大概是靠折腾人堆砌出来的。
谁说学规矩一定不能休息?甚至这位嬷嬷自己好吃好喝着,她还只能在一旁跪着练跪姿——她究竟是教规矩来了,还是上门作客来的?
况且,就这半吊子水平,也敢自称从宫里头出来的?
如果真是,必是因为规矩做得太烂,而被驱逐出宫的吧?
“嬷嬷说说,我这跪姿哪里不对了?”张眉寿反问她。
“身子不够直!”
张眉寿略放松了一二,干脆坐在脚上,再轻易地将背挺直些,又问:“嬷嬷,这样呢?”
“勉强还算不失礼!”客嬷嬷板着一张脸说道。
张眉寿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嬷嬷,跪时讲求臀不着脚跟,以示尊重之意。长跪之时,需挺身直立,以膝盖和脚趾来支撑身体,而非您说得那般用脊背之力,非得讲求脊背绷直——如此一来,姿态僵硬,并不好看。”张眉寿更正道。
她前世做了一辈子的规矩,忍着让这半吊子嬷嬷来教,本也没什么,可靠着一味折腾她来彰显自己的严厉与认真,且她怎么做她都不满意,这未免就没意思了。
张眉寿抬手让阿荔扶她起身,干脆不再跪了。
这烈日当空,将她晒黑了怎么办?
她的时间不应当浪费在这等成全别人的名声、而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事情上头。
“你说得都是什么跟什么?从哪里学来的?”客嬷嬷皱死了眉:“谁准你起身的?”
张眉寿不理会她的话,径直说道:“还有,下跪时应当先下右膝,您也教错了。”
“真是笑话,先下哪只膝盖,也有说法不成?”
“说法倒是没有。但先下右膝,更便于稳住身形,姿态自然能更从容些。”张眉寿懒得听她再反驳,随口编道:“我曾听秦家姐姐教过我的——宫里的贵人们都是这样做,客嬷嬷既是宫女出身,岂会不知?”
客嬷嬷神情一僵,旋即冷笑着道:“这些我日后自然会教给你!俗话说,先学走再学跑。而你如今基本的礼仪都做不好,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姿态好看、气质从容,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我的规矩做得好不好,您应当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偏说我处处做得不好,还要从头教,是什么道理?”张眉寿不客气地道。
究竟是教规矩还是卖弄自己?
脸面这两日已经留足了,奈何人家不肯要,她自懒得演了。
“真是一张伶牙利嘴!你既处处做得都好,不若你来教我可好!”客嬷嬷从未被人这般不敬过,她自认为教养一个区区国子监监生的女儿万万不该受到如此顶撞。
“好啊。”张眉寿微微笑了笑。
客嬷嬷认为自己听错了。
“您既想学,我教一教也无不可。”张眉寿指了指地上蒲团,道:“您就先从跪姿练起吧。”
“你敢拿我打趣?我一把年纪,我敢跪,你敢受吗?”
“这不是学规矩吗?”况且,跟谁比年纪大呢?
阿荔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你……”客嬷嬷脸色红白交加,气得说不出话来。
“嬷嬷,慎言也是规矩里极重要的一条。”张眉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客嬷嬷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这般狼狈。
她忿然道:“既然姑娘没有这份儿诚心学,那我也教不得了!还请贵府另请高明吧!”
“慢着。”张眉寿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还请嬷嬷将银钱归还——母亲给了您十两银子,您至少退还九两,那一两便算作辛苦费了。”
客嬷嬷咬了咬牙,取出荷包,重重地砸到张眉寿手里。
张眉寿随手丢给阿荔清点。
“我可以走了吗!”客嬷嬷沉声道。
“嬷嬷出去之后,应当不会乱说吧?”张眉寿忽然问。
客嬷嬷眼光一闪,嘴边现出冷笑:“乱说自然不会,实话却是免不掉的。”
现在知道怕了?
倒还不算笨。
“嬷嬷不像宫女出身,想来也不难查。若我也说实话,不晓得日后还有没有人愿意请您?”
客嬷嬷听得左眼皮直跳!
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稚嫩娇憨,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心惊肉跳!
她虽不是宫女出身,可仗着一身严厉之气和多年来打出来的名声,从未有人怀疑过她话里真假。
这若被拆穿了,她日后还如何立足?
“你不乱说,我自也不会乱说……!各自管住嘴!”客嬷嬷强压着对一个孩子服软而生出的难堪。
张眉寿点头。
却又问:“不知客嬷嬷家住何处?”
“正觉寺胡同。”客嬷嬷心中觉得怪异,不自觉就脱口而出。
答罢才戒备地问:“你问这个作何?”
张眉寿淡笑着道:“万一日后有事找嬷嬷帮忙,知道您的住处,便容易得多了。”她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没准儿这位混迹市井又出入大户人家的客嬷嬷,日后真能帮得上忙也未可知。
客嬷嬷:“……”
帮忙?
相忘于江湖不好吗?
她只盼着日后不要再跟这个人精儿似得小姑娘见面了才好!
“还有——”张眉寿又开口。
还有?
客嬷嬷表示她已经完全不想听了!
第104章 拦车之人
“嬷嬷跟我母亲辞别时,劳烦如实夸我几句,免得她再另外找人教导于我。”张眉寿最后提醒道。
客嬷嬷彻底无言了。
如实、夸她?
思虑这般缜密周全、将种种对她不利的后果都杜绝了且不提,竟还这般厚脸皮!
跪了跪了。
客嬷嬷片刻不愿再多留,脚底抹油般走了。
小时雍坊张家,她记住了——给再多钱也不来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张眉娴目瞪口呆,看着利落转身进了屋内的女孩子,她到底没有勇气进去。
即便去了花会又能如何?柳氏是不可能让她嫁得如意,然后有能力与她作对的。
可能这就是她的命吧。
仁和公主举办花会的日子,很快到了。
张眉寿天色未亮便起身梳洗,待一切妥当,由宋氏亲自再三检查罢,确定没有失误之后,才被准允出了门。
她带着阿荔刚行至外院,却险些被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冲撞到。
张眉寿还未看清对方的面容之时,已经知道了对方身份——那破破烂烂的道袍披在身上,除了她家祖父还能是谁?
只是这一大清早的,他是刚从外头回来?
“祖父。”张眉寿朝他福了一礼。
“是三丫头呀。”张老太爷竟难得清醒了一回,将她准确无误地认了出来。
张眉寿楞了一下,适才笑着点头。
“要出门?”张老太爷问道。
“是。”张眉寿一边答着,一边让阿荔拦下了一名路过的仆人,欲交待他将老太爷送回院子里去。
张老太爷却满面凝重地道了“且慢”二字,取出一方罗盘,持于手中,就围着张眉寿转了起来。
“三丫头,今日你不宜出门!”张老太爷压低了声音慎重地说道。
“为何?”
张老太爷低声跟她说道:“会下雨!”
张眉寿:“……无妨,备了伞。”
张老太爷却一个劲儿地摇头:“雨水为阴,阴则生变,易伤风、易溺死……还是呆在家中来得妥当。”
张眉寿彻底无言了。
这说法真的很独到,且没有罗盘她也能“算得出来”。
“三丫头,我传你一粒辟邪灵丹。”
张老太爷不知从哪里又摸出来了一粒棕黑色的药丸,强行塞到张眉寿手中,一面嘱咐道:“这辟邪灵丹威力巨大,无论是人是妖,只要吸入肺腑,必倒无疑!”
末了,又生怕张眉寿不相信一般,拍拍胸膛保证道:“自被那妖驴重伤之后,我呕心沥血,于丹炉之中练了九九八十七天,方才炼成此丹!统共只有两粒,这一粒传于你,你切要物尽其用——”
张眉寿听得满头疑问。
首先,祖父被驴踢伤不过两月而已,何来的九九八十七天?
且九九不应当是八十一吗?
祖父显然疯的越来越厉害了。
且这种疯,是极具危险性的——这什么“灵丹”看起来黑不溜秋,能不能毒倒妖怪她不知道,但人若吃进去腹泻几日想来是不难的。
她或许应当知会祖母一声,大家一起想个法子加强一下对祖父的管制。
“快带老太爷回去吧。”她对候在一旁的仆人说道。
张老太爷摆摆手,不耐烦地道:“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仆人跟在他后面小声嘀咕道:“可前天晚上您还占了大黄的窝……”
大黄是养在后院的一只看门大狗。
“天机不可泄露,我不与你多说……”
张眉寿看着张老太爷离去的背影,心中无奈。
“姑娘,那药丸奴婢帮您丢了吧。”阿荔连忙道。
张眉寿本要答应,后想了想又道:“且留着吧,我还有用处。”
“啊?您还真信老太爷的话呀……”
张眉寿自然是不信的。
可她回头得找个大夫验一验这药丸的功效,以防万一,方才她那位不着调的祖父可说了,这药丸统共有两粒呢,天知道那一粒会用在哪个倒霉蛋身上?
半柱香后,张眉寿与秦云尚共乘一辆马车动身离开了小时雍坊,跟在定国公府的马车后。
而在半途中,秦家的马车在行经一条窄巷时,忽然被人拦下了。
“阁下何事拦我秦家马车?”车夫勒停马车,皱眉看着挡在马前的人。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长袍,头上罩着毡笠遮去了面容的男子。
“我乃你家小姐故识,有几句话想与你家小姐谈一谈。”声音年轻的男子看着车帘的方向说道。
车夫闻言怒目以视。
“哪里来的泼皮无赖!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家小姐是京城女子楷模,才貌俱佳,自然引得许多男子青睐,使手段想接近他家小姐的登徒子他见得多了,可这般公然拦车的还是头一遭遇见。
车厢内,秦云尚秀美的脸庞已经变得煞白一片。
张眉寿看她这般神情,便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男子,只怕就是当初在西漕河边的行凶之人。
“这么着急,可是要去仁和公主的花会?秦家小姐,才气横溢,品性如兰……这京中谁不知晓?只是可惜啊,这大好名声怕是很快就要保不住了……”那男子语气讽刺地笑着说道。
车夫只觉得此人出言疯癫,正待挥鞭驱逐时,却听马车里忽然传来秦云尚克制的声音。
“让他到车边来。”
“小姐无须理会这等——”车夫不赞同的话还未说完,就听秦云尚打断他:“群叔,我认得此人。”
车夫一时愣住。
小姐怎会认得如此下流污秽之人?
那头戴毡笠的男子已经来到了马车旁,隔着半镂空的车窗与秦云尚说话。
“你为何不走?非要自寻死路吗。”秦云尚闭着眼睛不愿去看那张贴着车窗狞笑的嘴脸。
“我倒想走,可我没银子呀,且你们秦家人一直在暗下追查我的下落。你给我拿一千两,我从此便走得远远的……怎么,瞧也不愿瞧我一眼么?尚娘。”男子话中带笑,眼中却冷意毕现。
张眉寿看得不适极了,胃中一阵翻涌——一千两太少了,来日烧上一百万两纸钱给他送到十八层地狱倒是好商量!
“一千两?我身上哪有这么多银子?”秦云尚攥紧了手指,其余一概不愿与他多说。
第105章 残暴的姑娘们
“那今晚大永昌寺后山见,你带一千两来。记住,是你自己亲自来送——”男子又将脸靠近了些,紧紧贴在了车窗上,缓缓说道:“尚娘,你要听话。若不然,自会有人替我将你我之间的私事传遍京城内外,我死了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况且,我这么做也是你们秦家人逼得!想我十年寒窗苦读,却在你身上白白断送了前程……我又何尝不是代价深重?”
秦云尚抿紧的唇微微颤抖着,额角开始有冷汗渗出。
张眉寿看着车窗上的那双眼睛,只觉得恶寒之极。
连曾经真心待他的姑娘都可以去杀害、威胁,且是这么温柔漂亮的好姑娘——又以二人之间的过往作为把柄欲毁人一生,这简直禽兽不如!
十年寒窗怎么没冻死他?!
而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张眉寿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另外一张、亦曾经让她深恶痛绝、如鲠在喉的阴险脸庞——再细细一看,竟是与面前之人两相重合了!
她瞳孔一缩,脑中似乎炸开了一道响雷。
这人……莫非是……
“快走吧,可别耽误了花会的时辰。”对方移开脸庞,阴阳怪气地说道。
“群叔……继续赶车。”
秦云尚声音发抖地吩咐道。
马车很快驶出巷子,来到宽阔的街道上。
“秦姐姐,恕我冒昧——敢问方才之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张眉寿权衡了一下,终究开口问道。
她需要印证。
“他……”秦云尚有些呆滞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方才低声说道:“他姓于,单名瑾。家就住在观音寺胡同……”
阿荔忽然惊呼了一声,道:“观音寺胡同里的于家?不就是前些日子那个得春病而亡的老太监进喜家吗?”
秦云尚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
进喜与他祖父是同胞兄弟,正因进喜得春病身亡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他觉得越发脸上无光,这才百般说服她要她随他一同远离京城。
她当时大约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半点没有觉得他缺乏担当——可从前她欣赏的那位满腹诗书气的少年,当真不是眼前这样的。
终究是她识人不清。
张眉寿满心震惊。
她已经确定此人的身份了!
这个“于瑾”,分明就是日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方谨!
那个上一世百般蛊惑她的儿子,引诱帝王终日作乐,不问朝事,送入宫中的折子皆以他掌印大太监的“批红”为准,一手把持朝纲——以权谋私,以手段卑鄙铲除异己,勾结锦衣卫排挤残害忠臣,使得朝堂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