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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处藏身-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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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江宁的种种好处,陈立文竟不顾自己是躺在贺琳的身旁,就陷入了甜蜜的幻想之中。
她肚里那个孩子怎么办?一想到这儿,陈立文的心情更加灰暗了。
北京的大学女生,在社会上的活跃程度和生活的前卫姿态,向来与卫慧笔下的上海女大学生不相上下,尤其是艺术院校的女生。
受她们的影响,普通高校的女生也正在成为后起之秀。除了外语系和艺术系,中文系的女孩子也不甘示弱,尤其是大二的女学生,马同同就是其中之一。
到了大二,老练多了,学习上的事也看得很透,应付得过来了,就开始“心有旁骛”,到外面打打短工赚点儿外快,或是跟上某些大腕、大款混一阵子,捞个“免费体验社会生活”的机会。
马同同也有野心,可她不是那种把自己的脸蛋儿和身体当作商品,随时可以拿来换点什么的轻薄女孩儿。她有自己的一套“玩儿法”,既要有个异性伙伴儿,可以一起享受多彩的时尚生活、打发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又不要受制于男人,尤其是她并不想托付终身的男人。
大朱是那种让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也找不到太多优点的男人。
冲他的有钱有靠山,做个老公的确不错,可是冲着他那公子哥儿的作派,则更适合做情人,因为他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容易朝秦暮楚、这山望着那山高。所以,要和他厮守一辈子,真得好好琢磨琢磨。
当然,对待马同同,大朱算得上极有耐心了,至少认识这半年多,他还对她保持着极大的热情。
马同同心里有时候非常依恋他,有时候却恨不能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不过,看到大朱为了她而沮丧失望和一脸无辜,她又常常觉得对不起他,甚至感到自责。
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有谁说得清楚呢?
马同同在中文系读书,同时又在电视台音乐频道做客座DJ,一周内有一两个晚上主持一档外国音乐欣赏节目,其余时间自由自在地做大学生。这样,经济上独立了,就能够以自己的经济能力支撑自己的消费欲望,提早享受时尚生活。
不完全依赖男人(有些时候还是要依靠他们一下的),自己照样可以活得很潇洒,这可不是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做得到的,何况马同同和所有漂亮女孩子一样,有着非常丰富的“自然资源”。
自己并没感到“刻骨铭心的爱情”,却跟大朱混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想明白,也许,两人真的有这么一段缘分?
昨晚,她放下电话,突然觉得对大朱不公平,这个有几分傻气的男人其实不坏,她暂时也不想摆脱他。可是她还是没有情绪跟他出入豪华酒店,去那些闹哄哄的地方,当他的花瓶儿,供他炫耀。
她故意不接他的电话,拉上情绪低落的江宁出去看了一场电影。
今天晚上大朱又把电话打过来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昨晚你跟谁看电影了?”
“你跟踪我呀?你这个无聊的家伙!”马同同一听就火了,她扔下话筒,把原来想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昨晚大朱真的跑来找她了,而且还跟踪了自己!马同同突然感到这个男人有几分可怕。
大朱的电话又打过来,马同同看到熟悉的号码,干脆就关了机。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她又主动把电话打到了大朱手机上:
“喂?是我。”
“什么事?”大朱的气还没消。
“我刚才心情不好……”她在等着他先软下来。
“我现在心情也不好。”大朱说着,并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他在等着马同同进一步的表示。马同同明白,一个再窝囊废的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何况是大朱呢?于是她使出了女人的小手腕儿:
“我想起来一个好地方,去散散心?”马同同的语气柔软了,她知道这一手非常管用。
“说吧。”大朱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男子汉嘛,大张旗鼓地端起来的架子,一时怎能轻易放下?
“你先来接我吧!”马同同突然扔下了电话,内心的烦躁一下涌了上来,她跑进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马同同从卫生间出来,正遇到江宁进了门。看样儿江宁比自己还要烦,她脸色灰灰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准是又被情人泼了一头冷水。”马同同打量了江宁一眼,就急忙化妆,穿好外衣,往门外走:
“晚上我有约会,你自己想办法弄点儿吃的吧。”
近来马同同常常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已经好久没有给江宁做过一顿可口的饭菜了。当初马同同一搬进来,她就被这个表面娇小玲珑、实际相当能干的小姑娘迷住了。这个讲话一口京片子的女孩儿,却烧得一手川菜,每个星期至少有一两个晚上,她会弄出点儿花样来,让江宁大饱口福。
可是现在江宁根本没有食欲,她懒洋洋地放下画板,就势往沙发上一坐,就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你这个人,纯粹让我给惯坏了!你不吃,可饿不着我……”马同同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大朱在外面等我呢……”
江宁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她听到马同同在外面用力磕上了防盗门,“踢踢蹋蹋”有节奏地沿着楼梯走下去。马同同的高跟鞋又高又细,却总能走出这么轻盈快捷的步伐来,真是一绝。
她努力振作了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拿过那只画夹子,打开,把那张习作铺在地板上。沙发挡住了一部分直射过来的光线,画上的骷髅女人看上去面容更加狰狞。她把它又搬到餐桌上去,就着灯光仔细研究起来。
画上修改过的部分,用的也是普通碳笔,班上的同学几乎都使用这种碳笔。
这个人是谁?他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意思?是威胁?还是恐吓?
下课后,一个同学在门口喊了她一声,说有人要找她。她出去之后,却没有找到那个“要找她”的人,回来时就发现教室门被锁上了……,等她找到钥匙回到教室,这幅素描就被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江宁试图用自己那点可怜的逻辑头脑来分析一下,可是她发现到了关键时刻,智商大大地不够了。
肯定是那个声称要找她的人干了这一切!可是那家伙难道不怕传话的同学告诉江宁么?
她记得喊她的是一个女同学的声音,说不上很清脆,但也很好听。那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来:“江宁,有人找!”然后就迅速消失了。
声音不高不低,听上去,每一个和江宁熟悉或不熟悉的女同学,都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里面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色彩,只是把一个信息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她。
要找她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和自己熟悉不熟悉,她现在都一无所知。或许,就是那个传话的女人自己?
江宁为这个猜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美术学院,最有可能找她的,应该是陈立文,其他人,她一点儿不熟悉。
也许是一个同学,比如,那个姓张的,叫——张天顺,对了,只有他和她是一样的外来进修生。她对那个张天顺的惟一印象,就是他偶尔扫视她的那种眼神儿,那眼神叫人不舒服,所以她从来没有主动和他搭过腔。
如果是张天顺找她,是不会让别人转告的,那个看上去有点儿害羞的男人,不一定有勇气这么做。再说,一个班的同学,如果让别人转告,一定会引起同学间的注意和嘲笑,他不可能故意让自己的行为这么惹眼。
江宁的嘴慢慢张开了,她想到了乔伟。
凭她的直觉,乔伟最近以来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对她的骚扰,他跑到美术学院来找她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那么,修改素描的人又是谁?乔伟会画画么?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乔伟这种人,如果有一两样特长,早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看来,自己真的应该见见乔伟了,看看他在这种时候,到底会对她说些什么?

第一卷 第六章
第五章 变脸的油画

画室里的工作终于接近尾声,陈立文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又给江宁打电话,可她的手机关着。
这几天都是这样,一天之内,他总要把手头的工作放下几次,反复拨打她的电话,或是跑到学院图书馆去找她。
电话一直打不通,到处都找不到她的踪影。他差一点儿就要厚起脸皮,跑到电视台去打听她的住址了。
江宁越是不现身,陈立文越是着急。他知道她怀孕了,那天晚上又在公园里发生了意外,现在肯定还在跟他赌气。
可她会跑到哪儿去呢?
最近,贺琳的情绪也有点儿反常,每晚回家,看到她那冷冰冰的态度和偷偷打量他的眼神儿,都叫人感到陌生。
现在,陈立文对“内外交困”的含义终于有了切身体验。
窗外起了秋风,梧桐树叶“稀里哗啦”一阵阵飞来舞去,陈立文站在窗口愣了一会儿,他想起一幅画了很久还没完工的油画,就回头找出来,把它支在窗前。
那是江宁的大幅坐像,主体部分基本完成,只要在面部及身体个别部位稍加修饰,就可以拿去讨好她了。
这种时候献上这件礼物,说不定可以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立文端详着身穿露肩黑色晚礼服,沉静地坐在那儿,专注地看着他的江宁,发现她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黑色礼服衬托着她白晰的脸庞和肩膀,不知怎么,透着一种凄凉。他想起某些研究这“经”那“经”的人,对江宁这张脸的评价一定是“面带煞气”,就不由得产生了一阵隐隐的不祥之感。
“哼哼……胡扯!”陈立文对自己说。
他细心地调好颜料,在画像的脸部仔细地润色起来,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地暗下去了。
乔伟和李燕认识了不到一个星期,关系的进展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天晚上,李燕已经非常巧妙地找了一个借口,把两人的关系弄成了“既成事实”。
从酒吧出来,李燕说想参观一下乔伟的家,她早已从同事那儿打听到,乔伟在世纪城买了新房。
一走进乔伟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子,李燕就激动万分地拥上来抱住了他:
“这房子可真漂亮!太可爱啦!”
乔伟喝得迷迷糊糊,陶醉在李燕热乎乎的气息中,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跟她上了床。早晨起来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才明白昨晚被李燕“强暴”了。
他翻了个身,眼望天花发起呆来。
李燕在卫生间里洗澡的声音传来,听得他心乱如麻。这个女人竟这么容易就自己送上床来,使乔伟不自觉地把她和江宁做比较。越比,越觉得李燕有几分荒唐。
一般来说,男人可以容忍自己荒唐,而女人如果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过分主动,就会让他们感到强烈不安。
李燕洗完了澡,心满意足地走出来,坐在梳妆镜前开始化妆,她对乔伟说话的语气,使他一时无法适应:
“乔伟!把衣服递给我!”
尽管算上这一次,李燕一共才和乔伟在一起睡过三次,可是她的口气和态度已经俨然老夫妻了。
李燕每天早晨起床后,都要为化妆消耗掉两个小时,就是到乔伟的住处来幽会也不例外。早晨起来洗过澡,就在脸上开始了浩大的“装修工程”,等到她终于发现时间不早了的时候,就会慌里慌张地把乔伟也卷进去。
现在是下午,李燕和乔伟从单位溜出来,又跑到宿舍里“偷嘴”。两人遭遇一场激情之后,从床上爬起来,李燕一边化妆,一边悄悄打量着乔伟的脸色:
“乔伟,晚上陪我去吃大自然吧?”大自然是亚运村一家有名的东北菜馆,李燕的奶奶是东北人。
乔伟在心里与李燕做着抵抗,可是嘴里不出声。乔伟是谁呀?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女人?按照他故乡世世代代的审美标准来衡量,李燕属于典型的“好吃懒做型”婆娘,在当地是绝对嫁不出去的。
可是乔伟的确又被李燕的某些方面降服了,比如她的床上功夫,她的撒娇使性儿本事。这些都是江宁那种一本正经的女人所不具备的,这让乔伟时而兴奋莫名,时而懊恼无比。
有些男人天性里有一些与驴子、牛马相似的地方,总是无意中喜欢被女人驭使或鞭策。不过,乔伟至今心里还是一刻也放不下江宁。他甚至在和李燕亲热的时候,也把她想像成江宁,直到被李燕性高潮时狠狠一口咬得哇哇乱叫,才醒过腔来。江宁是从来不会这么没教养的。
只是,通过和李燕的厮混,乔伟暂时释放了身上的毒素。有时候他感到对江宁的怨恨淡了不少,有时候却变本加厉地感受到,江宁对他的伤害之深,是用任何方式都无法消除的。
自从分手以后,他就经常跟踪江宁。当然,这一切都不是蓄意的,他是因为感情上实在没法释怀。
江宁和那个马同同的关系,包括所有与她来往的人,都是乔伟的注意对象。
他还没有想好究竟怎样做,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会让江宁明白,她得罪的是谁!而这个被她刻意得罪了的男人,是不好惹的。
这两天乔伟更加亢奋了,他注意到江宁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见了他就像见到朱罗纪公园里的恐龙一样,落荒而逃。
他在等待。他预感到,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
“乔伟!你发什么呆呀?”李燕急了,“我在跟你说话呢!听到了么?”
“什么?”乔伟愣愣地回了回头,他看到李燕化了一个浓浓的晚妆,“不就是吃一顿东北农家菜么?至于把自己化成这样儿啊?”
贺琳还是头一次到女儿的学校里来。刚一走进那个看上去有些老旧、显得灰蒙蒙的大门的时候,她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
几个从林荫路走出来的女孩子,花枝招展地从她面前经过。已经是凉爽的秋季了,她们的衣裙仍然像夏天那么单薄,那么暴露。
一阵阵浓郁的香水气味儿,直冲进贺琳的鼻子。她知道那种香水是一个著名的法国品牌,价格非常昂贵,一般人的经济能力很难消费得起。
贺琳迷茫的目光追随着她们飘逸的背影,一时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一所大学校园里。
现在的学生怎么都变成这样儿了?她们的父母如果知道,在遥远的北京城上大学的孩子,已经变得这么陌生、让他们不敢相认,会做何感想?
贺琳狐疑地回过头来,又看到几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迎面走来。她突然想到了贝贝,这孩子平时是个什么样儿?背着母亲,是不是也这么招摇、放肆?
“小同学,请问中文系怎么走?”贺琳从过往的学生中挑了一个看上去朴素些的女学生,上前问道。
“从这儿过去,一直往西,有个人工湖,就在湖边……”她听出来那女孩子的口音是四川的,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老家。
贺琳大学毕业后一直生活在北京,口音变化很大,可是只要一听到熟悉的乡音,还是倍感亲切。
女学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贺琳的情绪,她心不在焉地回过头去,自顾走开了。
“谢谢你!”贺琳追上一步,感激地目送着那个女孩儿走远。
贺琳手包里放着两张在陈立文身上发现的纸条,这些日子,那东西一直在折磨着她。她知道不能把这事儿告诉贝贝,可是,除了女儿,她已经没有人可以交流感情,发泄积郁了。
她犹犹豫豫地往人工湖走过去,心中充满感慨,只觉得眼前的大学校园已经完全陌生了。当初自己上大学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校园里的气氛是那么沉静,“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那种抓到了学习机会的欣喜,使每个人都感到时间紧迫,哪里有心思谈恋爱、泡饭店、满世界乱窜?
贺琳不由得想到了陈立文,显然,陈立文是一个能够跟得上潮流的人,比如与那些风骚的女学生和女教师搞得很近乎。而现在的自己,在他和贝贝的眼里,恐怕就像掉了渣儿的老古董吧?
贺琳的脚步突然停住,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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