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记事本-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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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家拉面店好像很了不得耶。”
把背靠在平台扶手上的结衣喃喃自语道。
“什么很了不得?”
“那个绑马尾的人是店长吧?上次来的时候也有看到她,真是个大美女。”
美女……?嗯,明老板的确是美人没错。我想起订婚宴时身着礼服的明老板,那个时候要是帮她拍照一定很美吧!照片不会讲话也不会揍人。
“打工的女生也很可爱,还有像杰尼斯偶像的店员。”
“我很认真的告诉你,你绝对不能接近那个男人。他才不是什么杰尼斯偶像,只是个花花公子而已。”
大概是被我认真的表情吓到吧!结衣眨了好几下眼睛,就笑了出来。我赶紧又加了一句:
“这可不是开玩笑,他真的是个差劲的小白脸。”
“对不起,我笑是因为你跟鹫尾先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鹫尾就是那个眼神凶恶的经纪人吗?
“他说看你的脸就知道是个花花公子,要我绝对不能接近你。”
“光看我的脸!我们也才碰到一下下而已!”
“啊,我现在没空闲聊。今天是趁着表演结束稍微跑出来一下,等会还得赶回去。”
“这种事下次要早点说!”
我急急忙忙地整理思绪,跟结衣报告。
先是那位街友——银二先生的事。
其次是告诉银二先生,我们接受夏月结衣,也就是桂木结菜的委托。
银二先生的回答是:“不干我的事。”、“我没有女儿。”
最后是虽然银二先生居无定所,但是我们只要调查一下就能找到他了。
结衣一直微微咬着下唇,静静地听我报告。我报告完之后,也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还会去找银二先生谈,你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吗?对了,你不是说有东西要交给他吗?”
结衣把手伸进手提包中,取出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盒子。打开包了绒布的盒盖,里面是安放在戒台上的戒指。
“……你说有东西要交给他,就是这个吗?”
“嗯,这是我父亲的结婚戒指。他离家出走之前,把戒指放在我枕头边。”
戒指内侧的确刻了KENJI KATSURAGI的字样。我抬头看结衣的侧面,难道她那时候有见到即将离家的父亲吗?
“那时候我虽然醒了过来,可是因为睡昏头了,根本不清楚我父亲放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要离家出走……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结衣的眼睛隐藏在太阳眼镜下,望向遥远的夜空。
“他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回来,我和妈妈都习惯先睡。我印象最深刻就是他打开纸门,从缝隙中偷看我时上下颠倒的脸。他每天都一大早就去工厂,三天没见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结衣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隔着一层窗帘。
“可是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工厂的状况已经很糟了,当然也没想过有一天父亲会消失。那时候因为快圣诞节了,我还一直跟他说要他圣诞节的时候一定要留在家里。哈哈哈,跟傻瓜一样。”
结衣用手指抹了好几次眼角。
“我母亲好像都知道的样子,那天早上发生的事也马上就明白了。毕竟枕边放着戒指,家里的现金又都不见了。”
结衣流露空虚的微笑表示,妈妈居然没有报警寻人。
“我母亲在父亲失踪后的三天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偶尔发出傻笑。她几乎什么也没做,还是工厂的人去帮我们报警寻人的。”
天气越来越冷,我把视线从结衣的脸上移开,背靠在扶手上。大楼间的热闹灯光,看起来很不真实。
“所以……请你把戒指交给他。”
结衣把盒子推到我手上。
“然后跟他说妈妈的戒指在我这里。”
之前听结衣说过,她母亲直到死前都还不停地咒骂留下负债、工厂和抛家弃子的丈夫。我紧握手心坚硬的触感,还残留了一丝丝结衣的体温。
“我也知道逼你说谎不好,可是还是请你告诉我父亲,妈妈没有生他的气,直到临终前都还想见他一面。”
我和结衣眺望同一方向的夜空,点了点头。
像我这种懒惰的笨蛋,最适合负责撒无趣又无害的谎言了。如果银二先生能因此稍微对我敞
开心扉就好了。
手机震动的声音穿过寒冷的黑夜,结衣吓得抖了一下肩膀,掏出手机。但她只是盯着手机萤幕瞧,并没有按下通话按钮。
“……啊,怎么办?鹫尾先生一定在生气了。”
“刚说过之后还有事,得马上回去吧!”
“嗯……是这样没错。”
结衣合上手机,放进手提包里。
“怎么办,还是我吃个拉面再回去?听说这里的冰淇淋很好吃,是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呀?等一下经纪人又要杀过来了!”
“对啊,我非得回去不可……”
结衣的背抵着扶手,弯下身去。她是怎么啦?这么不想回到经纪人身边吗?我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毛线帽上的球球还在颤抖。
沉默的彼端传来拉面店客人愉快的声音,混杂了些许手机的震动声。结衣把身子缩得更小,等到震动停止。
“……我想再休息一会,反正鹫尾先生不会知道我躲在这里。”
我叹了口气,搔搔头。
“你的手机该不会是公司给的吧?”
听到我的询问,结衣稍微转向我并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的……怎么了?”
“我想公司应该设定了GPS追踪。”
“GPS?”
“就是使用卫星调查手机位置的功能,简而言之经纪人可以依据这个设定掌握你的行踪。”
旗下的偶像情绪如此不安定的话,一定会要求对方使用这种手机,如此一来也能说明周末晚上为何经纪人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结衣听了之后,面色铁青地站起身来。
“我、我该怎么办?把手机毁了就好吗?”
“所以我叫你赶快回去啊!还有等一下回电给经纪人!”
“嗯、嗯嗯,对、对啊……”
结衣通下肩膀,无精打采地开始走下楼梯。
我目送结衣的背影离去,心想这个人真是危险,情绪起伏如此激烈。在摄影机面前,她又是什么样子呢?虽然我没看过她上的节目,但是只能想像她暴走的样子。我越想越担心,希望下次能跟她报告好消息。
我的视线回到手心上的小盒子。仔细想想,我还真是保管了一样沉重的信物。银二先生真的会收下吗?就算我撒了毫无破绽的谎,他也许会凭直觉看破也说不定。
想说还是要跟爱丽丝报告一下,但是当我正要开始爬楼梯时,就听到楼梯上方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随后出现了水蓝色的娇小身影,在黑夜中摇曳着乌黑的秀发。
“鸣海!你又拖拖拉拉的——”
爱丽丝和我四目相对后就停在上一层楼的逃生梯平台上,一副羞答答说不出话的样子。她的视线越过我,望向楼下。我转过头往后看,正好可以看到结衣一边偷偷确认外面的状况一边走出小巷子。
“……你又拖拖拉拉地和委托人聊天了吧!”
我因为爱丽丝略带怒气的声音而转了回来。
“真是的,每次只要夏月一来你就偷懒不跟我报告,光顾着跟她聊天……”
“才不是。那是因为她没有什么时间,又没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你报告的事,我才在这里谈事情。”
“嗯,哼。”
“你之前也因为发脾气而特地跑出事务所。”
“我才没生气。”
“啊,难不成,我懂了。”
我灵光一闪,往下瞧瞧拉面店的后门,结衣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什、什么事?”
爱丽丝的声音略略提高。
“因为你是她的支持者吗?想多跟她本人说话?”
爱丽丝全身僵硬地半张着嘴,就连深夜中也看得出来脸蛋越来越红。
“——我、我受够了!你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愚蠢的想法呢?就连干了两瓶伏特加的俄国人讲话都比你实际多了!”
“我只是稍微想到一下而已……”
“够了!你暂时不准进出事务所,用电子邮件报告情况就好,免得把笨蛋病菌传染给我!”
“我知道啦。”我耸耸肩,反正总是莫名地就惹火爱丽丝。
听到爱丽丝颤巍巍的脚步声爬上楼梯,我背对着她回到拉面店后门。我可不会照着爱丽丝说的,回家寄报告信给她。好歹也是当了一年助手,大概可以推测出接下来的状况。于是我在大楼间寒冷且潮湿的黑暗中,坐在啤酒箱上喘口气。
跟我想像的一样,五分钟之后我的手机传来“COLORADO BULLDOG”震天响的吉他旋律。
‘Dr,Pepper喝完了,买个两箱回来!对了,我可不是因为知道你在下面才打电话命令你的!也没有用监视录影机检查喔!’
我一边应好一边站起身来。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安心,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
第二天下课后,我在区立公园看到银二先生。虽然公园入口的阶梯处设立了封锁栅栏,栅栏对面遭到弃置的纸箱屋旁却出现了穿着风衣的男子。当我把脚踏车停在路边要钻过栅栏缝隙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跟银二先生说话。
“……所以现在对于结衣而言,是很重要的时期。你懂吗?”
我听到男子责问的声音,楼梯爬到一半就赶紧蹲下身去。
“光是让人怀疑就糟了,我不希望你出现在结衣身边!”
“所以我不是说我知道了吗?这跟我又没关系。”
“那就请你赶快离开这里。如果民间团体又开始抗议,到时候电视台又会来这里拍摄。”
“干我什么事?” 、
“你看了还不懂吗?海克力士公司现在正强力推销结衣啊!过不了多久,那里就要架设大型荧幕,一整天都要播放结衣的广告和宣传影片。如果你稍微被电视台拍到,认识你的人可能就会发现你是结衣的父亲。”
男人逼近银二先生时,我才看清楚对方的脸。原来是那个经纪人鹫尾。
银二先生推开鹫尾的肩膀。“吵死了,滚回去。”
“钱吗?你是要钱吗?你想要多少?”
“我才不要钱,我也是有我的状况,又不是你说搬就可以搬走那么简单。”
就算如此,鹫尾还是从钱包里掏出大量的钞票,硬是塞进银二先生的风衣口袋里。
“总之你赶快消失!不要再出现在结衣面前了!”
鹫尾用手戳了银二先生的胸膛,随即转身朝阶梯走来,害我连躲都来不及躲。楼梯爬到一半的他突然停下脚步,和愚蠢地趴在地上想躲起来的我视线对上。
“你还在进行调查吗?”
鹫尾推了推眼镜,用厌倦的口气说道。他走到我身边来,我也只好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
“昨天结衣全部跟我招了。”
“什么全部?”
“就是结衣委托你的事。想玩侦探游戏不要太过火,我们这边可是认真的在工作,为了结衣砸下好几亿的。”
我只是耸了耸肩。我好歹也是个侦探助手,有帮委托人保守秘密的义务。而且搞不好经纪人只是在套我话而已。他啧了好几声之后,又回到阶梯上。
“如果是结衣认错人就好了,偏偏那个流浪汉好像真的是她爸爸。可恶!”
鹫尾苦涩地抱怨之后又转回来看我。
“给我记好,要你们闭嘴的方法多得很。”
鹫尾爬下楼梯,经过我身边。我一时间也不回头,静静地站在楼梯上数着远去的脚步声。等到听到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才转过头去,蓝紫色的车子停在斜坡底的泥土地上,从人行道的出口开到马路上,加速之后马上就变小了。
我又继续爬上楼梯,看到银二先生站在树下,两手插在口袋里目送车子离开。
“你来干吗?”
银二先生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回到纸箱屋。我钻过护栏旁,追上银二先生的背影。公园四周种满常绿树木,树木之间到处都是合板、蓝色塑胶布和纸箱所盖的小屋。明明已经艳阳高照,却充斥了阴郁的空气。公园中间的饮水器因为水龙头全都用铁丝和胶布捆了起来,一滴水也流不出来。四周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你要说的话跟他差不多吧!不要来烦我,快滚!”
银二先生说完之后就蹲在纸箱屋的入口处,开始从黑色的垃圾袋里捡出空罐做分类。我缓缓地接近他纤瘦的背影。
“结衣——结菜有东西托我交给你。”
穿着风衣的背影并不因为我的话语而有丝毫动摇。银二先生保持一定的节奏,不停地从垃圾袋中找出空罐,确认后放进透明塑胶袋中。我在他身旁蹲下。
当我取出戒盒给银二先生看时,他才终于停止动作。他的视线太沉重,让我无法打开盒子。
“结衣说这是您离家出走时遗留下来的东西,要我交给您。”
脏污多节的手又开始分类空罐。我咽下仿佛铝味的唾液,继续说下去:
“您知道……结衣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吗?”
银二先生又停下动作来,直盯着我的脸颊看。
他往上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望着铁丝网后的铁轨点了烟。我等了一会,他还是不发一语。白色和紫色的烟雾充满依恋似地缠绕在他眼镜的薄薄镜片和干燥的发稍上。
“结衣的母亲一点也不怨恨您离家出走……一直很想再见您一面。”
“结菜叫你撒这么无聊的谎吗?”
我吃了一惊,把叹息吞下肚。果然还是被看穿了。
不过事情还是有进展,至少银二先生承认自己是桂木结菜的父亲了。
“我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
我努力面无表情地回答。
“可是结衣是真的想见您。就算一次也好,可以请您跟她见面,谈一谈吗?”
银二先生缓缓地吐出烟雾,叼着烟弯下腰来,把装满罐子的塑胶袋放上推车。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我听说是因为负债问题,工厂似乎经营不善。”
银二先生背过脸去,哼了一声。
“因为我厌倦了。”
我直盯着银二先生的侧脸。
“其实还没出现付不出支票的惨状,我也没跟公司员工说过公司的财务状况;还有几家地下钱庄可以去试试,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我离开只是因为厌倦了背负家庭和公司而已。”
银二先生把香烟丢到沙地上,反复踩了好几遍。
“你以为我会很高兴跟她重逢吗?开什么玩笑。”
银二先生拉起围巾,推着推车往公园出口的阶梯前进。我赶紧追上他。
“请等一下,至少——”
“不要缠着我!”
“戒指!这本来就是您的东西,结衣要我交给您。”
“我不需要。”
此时,我终于发现自己有点愤怒。是你自己丢下家人、欠了一屁股债就跑了吧!你知道之后那对母女吃了多少苦吗?明明全部都是你自己的错,居然还那种态度!结衣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是为了想揍父亲一拳和抱怨一顿而来委托我们呢?如果她这么说的话,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请求阿哲学长把