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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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幌子都快被用烂了。
罢了,想必是张家真出了大事,一时不愿见外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她担心蓁蓁呀。
离开私塾后,徐婉兮找来徐永宁,要他去跟王守仁打听情况。
徐永宁一口答应下来,却什么消息都没带回来。
“王守仁进宫伴读去了,我去了苍家,见着了苍鹿,这才知道他们近日来竟都没能见到张姑娘。”
徐婉兮不禁皱眉。
“蓁蓁该不会真病了吧?”
得知父亲出事,小姑娘经不住惊吓和打击,哭得大病一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徐婉兮越想越难受,眼睛都红了,急得团团转。
“好歹给我报个平安啊,眼下这是要让人生生心疼死呀……”
徐永宁也紧紧皱着眉。
有同样担忧的不止他们,还有王守仁和苍鹿。
以及,东宫里的那位老父亲。
视线明亮的书房内,王守仁正陪着祝又樘下棋。
一局下来,王守仁竟赢了。
王守仁赢得震惊又惶恐。
这可是他头一回赢了太子殿下!
要知道,就在赢了的前一刻,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太子殿下这又是使的什么计谋,他看了半天,怎么看不懂呢?
什么,太子殿下棋艺不精?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是他太愚昧,没看透!
再等一等,容他再想一想,他一定能看明白的,加把劲……
咿,怎么赢啦?!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安静。
祝又樘显然也愣了一下,定睛往棋盘上一瞧,微微皱紧的眉头间,忍不住溢出了一丝嫌弃来。
这……下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殿下今日的心思似乎不在棋局之上。”王守仁出言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委婉地挽回太子殿下的颜面。
舔狗当然要有舔狗该有的样子。
可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颜面,竟是张口问道:“张家姑娘久病不愈,可要请太医去瞧瞧?”
话题转得太突然,王守仁愣了好一会儿,适才道:“殿下多虑了,只说是风寒,想来并不严重。”
且蓁蓁的“病”,多半是心病。
王太太与宋氏走得近,知道的自然也比旁人多一些。
但饶是如此,也只知张峦出了事,并不知晓张眉寿早已不在京中之事。
王守仁答罢,暗暗留意着祝又樘的反应。
太子殿下看着他,没再多说什么。
可王守仁却惊异了。
他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太子殿下方才看待他的眼神当中,似乎相当不满?!
太子殿下性情宽厚仁慈,何时拿这般眼神看待过他?
他怎么了?
等等,难道殿下所言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实意想让太医给蓁蓁看病?
王守仁脑瓜子转得极快,可很快再次陷入了疑惑。
殿下虽喜好多变且古怪,但性情还算沉稳,理应知晓这样的小事实在不宜惊动太医才对啊……
直到离开东宫,王守仁仍没想通是怎么一回事。
祝又樘搁下了手中的茶碗。
这般不称职,简直枉为小皇后的竹马。
民间有句俗语,叫“不是自家孩子不心疼”,他如今算是懂了。
小皇后病得都不能出门了,请个太医给看看过分吗?
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别的隐情?
罢了,王守仁这不靠谱的小竹马是指望不上了,还是靠自己吧。
于是,清羽被喊了过来。
听完太子殿下的吩咐,饶是清羽自认身经百战,却仍忍不住目呲欲裂。
太子殿下竟让他去夜探张家姑娘的闺房?!
恕他直言——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殿下,这是不是有失妥当?”清羽终究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太子殿下看了他一眼。
他当然知道有失妥当,若不然岂会等到今日才提出来?
自打从知道小皇后生病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至于他为何会起了这样非君子所为的心思,太子殿下自己也没想明白。
但他发誓,待小皇后再大些,到了需要避讳的年纪,他必不会如此了,眼下谁让孩子太小,还没长稳,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呢?
见太子殿下自顾点着头,却不说话,仿佛在内心说服自己,清羽心中急得忍不住想骂人。
殿下啊,别只顾着说服自己啊,也说出来说服说服他不行吗!
“别问太多,只需留意着分寸,将情况如实禀于吾听便可。”太子殿下显然不愿将心里话分享出来。
清羽唯有脚步沉重地离去。
回来时,却是半点不沉重了,甚至有些不沉稳。
“殿下,经属下查实,张姑娘根本不在家中。”
第198章 太子今年多大了?
“什么?”
根本不在家中?
祝又樘当即站起了身,皱眉看着清羽:“可看清楚了?”
“属下必没有看错,张姑娘的院子里虽点着灯,可连守夜的丫鬟都没有。”
况且——
“张家上下各院,属下都已查探过了,均未见到张姑娘。”
就连祠堂和后院柴房他都去了,还不小心看到了被关在柴房里半死不活的张家大太太。
“此外,属下发现张姑娘身边名唤阿荔的贴身丫鬟也不见了。”清羽又道。
虽说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没想到他干得还挺得心应手的,想来这就是个人业务能力强的表现吧。
祝又樘沉默了一瞬,唯有道:“做得很好。”
他重新坐回了椅内,思索了片刻之后,忽然问道:“张家上下、尤其是张家二太太那里,可有什么异样?”
清羽摇头。
“除却各处气氛沉闷一些,并无其它异样。”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张家二老爷出事的消息刚传回来不久,府里的三姑娘又忽然不见了,张家上下虽对外谎称三姑娘抱病,内里却不见混乱之象——
可见小皇后去了哪里,张家人必定心中有数,故而才能做到不过分慌乱。
此时小皇后能去哪里?
且去了哪里,会让张家人不愿宣之于众,只以抱病之由掩饰?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祝又樘已猜到了大致。
他知道了。
“……”
祝又樘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殿外的浓重夜色。
清羽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在涌动。
太子殿下……似乎生气了?
这不对啊。
殿下虽常常会交待他去做一些奇葩的差事,可脾性却堪称无喜无怒,心性豁达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须得知道,殿下尚无名无姓地呆在冷宫时,他就陪伴在侧了,可即便冷宫之中条件艰苛,常常要看人脸色,殿下也从未曾动过怒。
那时他也年幼无知,总觉得这位殿下是个傻子,好几回都故意使坏惹殿下生气,又常常将殿下的东西偷偷藏起来……
可殿下总是找不到就作罢。
直到有一回,殿下忽然找到他,说——别藏了,再藏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清羽不知自己何时被发现的,但相比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殿下竟要生气了?
妈呀,好新鲜。
‘你若真有藏东西的癖好,且藏些别的吧,那已是我最后一双鞋了’——向来极爱干净的殿下光着脚,无可奈何地说道。
清羽彼时摸了摸鼻子,算是明白了。
这位主子是真不会生气。
可不生气归不生气,那般惊人的洞察力,却是让他再也不敢怀疑殿下是傻子了。
相比之下,花样作死的他……才是殿下眼中的傻子吧!
他与义父也曾暗戳戳地讨论过此事。
义父说,殿下确实少了些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可不为无用的情绪所累,乃是好事——心无狭隘私情,唯有仁德宽厚,这绝逼是旷世明君的好苗子啊!
这等拍马屁的话,他虽不大认同,却也无法否认。
所以,眼前殿下莫名生气什么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片刻后,小宫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奴婢刚煲好的乳鸽汤,最是温补养胃的,您快趁热喝了罢。”
小宫女脸上挂着笑容。
虽说殿下不再喜欢吃豌豆糕让她失落了许久,可这些日子以来,她花了心思来琢磨殿下如今的喜好,倒也颇有所获。
怎么说呢,虽说有些不理解殿下小小年纪为何格外中意一些养生的膳食,但庆幸的是,她又重新跟上了殿下的脚步。
“端下去吧。”
祝又樘只看了一眼,便起了身,转身朝着内殿走去。
小宫女张口想说话却不敢多言,只有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处。
莫非是她的手艺太差,竟让殿下一瞧见她煲的汤就没胃口?
可殿下分明不是挑剔的人啊,那枸杞子泡茶才真正让人倒胃口,殿下不也喝的津津有味?
“清羽大哥……”小宫女心中不解又委屈,下意识地又想找清羽寻求安慰。
可转头一瞧见对方那面无表情的脸,想到前车之鉴,小宫女到嘴边的话又不自觉咽了回去。
算了,得到安慰是不可能的了,还是自己想法子劝解自己吧。
小宫女默默退了出去。
“等等。”
清羽忽然喊住了她。
小宫女回过头去,只见清羽已经提步跟了上来。
“清羽大哥,谢谢你,我不碍事。”话是这样说,小宫女却已红了眼。
清羽:“这汤倒了可惜。”
说着,伸出一只手径直端过,掀开盅盖,咕咚咕咚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他在张家忙活到现在,确实也饿了,这一盅汤下去,胃中顿时熨帖了不少。
“多谢。”
他将汤盅放回到托盘中,径直离去。
“……”小宫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目瞪口呆。
谁说她要倒掉了,她本是打算自己喝的不成吗?
不安慰且罢了,还喝了她辛辛苦苦煲的汤……
小宫女回过神来,心中发堵地厉害,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一时掉得更凶了。
……
湖州灾情加剧,当地州府递上来的请旨赈灾的折子经了秉笔太监批红之后,交到了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刘福手中。
刘福权衡之下,还是将折子捧到了昭丰帝面前。
此番湖州洪灾着实严重,雨水至今未休,太湖多处堤坝已被冲毁,灾民无数,先前从各处调拨来的赈灾粮物已难以为继。
如此严重的灾情,还是先请示了皇上为好。
昭丰帝虽沉迷长生之术,却并未完全不理国事的昏君,看罢折子,当即拟旨命户部尽快筹措赈灾钱粮,又任命户部侍郎刘健为钦差大臣,即日动身赶往湖州主持赈灾事宜。
另又拟了邸报,命沿途各州府竭力协助赈灾事宜,听凭钦差大臣调遣,不得违逆推脱。
处理完一切,昭丰帝长叹了一口气。
做皇帝当真误事,这一整日他竟连打坐的空隙都抽不出来。
“太子今年多大了?”昭丰帝忽然向刘福问道。
刘福愕然了片刻。
皇上啊,您连太子几岁了都不记得,这样真的好吗?
第199章 出宫历练
“回皇上,太子殿下已经九岁余了。”刘福笑着说道。
“才九岁啊……”昭丰帝失望地喃喃道:“那朕岂不是还要等上很久。”
哎,说起来他还是太有责任心了,即便是咬咬牙,真的将这皇位交给一个九岁的孩子又有何妨?
好吧,他承认他害怕这么干会被都察院的那帮御史们骂得狗血淋头……
关系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为好,若不然等他禅位之后,这些人给新帝上折子,克扣他炼丹求道的钱资可怎么办?
要知道,单是他不爱上早朝这一点,已经有大臣一肚子不满,隔三差五地劝诫了。若不是大靖朝的君王多数都不上早朝,他并非个例的话,那帮糟老头子指不定要天天跑到寝殿里掀他的被子了!
当皇帝容易吗?
昭丰帝急切地盼望着太子能早日长大成人。
说起来,他似乎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见到太子了?
因要专心求道,他早已免了所有皇子公主的请安。
昭丰帝刚在心中念叨了一句,下一刻就听内官前来通禀,说是太子求见。
昭丰帝愣了一下,适才让人进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祝又樘上前行礼。
“起来吧。”昭丰帝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和蔼。
虽说太子年龄长得慢是一个缺点,兴趣爱好似乎也过于广泛,可好在这孩子刻苦上进,让他很欣慰——若是个昏聩不成器的蠢材,只怕那帮大臣又要有意见了,到时即便他强行退位,也会良心难安的。
不过,太子此时找他干什么?
莫非是出宫频繁,银子不够使了么?
京城有东西两厂在各处紧盯,宫里的防守和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太子出宫之事当然瞒不过昭丰帝。
要银子就给吧,反正以后他做了太上皇还要仰仗儿子呢。
昭丰帝很是大方地想着。
“儿臣有心出宫历练,想求父皇答应。”祝又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昭丰帝一怔。
咿,不是来要银子的?
可出宫历练什么的……
“你不是常常出宫吗?”
糟糕,一不小心暴露了——这样会不会让渴望自由的太子觉得自己被监视了,从而影响到心情不肯好好读书?
好在太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想离京历练一番。”
昭丰帝脸色一变。
他听到了什么?
太子想离京历练?
嘶——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志向!
看来早日退位,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万一太子只是想出去玩呢?
罢了,玩就玩吧,以后等当了皇帝想玩也没时间了,不如现在让他一次玩个痛快,免得日后心里有遗憾,干活不卖力。
皇上大手一挥,准允了。
等等,好像还没问太子想去哪里历练呢——
“儿臣想去湖州。”
“什么?”昭丰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怎么不直接想说上天呢?
但这下子他算是彻底信了太子是真心想要出去历练了,毕竟此时去湖州,玩?——玩命还差不多!
“不行。”昭丰帝瞬间反悔,半点都没有“君无戏言”的自觉。
饿不着淹不着是真的,可都说了如今湖州地界流民无数,人一旦身处绝境,最容易做出极端疯狂的举动来,万一有愚昧的刁民想借机报复朝廷,对太子下手怎么办?
且这天下有理由趁机对太子下手的人可不止那些流民。
被刺杀的可能性固然不高,可昭丰帝还是不愿意拿储君去冒险。
祝又樘面不改色地道:“父皇,儿臣既是要去,必然要掩人耳目的去,绝不会走漏风声,亦不可能招惹是非。儿臣之意在于趁此时机,沿途替父皇暗中查访民情,勘察各地官员风气。”
昭丰帝闻言不禁多看了祝又樘两眼。
这臭小子说得真好听,想得也挺缜密……
“容朕再想想。”昭丰帝未有立刻答应下来。
虽然已经被说动了,可还是要适当掩饰一下才行,若不然态度来回地转变,难免会让太子觉得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够沉稳,万一以后不尊重他可就不妙了。
……
太子前去求见昭丰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春宫。
“都说什么了?”宁贵妃皱眉问道。
皇上和太子之间向来关系平淡,平日里也没见太子去求见皇上,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皇上与太子殿下谈话时,屏退了宫女太监,只有福公守在一旁。”传话的小太监低声说道。
宁贵妃气得咬牙。
刘福虽是在她设计将怀恩驱逐出宫之后,亲自提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