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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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兄长徐永宁那里。
母亲患病时,二哥好歹三四岁了,万一他隐约记得些什么呢?
徐永宁默默无言,仰面望天。
别说三四岁的事情了,就是昨日夫子刚教过的诗词,他已然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长了个假脑袋。
……
另一边,定国公世子正安慰着定国公夫人。
“当年婉兮未足月便出世,生来体弱,阿珠本就因那妖僧入京而终日惶惶。若不是周婆子怂着阿珠未出月子便带婉兮出门上香求什么平安符,阿珠也不会遇到那妖僧,马车不会落水,她更不会因过度惊惧而患了疯病……母亲当年发落周婆子和她那赶车的丈夫,也是依照规矩办事。”
谁知后来周婆子的丈夫出了意外死了,周婆子接连丧夫丧子,竟将一腔仇恨都压到了母亲身上来。
提到已故儿媳生前之事,定国公夫人眼睛发红,拿帕子揩着眼角。
一旁的定国公后怕地看着妻子道:“你这辈子就是太心善了,当年就该听我的,将那周婆子一家全都打发出去!”
“我本想着她也是无心之过,便不想断了他们一家的活路……”
谁成想当年的一丝善心,竟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说到这里,定国公夫人自己也觉得惊险无比。
季大夫昨日说,那毒药无色无味,寻常不留意根本验不出,虽一时要不了她的性命,可若日日连服,至多只需一两月的光景,便可送她去见前儿媳了。
若非是近来天气燥热,她胃口不好,那些补品炖品一概不愿多用,后果早已不堪设想。
只是……
“却连累到万氏腹中那孩子了。”定国公夫人眼中皆是愧疚。
那毒对正常人而言是慢性的,对怀有身孕的女子却是大忌。
定国公世子劝慰道:“母亲也是出于好意,命人炖了燕窝给万氏补身子,又岂会知道厨房里会有周婆子那等居心叵测之人?”
定国公夫人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说道:“实则我也没有那般好心……那燕窝本是厨房炖好了端来给我的,只因你父亲他看得紧,明知我胃口差,却偏偏日日都要过问我的饮食,我当时也是为了寻个藉口将那盅燕窝打发掉……”
什么特地炖给儿媳妇补身子,根本不存在的。
第152章 求助
怪只怪儿媳妇当时来得太巧,实在倒霉。
想到儿媳妇躺在床上那张苍白却善解人意的脸,分明忍着伤心还要倒过来承她的好意,定国公夫人只觉得心虚又臊得慌。
这叫什么事啊。
定国公世子当真哑然了。
如果实情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有些让人更加难以接受了……
好一会儿,才道:“那孩子,必是投胎到更好的人家里去了。”
除了这么安慰一下彼此,还能怎么办。
定国公也只有重重地叹了口气。
此时,外间传来小丫鬟低低的啜泣声和求饶声。
“求老夫人饶命,奴婢当真只是一时嘴馋,不忍见那样的好东西平白倒掉……奴婢当时见有人来,也是慌了,匆乱之下才将那半碗燕窝倒进了老夫人的花盆里……”
约是十来日前,厨房送来了一碗老参汤,老夫人只尝了一口,便让大丫鬟端了出来。
大丫鬟随手递给她,让她端出去倒掉。
当时天色已晚,堂外只有一名丫鬟守着,她便饶到廊下,借着天色昏暗想将偷偷将那晚参汤喝了,可谁知刚灌下两口,就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许是做贼心虚,她本可装作若无其事地端着汤碗走开,却手一抖,将参汤倒在了手边的花盆中。
后来没两日,那盆花就有些不对劲了,老夫人发现了之后,紧张得不得了,竟连饭都不肯用了——她虽猜测或与那碗参汤有关,却哪里敢说出来?
直到昨夜她才知道……那参汤里竟然有毒!
厨房里有人想要害老夫人性命!
惊险之余,她也不敢隐瞒了,生怕日后被查出来之后,再有嘴说不清。
听她不停求饶,定国公夫人心烦不已。
她虽待下人宽容,可谁待她的花儿宽容?
她的花儿可怜又弱小,好好地呆在那花盆子里,招谁惹谁了,何其无辜啊。
只要一想到原本婀娜娇美的魏紫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定国公夫人就觉得心窝子仿佛被人捅了刀子一般。
“若不是张家那小丫头心思机敏,我这盆魏紫可就要毁在你这张馋嘴上了!”她隔着竹帘瞪向跪在外面的小丫鬟。
定国公世子:“……”
母亲,若没有张家那小丫头,应当说您的命兴许都要没有了,这盆花真的是关键吗?
定国公夫人:“且罚去厨房做个烧火丫头罢!”
这处罚对于偷喝残羹的小丫鬟来说略重了些,可谁让她偏偏招惹了定国公夫人的心肝物件儿。
“还敢罚去厨房?”定国公眉头一跳。
定国公夫人心底一紧,暗道大意了,忙改口道:“那便发卖了吧!”
留在哪里都不安心,还是将人赶出去稳妥一些。
小丫鬟哭着被拖了出去。
老天,她真的只是偷喝了两口老夫人不要的参汤而已啊,怎至于就要被发卖了呢!
她当真要比那盆花儿还要冤!
……
次日,张眉寿被定国公夫人邀去说话儿。
定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向外宣扬的,故而定国公夫人只对张眉寿道“已经查明了,是下人将拿来杀蛇虫的毒药,不慎漏在了花盆子里”。
一旁的徐婉兮目光闪躲心虚。
若叫祖母得知她早已将事情经过、甚至是母亲之事都事无巨细地说给了蓁蓁听,会不会将她打死?
定国公世子看着母亲那幅煞有其事的模样,亦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他又哪里能告诉母亲,张家姑娘不仅提供了土中有毒的线索,甚至还引导他万氏的滑胎兴许跟此有关——
只是人家小姑娘自己当时就表明了保密的态度,甚至还倒过来提醒他不要将此事告知她的家人……
小姑娘如此平常心,做好事不愿宣扬,他当然要尽力配合。
只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在那里笑吟吟地哄骗小孩子,他却明知那小丫头心里头跟明镜似得,这情形……还当真让人觉得尴尬呢。
张眉寿不说话时坐在那里,只令人觉得乖巧安静。
她并不觉得定国公夫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换作是她,同样会这样做。
有些善缘,结在心底也是一样的,不必要宣之于众。
半个时辰之后,定国公世子带着徐婉兮和张眉寿离开了定国公夫人的院子。
经过一处游廊时,四下无人,张眉寿忽然慢下脚步,朝着定国公世子行了一礼。
“晚辈斗胆有一事想劳烦徐伯父相助。”
她出言直接,半点不拐弯抹角。
定国公世子微有些惊讶,忙道:“行什么礼?但凡我能帮得上的,张姑娘说来便是。”
这丫头先是帮了她的女儿,如今又救了母亲一命,堪称是他定国公府的小恩人了。如此之下,他答应相帮,那也是礼尚往来。
咳,哪怕就冲着这一句清脆悦耳,让人心底舒畅的“徐伯父”,他也是要帮的。
不过,小小的姑娘家能遇到什么难处,竟要他一个外人帮忙?
“不瞒徐伯父,晚辈的父亲自去湖州历事以来,只在刚抵达归安县衙时曾传回一封书信,从此便杳无音讯。晚辈家中托人送去的家书,亦无半点回音。
眼下湖州洪涝严重,家中祖母母亲皆万分挂怀,日日盼着能有消息传回京中。如今历事考评旁的一概不重要,只要得知父亲平安无事,举家上下便可安心了。”
她虽直觉父亲不会出事,可因忆起前世湖州灾情严重、灾民暴动之险况,而这一世父亲前往湖州是一个未知变数,便也由不得她这个做女儿的不担心。
且每日将母亲的牵肠挂肚看在眼中,她总要想个法子才好。
张家门第不高,自祖父疯癫之后,往前积攒下的那些人脉已不如从前好使了,祖母亦是有心无力。
三叔如今在四处想法子,被禁足在家中的大伯反倒拿起了乔,不是推脱便是嘲讽,半点要托人通关系打听消息的意思都没有。
原本扬言要与他一同持斋思过的祖母被气病了一场,当晚就搬回了松鹤堂,熬了一道乌鸡栗子滋补汤。
定国公世子闻言,一口应承了下来。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感叹了一句,又道:“你父亲身在县衙,自然相对稳妥得多,你不必过于担心,且安心等消息吧。”
张眉寿感激道:“多谢徐伯父。”
她离去之后,徐婉兮却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定国公世子还以为她是为了先前的事情心情不佳。
第153章 收网之日
却不料竟听女儿说道:“蓁蓁求父亲办事,我竟事先未听她提起半句……她是不是不拿我当闺中密友看待?”
虽是平生头一回真心交朋友,并无什么经验,可她分明事事都与蓁蓁说的。
蓁蓁有事求父亲,大可同她说呀,她来出面,也不必蓁蓁一个女孩子放下矜持颜面,亲自与父亲说了。
除了失望之余,徐婉兮大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沮丧感。
定国公世子意外失笑。
“这才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若拖着你从中周旋,倒有了几分利用的味道,平白让你们之间显得复杂了。”定国公世子笑着说道:“她既知是自己能办到的事情,当着你的面亲自与我说,两头皆坦坦荡荡,岂不公私分明?”
咿,竟越说越觉得这丫头心思通透、十分难得是怎么回事?
徐婉兮似懂非懂,却已然释怀地笑了。
父亲的意思大概是,此事蓁蓁自觉能办得成,所以才懒得去麻烦她。
那蓁蓁什么时候能有办不成的事情,需要她来帮忙啊?好像一直以来,皆是蓁蓁帮她,给她出主意。
她也好想表现一下啊。
呸呸呸,瞎想什么呢,怎能净咒着蓁蓁遇到麻烦事呢!
阿弥陀佛,但愿她的蓁蓁一生平平顺顺,无忧无虑,少病无灾。
徐婉兮学着自家祖母的语气连连在心底念道。
……
定国公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外人不得而知。
只有个别消息灵通的,知道世子夫人万氏不慎滑了胎,然女子前三月胎元不固,保不住的比比皆是,到底不算什么大事,又因多少带些晦气,提起是要惹定国公府不悦的,便也不曾激起太多议论。
两日后,徐婉兮和徐永宁方才重新回了私塾读书。
只是徐婉兮回来了,今日却未见张眉寿。
前几日有张眉寿从徐婉清口中得知徐婉兮染了风寒在家中养病,今日又有徐婉兮从张眉箐口中打听出张眉寿也染了风寒。
徐婉兮的风寒是假,张眉寿的风寒却是真的。
只是并不重,全然未到需要留在家中歇养的地步,是以可见这风寒不过也只是个幌子罢了。
她却不是图得翘课,而是当真有正事在身。
这几日,她日日让阿荔和棉花去撒网,如今鱼儿已经游了进来,是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昨日,海棠居里的大丫鬟芳菊出门采买时,‘偶然’遇着了一个衣着朴素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悄悄与芳菊说了一句话,要她带给宋氏——她家主子约宋氏明早在云香茶楼见面一叙。
芳菊询问她家主子是何人,那小丫鬟并不明说,反而说什么“定是你家二太太想见之人便是了”。
芳菊满头雾水地回到海棠居,将此事一字不漏地禀给了宋氏听。
宋氏听了只想冷笑。
定是她想见之人?
她现在只想见到她远在湖州的夫君!
哪里来的野鸡,竟这般狂妄自信?
很好,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但是好奇归好奇,她却是没打算去——现如今她一边打理中馈,一边督促两个儿子的功课,好不容易闲下来还要给丈夫烧香祈福,哪儿来的时间去跟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喝茶?
再者道,万一是大嫂的陷阱呢?
会不会对方是个蒙面的魁梧大汉,她刚见到对方,就会被狠狠地揍上一顿?
或者还会发生比被揍更可怕的事情,比如喂毒、比如往她身上泼脏水,败坏她的名声之类的?
也有可能将她掳走,卖与乡野鳏夫,从此之后日日干不完的农活,再也见不到丈夫与孩子……
这些都是长姐与她说过的,长姐走南闯北,向来是见多识广,不说大话的。
算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头比较妥当。
彼时张眉寿就在旁边,见她不愿去,显是将自保放在了头一位的,不由觉得很欣慰。
可欣慰归欣慰,这一回母亲不去可不成。
她大肆怂恿了一番,反复地说“若真有人要算计母亲,母亲早早做下防备,将其阴谋一举捣毁,岂不威风,还能绝了后患”诸如此类的话,又将身手不凡的棉花举荐了出来,宋氏才总算勉强点了头。
只是暗暗合计着一定要带足了人手,再事先观望好形势才好。
但她说什么也不愿答应带女儿同去。
张眉寿也不一味缠她。
到底母亲答应不答应,没那么要紧,横竖她也是有腿的人。
次日,张眉寿独乘一辆马车,提早出了门,反而比宋氏还要早到。
阿荔深知自己与姑娘今日背负着不同寻常的角色,故而刚踏进茶楼内,便四下环顾。
同时压低了声音对迎上来的伙计说道:“帮我们找一处视线开阔而又不失隐蔽的位置。”
伙计险些被她这话给难住了。
“客官说得该不是我们的柜台吧?”
坐在那里便是视线开阔,蹲在后面又十分隐蔽,整个茶楼也就那里最符合要求了。
阿荔拿看待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自认很风趣的伙计被她看得满心凌乱——提出那样奇怪的要求,到底是谁有病啊喂!
张眉寿扯着阿荔上了二楼,随意寻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种并不隐蔽的感觉让阿荔浑身难受,唯一的安慰就是二楼属于雅座,每座之间好歹隔有屏风。
出门太早,张眉寿尚未用早食,便随口要了些茶水点心与春卷。
现炸的春卷儿冒着热气,桂花莲子茶清香扑鼻,张眉寿刚从阿荔手中接过双箸,却忽听得一道熟悉却意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蓁蓁,你怎在此?”
这是王守仁的声音。
张眉寿抬起头,却瞧见了两张熟悉的脸庞。
小少年眉眼温润俊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身鸦青色束袖袍将他衬得面容越发干净清逸。
张眉寿讶然之余,刚要站起身时,却见小少年伸出一只手做出阻止她的动作,同时笑着说道:“不成想张家姑娘也在此处吃早茶。”
张眉寿刚点了头,就见他在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了下去。
“伯安,坐。”
张眉寿愕然。
他竟还招呼起伯安哥来了——这到底是谁的位置啊!
第154章 做太子殿下的走狗
偏偏王守仁也很从容地坐了下来,又主动张罗着要了茶水早点。
张眉寿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太子殿下伸手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之后,便径直拿起了双箸,将第一只春卷从碟中夹了出来。待吃相颇好地尝了一口之后,还朝着她和王守仁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春卷的味道很满意。
这位殿下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张眉寿在内心惊叹道。
“理应趁热了吃。”太子殿下对二人说道,显得贴心而平易近人。
如果对方不是坐着她的位置、吃着她的春卷的话,这感觉兴许会更逼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