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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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作品完成得怎么样了。”
陈立文这才想起来,这间画室邹小舟也知道。
因为这批画有几幅女裸体是以邹小舟为模特的,她想来看看完成情况,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进来吧。”心里并不欢迎女同事在这种时候跑来画室,但陈立文还是得体地把她让进来,“不过你要看的部分都已经打包了。”
“都包好了?”邹小舟听到这个消息,好像并不怎么失望,她一边好奇地看着房间里捆成一摞一摞的画,一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就像在一个非常熟悉的朋友家里一样。
其实,那些商品画儿在创作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过了,但她特别强调“看看完成得怎么样了”,给陈立文的感觉是,她关心的是完成制作后的情况。一个参与创作的人,自然会关心创作的最终效果。
陈立文没有心思过多地注意邹小舟的情绪,也许她只是路过这里,或者只是因为晚上没什么事,想找个地方消磨一下时间。
“你随便坐啊,身后有矿泉水,想喝自己倒。我这儿还忙着呢!”他不打算陪她多说什么,转身忙着包扎剩下的画。
“我来帮你吧。”邹小舟走过来,伸出两手,不知往哪里放,她看了看陈立文,“要不,我包另外的画儿?”
“别,别,你不知道怎么扎,弄得不结实,路上就会碰坏。”
邹小舟只好又坐回原处。
“陈教授,这批画儿完成后还有活儿吗?”
“啊……现在还没有,我也不想再接这种活儿了。这批活儿是因为一个老朋友介绍,不好意思推辞,否则,我不会为了几个钱画这种东西的。”陈立文骨子里还保留着早已被一些人唾弃的艺术家的清高。
“反正你也不太忙,偶尔搞点儿商业性的东西,也不会影响你的声誉。”邹小舟抿了一下嘴,笑着说。
“不是,主要是没有那个兴趣。”
“我还希望多找一些这样的机会呢……”陈立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邹小舟连忙解释,“呃,我是说给你当模特,顺便也赚点儿外快呀!”
邹小舟的工资不高,也没什么捞外快的机会,她说这话也是可以理解的,陈立文就诚心诚意地说:
“啊,好,以后要是再有装饰画需要模特儿,我就找你。”
“真的?”邹小舟喜出望外,“那咱们一言为定!”
“没问题。”
“陈教授,”邹小舟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有走的意思,她悄悄打量着陈立文,好像有什么话,又无法启齿。犹豫了好一会儿,见陈立文忙得实在顾不上她,就告辞了。
邹小舟在的时候,陈立文没多想,她走了,他反而回想起她今晚的可疑之处来了。这么晚了,她不请自来地跑到人家的画室来,还打扮得那么不同寻常,到底有什么事儿?难道就是为了打个招呼,以便今后有私活儿的时候再搭个便车、弄点儿零花钱?
是啊,最可怜的就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里搞教务工作的人了,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可是没油水。
依陈立文的看法,像邹小舟这样的人,年轻,又有灵气,完全可以学点儿什么,重新选择一下工作。可惜自己不会随便去给一个女同事规划未来,陈立文自嘲地笑了笑,对自己说,你别庸人自扰了好不好?
陈立文边欣赏、边包装,很快就都弄利索了。
他看了看表,时间还不算太晚,如果这时候能联系到江宁就好了。平常这种时候,她早就关机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想试试运气。
电话很快打到江宁的手机上,奇怪的是,这么晚了她居然还开着机!
可是没有人接。她一定看出了那是他的号码。陈立文不甘心,贺琳不在家,回到家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他今晚一定要找到江宁!
陈立文想到了一个地方。他匆匆收拾了一下,打开房门就往外走。
房间里的灯光投射在走廊的一刹那,他愣住了,邹小舟根本没走,她正站在门外的墙角边呆呆地看着他的门口呢!
“咦?你怎么还没走?”
“啊,我……想起一件事,就回来了,可是又不好意思叫门……”
“有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有点儿急事得马上走,顺便送送你吧。”陈立文极力掩饰着不耐烦,回头关了里面的灯,然后锁上门,就往院子大门走去。
邹小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大门后,他回头想跟她说点儿什么,可是已经不见了她的影子。
“小姐!今天感觉好多了吧?看你的样子,终于活过来了!”
早晨,马同同从自己的卧室出来,走到梳妆镜前,探头看了看正在化妆的江宁,嘻嘻笑道。
“我已经想通了,这个孩子我要留下,至于其他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江宁脸色苍白,但是眼睛里有了神采,昨晚她已经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江宁,你什么时候见见大朱?”马同同突然想起前两天对江宁说过的事,就催问道。
江宁正往脸上涂着化妆品,听了马同同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见谁?”她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很快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半开玩笑时说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你还当真啦?”
“说真的,我越来越觉得,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他!你说呢?”
“俗话说,‘宁拆十座坟,不毁一桩婚’……”
“得得得!我还没结婚呢!”没等江宁说完,马同同就翻起白眼,不屑地“嘁”了一声,“说得那么难听!”
“见大朱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你要去哪儿?”
“最近心烦,找个地方散心去!”
“噢?想通啦?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好吧?你出去,不带我一起去呀?”
“唔……”
“我知道了,你那位神秘、恐怖的黑马王子,要亲自陪同前往,对吧?”
“他呀?用不着!现在这世道,人心隔肚皮。这回,我要自己出去好好自在一下……”
“终于想通了?可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呀?再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单独行动也不安全呀!”马同同贫嘴地逗她。
“得了吧,自从进了电视台,一出门就前呼后拥,导播、摄像、司机的,一大堆人,一点儿都不自由,没劲!”
“我还没说完哪!……尤其是怀着孕的小姐……”马同同偷看了江宁一眼,然后就小心地溜到一边去了。
江宁半晌没有出声儿,她好像在考虑什么,又好像在和马同同赌气。房间里一时静了场。
“管他呢!这回我就是要一个人出去,谁也不带!我要自由自在地玩儿几天,什么也不想。”江宁终于强打精神地说。
“真羡慕你呀!我可没那个胆量一个人跑到陌生地方去!”
“对了,家里交给你了,房子和你自己的床怎么用,我不管,可是要注意安全、卫生,还要合法,明白了?”
“嘿嘿……听你的口气,多像老妈训诫女儿啊!”马同同面露讥讽,“你不嫌累呀……?”
“跟你说正经的呢,记住了?”江宁不理她,端详了一下化好的妆,站起身,往包里装着生活用品,“还有,好好吃饭,我不在家,你可不要随便对付。”
“好啦!我真想亲热地叫一声‘老妈’啊!对了,你打算到哪去玩儿?”
“保密!”
“神经过敏……”
“我是不想惹麻烦,这期间我谁也不想见……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出国旅游去了。”
“你不是真的出国吧?如果是真的,可不可以给我带一件漂亮衣服回来?”马同同嘻皮笑脸地蹭上去,讨好地帮江宁递着东西,“钱嘛,你先垫付。”
“出国?恐怕连出市都算不上。”
“没劲没劲,北京周边还有你这个名主持没去过的地方?”
“别贫了,帮我叫一辆出租吧。”
出租车起动了,马同同跟着车走了几步,“你早点儿回来呀,大朱那儿我快要应付不了了!”
“应付不了,就嫁给他算了!你……”江宁的声音被加速的汽车带走了尾音,下面说的什么马同同没听清。
目送汽车消失在车流里,马同同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她慢慢转身,僵僵地往回走,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灵魂。
手机响了,是大朱的电话。
马同同故意不接,按断了线,把手机装回衣袋。她知道大朱现在找她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几天没跟她上床了。照这样下去,自己快成了他的泄欲工具了!该死的大朱那一副贪吃的死相,真叫人厌恶!
马同同板着小脸儿,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宿舍,大朱的电话又来了,她就是不接,任凭铃声不停地响着,自己跑进卫生间去了。
“告诉你,今天我没情绪!”马同同歇斯底里的喊声从卫生间传来,电话铃儿好像受了惊吓,突然停了。
水龙头发出“哗哗”的响声,听不到马同同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马同同的脸和额发湿漉漉的,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她一边甩着水珠,一边坐下拨通了电话:
“大朱吗?对不起,刚才我情绪不好,江宁走了,扔下我一个人。今晚有时间吗?”
京郊房山境内的上方山国家森林公园,像一块墨绿的宝石,镶嵌在北京西南一带。它北临霞云岭,南有仙栖洞,西面遥望十渡风景区,东靠北京猿人遗址博物馆,是个自然和人文景观都相当诱人的地方。
前些年,这地方外地人不了解,北京人也不大来;最近两年新开发了不少旅游项目,不知不觉成了京郊的一条旅游热线。
江宁多次听朋友们讲过这个地方,一直想来看看,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她刚打定主意要出去散散心,就立即想到了这个去处。
如今人们出门游玩,动辄兴师动众,呼朋唤友,一大群人乱哄哄地到处扎堆儿,弄得吃也马虎,住也马虎,江宁最受不了这种出游。坐在旅游车上,她看了看前后左右的游人,几乎只有自己是“耍单帮儿”的。
一路上她一直眼望窗外,想着心事。
坐在她身后的一个年轻女人,好像也是落落寡合,可她身边那男人的嘴巴却一刻也没闲着,一会儿是北京的天气,一会儿是北京的房地产,一会儿又是北京的奥运会,如同得了话痨,却始终没听到那女人说一句话。
江宁侧过脸去,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身后的女人,发现她戴着一副大墨镜,浓浓的长发塞在一顶大格子贝雷帽里,透着一股干练和凛然。她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江宁下了车,顿时被这里的景色迷住了。
山上的树林被秋霜染得五彩缤纷,几个规模不大的村庄淹没在绿荫丛中,偶尔露出一线红色的屋脊,旅游团的小旗在丛林中随处飘动,忽隐忽现,点缀着眼前的风景。
江宁只觉得浑身轻松,心情舒畅,感觉好极了。
她要在附近的村庄圣水峪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让腹中的胎儿也跟着安静几天。等她若无其事地再回到北京,和陈立文的关系自然也就凉了,男人们多半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尤其是和陈立文这种关系。
还有那个乔伟,离婚后一直不停地纠缠她,是因为他经常有机会触景生情,经常有机会放纵自己,只要一见到他,就会有麻烦事儿出来。现在,北京城里没了江宁这个人,看他还会像个多情种那样整天守在电视台大门口不?她不相信如今还会有这样一根筋的男人!
“姑娘,就您一人儿住?”江宁听到农家旅馆的主人操着一口京腔京韵客客气气地问她,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精明干练,身上和脸上不像城里的老太太有那么多赘肉。
“是我一个。怎么了?”
“算了,我就不多收您的了,每天五十吧。”老太太把一条干净的毛巾被放在铺得漂漂亮亮的床上,又嘱咐她别错过吃饭的时间,晚上在什么地方解手,还有一些例行的安全问题。
看她那不厌其烦的样子,俨然是个搞旅游产业的老手。
“放心吧,我知道了。”江宁笑着把衣服挂进了衣柜,她想把老太太打发出去,好快点儿换一身干净衣服。
“这山上虽然没有野兽,可也不安全,特别是您一个女孩子家,又是孤身一人,出去玩儿的时候千万多加小心啊!”老太太还在絮叨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山上人多么?”
“那得看什么地方,有的景点多,有的景点少,还有的地方,干脆没人儿去。”
“什么地方没人去?”江宁眼睛一亮。
“哎哟!您可别往那地儿跑,那都是些老林子、石砬子,还有那些有景儿、没路的地方。”
“我就是想找个有景儿、没路、又没人的地方……”
“姑娘……您这是……为什么呀?”老太太狐疑地从上到下重新打量江宁,好像要把她从外到里看个透彻。
“您别害怕,我不是来寻短见的,”江宁看穿了老太太的心事,“我是来写生的!”她说着,把一只大画夹拎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嗨!不就是画画嘛,您早说呀,吓了我一大跳!”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您不知道哇,这儿的风景忒美,就为了这个,真有不少人从大老远跑来,专找那没人儿的地方,跳崖自杀呢!”
“真有这事儿?那好,我这次来,也可能遇上一个两个的,见识见识吧?”
“哎哟!可不敢这么说,晦气!”老太太终于没趣地走出门去,她一定觉得这个年轻女人有点儿心理变态。
江宁在老太太背后做了个鬼脸,一边暗笑她上了自己的当,一边换下衣服和鞋。
看看时间还早,她想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走出门,满眼是起起伏伏的绿色山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和甜润。江宁边走边深呼吸,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自己怎么早没想到来这里散散心?如果和乔伟一离婚就到这儿来住住,生活中就不会有和陈立文这段跑调儿的插曲了。
她往远处的山峰望去,不知不觉被那一片纯净、神秘的绿色吸引了,禁不住立即想过去看看。
她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走上了一个小小的山包,站在这里,可以望得见北京方面的来路,那是一条规格不高的公路,不时有大小车辆朝这里奔驰而来。
不远处的车站有一群游人下了车,朝江宁入住的小村子走来。
她听到身后的草丛响,回了回头,只见来时坐在她身后那个沉默的女人,跟着她的话痨男人,也爬上了小山坡,他们好像没有发现江宁,慢慢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女人似乎也是怀揣心事,到这儿来散心的,这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不开心的人啊!江宁想到这儿,顿时觉得轻松了一点儿,不再那么刻骨地感到孤独了。
电视台收发室里灯火通明。
陈立文像鬼影儿一样,忽然从马路对面飘过来,把坐在窗口看报的老头儿吓了一跳:
“哟!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儿吗?”
“麻烦您一下,我想问问江宁家的住址。”
“您是……?”老头儿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我是她的一个朋友,从外地来,路上把她的地址搞丢了。”
“啊,那……您没有她的电话?”
“有,可是她的电话和手机一直没人接。”
“那就是家里没有人啊,您找到她家也没用,是不是?”
“我想去那儿等她。”
“您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上海美术学院的。”
“啊。您说的那个江宁,是我们电视台的么?”
“怎么,您不认识她呀?”
“电视台太大了,姓江的也不止一个……”
陈立文听到这儿,心里顿时来了气:这个怪老头儿!还不知道江宁是谁呢,就煞有介事地盘问了他这么半天!
他扭头就走,气急败坏地走上大街时,行人车辆早已稀疏,夜很深了。
这么晚了,鬼头鬼脑地跑到这儿来找一个女人,人家会怎么想?难怪老头儿一脸的狐疑,他在怀疑自己不是个好人……,想到这儿,他只好苦笑着摇头。
回家吧,万一贺琳深夜打来电话,家里没人可不大好。陈立文就是陈立文,这种时候还不忘顾全大局。
出了电视台大门不远,就是一个十字路口。陈立文走到路口,犹豫了一下,然后拐到往家里去的方向,站在路边想拦车。
他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